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4)
“紀伍澤，你再鬧，我真就走了啊。”
她的手剛放到門把上，身後的大床上突然傳來委委屈屈的聲音：“鳴，玖。”
是小伍的語氣。她一轉身，床上的人正用無辜而又惹人憐的大眼睛看着她，嘴巴微微撅着，像是委屈，又像是不滿。
“鳴，玖……”他又叫了一聲，“你，別，走……”
☆、欺騙與心動
“你，別，走……”
“你是小伍？”鹿鳴玖疑惑地問。見他點點頭，她猛地沖過去抱住他，臉上的驚喜之情溢于言表，“小伍，你已經好久沒出現了，我還以為你已經……算了，沒事沒事，你來了就好。”
鹿鳴玖将他從眉毛到下巴看了個仔仔細細，才又問：“今天不是周末，你怎麽來了？”
紀伍澤眨巴眨巴眼，沒有回答。
“我知道了。”鹿鳴玖自言自語地回答了之前自己的疑問，“我好像認識你之後就沒見你按過套路出現。可能資料上記錯了吧，根本就不是周末那麽準。”
紀伍澤又眨眨眼，一臉懵懵懂懂的樣子。鹿鳴玖忍不住笑着揉了揉他的頭發，“好啦，你聽不懂也沒關系，本來也與你無關，你做你自己就好。”
“鳴，玖。”紀伍澤眨眨眼，靜默幾秒後突然認真地看她。
“嗯，怎麽了？”今晚的小伍似乎有點反常，他以前也用無比認真的眼神看過她，但這次，他的眼神不知為什麽還讓她有種壓迫感。
“你喜歡我，還是他？”他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中是從未有過的深情與認真。“你喜歡我，還是他？”他又緩慢地問了一遍。
“小伍，你怎麽了？‘他’是誰？”
“伍，澤。”一瞬間，他眼底的深沉消失殆盡，只剩了三分懵懂。他突又滿眼委屈地看着她，嘴巴撅的老高。“你，是不是，更喜歡他……”
鹿鳴玖倏地一愣：原來，他已經知道了伍澤的存在，他已經知道了他只是紀伍澤的一面。他說不定也已經知道了她和“伍澤”在一起的事兒。
鹿鳴玖有些不忍：跟“伍澤”一比，“小伍”只是紀伍澤的第二人格，總有一天會消失。明明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每次面對純真善良的小伍，她總是有意或無意地忽略了他必須消失這個事實。
還是說，她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他們兩個當做同一個人？
她溫柔地笑笑，卻不知如何回答。“小伍，我沒有更喜歡誰。你很好，對我也很好……”
紀伍澤往床上一躺，打斷了她的話。“鳴玖，我困了，你陪我，好不好？”
他往一側挪了挪，留出足夠的空間給鹿鳴玖，還貼心地幫她整了整枕頭。而之前的那個問題，他看起來似乎一點也沒放在心上。
“你陪我，好不好？”
他臉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受傷，楚楚可憐。鹿鳴玖想到他說不定哪天就真的消失了，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躺到了床的另一邊。
“小伍，你晚上乖乖的。你睡那邊，我睡這邊，不要亂動啊。”
紀伍澤順從地點點頭。
“那好，你先閉眼。”
紀伍澤立馬聽話地閉上了眼睛，生怕慢了鹿鳴玖就會反悔一般。
“嗯嗯，不錯，很乖。”鹿鳴玖摸了摸他的頭發，轉過身背對他側躺着。白天因為社團的演出東奔西走了一整天，一躺下全身酸疼。她本想等紀伍澤睡下後自己再換個房間，但身子乏得很，兩只眼皮也很快開始打架。沒一會兒，她就支撐不住睡着了。
“鳴玖？”紀伍澤忽的睜開眼睛，極小聲地沖着她的背影喚了一聲。他眼神清明，神情凝重，完全不像之前那樣懵懂無知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撐起上半身從上面看着鹿鳴玖的睡顏。
