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秦赴在報紙上被刊登的照片拍得不好,餘珂皺着眉頭想。
他認真又仔細地在近距離下觀察過秦赴的臉,他知道秦赴的臉在哪個角度最好看。
左臉側方,從下往上,能拍到秦赴挺拔鼻梁投在臉上的陰影,距離再近一點,能拍到根根分明的長睫毛和透亮的棕色眼珠。
但報紙上這是什麽啊,角度不對,臉也有點變形。
不過還是好看的,但那也是秦赴的功勞,不是攝影師的。
“餘珂,報紙要被你揉碎了。”林渚凡點了點餘珂的手背,将他手裏那張可憐的皺巴紙屑垃圾抽出來。
餘珂由他拿過去了,但臉色依舊不怎麽好看。
林渚凡繼續不輕不重地碰他,說:“官司打贏了,見面會也順利,你怎麽一副秦赴死了的樣子。”
餘珂回過神來,沒什麽好态度地揚起下巴掃了掃床上打吊針的人說:“你看他現在和要死了有什麽差別。”
“餘珂,你對我好兇啊。”林渚凡為自己打抱不平,又将話題重新繞回秦赴說,“你對你小赴哥哥怎麽不這樣。”
餘珂開始逃避他回答不上來的問題,與林渚凡開玩笑一般地打太極,“你一個星期之內昏過去兩次,我也不兇你,怎麽樣?”
秦赴前天撐着身子上庭打官司,昨天繼續撐着身子召開記者見面會,開完會剛回到後臺沒多久人就不行了,林渚凡當時在旁邊接住他,摸了他的額頭,燙得吓死人。
從昨天一直睡到現在。
餘珂懷疑在滁山為秦赴求的簽是騙人的,雖然他也不太希望那位廟祝騙人,除了自己的私心在,看起來也煞有介事,算得上正規。
那兩張簽文有如燙手山芋,扔掉又不想,留下又覺得放哪都不妥當。
西奧多特地買了個相框裱起來,餘珂見過,相框裏除了簽文,還有西奧多和住持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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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奧多的方法對餘珂來說過于誇張,起不了任何借鑒作用,于是便一時心煩意亂地随手夾在了一本什麽書裏。
林渚凡猜測說:“我可能要給秦赴在這個醫院辦個住院包年。”
“什麽包年。”
餘珂沒搭腔,這道說話的聲音有點遠也沙啞,林渚凡下意識擡頭朝病床看過去。
秦赴半睜着眼睛看他們,看起來剛醒不太久,只聽到林渚凡一句話的尾巴。
“住院包年。”林渚凡重複了一次,看秦赴醒了,聲音也大,不再壓嗓子着說話,眼神裏帶了餘珂看不懂的警告意味。
秦赴無視,問起當下的輿論風向。
涉及法律層面,官司都打贏了,輿論自然不會太差。林渚凡要秦赴放心,公司運營也沒出差錯,秦氏集團在圈子裏資歷很老,地位也高,只是一次不太正面的誣陷,不會對公司起到太大影響。
秦赴聽着林渚凡有一搭沒一搭地扯報紙和電視新聞的變臉速度,也不太感興趣,用餘光瞄着餘珂恬靜溫順的臉,又一次睡沉過去。
林渚凡收了自己的東西要回公司,在病房外與餘珂說:“秦赴好像病美人啊。”
餘珂放在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他拿起來看是餘成霖的大名,機器的震動便更加明顯,晃得手掌麻木,裏面盛的欲望像是要沖破餘珂手心上的皮膚,要把屬于餘成霖的那些意願也傳達到餘珂的血肉裏。
餘珂看着手機屏幕,出神時間太久,電話自動挂掉了。
餘珂沒把手機放回口袋,他知道餘成霖會再打,畢竟他從不允許自己失聯。
果然不過多時,電話再次震動起來,屏幕上的名字卻換了一個。
餘珂接起來,放到耳邊也沒出聲。
“過兩天晚上有一個酒會,你要來。”餘玦沒說多餘的,語氣聽起來也沒不耐煩,靜了一會後加卻了一句廢話:“秦赴也要來。”
餘珂慢吞吞地應了,又問他:“怎麽是你跟我說。”
