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5)
直關機。我現在有事想問他，你能讓他聽電話嗎？”鹿鳴玖一口氣說完，有些語無倫次。但她也顧不得那麽多了，此時此刻，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伍澤的境況。
“最近少爺很忙，手機可能碰巧沒電了還沒來得及充。鹿小姐，你有什麽事情可以先告訴我，等他空閑的時候我告訴他。”果然，她打電話是為了伍澤。
“他在你身邊？”
“嗯，少爺正在演播廳錄制節目，現在不方便接聽。鹿小姐，少爺忙完了我就讓他給你回電話。”
“……”一陣沉默。
“鹿小姐？”李修不确定地問了一句。
“沒事，我沒事，就是問問。你們先忙，那再見……”
“鹿小姐。”
“嗯？”
“網上傳的都是假新聞，你不要在意。少爺他有時間會親自跟你解釋。”
“嗯，我知道。先挂了啊，我這邊突然有點事兒……”
挂斷電話後，鹿鳴玖盯着手機屏幕久久未動。此時已經平靜下來的邱天察覺到她內心的不安，問道：“九哥，出什麽事了？你剛才說的伍澤，是不是那個明星？”
“啊？”剛才打電話的時候，鹿鳴玖一時竟忘了一旁的邱天還在，也忘了需要替伍澤保密的事兒。她假裝愣了一下，疑惑地反問：“明星？他不是明星，你想錯人了。”
前面李修已經開車離開了。鹿鳴玖又呆了一會兒，忽然打開車門下了車。“邱天，你先走吧。我還有事兒，等一下我自己打車回去。”
“九哥，你等一下……”邱天還有些不放心。
“你不是還要去見幾個人嗎？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好……”拗不過她，邱天只得說道：“你到宿舍後給我打個電話，如果需要接，也記得給我打電話。”
鹿鳴玖點點頭，不顧腳腕的疼痛，快速跑出了停車場。
這家私立醫院裏的病人似乎都是些精神或者心理有問題的人，鹿鳴玖從看到李修在這裏出現後，便總有一種伍澤也在這裏的直覺。
那種感覺，很不好。
她已經一周多沒和伍澤聯系過了。雖然之前倆人也有過幾天互不聯系的經歷，但那時，他們連朋友還都算不上。可現在不同，他們已經是男女朋友了，不是嗎？一般情侶就算再忙，也不可能一周連條信息都沒有。
鹿鳴玖重新走進醫院的樓裏，從一層開始，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仔細查看。
看完一層幾十個房間後，她才稍微鎮定了一些。伍澤就算在這家醫院裏，也不可能住普通病房。她想起了林清住的那種特殊房間，便徑直坐電梯上了頂層。
“小姐，請問你找誰？”一出電梯，鹿鳴玖便被兩個戴墨鏡的肌肉大漢圍住了。雖看不到倆人眼鏡下的眼神，但她察覺到了倆人的不友好。
除了這兩個人，頂層的樓道裏還有四五個相同裝扮的黑衣人。很明顯，這層樓，閑人勿近。
說找誰呢，找伍澤？的确是，就怕這些人也不知道伍澤是哪個。倘若伍澤在這家醫院裏，很可能也會隐瞞身份。她一個外人來找他，會讓人懷疑。
“我找趙醫生，趙正醫生。”想了想，鹿鳴玖回答。
“那你等一下，我們幫你聯系。”一個黑衣人說完走到無人的地方，用對講機講着什麽，另一個則留下來看着鹿鳴玖。
鹿鳴玖稍微松了口氣，看這情形，趙正果然是這個醫院的醫生，她猜對了。
那邊那人還沒講完，幾米外一個房間的門忽然開了，身穿白大褂的趙正走了出來。他一直低頭看着手裏的資料，眉頭一皺一皺的。
“趙醫生，趙醫生！”鹿鳴玖沖他喊起來，那黑衣人立即捂上她的嘴制止她的叫喊，又把她幾乎是架起來移到了趙正跟前。
趙正此時也看到了鹿鳴玖，忙讓人松開了她。“你怎麽來了？你快先下去等我，我一會兒去找你……”