她的皮膚很好，白皙無暇，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她生來骨架就小，巴掌大的小臉，挺翹的鼻子，纖細的胳膊。躺在一米八六的他身邊，她只有那麽小一只，讓人很想緊緊将她護在懷裏。
看着她長長的睫毛，他忽然想起了他們初見時，她給他的感覺，白雪公主。
******
在他還很小的時候，他母親經常給他講故事，從白雪公主到格列佛游記，從神筆馬良到三個火/槍手……
“三滴血血滴到雪地和烏木窗框上，王後對自己說，多麽希望我有一個女兒，皮膚像雪一樣白，嘴唇像血一樣紅，頭發像烏木一樣黑。不久之後，王後果然生了一個女兒，皮膚像雪一樣白，嘴唇像血一樣紅，頭發像烏木一樣黑……人們叫她白雪公主……”
也許是一直想要個女兒吧，他母親似乎很喜歡給他講白雪公主的故事。他記得當時只有四五歲的他站在床上，脖子上系着床單當披風，手裏舉着木棍當劍，信誓旦旦地對母親說：
“我要當白馬王子，把白雪公主的壞繼母殺死。”
那時他母親就笑着問：“然後呢？”
“王子和白雪公主幸福的生活在一起。”
然後他母親就開始笑。
後來他慢慢長大，開始自己看書，再也不需要聽母親講童話故事。而小時候的童言無忌，也曾被他一度忘卻。
直到升了初中，他第一次看到鹿鳴玖……
初中開學第一天，他和邱天很早就到了學校，到公告欄看分班情況。整個公告欄前只有他們兩個人，因為天太早，還沒人來。一個一個公告看過去，在中間靠後的位置，他終于看到了自己的名字。
“哈哈，明澤，咱們又是一個班兒。”邱天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聲爽朗。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被旁邊一個個子小小的女生吸引了。他長這麽大，除了電視上的白種人，還沒見過這樣白的女孩子。
在晨曦陽光的照耀下，她全身上下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膚，都似陽光下的白雪，閃着淡淡的光澤。
那女生穿着幹淨的白色T恤，淺藍色牛仔馬褲，腳底踩着一雙淺綠色平底涼鞋。她有着厚厚的齊劉海，不算短的短發，讓他想起了迪士尼動畫裏的白雪公主。
她微微踮着腳，手從上到下一行行劃過那些名字，嘴裏還在嘟哝着：
“鹿鳴玖，鹿鳴玖……”
鹿鳴玖？她的名字麽？
他看着她看過一欄，又稍微往自己這邊移動一點，接着從上到下看第二欄。
皮膚像雪一樣白，頭發像烏木一樣黑，嘴唇像血一樣紅……
他記起了故事書中對白雪公主的描述。即便她的嘴唇并不是鮮紅如血，即便她沒有穿好看的公主裙……
“走吧，去教室占個好位子。”邱天又在公告欄上找了幾個名字後，轉頭招呼他。
他慌忙收回看向女生的視線，也收回顫動的心神。
他轉身跟着邱天離開，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了那女生一眼，她的手指停在了他們班級那張表格的上面……
好可惜，不是一個班。
好可惜，自始至終，她都沒有看過他一眼。
******
那是他第一次注意到她，他好奇，她第一次注意到她，是什麽時候。
紀伍澤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頭發，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原本他今晚假裝自己是小伍，只是為了逗逗她，為了多占點便宜，為了能在她身邊入睡。
可他怎麽也忘不了，鹿鳴玖确定他是“小伍”時臉上發自內心的驚喜。那是她見到他時，從未有過的表情。
她會給“小伍”揉頭發，會對“小伍”輕聲安撫，也會因為“小伍”的一個請求，就答應陪他睡一晚……
紀伍澤心裏很不是滋味：沒想到，他最大的情敵不是與鹿鳴玖一個學校近水樓臺的林何，也不是鹿鳴玖在心裏裝了幾年的白月光明澤，而是他一直很不喜歡的第二人格“小伍”。
