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秦赴不知道餘珂回國後會回哪裏,他給餘珂打了電話,只是待接聽的忙音響了才兩聲,還沒接通,就被秦赴自己掐掉了。
有點想聽到餘珂的聲音,但又很害怕。
呂清聞陪秦赴坐在已經散會許久的會議桌旁邊,光明正大地看商業精英談純情的第一段戀愛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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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遲鈍都不可能看不出問題來了,他好想問,但秦赴頂着一張眼下帶兩片烏青的白臉,他又作為始作俑者之一,他就算再怎麽想知道也不太有臉問。
手機被秦赴握在手裏反複摩挲,頗有一種即将要被盤包漿的趨勢。
包漿手機倏忽響起默認的鈴聲來,秦赴接起來就聽到林渚凡問他說:“你和餘珂怎麽了。”
林渚凡說他去秦赴家拿文件,一進門碰到個拖着行李箱的餘珂,面色不自然,眼神也逃避地應付他問的問題。
如果是呂清聞看到,可能根本不會想到別的什麽,但偏偏是心理醫生林渚凡看到。
但秦赴答非所問:“他現在在哪。”
林渚凡沉默一小會兒,說:“不知道,但他把自己的東西都從你家拿走了。”
從電話裏都能感受到秦赴消極情緒帶來的窒息,林渚凡也不好逼他太緊,嘆了口氣就說算了,又說:“你明天回來我去接你,我面對面跟你談。”
“你別再不老實啊,”林渚凡按按眉心,也不知道秦赴會不會聽自己的,“明天就回來了,至少堅持一個晚上。”
秦赴說知道,又告訴林渚凡,“我有分寸。”
林渚凡心想說他最好是有,剛挂下電話就又接到一個。
“幹什麽。”他沒什麽好脾氣地向電話那邊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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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玦聽他語氣不好,稍微愣了一下才說:“誰惹你了。”
林渚凡不跟他說,只覺得這個人沒點自知之明,裝作很不耐煩的樣子催着餘玦要他說正事。
餘玦那頭也不跟他彎彎繞繞,“我的領帶還在你家裏。”
“還有我襯衫的扣子,也掉在你家裏了。”餘玦又補充說。
“……”林渚凡覺得餘玦煩死人了,都過去很久的事情怎麽還能想得起來。
林渚凡安靜了一會兒問他:“你沒有別的領帶嗎。”
奈何餘玦早就沒打算要臉,回答他說:“那條很貴。”
林渚凡才不相信什麽貴不貴的說辭,雖然餘玦嘴裏全是實話,但再怎麽貴對餘玦來說都不值得他專門給自己打個電話興師問罪。
連着電話又無聲地較了一段時間的勁,餘玦絲毫沒有要息事寧人的意思,他就只好說:“你家裏地址給我,我找了給你寄過去。”
“不用,”餘玦很快地說,“我去你家拿。”
餘玦挂電話的速度也快,行動能力更強,于晚上八點準時按響了林渚凡家的門鈴。
林渚凡早已經将他的領帶找出來,見他就遞過去,沒有要讓他進門的意思。
“還有扣子。”餘玦提醒說。
“找不到。”林渚凡實話對他說了,卻也沒見餘玦臉上有不高興,仿佛那個專門打電話一刻也不能等,來要東西的人不是他。
餘玦低了一點頭去看林渚凡,自己也講不明白為什麽只被他纏了一個晚上,就上瘾一般地想要見他。
天好像就此聊死了,餘玦沒有想走,林渚凡單手撐着門框,領地意識極強一樣護着身後。
餘玦說:“你不讓我進去嗎。”
林渚凡問他進來要做什麽,餘玦想了想說:“上次你主動把我扯進你家裏去也沒有找我要什麽原因。”
無視林渚凡越來越黑的臉,餘玦再欲說什麽,就被面前擋着的人很不客氣地握着胳膊拉了進來。
像是拿着什麽小玩偶的毛絨胳膊丢進來的,力道也不讓餘玦舒适。
林渚凡清醒的時候倒是很有骨氣。餘玦看着那張幹淨英氣的臉面無表情地繃着,又想起來他抱着自己掉眼淚和說胡話的樣子。
餘玦不會主動找話題,所以最終還是林渚凡覺得太尴尬,走神的時候剛好想到秦赴的事情,就問餘玦說:“餘珂回家了是嗎?”
