第21章
林渚凡沒給秦赴拿太多文件回去,這些天本來能讓他批的都批過了,有一些緊急的沒讓他批也在電話裏請示過秦赴,用電子公章也蓋了不少上去。
林渚凡推開客房門的時候秦赴還在睡,他想走進去看秦赴,轉身關了個門的時間,再轉回來床上躺着的人就半睜着眼睛看他。
“林渚凡,”秦赴坐起來叫他,睡醒後的精神大約是好了不少的樣子,“你房間裏有味道。”
林渚凡沒反應過來,并不覺得自己待的這個空間裏有什麽值得秦赴特地與他講的味道,于是矢口否認。
秦赴笑了笑,指指門口,說:“那一間。”
秦赴指的是主卧,而林渚凡今天早上走的時候恰好忘了開窗通風。
這下有了直觀的物證,他抵賴沒有用了,只能說:“你進去幹什麽。”
“轉轉。”秦赴說,“以前又不是沒進去過。”
林渚凡拒絕再與秦赴談論工作不相關的話題,效率很高地要秦赴簽名字,又和他讨論一些財務方面的報告。
“幹什麽把我帶來你這裏。”秦赴仿佛是睡了一覺把腦子睡清楚了一樣,現在才打了一個馬後炮問他。
林渚凡嗓子裏堵了一堆說不出來的理由,只能遲疑地對他說:“放你自己回去沒人看得住你。”
“我在你這裏你也不一定能看住我。”秦赴很自負地說。
林渚凡不理會他,挑了秦赴感興趣的說:“餘珂現在住在餘玦那裏。”
“你的主意麽?”秦赴問。
“不是,”林渚凡給他解釋說:“我只是提議不讓餘珂再和餘成霖待在一起,餘玦和我說要餘珂去他那裏住的。”
結果秦赴若有所思,“那可以解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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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渚凡再一次跟不上秦赴的腦回路,“什麽。”
秦赴提示他說:“味道。”
這下林渚凡确信秦赴剛下飛機那會兒大約是困瘋了,捉弄人的心思才被很短暫地收斂起來。
他已經對秦赴的三句話兩次的揶揄要完全免疫,又和他說了餘珂吃藥的事情。
餘玦在通訊軟件上找他,要他給餘珂開一些藥。但林渚凡不了解餘珂的狀況,也不太敢亂開藥,于是和秦赴說了:“我晚上的時候要去一趟餘玦那裏。”
秦赴總算是不接他的話也不開他的玩笑了,大約是知道了林渚凡要問他什麽,專門安靜了等一樣。
“你想去嗎。”林渚凡問他。
不用林渚凡問,他們兩個人坐在這裏都知道答案,但是秦赴抛去困得不清醒的時候,是非常理智又冷靜的人。
秦赴說:“他會想要見我嗎?”
從你專業的角度來看,你覺得他會不會想見我。
“這樣,”林渚凡稍微想了一會時間,告訴秦赴說,“你先在外面等我,我去和他說了,再告訴你适不适合跟他見面。”
秦赴沒有什麽異議地點頭,不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就又聽林渚凡說:“約了晚上八點,你六點半起來吃飯,現在還能睡一個鐘頭。”
秦赴雖然不像剛下飛機那麽疲倦,但臉色也算不上好看。
羅馬沒有再下雨,佛羅倫薩的白天和晚上都那麽漂亮,秦赴只怪自己出門之前沒有将房裏的燈點好了等餘珂回來。
世界上那麽多星星點點的煙火光,不差秦赴給餘珂點的這一盞。
餘玦事先和餘珂說過,今天晚上請心理醫生給他上門問診,他雖然不是太願意,但有好事發生便也沒有排斥,聽到門鈴動作很流暢地就去開了。
餘玦的獨棟兩層高,房子內部和外帶的草坪結構不複雜,餘珂打開門看到林渚凡,第一時間給出的反應居然是去看他身後有沒有帶其他人來。
但在一眼看到全貌的院子裏也沒有看到其他人,不太情願地放林渚凡進來了。
“別看了,”林渚凡跟在餘珂身後換了鞋,說,“我就是醫生。”
餘珂覺得他和秦赴一丘之貉,都是騙人成瘾的前科罪犯。
餘玦洗了手出來,他還以為秦赴會跟着來,沒來也剛好省去一些不必要的尴尬,和餘珂稍微說明了林渚凡的情況,見弟弟勉勉強強點頭了,就自己上樓進房間。
林渚凡說過看心理醫生這件事情還是要遵循患者自身的意願,但現在餘珂明顯是不願意的,至少不願意被林渚凡問診。
林渚凡覺得餘家大小兩個兄弟都是他上輩子的欠債對象,哥哥把他折騰得半死,給弟弟看病還要遭受冷遇。
“你還說吃安定片是為了寫論文。”餘珂開口就給林渚凡找麻煩。