“他在這裏對不對？”鹿鳴玖張口便問，壓根不理會趙正的命令。她一雙眸子清亮如水，堅定如玉石。她就那麽看着趙正，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又重複了一遍。
“他在這裏，對不對。”
趙正目光一滞，随即裂開嘴笑了笑。“小鹿，你胡說什麽啊，這是我工作的地方，除了我，誰還能在這？呵呵……”他的語氣一如既往，充滿着調侃的意味，但眼神躲閃，嘴角挂着笑，眼底卻無絲毫笑意。于是，他的笑便顯得十分刻意。
不是“顯得”十分刻意，他的笑，本就是刻意的。為的，自然是讓鹿鳴玖乖乖離開。
“趙醫生，你雖然是心理醫生，能看破別人面上的僞裝，但你不是演員，你裝的好差，騙不到我。”第一次，鹿鳴玖用近乎刻薄的語氣跟趙正說話。
她不想再自己給他們找理由來說服自己了，她想知道伍澤到底怎麽了，她也有權利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趙正不禁愁容滿面，眉毛皺的更厲害了。他摒退了衆黑衣人，站在鹿鳴玖面前幾次欲言又止。鹿鳴玖也不催促，默默等着。
等他告訴她真相，或是等他繼續編個蹩腳的借口騙她離開。
“小鹿……”
“鳴玖……”
趙正那一聲“小鹿”，被鹿鳴玖身後的一聲“鳴玖”打斷了。
鹿鳴玖怔怔回頭，看到了身後幾米外的人。那個她這幾天總是不經意就會想到的人。但那人的模樣，卻不是她印象中該有的樣子。
紀伍澤的頭發顯然已經很久沒打理了，頂在頭上有些淩亂。他面色有些病态的蒼白，人也比一周前瘦了一大圈。他穿着奇怪的衣服，袖子長出一大截，腳下還什麽都沒穿。
他沖鹿鳴玖跌跌撞撞地跑來，一個黑衣人緊跟在他身後，衣服淩亂，倆人似是經過了一番打鬥。
“鳴玖……”
紀伍澤猛地抱住鹿鳴玖，把頭埋在她的肩上，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跟在他身後的黑衣人對趙正道：“趙醫生，少爺突然發狂，我大意了，沒能阻止……”
“這裏沒你的事兒了，你先去那邊等着。”
“嗯。”
“伍澤，你怎麽了？”鹿鳴玖輕輕拍着紀伍澤的背，心疼地詢問。紀伍澤卻像沒有聽到她的話一般，只是一遍遍呢喃着她的名字，似是陷入了一場夢魇，而她的名字，是他唯一的救贖。
“他這樣已經多久了，為什麽不告訴我？”鹿鳴玖看向一旁的趙正，語帶苛責。
“從你走的那天到現在……”
難怪那天一早他不辭而別，難怪那天他們不都見了，難怪一直不聯系……
“為什麽不告訴我？”
“他不希望你知道。”
“那他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趙正嘆了口氣，在鹿鳴玖的再三追問下，簡要說明了紀伍澤四年前出車禍後的情形。他故意将紀伍澤自殘甚至自殺的經歷抹去了，只說他瘋瘋癫癫，痛苦不堪。
鹿鳴玖靜靜聽着，心一陣陣揪緊，那些雖然都已經成為，她卻後悔自己沒能一直陪在他身邊。其實那個時候的一切，同她根本沒有一點關系。但在這種情形下，人總是喜歡把所有過錯歸結到自己身上。
鹿鳴玖的眼淚打濕了紀伍澤前胸的衣衫。
他忽然擡起頭，深情凝視着鹿鳴玖的臉，替她拭去了眼角的淚花。他微微一笑，眼神透徹清明，再不似先前那樣渙散與狂亂。
“你沒事了？”
紀伍澤點點頭。
“真的？”
紀伍澤笑着點點頭。
鹿鳴玖再也忍不住，撲到他懷裏抱着他嚎啕大哭。不知是為自己，還是為他。
“傻瓜，我沒事了，你哭什麽？”責備的話，卻滿滿都是寵溺的語氣。“一見我就哭，我難道是大惡人啊。”
鹿鳴玖從他懷裏擡起頭，确定他是真正清醒過來後，毫無征兆地踢了他一腳。“媽蛋，你出了這麽大的事兒，為什麽不告訴我？我還以為你跟你舊情人死灰複燃度蜜月去了呢。”
紀伍澤無奈：“鳴玖，那叫舊情複燃。”
“好啊，你承認了。那你舊情複燃去吧，我找我老情人去了。”鹿鳴玖作勢要離開，紀伍澤慌忙拉住她，無奈地承認自己的錯誤：