餘玦點頭,但餘珂回的是餘成霖的房子,餘玦自己一個人住。
林渚凡猜測餘珂現在的處境不會太好,露出很頭疼的表情,就聽餘玦在旁邊不冷不熱地對他說:“你這麽在意。”
這個句子像問句又不像,像陳述又少堅定。
林渚凡無言地看他一會兒,還是開口說了:“秦赴和你弟弟好像在吵架。”
餘玦想到秦赴揶揄對他說的話,很缺德笑了一下,但問得更仔細了些,便也不太能笑出來了。
餘玦提到餘珂的病情話就多了些,沒什麽隐瞞地就将餘成霖這些年對餘珂做的事情都托出來了,包括強制性關進醫院治療以及地下室關禁閉相關的事情。
“我真的沒有辦法,但不會太久了。”餘玦說,低下頭避開燈光,沒讓林渚凡看清他暗沉的眸色。
林渚凡在餘玦說話的時候就随手扯了一個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又對餘玦說:“不能再讓他和餘成霖住。”
“可以讓他先和我一起。”餘玦提議說。
林渚凡頭也不擡提問:“你為什麽現在才讓他和你一起。”
問題問出來餘玦就啞巴了,像有什麽難言之隐地看看林渚凡,又看看林渚凡屋子裏放着的茶幾沙發外套水杯。
林渚凡原本就是随口一問,沒一定要知道答案,看餘玦糾結過頭,就叫停了。
“你還不走。”
林渚凡隐晦地讓餘玦快走,他快尴尬死在自己家裏,結合背景實際再加上餘玦形成的場景重現,他實在很難不去想那天晚上他做的事情。
餘玦還是沒有表情的看他,說出來的話卻很難讓林渚凡冷靜,“今天我不想走。”
餘玦雖然不用像廢物爹一樣擔心地皮的問題,但他在別的部門一樣忙碌,這幾天項目收尾的事情讓他累極,下了班就并不理智地往林渚凡這裏來。
“……”林渚凡沒說什麽話了,他讓餘玦進了屋子裏,等于是自己把自己的後路封死,他拒絕餘玦是沒有用的。
他也不見得不想和餘玦待在一起,卻還是問:“你現在這是什麽意思。”
他們之間本就沒有鏡子可以圓,大學畢業以後餘玦水到渠成地跟着餘成霖做事情,聯系就随着餘玦的刻意逃避變得很少很少。
餘玦告訴他說:“以前想得多,現在不想了。”
林渚凡猜到餘玦身上有壓力,但不願意很輕易地原諒他,就還只能是不說話。
他不說話,本來以為餘玦也會像以前那樣一起不說話,但很出乎意料地,餘玦沒什麽顧忌又意有所指地告訴他:“以前的威脅現在已經算不上威脅了。”
餘玦說完就閉嘴,林渚凡擡頭看着他,心裏頭與自己和餘玦較的那股勁兒少下去很多。
他是心理醫生,懂得及時止損來調節自己的心情和狀态,比如幾年前狠下心丢掉和餘玦之間的感情,又比如在餘玦不再糾結的時候再體面地把它撿起來。
“你想留就留着吧。”林渚凡說。
“睡客廳沙發。”林渚凡看到餘玦表情的變化,不敢留太久以免發生不好控制的事情,說完就要站起來走掉。
但獲得了準許的渴血餓狼需要立刻開始他的狩獵,目标就在眼前,林渚凡襯衫最下的扣子便也在餘玦不溫柔的手勁下瞬間掉了兩顆。
“不是你說了算。”
“你早就知道的,”餘玦咬着林渚凡的耳朵說,“在睡覺這個問題上,不論是哪一種性質,我從來沒有聽過你的。”
他的眼鏡被餘玦扯下來随意扔在地上,林渚凡想起大學的時候那個荒誕的夜晚。
四人寝,兩個請假的室友,只剩他和餘玦的寝室。林渚凡的身體和心理早就已經離那個場景遠去很久,但他止不住要想起來,也有點想要時空穿梭。
“有些事情,我還沒完全做成。”餘玦在意亂情迷的氛圍中還能一邊扒他的衣服一邊同林渚凡解釋,“勞煩你再等一段時間。”
林渚凡跟不上餘玦快到離譜的步調,又感受到兩人皮膚無空氣阻礙的接觸,明顯是一時間沒有适應過來,嘴上在喊餘玦,給他扣上一個不太好聽的流氓名號,臉上很薄的一層紅暈轉手又把他給無情地出賣掉。
他勉強從餘玦和牆壁夾成的狹小生存縫隙中轉回頭,眯着眼睛看着餘玦問:“現在不能說麽。”
餘玦看他一眼說:“現在說你有力氣聽嗎?”
