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秦赴,樓下有泳池欸。”呂清聞第四次沒事找事地敲開隔壁套間的門,但奈何秦赴卡在門口沒讓他進來,他就只能歪着頭朝裏面看。
秦赴不知道他為什麽會對餘珂如此感興趣,但結合他對餘珂不算好的印象,秦赴決定盡量幹預減少兩人直接見面的機會。
呂清聞擺出一副可憐的臉,問秦赴:“你不想去嗎?”
秦赴把他探得太進來的腦袋往回掰,沒有什麽情緒起伏地與他說:“不想去。”又問:“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看看搶我房間的小狗腿。”呂清聞誠實說。
“給你訂了一間新的還不滿意麽。”秦赴手上又使勁,将管不住嘴的人整個推出門外,用不輕不重的力度把門關上了。
要不是呂清聞作為他第三方的合作夥伴參與會談,秦赴一定現在立刻馬上就和他父親告一狀,把他扔回國。
秦赴猜測呂清聞大約是不服,很可憐的門又被拍得砰砰響。
他倒是也可以就此不理,但餘珂此刻正在房間裏睡倒時差的覺。
“小秦總,”呂清聞表現得已經盡量無辜,但融不化秦赴黑得能滴出墨汁的臉,“不想游泳可以,但您下午有會,我們需要現在就走。”
秦赴想要重新将門拍上的手停了一停,呂清聞就接着說:“您沒忘記吧。”
秦赴說沒有忘記,呂清聞向側後方退了一步,“那走吧。”
“嗯。”秦赴将西服外套單手搭上肩膀,轉頭又對即将要關上門的呂清聞說:“關門輕一些。”
呂清聞從善如流地笑一下,随後很重地将門摔上了。
餘珂倒是沒有被呂清聞缺德的行為吵醒,只不過他睡醒後的雙商又直線向下掉,迷迷糊糊之間打開門以為自己還在秦赴家,看見沒有樓梯的平層甚至吓了一跳。
“秦……小赴哥哥。”餘珂對于周圍的極致安靜毫無意識,屬于意大利的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餘珂忍受不了這樣死氣沉沉的昏暗,摸索了好半天才将燈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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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赴不在,只他一個人屬于一個空間的時候,他覺得整個屋子裏毫無人氣。
餘珂有些不好意思地想,他這麽大一個人了,居然還會害怕一個人待着。
而他也知道如何為自己取暖。
将自己蜷縮在沙發裏,雙手抱住小腿,頭再低下去,将自己尚有溫度的鼻息附進懷裏,能短暫地得到他活着的證據。
他靜靜注視封閉的懷中,好像能從黑暗裏看到自己的臉。
不知是否是因為酒店頂樓套間的隔音效果好得出奇,餘珂沒聽見秦赴在門外就響起的腳步聲,但同樣也沒聽見秦赴開門和走進他的聲音。
“小珂?”餘珂聽見秦赴的聲音在叫他。
餘珂以擡起頭就能看到秦赴的距離,發現不是房間隔音效果好,是他自己聽不到。
“怎麽了。”秦赴将外套脫下來,披在餘珂因為冷氣太足或是有其他原因而冰涼的身體上。
餘珂勉強扯起嘴角,手伸出去抓秦赴袖口的布料。
秦赴明顯不相信餘珂表達安慰意味的笑,又追問他究竟怎麽了。
不過餘珂說謊成瘾,這次也一如往常沒有戒掉,只與秦赴解釋說是自己只是困了,旁的沒有什麽。
秦赴則像是懷疑過了,很沉默地看他幾秒,問他:“先吃飯再去睡?”
餘珂不感覺餓,但想起來秦赴似乎要吃,于是抓着他袖口的手放下來,将自己的身體放松舒展,再次直視秦赴時臉上挂着輕松。
“走吧,我餓了。”
餘珂吃飯的時候坐姿也不好,否決了秦赴出門吃飯的提議,坐在地上就着低矮的茶幾一勺一勺很慢地吃面前秦赴叫餐送上來的東西。
秦赴在家的時候倒是沒有見過他這個不太規矩的樣子,覺得新奇就多看了幾眼,被餘珂抓住調侃了幾句。
“有這麽好看嗎。”餘珂抱個飯碗,身體前傾趴着,儀态懶散,又很困一樣叫秦赴的名字。
秦赴不回答這個問題,反而問他:“明天想去哪。”
餘珂來意大利就還只睡了一覺,第一頓飯在碗裏也還有剩一半,這段時間也不知道秦赴出去是做了多少事,沒說出話來,就只能回頭看着秦赴。
秦赴很穩當地坐在沙發上看他,解釋說:“今天只是一個商讨會,細節還待定,本土開發商的意思是後天再敲定更具體的合同。”
餘珂雖沒有知道會議具體內容的權力,但秦赴這樣和他解釋他倒是也能聽懂。
餘珂說:“明天一天也看不了什麽,在羅馬走走吧。”
他以為“去哪”這件事大概就只有這樣了,沒想到秦赴聽完他的話就問了:“那等我把這件事情忙完了,你想去看什麽。”
“你要休假?”餘珂有些驚訝,因為他的印象裏就沒有餘成霖和餘玦休假的記憶。
秦赴笑了笑反問他:“你不讓?”
餘珂趕忙搖頭否認,轉回身吃一口飯,咽下去,還是沒忍住問了:“你工作結束了帶我出去玩?”