“鳴玖，你答應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因為小伍？你說你還不确定對我的感覺，是不是因為你把喜歡和愛，留給了小伍？如果知道他已經不在我的身體裏了，你會不會離開？”
回答他的，只有鹿鳴玖平穩的呼吸聲和微微顫動的睫毛。
“你說過我和他是一個人。鳴玖，原諒我的欺騙。”紀伍澤從後面擁住鹿鳴玖，緩緩閉上了雙眼。
鳴玖，請原諒我以前的欺騙，還有，未來的欺騙……
作者有話要說： 小天使們實在太聰明了~我只給了一丢丢伏筆，大家就都猜出紀伍澤是在假裝了~想了想，給三位小天使來點福利吧~
劇透：小伍還沒有徹底消失喲~
☆、緋聞女友
“鳴玖，你昨晚怎麽沒回來啊？”楊語珊看鹿鳴玖無精打采地回宿舍，擔憂地詢問。“你昨晚是不是一宿沒睡？黑眼圈都有了。”
“額，昨晚演出結束後跟社團聚餐去了。吃完飯又去了KTV，玩了一整晚，的确有點累。”白天忙裏忙外一整天腰酸背疼，晚上睡覺沒脫衣服還有點難受，一早起來鹿鳴玖的确看起來恹恹的。
紀伍澤在她醒來之前就出門了，趙正和李修也跟着不知所蹤。吳媽說他們都出去工作了，她也沒多想。在別墅吃過早餐後，是紀伍澤家的司機送她回來的。
如果她告訴楊語珊自己在別人家睡了一晚，估計這小妮子就該炸鍋了。她也想告訴楊語珊自己有了男朋友，也有很多話想對她傾訴，但現在，還不是時候。
什麽時候才是能說的時候呢？鹿鳴玖也不知道。紀伍澤是神秘的面具影帝，摘下面具，他也還是活在熒幕裏的大明星。他的一舉一動，幾乎處在全國網友的監視下。
鹿鳴玖聽說過很多明星隐婚隐戀的新聞，也許，她和紀伍澤的關系，是見不得光的。
“對了，鳴玖，你昨晚看微博了麽？你男神，不是，前男神，有女朋友了。”楊語珊神秘兮兮又有點興奮地說。
“前男神？誰？”鹿鳴玖的前男神，貌似不少。
“就伍澤啊。”
“伍澤？”鹿鳴玖正準備去床上躺一會兒。她一只腳剛邁上一個階梯，聽到這個名字後就那麽停在那了。
她和伍澤昨天才在一起，難道這麽快就曝光了？不對，如果女友是她，楊語珊不該是這個反應。
“他女朋友是誰？圈內還是圈外？這種網上的八卦一般都不可信的……”
“這次應該是真的，照片都有了呢，是微博大V‘星密’爆出來的。你猜他女友是誰，是我的新晉女神曹詩敏，哈哈，我女神和你男神在一起了，他們還是彼此的初戀呢。”
鹿鳴玖一個愣神，就一腳踩空從梯子上滑落到了地上……疼，真他喵的疼，疼得她眼淚都出來了。
“你沒事吧？早知道你這麽喜歡伍澤，我就不把這個新聞告訴你了……”楊語珊看鹿鳴玖呆呆愣愣的樣子，以為她是伍澤的狂熱粉絲，十分後悔自己把這件事告訴了她。“鳴玖，網上的都不一定是真的，你先別難過啊……”
難過？她看起來像在難過麽？
鹿鳴玖由楊語珊扶着坐到椅子上，忽然笑了。“我哪有難過，就是剛剛不小心掉下來有點吓傻了而已。我看你眼睛紅紅的，倒像是很難過。放心，姐姐骨頭硬，沒事兒。我可能沒吃早飯有點低血糖，剛剛暈了一下……。”
鹿鳴玖自然已經吃過了早飯，只是楊語珊太過單純善良，明明不是她的錯，她也很可能把過錯攬到自己身上，一直傷心自責。鹿鳴玖這麽說，是想讓她放寬心。
“那我給你買早餐去。”楊語珊還是一臉內疚。“你坐着別動啊。”
“不動不行啊。”鹿鳴玖誇張地扁着嘴，做了一個無奈的表情，“先陪我去趟校醫院吧，待會兒的課，恐怕要讓你陪我翹了。”
從校醫院那邊回來後，鹿鳴玖搬到了公寓一層的一間備用宿舍。這間宿舍是專門為她這種有特殊需要的學生準備的。傷筋動骨一百天，好在她沒有傷到筋骨，只是稍微扭了一下，醫生說休息一兩周就好。
一切安排妥當後，鹿鳴玖終于有時間看伍澤的“緋聞女友”是怎麽一回事了。
她心情複雜地打開了微博，果然如楊語珊所說，微博營銷號“星密”的那條微博一直在微博二十四小時榜的前三。伍澤雖然作品不多，但話題度一直不減，曹詩敏又是新晉小花旦，倆人加在一塊，話題度直線飙升。
星密不僅爆料倆人是高中同學，甚至還曝出了兩張照片。