“那不做了吧。”林渚凡很快地說。
“不行。”餘玦也很快地拒絕他,手上動作更大更用力,就着牆壁将人擠在中間。
但這麽個姿勢很快就行不通了,餘玦是沒有什麽,但林渚凡漸漸站不住腳,太久沒嘗試過的滋味讓他雙腿打顫。
餘玦看他吃不消的樣子也不必再惡劣心理作祟,抱起人走幾步就在沙發上放下來。
一場下來,餘玦是真的覺得林渚凡很頑強。
累得眼睛都要睜不開,還是要攀着他的手臂問他做了什麽事。
但餘玦本來也沒想瞞他,看他好在意的樣子又心軟,在親他的時候嘴裏含着林渚凡的氣息說:“我藏了一本餘成霖的病歷本。”
林渚凡反應沒別的時候快了,半睜着眼睛看他,過一會很慢地眨一下。
其實還有些別的,但餘玦不打算再說了。
林渚凡還沒有累地睡過去,那代表餘玦比那天在寝室裏溫柔多了,餘玦又驕傲,不能接受自己退步。
他現在就要林渚凡徹底為他變成潮濕待摘的露水玫瑰,而他會變成籠罩林渚凡全身的月亮光,讓他敏感的花瓣生霜,再要他熱烈盛放,等一個破曉的高潮,霜化成水,溫潤他幹涸沉寂已久的心髒。
實話說餘珂最不想和餘成霖住,但他害怕極了自己一個人待着,又沒有主動去麻煩別人的本事,于是只能忍着。
他回家猜到自己過得不會好,但有些幸運,這幾天餘成霖忙着拟請帖,試禮服,定場地,堅持親力親為,沒太多時間跑去為難餘珂。
但餘珂深谙是禍躲不過的道理,老老實實窩在房間裏不出門。
很意外地,他沒怎麽見到餘成霖,劉文惟倒是常常敲開他房間的門。
餘珂不擅長與不熟悉的人說話,他推測劉文惟也是,不然怎麽每次都只會問“餓不餓”,“冷不冷”,“熱不熱”以及“要不要下來吃飯”。
劉文惟不像餘成霖早年那些時候帶回家的女人漂亮,但氣質溫和卻是獨樹一幟的。
就算餘珂心裏紮着因為餘成霖生的刺,也沒辦法伸手去打笑臉人。
于是稍微對劉文惟放下了戒備,飯也願意一起在桌子上吃了,而不是等餘成霖和劉文惟吃完了,再自己摸黑偷偷下去。
劉文惟在場,對餘珂是有很多好處的。
至少餘成霖不敢再當着未婚妻的面對餘珂做一些很惡心的懲罰措施。
但狗改不了吃屎,餘成霖改不了要找餘珂的麻煩。
先是不相信餘珂和秦赴鬧崩了,又在餘珂叫劉文惟“阿姨”的時候沒由來地發了一通大脾氣。
“我早就想說你,”餘成霖将碗筷重重往桌上一拍,“從小到大沒一件事情能做好。”
餘珂不說話,餘成霖就繼續說他:“讓你叫她媽怎麽了,不應該嗎?”
餘成霖擺出一副很十足的家長樣子,餘珂沒見過,就擡頭去看他的臉。
只是這一秒不到的對視又被餘成霖曲解成不服氣的示威,要餘珂等秦赴回來去和他道歉。
劉文惟吓得不輕,在旁邊“算了算了”的輕聲說,但餘成霖獨裁成性,理她那是不可能的,又覺得自己在為劉文惟的繼母角色争面子,心裏優越感強了又不少。
什麽啊。
被餘成霖送到秦赴那裏去做狗,秦赴嫌他這條狗叫得太大聲,玩膩了扔飛盤他再撿回來的游戲,被趕回餘成霖這邊,餘成霖又不想再慷慨喂飯,只覺得是狗不乖惹秦赴不高興。
也算他的問題,他五年前就不該再對秦赴有什麽期待了。
“你先回房間。”餘成霖對劉文惟說。
劉文惟不當是什麽事,只以為是父子倆有事情要聊。
餘珂不出聲,用耳朵聽着劉文惟上樓去了。
無外乎是那些劉文惟不方便聽到的很難聽的話,但餘成霖這次似乎是不打算關他禁閉了,說過幾天舉行婚禮,做這些事情不吉利。
餘成霖又強調一遍說:“你要和秦赴去道歉的。”
餘珂還沒來得及說話,正放在桌上的手機屏亮了一下,彈進來一個電話,剛響了一聲就挂斷掉了。餘珂聽短暫發出聲音的手機,想到那天秦赴欲言又止的表情。
就像是真的有什麽想要對他解釋一樣。
餘成霖也看到名字,坐在對面催着餘珂要他打回去給秦赴。
餘珂沒辦法,打回去卻聽到占線沒接通,他猜測是打錯了。
不然怎麽挂的快占線更快。
最終他只能對餘成霖的要求連聲說好,他下樓吃飯之前藥吃了不少粒,他太困了,連應付都懶得。
秦赴沒有再打電話過來,餘珂頂着眼皮躺在床上一直看手機桌面,将上面一朵白雲的樣子往腦子裏背了五六七八次,秦赴都沒有打過來。
那朵雲拍得挺漂亮,餘珂站在專業角度評價。
但今晚不想夢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