“好好好，我錯了，我舊情人是你，只有你，現在的情人是你，也只有你。”
趙正在一旁目瞪口呆：他累死累活照看了伍澤那麽久，夜不能寐，飯不能下咽，食之無味……結果他就這麽突然好了？！你說你好了就好了吧，能不能不要一言不合就在他面前秀恩愛？！他單身了二十幾年，心髒都已經脆脆的了，為什麽還要在這個時候受他們一聲暴擊……
他擔心伍澤再出意外，又不敢離太遠，只能默默吃下這頓含糖量超高的狗糧……
他想提醒兩人找個有座的地方再唠嗑，因為他已經站累了。然而看到倆人的樣子，又不忍上前打擾。就在他最終決定要過去提醒時，紀伍澤忽然又将鹿鳴玖擁進懷裏，說了一句他怎麽也想不到的話。
也是鹿鳴玖怎麽也想不到的話……
“鳴玖，我們要不要盡快舉行婚禮，就當給我沖喜……”
作者有話要說：
☆、小伍的求婚
“你你……你在逗我麽？”鹿鳴玖吸了吸剛剛因為哭泣變的有些酸澀的鼻子，覺得紀伍澤可能病還沒好。
俗話說的好，不以結婚為目的的戀愛都是耍流氓。但她和他正式在一起才多久？不到兩周。她才大二，大學都還沒畢業；紀伍澤還沒有見過她的家人，而她那次雖然見到了他老哥，卻也不怎麽愉快……
鹿鳴玖不是沒想過以後會嫁給紀伍澤，但不是現在，不可能“盡快”。
“傻瓜，我認真的。”紀伍澤俯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站在神經病院的走廊上，聽求婚的話從一個大病初愈還沒換衣服的人嘴裏說出來，鹿鳴玖有種幻滅的感覺。
她幻想中的求婚現場，不該是這樣的啊。
看到鹿鳴玖眼中的猶豫，紀伍澤的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她不願意嫁給他麽？為什麽，難道是因為小伍？
“銘，玖。”紀伍澤突然聲音平平地叫了一聲，一雙眼無辜惹人憐。“我，想，你。”
“小伍？”鹿鳴玖驚訝地擡頭看他，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怎麽回事？今天的紀伍澤，好奇怪。一會兒發狂，一會兒求婚，一會又懵懂無知成了另一個人。
紀伍澤不點頭，也不搖頭，只緩慢下移視線，落到了她的腳踝處。“你的腳，痛嗎？”
在鹿鳴玖尚未做出反應時，他已經打橫抱起她，步伐穩健地向自己住的病房走去。
鹿鳴玖怔怔地咽了咽口水，眨巴眨巴眼，有些懵逼。剛剛她的心思一直放在紀伍澤身上，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腳傷。此時被他一提醒，才覺得疼。
他是注意到她之前一直不自覺地微微踮着腳，将重量放在另一只腳上的細節，才知道她腳有傷的吧？
如此細心又貼心，一定是小伍沒錯。
出乎鹿鳴玖的意料，紀伍澤住的病房并不大，也不像林清的病房，布置的像公主房一樣。白色牆壁，褐色地板，一張單人床，一間小盥洗室。東西都很新，想必紀伍澤只在這裏住了這一周。
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床上，紀伍澤半跪在地上，替鹿鳴玖脫下鞋子查看傷勢。
她剛能下地就跑了那麽遠的路，又站了那麽久，原本已經消腫的腳腕，此刻又紅腫了起來，動一動，生疼。
紀伍澤的視線落在她的腳腕上，微微蹙了蹙眉。“多久了？”
“一周多了，快好了，我沒事，休息兩天就活蹦亂跳了。”
紀伍澤一直低着頭，略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眼眸，讓鹿鳴玖沒法看清他臉上的表情。
“小伍，你怎麽了？”眼前的小伍，給她一種陌生的感覺。她不禁懷疑，現在的人，到底是紀伍澤的哪一面。
紀伍澤卻擡起頭，沖她微微一笑，表示自己沒事兒。
那是小伍特有的笑容，幹淨，陽光，溫馨。鹿鳴玖曾幻想過天使的笑容是什麽樣的，自從遇到小伍後，她覺得，天使的笑容，大抵如此。