一張是伍澤和曹詩敏高中在校園裏坐在一起的照片。背景是校園的林蔭道，倆人并肩走在路上，攝影師是從斜後方拍的，只能看到倆人的背影和一點側臉。
另一張是倆人某頒獎典禮坐在一起的照片，照片拍的正臉，曹詩敏一臉幸福的笑，伍澤雖然戴着面具，但也能從嘴角的弧度看出他在微笑。
除了這兩張照片，星密還放了幾張紀伍澤不同角度的側臉照，供大家辨認那張高中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他。
星密最後爆料倆人同住一個小區，并且離得很近。
看來這個叫“星密”的人，對紀伍澤的情況知道很多，也許他手裏有紀伍澤的正面無面具照也說不定。
鹿鳴玖把圖文并茂的長微博看了又看，雖然知道這些只是一些營銷宣傳手段，不可信。但一想起來心裏還是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沒有點開微博底下的評論，鹿鳴玖直接關上手機，強迫自己先睡了一覺。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陣敲門聲把鹿鳴玖從床上叫了起來。跳着去開了門，門後的陸琪看到她後立即松了口氣，接着又埋怨：“九哥，你把門鎖了幹嘛？還要走這麽遠過來開門，再傷到腳怎麽辦？”
“也沒幾步，不會那麽倒黴再出事的。你怎麽過來了？”
“給你送飯啊。小珊羊學姐在微信上說你腳崴了，我就立刻翹課過來看你了。怎麽樣，我對你好吧~難怪我男朋友以前老吃你的醋~”
有幾次鹿鳴玖出cos外景的時候，楊語珊跟着去當了後勤。當時陸琪一見楊語珊就大呼“卡哇伊”，死皮賴臉地要了她的聯系方式。
回來後楊語珊還很擔心地問那學妹是不是喜歡女生，鹿鳴玖告訴她陸琪有男友，就是人熱情了點，好說歹說才讓她放下戒心，交了陸琪這個朋友。
後來她們三個建了一個三人群，陸琪取名“一個帥哥一個蘿莉和半個瘋子”，那個帥哥指的是鹿鳴玖，蘿莉指的是楊語珊，剩下的那個瘋子，就是陸琪她自己了。
“還真是半個瘋子，從郊區跑到本部就為了給我送個飯啊。”
“不是的啊，還有重要信息跟你分享。”陸琪神秘兮兮地把自己的手機在鹿鳴玖面前晃了晃，“九哥，你看微博了麽？”
“嗯？”鹿鳴玖又是一愣，難道陸琪也要跟自己提伍澤的事？她好像沒跟陸琪講過自己的三次元男神是誰。
“九哥，我告訴你啊，社團這次要發達了，哈哈！你也出名了！”說着，陸琪從微薄上找出了社長的微博。“你看，社長他們把咱們的演出視頻發微博了，二次元cosplay的官方微博還幫我們轉了，底下好評不斷喲~”
那條微博有一千多一點的轉發量，五千多個贊。跟微博首頁那些幾萬幾十萬的轉發量相比，其實很小。但二次元這個圈子本身關注的人就少，一個cosplay視頻能有這個轉發量，已經算是小有名氣了。
“你看看這些評論，好多說咱們社團是神還原，還有些誇社團帥哥美女多的……吶，你看這幾個，說你長得帥，還說‘這麽可愛一定是男孩子’呢……”陸琪興奮地指給鹿鳴玖看。
鹿鳴玖看到有幾條是在誇“卡卡西”，也就是紀伍澤又帥，又演得好，不由得撇了撇嘴，也不知道他本人會不會看到，看到後會有何感想。
“九哥，社長說已經有幾個比較大的cosplay團體看到視頻後想和咱們合作了，不過具體合作什麽還不确定。社長從今早開始就沒閑着。你看看你的微博，現在粉絲肯定蹭蹭漲了。”
鹿鳴玖今天看伍澤的消息時就發現自己多了幾百個粉絲，只是當時心裏想着別的事，沒有在意。
“九哥，我怎麽看你好像不是很開心啊？”
“啊？沒事，我還是先把以前發的亂七八糟的微博删一删吧，免得被人扒……”
“九哥，你的微博什麽敏感的也沒有，除了幾個逗比的日常段子，其他就是各種影視的推薦。”
鹿鳴玖想想也是，之前她倒是推銷過伍澤，不過第一次見到真人後就已經把相關內容都删了。
跟陸琪一起吃了飯，倆人又聊了半天，才送陸琪出了門。
一下午加一晚上，鹿鳴玖扭到腳的消息就在班級和社團傳開了。班級和社團裏的同學來了一波又一波，每人都提了大包小包零食水果。