林渚凡擡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鏡,笑得還是很溫和,并不做出回應,問餘珂說:“這幾天心情怎麽樣。”
餘珂沒打算和作為秦赴助理的林渚凡說,說他一個搞金融的助理瞧不明白他的病。
“我大學修的雙學位,”林渚凡挑眉看他,決定道德綁架餘珂,說:“我的問診費很貴,餘玦錢都付我了,他最近那麽辛苦還不是為了你。”
這話說得林渚凡心裏也不是特別有底,只是聯想到餘玦的态度以及那本被費盡心思藏起來的病歷本,他也只能大致做個猜測。
餘珂半信半疑,但花了錢不能浪費,只好先配合林渚凡,态度好不好那是另外的事情。
林渚凡将一般的問診程序走完了,問了很多問題,最後停頓了一會兒,餘珂以為結束了,林渚凡卻咳嗽一聲坐直了。
“如果現在秦赴給你道歉,你會不會接受。”林渚凡很直接地問。
餘珂在與林渚凡談話的過程中就将發生的事情以他的視角全部說了,本身就沒什麽好瞞的,不論傾聽者是誰,只要是個活的,說出來都舒服了不少。
林渚凡問餘珂對這件事情的想法,不管怎麽問,眼眶都憋紅了一圈,也沒選擇說話。
只是他現在這樣問餘珂,他就猜到這個問題其實是秦赴也想知道。
“不知道。”餘珂擡起頭,眼神越過林渚凡散了瞳孔,将視線自己糊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
餘珂說:“秦赴不需要對我這樣的人道歉吧,他沒說錯什麽。”
“是我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他聽起來很讨厭我了,那我也讨厭他了。”
說完就不講話了,只開玩笑一樣地和林渚凡說:“你會幫我保密吧。”
林渚凡沒有想到會從餘珂這裏聽到“很讨厭秦赴”這樣的話,低頭給秦赴發消息,要他今天先不要來了。
林渚凡發完消息擡頭的一刻,餘珂越過他看向窗外的眼睛抓到角落裏很不明顯的亮光晃過一下。
“他不讨厭你。”林渚凡自知以自己的立場說這樣的話沒有什麽說服力,又告訴餘珂說:“我覺得還是需要當面聊。”
後面又接了一句很小聲的話,餘珂分神了,沒有聽清。
餘珂還是不太在意一樣笑一笑,說“是嗎”,看得出不相信的樣子。
“藥按時按量吃,好好休息。”林渚凡站起來準備要走,腳步放得輕,沒驚動樓上的餘玦,不想要他發現他走。
但餘玦就像貼在門口聽見一樣,拉開門走出來,但只站在欄杆旁邊向下看他。
出餘玦別墅區的時候,林渚凡找到了站在門口保安室旁邊的秦赴。
一個人筆挺又沮喪地站在路燈底下,路燈電壓不穩定,燈光啪啪地跳了兩下,他還會眯着眼睛擡頭看看燈,像守着燈不讓它滅掉。
林渚凡叫他,他就很順從地過來,離了路燈步入黑暗裏,等林渚凡再近一點距離靠近他,就看不出來什麽了。
秦赴需要先回林渚凡家裏拿自己的東西,但時間太晚了,林渚凡要秦赴先在自己家睡下來,秦赴也沒有推脫。
只是林渚凡睡到半夜口渴起來,發現客卧門底下透出一點白色的燈光,心裏一下子揪緊了,水沒顧上喝就很快地推門進去。
秦赴手裏捏了一張很薄的刀片,像是美工刀上拆下來的,手臂上多了一條很細長的血痕。
林渚凡走過去想搶下來,但秦赴沒給,又怕傷到林渚凡,避開他的過程中不小心又劃了自己一下。
林渚凡見狀不敢貿然上去搶了,聲音很沉地要秦赴把東西拿給他。
秦赴用滿是血的手撐着下巴在笑,說他:“你也不是第一次看見,緊張什麽。”
他痛得氣息都紊亂,眼睛裏卻是興奮的情緒更多。
“我聽到了,”秦赴說,“你很小聲的那句話。”
林渚凡整個人靜止住一下,這個人在他們談話的時候明明就在,餘珂說的和他說的,全部叫秦赴聽到了。
“你說,就當是救我。”
林渚凡說讓兩個人面對面談一下,又帶着私心說:“就當是救他。”
秦赴又說:“你覺得我這個惡心的樣子,他救不救得了我。”
林渚凡面色不虞地問他什麽樣子,秦赴就很快速地拿起刀片,看得出來用了力氣地在左手食指上新劃了一道口子。
然後慢慢吞吞地擡手,把流出來的血抹在自己有些幹的下唇上。
抹的時候他大約是疼得抖了一下,有一點血被塗出他嘴唇的輪廓了,沾了一些在嘴角。秦赴也發現了,心情很好一樣笑一笑,伸出舌頭把嘴角那點血液舔掉了。
“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