鹿鳴玖松了口氣，又揉了揉他的頭發。“你看你，都幾天沒收拾了，身上肯定都臭了。你先去洗個澡吧，然後我們出去吃點東西，你都瘦了一圈了。”
紀伍澤點點頭，起身去了一旁的盥洗室。進門前，他背對鹿鳴玖，朝站在門口的趙正使了個眼色。
趙正一怔，不動聲色地扶了扶眼鏡。
不多久，盥洗室裏便傳來“嘩嘩”水聲。鹿鳴玖把門口的趙正叫進來，壓低聲音問道：“趙醫生，他是真的沒事了嗎？”
“額，算是吧。”趙正嘆道：“早知道你一來他就能清醒過來，之前我們也不用瞞着你了。這幾天我操碎了心，都他媽快累死了。”
“可我總覺得這次小伍有點兒奇怪……”
“有嘛？哪有……”趙正笑着打斷她的懷疑。“小伍本就不是正常人，他有些反應不合常理，也是正常的，總比以前胡亂打人發脾氣好吧？”
鹿鳴玖點點頭，神色有些黯然：“他總有一天會消失吧……”
“如果讓你選，你願意留下誰？”趙正收起玩笑神色，眼鏡下的目光透着銳利。
鹿鳴玖搖頭，“我也不知道，如果我說兩個都要，是不是貪心了點，也自私了點？可是……”她的聲音裏突然帶了一絲哭腔，“一想到小伍會離開，我就很難過。那時候我該恭喜伍澤病愈不是嘛，可我一想到小伍他不在了，我怎麽也……”
“小鹿，你喜不喜歡伍澤？”
鹿鳴玖點點頭。
趙正溫和地笑了。“小伍那麽純真善良，他會祝福你跟你喜歡的人在一起的，何況，你喜歡的，跟他是同一個人。”
鹿鳴玖扯了扯嘴角，卻沒笑出來。
過了一會兒，趙正又嚴肅地詢問：“小鹿，你會不會答應伍澤的求婚？”
沉思片刻，鹿鳴玖再次搖頭，“我也不知道。”
“唉。”趙正無奈嘆息，“這不怪你，是伍澤太心急了。他太珍惜你，所以想把你留在身邊。他經歷過太多，說實話，我也不敢保證這次他是不是徹底好了。不瞞你說，其實四年前他自殺過好幾次，身上都是傷。
剛才我沒跟你說，他這次病發，是因為看到了微博上的那篇文章。跟你在一起，他其實一直不自信。你喜歡的‘明澤’，是他已經忘掉的過去；你喜歡的‘小伍’，是他不願提及的一面。
明澤和小伍，無論如何都做不出讓你傷心的事，因為一個已經‘死’了，一個過于純真。可他不行，他愛你，可他架不住網上的流言蜚語。他怕，怕自己讓你失望，怕你離開他。如果一場婚禮能讓他安心些，好的快些，我希望你能答應。”
趙正說的那些，是鹿鳴玖從未想過的。
在她看來，伍澤一直那麽優秀，那麽完美，那麽自信，甚至初見的時候，她還把他歸入了“不好惹的霸道影帝”一列。
她對小伍的關切，多多少少摻雜了一些同情在裏面，因為他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什麽都不懂，卻注定要消失。她從未想過，什麽都懂的伍澤，其實承受着更大的痛苦。
“對不起，趙醫生，我還不能答應伍澤的求婚，我還沒準備好。”
她不能，不能三心二意、稀裏糊塗地嫁給伍澤。
“好吧，你先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急着答複。”趙正猛地一拍大腿，恢複了平時不正經的模樣。“說實話，其實他今天突然提出要和你舉辦婚禮，我也是一臉懵逼六神無主，下巴都快磕到地上了。伍澤他……”
正說着，門“吱呀”一聲，紀伍澤洗完澡出來了。他手裏拿着毛巾，卻任由頭發往下滴水。
他一直木讷地站在床邊，似是怕水沾到鹿鳴玖身上，不願靠近。
“小伍，過來。”鹿鳴玖挪了挪，拉過他的手讓他也坐在床上，然後拿過他手裏的毛巾，跪在他身後替他擦頭發。
趙正默默起身，重又站到病房門口，怕眼前這幅歲月靜好的畫面虐了自己的小心髒……
半晌，前面的人突然開口，打破了一室安靜。
“鳴，玖。”
“嗯？是我弄疼你了麽。”
“我走之前，你嫁給我，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