有個平時和她從未說過話的男同學還給她買了能在床上用的坐便器。那人把東西往床邊一放就走了，鹿鳴玖來不及收起來，被後面來的同學見到，還以為她傷的特別嚴重。
吃着同學們帶來的愛心餐，鹿鳴玖心裏那叫一個感動，以至于一整天都沒再想紀伍澤的事。
而那之後又過了整整三天，除了網上關于他的消息反反複複，她都沒有收到他親自發來的任何一條消息。
趙正說他出差了，李修說他在拍新戲。鹿鳴玖也不再想他，每天不是學習，就是畫漫畫，把一天安排的滿滿當當。
說她是賭氣也好，體諒他工作忙也好，他不找她，那她也不找他。
“睡過了”就鳥無音信？！這種人，不理也罷。
☆、奇怪的病人
偌大的病房裏，白色牆壁在慘白燈光的映照下顯得有些駭人。斷斷續續壓抑的叫聲回蕩在屋內，聽來是那樣痛苦，又那樣隐忍。
這些聲音是坐在病床上的男人發出的。他穿着大號的長袖病服，袖子裹着雙臂在前胸交叉後綁在了身後，防止他亂動。
那人身上汗涔涔的，額上冷汗直冒，不算長的劉海被汗水打濕垂了下來，堪堪蓋住了那雙懾人的眼睛。他的眉頭擰成了疙瘩，原本好看的臉此時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恐懼變得有些猙獰可怖。
他的唇微微顫動着，蒼白如同房間的牆壁，了無生氣。
除了很親近的人，恐怕沒有人能認出眼前這個似在遭受酷刑的人，是紀伍澤。
紀伍澤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對周遭的一切不聞不問。在那個世界裏，他像是正遭受着精神上的淩遲，他抗争着，卻不知道何時是個頭兒。
趙正和李修一左一右站在病床邊，神情凝重。
那晚紀伍澤剛和鹿鳴玖睡下，李修便接到了馮凱關于“星密”的報告。緋聞這種事，說大可大，說小可小。
但伍澤不同，這是他出道兩年來的第一個緋聞，而且緋聞對象是他的高中同學曹詩敏。
顯然，“星密”極有可能知道了伍澤的真實身份。那份爆料，更像是一份挑戰書，一份邀請函。“星密”沒有公布伍澤的真容，很有可能是在等着伍澤他們和他談判。
紀辰一直反對紀伍澤跟娛樂圈扯上關系，兄弟倆交涉了大半年，他最終才答應紀伍澤以“面具男神”的形象出道。如果紀伍澤的身份曝光，那他的身世也會相應曝光，對紀氏的産業也會造成影響。
紀辰的父親在衆人眼中一直是個對妻子忠貞不二的人。倘若被人知道他在外面有個比紀辰小不了幾歲的私生子，那媒體一定會大肆宣揚一番，而紀氏的競争對手，也會趁機下手……
李修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所以他第一時間敲門叫醒了紀伍澤。
紀伍澤看到那條微博後，一開始是出乎尋常的冷靜。他盯着手機屏幕，一直沒有說話。等過了半個小時，他只說了一句“不要告訴鳴玖”，便突然暈了過去。
再醒來時，他就像瘋了一般沖進客廳，拿過桌子上的水果刀往自己手臂上割……
幸好趙正提前準備了鎮靜劑，這才奪過他手裏的刀将他制服……
那之後，紀伍澤便在趙正的醫院裏呆了三天。每晚只能用安眠藥強迫入睡，一醒來就是現在這個面目猙獰的樣子。
“姐夫，你先去處理‘星密’的事情吧。這裏我看着。”
“要不要把鹿小姐叫過來？”李修提議，“微博的事我想鹿小姐早就已經知道了。”
“再等等吧。伍澤說的不要告訴她，應該不是指微博上的爆料。小鹿是個明白人，網上的炒作，她看到後心裏也許會不痛快，但還不至于因為這種無中生有的事放棄伍澤。我想伍澤應該是知道自己會變成現在這樣，所以才讓我們瞞着小鹿的吧。”
李修點點頭，又在房間裏待了一會兒，便出去了。不用他通知，紀辰早就已經知道了“星密”的事，也已經先他一步展開了調查。
像“星密”這種專門挖明星秘聞的人，跟狗仔差不多，也是為了一個“錢”字。為了錢，可以爆出新聞，甚至假傳新聞；也可以對一些事守口如瓶。
從醫院出來後，李修去了紀辰的辦公室。