餘玦說:“你又不接餘成霖的電話,只能我來當這個報喪的烏鴉。”
餘珂垂下眼睛,其實餘成霖再打一個電話他就會接起來,他也沒有那麽拎不清自己,也看得清自己的位置。
林渚凡從餘珂手機裏聽到餘玦一本正經地做奇怪的比喻,又直呼餘成霖大名,有點不太适應,拿出手機來猶猶豫豫地在屏幕上點了點,最終還是放了回去。
餘珂等餘玦把通訊斷了才對林渚凡說:“秦赴知道自己要去酒會嗎。”
林渚凡說知道,這事早就定下來了,秦赴這些天清醒的時候也沒讓他安排把酒會推掉。
餘珂不太理解:“他這樣要怎麽去。”
林渚凡倒不是很擔心,這種情況以前也出現過,于是對餘珂擺擺手:“那這幾天麻煩你多照看他,至少把他精神養得好一些。”
目送林渚凡走,餘珂又去給秦赴辦明早的出院手續,在心裏十分虔誠地又拜了拜不動明王,發自內心地希望明天不是一個刮大風下大雨的破天氣。
出院那天岐海市如餘珂的願沒下雨,也不刮風,但酒會當晚卻沒再給餘珂面子,臨近春天的雨一下,寒氣便愈發招搖。
秦赴沒有女伴,坐在輪椅上也不方便找,餘珂不用說,他嚴重懷疑自己的身份是負責給秦赴推輪椅的保镖。
秦赴下車前按了按餘珂的手背,在黑漆漆的車廂裏看着他笑,“小珂這樣就像我的男伴。”
除了餘珂身體裏的其他髒器和經脈骸骨,沒有人或物再知道他心跳地有多快。
酒會由岐海市的龍頭信息網絡集團舉辦,邀請岐海市多位商政大佬共同出席,其中錯綜複雜的合作或敵對的暗流在酒桌下湧動。
這次總算有人給餘珂撐傘,是秦赴的另一位助理。待餘珂推着秦赴走入會場的那一刻,餘成霖的眼睛就像一副監視器一樣緊盯着他們,随即挽着自己的女伴走過來。
“小赴。”餘成霖走到兩人面前果然是先叫的秦赴,秦赴不太願意多與他說話,只幅度很小地點了頭。
餘成霖這次很神奇地沒有在秦赴面前繼續散發他面對秦赴時專屬的熱情,目光反而落在餘珂身上,餘珂抿唇,将秦赴交給林渚凡,跟着餘成霖走了。
“餘珂,這是劉文惟,你可以叫她劉阿姨,我打算跟她定下來。”餘成霖給餘珂介紹身邊牽着的美麗婦人,眼裏的黑色渾濁的深情讓餘珂想到夏日裏的一潭死水,發着沉悶的腥臭。
餘珂看他們很久,久到那潭死水冒出一點不耐煩的波紋。
于是他開口:“定下來,什麽叫定下來。”
“做固定的情人,還是女朋友。”餘珂平靜地看着餘成霖因為他的話而逐漸燒起怒火的臉和劉文惟尴尬的神情,“總不會是結婚吧。”
餘成霖不敢把事情在這裏鬧得太難看,只得收斂了一些,壓低聲音說餘珂:“怎麽這麽沒禮貌。”
餘珂任由他罵,但眼裏是自己都沒意識到的空洞和麻木,嘴裏說出來的話只是不經過大腦思考加工後徑自産出的,不在意餘成霖聽後是否高興的半成品。
餘珂還是繼續說:“你以前包養的那些人呢,錢給夠了麽,他們會好好閉上嘴嗎。”
“餘珂!”
餘珂在光影交錯的燈光裏,抓住一個燈光掃不到他的臉的時機笑了一下。
餘成霖為餘珂發了大脾氣,餘珂感到十分榮幸,以前從沒有過,餘珂可不值得讓餘氏地産的老板發火。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餘成霖掩飾性地咳嗽一聲,叫劉文惟挽上他的手臂。
“餘珂,我們下個月就舉辦婚禮,你要來。”餘成霖命令他。
餘成霖說完就走了,不在意餘珂是否答應,對于他的命令,餘珂沒有拒絕的權力。
秦赴被不少人圍着,很心不在焉地應付,他也談不上不耐煩,只是餘珂從他視野裏消失的時間有些久了。
他這樣想着,用餘光去瞥林渚凡手裏捏着的高腳杯,林渚凡喝得不算快,但就算不快,也已經換了三杯酒水。
餘珂在林渚凡第四杯酒水還滿着的時候回來。
秦赴猜到餘成霖叫他去不會是好事,不然他也不會,紅着眼眶走回來,重新站到自己身邊,又喝一言不發的悶酒,速度還比林渚凡快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