有主語有謂語賓語,有時間範圍有最終結果,是很完整也不會出錯,又能高效率知道前因後果的問句。
秦赴沒什麽停頓地就說了是,又問他願意不願意。
餘珂又将眼睛睜得一副亮晶晶的樣子,秦赴就知道他願意。
“相機帶了嗎。”秦赴問,又說:“這可是能報銷路費夥食費的一次外景。”
餘珂沒想到秦赴還會考慮這些,将相機包拿出來,将去哪的問題又重新抛回給秦赴。
秦赴看着他笑了,像是早就考慮好了,告訴他說:“現代文藝複興之城。”就好像先問餘珂去哪,不過是當作這次之後第二次兩人出游的預備目的地選項。
距離兩人的佛羅倫薩之旅還剩不少天,不過羅馬也沒逛成,将要進入夏天的天氣總是不太和諧穩定的,暴雨不講道理下下來,誰都沒有辦法。
秦赴看餘珂在房間裏待得實在無聊,就借花獻佛地将呂清聞告訴他樓下有室內泳池的消息告訴餘珂了。
餘珂不太會游,但憋得太難受了,也想着活動活動身體也是好的。
他去樓下轉了一小圈,泳池不太大,暴雨天氣導致天色陰沉,吊頂開了幾站過于晃眼的燈。
餘珂不太喜歡,本來也沒想着游,就刷了房卡乘電梯上樓回房間。
套房在頂樓,門外是圓弧形的很長的一條走廊,餘珂出電梯門往回走,弧形的牆面拱起一些,制造了一個很小的視野盲區。
“他不是不在嗎,為什麽還是不讓我進去。”
餘珂聽出來,這個聲音是屬于在一整個航程裏,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奇怪的那位秦赴的合夥人。
秦赴不在餘珂面前的聲音就顯得冷淡不少,問呂清聞:“你要進來幹什麽。”
呂清聞胡說八道:“參觀。”
“……”秦赴不知道兩間構造一致的房間裏到底有什麽東西值得呂清聞再進來參觀一次,但覺得他居心叵測,打定了不讓他進來的主意。
秦赴拒絕他說:“不是我一個人住,不方便你進來。”
呂清聞聽完更加不服氣,說秦赴:“那你幹嘛要讓他和你住,還搶我的房間。”
秦赴看他一會兒,說“你好像很想和我住”這種話,呂清聞沒否認,靠過來把身子放低,臉出現在秦赴垂眼能看到的位置,坦蕩地承認。
秦赴倒不擔心他有什麽非分之想,呂清聞愛玩,身邊沒有固定的伴侶,也知道秦赴的脾氣和取向,呂清聞這樣做的原因純因為他是個腦殘。
“我沒時間跟你開玩笑,”秦赴又趕人走,對他說:“該幹嘛幹嘛去。”
呂清聞沒被他趕走,一本正經地說:“我想不明白,你留一個餘成霖派過來的卧底幹什麽。”
餘珂還藏在圓弧側面,聽到自己父親的名字時頓了一頓,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問的其實是與自己相關。
“還甩不掉了似的,去哪都要跟着你?”呂清聞繼續往火裏添柴。
餘珂将兩只耳朵的偷聽功能都拉滿,不太在意呂清聞刻薄的嘴巴裏說出來那個心機頗深的自己,只等着秦赴說話。
沒想到秦赴卻是笑了一下,聲音不大,但餘珂捕捉到了秦赴笑裏對呂清聞那句話持肯定意見的占比極大。
餘珂感覺到記憶閃回,泳池旁邊那盞太亮太亮的燈散發出沖擊性很強的光線像很用力地打中他的臉,他睜着眼睛面對強光,視覺被攻擊而受影響,一時間看不清什麽除了昏花以外別的東西。
“你別告訴我這是你的一個什麽碟中諜計劃。”呂清聞又說。
“不是。”秦赴否認,“順水推舟,各取所需而已。”
呂清聞一聽就笑了,說秦赴越來越像一個一肚子壞水的資本家。
秦赴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麽好人,于是沒有特意為自己辯駁,鐵面無私地又要呂清聞快點走。
呂清聞吃無數次閉門羹也不自讨無趣了,轉身朝着餘珂所在的牆角走過來。餘珂知道這種時候一般是要逃走的,但他看不清,也動不了。
于是呂清聞順着走廊過來,沒有什麽阻礙地就看到面色慘白的餘珂。
這絕對不會是一場體面的見面,餘珂不用看自己都知道他現在的臉色有多差勁。
呂清聞沒有心理準備地就發現被餘珂聽了牆角,看他空洞灰暗的眼睛心裏一緊,剛想出聲叫他,餘珂就好像沒有面對的力氣一樣踉跄着腳步往反方向跑了。
呂清聞意識到事情不好,但也不太可能自己跟着餘珂亂跑,只能很快地走回去,又拍秦赴房間的門。
“餘珂剛剛就在門外。”
再次打開門的秦赴已經猜到是誰,并做好了不顧風度罵人的準備,但呂清聞無厘頭的一句話讓他心跳也漏了一拍。
秦赴反應快,不用問更多就知道呂清聞說餘珂站在門外代表的是什麽意思,但在追出去前還是問了一句沒有什麽意義也不能改變什麽的話:“他聽見了麽。”
聯想到餘珂大受打擊的表情,呂清聞沒想太久,就給出了偏向肯定的回答。
“你腿上傷沒好跑慢點……”呂清聞只來得及對着秦赴身後留下的風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