“李修，阿澤怎麽樣了？”不等李修報告情況，紀辰立即詢問。雖然他仍是冷着臉沉着穩重的模樣，但微蹙的眉頭還是暴露了他的緊張。
“少爺他沒有再傷害自己，一切如常。”
紀辰不禁皺了皺眉。
跟四年前紀伍澤剛出事那次相比，這次他已經好了很多，但這種情況不知道能持續多久，以後是惡化還是好轉，都很難判定……
“‘星密’的事怎麽樣？”
“紀總，他還是不同意和我們見面。”
“去查查這個人。”
“曹詩敏？”李修疑惑地接過紀辰給的資料夾，“紀總，你……”
“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去找她談談吧。”
“是，紀總。”
******
休養了一周，鹿鳴玖的腳已經可以觸地了。雖然走路的時候還有一點點疼，但好歹已經脫離了拄拐的日子。
網上關于紀伍澤和曹詩敏緋聞的話題已經不再是熱門，取而代之的，是曹詩敏即将主演的新戲《仙俠游》。
仙俠劇歷來是捧人神器，她這次如果順利出演，那身價必定會翻一番。
如此看來，那件事，是炒作吧？
鹿鳴玖穿好衣服，換上平底運動鞋，扭傷腳以來第一次出了公寓。
兩天前，邱天說自己要出國一段時間，希望她能幫他一個忙，幫他照顧一個人。他沒說是誰，只約了見面地點和時間。
“九哥你腳怎麽了？”邱天替她打開車門。
“很明顯麽？我還以為已經看不來了呢。”鹿鳴玖看了看自己的腳。“沒事，上周扭了一下，已經好了。”
“九哥，你不用勉強，我的事也可以過幾天再說。”電話裏，鹿鳴玖沒有告訴他她腳扭到了。
“好啦，沒事兒，都一周了，也該活動活動了。話說我們待會兒去哪？”
“九哥，還是等到了我再告訴你吧。”
車駛了近一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那是一家環境良好的私立醫院。鹿鳴玖沒想到他是想請自己幫忙照看一個病人。
一路上邱天話都不多，鹿鳴玖也沒有多問，只跟着他進了醫院裏面，到了二樓裏側的一個房間。
房間裏的裝修不像普通醫院那樣死板，以可愛的粉色為主，像家裏為小女兒準備的公主房。這個房間看起來不像是病房，倒像是賓館的客房，很大，一室一廳，還配備廚房和玩具室。
鹿鳴玖懷着一顆好奇的心跟着邱天去了裏面的卧室。卧室的床上坐着一個很年輕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白皙的皮膚，很漂亮。
她穿着粉色的睡衣，金黃色的卷發在腦後紮成高高的長馬尾，頭頂上別着一個銀色皇冠形狀的發卡。
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婦女正坐在床邊給她喂飯，但她的表情有些木讷，注意力完全沒有放在飯上，那婦女叫好幾聲，她才懶懶地轉過頭，吞下一勺粥。
“九哥，你先等我一下。”
鹿鳴玖點點頭，邱天便繞到女孩子跟前，女孩子自始至終都像沒注意到他，一個人不知在看些什麽。
“林阿姨，我來喂吧。”邱天從林阿姨手裏接過碗和勺子，坐到了床邊。林阿姨站到一旁，偷偷抹了抹眼淚。
“清兒，我是邱天，你小天哥哥。”邱天輕輕喚了兩聲。
女孩子終于轉過頭，看向了眼前的邱天。她看到邱天似乎很高興，眼睛裏也終于有了一絲神采。她一直盯着他，他讓她吃飯，她就乖乖吃飯；他讓她喝湯，她就乖乖喝湯。
等女孩吃得差不多了，林阿姨便上前收拾了碗勺。邱天把鹿鳴玖叫過去，那女孩子就轉着眼睛看着鹿鳴玖，大大的眼睛裏寫滿了疑惑。
鹿鳴玖沖她笑笑，她也慢慢裂開嘴，回了一個帶點傻氣的笑。近距離一看，鹿鳴玖才發現那女孩子似乎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紀。
“九哥，我就知道她會喜歡你。”邱天對鹿鳴玖解釋，“這是我女朋友林清。九哥，高中的時候，你應該見過她……”
林清？
鹿鳴玖重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漂亮但智力似乎有問題的女孩子，果然是林清沒錯，但她怎麽會……
她記憶中的林清是個神采飛揚、活波開朗的女生。
當年邱天和林清是一對，明澤和曹詩敏是“一對”。四個人在校園裏經常走在一起。因邱天和鹿鳴玖是同班同學，有時候在路上碰到，邱天和鹿鳴玖打招呼的時候，林清也會跟着喊“九哥”，臉上挂着開朗陽光的笑，大有“夫唱婦随”的意味。
鹿鳴玖一直覺得林清和邱天在一起，就是兩個小太陽湊一塊，走哪都是明晃晃的，掃清一切陰霾。鹿鳴玖一直覺得，如果她們能再相見，必定是在她和邱天的婚禮上，她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
而現實呢，卻是在一家醫院裏；她看起來有些呆傻，有些陰郁，有些……神經不正常……
“清兒，你看清楚了，這是九哥。以前你老跟我說想和她做朋友來着，還記得嗎？”
林清沒有反應，像是沒有聽懂亦或是沒有聽見邱天的話。
“不記得也沒關系。”邱天溫柔地拉過林清的手，拉着她的手慢慢擡高，輕輕碰了碰鹿鳴玖的額頭。“現在，她就是你的第二騎士了。我不在的時候，她會代替我過來看你，你好好聽她的話，如果時間一到你見不到我，也不要發脾氣，好不好？”
林清這次聽懂了，點了點頭。
邱天讓林阿姨先看着她，他自己先和鹿鳴玖退出了房間。“九哥，我不在的幾個月裏，你能不能替我過來看看她，一個月來一兩次就好。”
“好。”鹿鳴玖點頭應允。邱天又拿出一個筆記本給她，上面記着一些注意事項。
鹿鳴玖和邱天陪了林清一個下午，三人相處的很好。鹿鳴玖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是不是有什麽特質，不管是發病時的“小伍”，還是現在的林清，好像都對她十分信任，也十分願意跟她親近。
倆人要走的時候，林清拉了拉鹿鳴玖的手，又猛地上前抱住邱天的脖子，哭了。邱天在房裏安慰了好久，她才放人離開。
鹿鳴玖想，有些情感刻在骨子裏，不是那麽容易忘的，雖然她現在神志不清，但知道邱天要走，還是舍不得吧。
***
醫院停車場，邱天把頭埋到方向盤上，身子一顫一顫的，像在哭泣。“九哥，先等我一下，我很快就好。”
“沒關系。”
過了好一會兒，邱天拿紙擦了擦眼淚，頭靠在椅子上，緩緩開口。“九哥，清兒的事，你能不能不要說出去。”
“嗯，我知道。”又過了好一會兒，見邱天還沒有開車離開的意思，她忍不住問，“林清，她怎麽會這樣？出了什麽事嗎？”
“曹詩敏。如果沒有認識她，清兒也許不會這樣……”
跟曹詩敏有關？難怪之前邱天一直不讓她和曹詩敏有來往。
邱天沒有繼續說下去，鹿鳴玖也沒有再問。她看着窗外的車輛開進來又開出去，腦子裏亂亂的。
突然，她在停車場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走進了一輛熟悉的車……
李修？他怎麽會在醫院，難道是伍澤出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本文還有五六萬字就要完結啦~最遲本月底完結。
所以，現在要開放新坑的文案求預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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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文預計開坑時間為八月中旬，存稿滿六萬字或者預收達到60之後正式開始連載~
最後再給二坑《浮世九色》打個廣告，那邊只有可憐兮兮的兩個評論，不開森==
☆、病愈虐狗
李修剛坐進車裏，手機便響了起來。看到手機屏幕上寫的“鹿鳴玖”三個大字，他莫名感到一陣心虛。微一定神想好了說辭，他才接起了電話。
“鹿小姐。”
“伍澤在哪？他的手機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