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章
? 薛雲上因事情毫無進展心思繁重,又添了熬夜的,便都郁結在了心,一時心火大盛。
在公務上,就是葉勝男有心要輔助也有限,只得想方設法做薛雲上愛吃的,又學來不少去心火的藥膳,給薛雲上調養。
這夜幾乎又是通宵達旦的。
薛雲上将手裏的卷宗往書案上一摔,些許氣餒道:“只怕是要有負聖望了。”
葉勝男将提神的湯飲端來放下,又看東倒西歪已然睡得昏天黑地的萬麗兒和釆蘩、蘀兮等人,便把人都叫醒打發去睡了。
關雎到底還能強撐,葉勝男讓她也去睡的,她卻不肯只道:“依怙你且先看着,我去泡一盞濃濃的茶湯來吃了方有精神。”
葉勝男只得讓關雎去了。
看着愁眉不展的薛雲上,葉勝男過去給他揉揉太陽穴,道:“三爺到底頭回辦這樣的差事,沒個經歷過的人提點請教的,也是難。就不知三爺可問過老公爺了不曾。”
薛雲上閉眼揉起眉心來,道:“外祖雖有些手段,只是到底沒到那份上,還用不上。”
說起來也是福至心靈的緣故吧。
這方說起提點請教之事的,葉勝男無由來的就想起一件在宮裏時聽聞的陳年舊事來。
那位天下間最為尊貴的男人,葉勝男自然是見過的,遞升為女史後更是沒少見。
葉勝男記得那年,正是皇帝獨子熙皇子的七歲生辰。
皇帝有意教導熙皇子,就交給小小年紀的熙皇子一個難題。
想也知道熙皇子是辦不到,也答不出來的,皇帝卻還是讓熙皇子辦了。
熙皇子年少,為了得皇上的贊賞,雖拼命而為,但到底還是沒能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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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卻沒怪罪熙皇子,還教導熙皇子不懂不能了,要不恥下問的道理。
再想如今薛雲上的形景,葉勝男不禁便揣摩起上意來。
皇上有心要栽培薛雲上和大爺是毋庸置疑的,也知此案并非他們兩個毛頭小子能辦得清楚的,許是欲借此案讓他們二人“不恥下問”也是未可知的。
可聖意難測,到底是不是如此,一時間葉勝男拿不準的,便欲言又止的。
薛雲上察覺頭上的纖手,似略有心不在焉。
葉勝男到了續齋也這些時日了,薛雲上自認雖不及葉勝男那般對他的心細如發,但他還是能明白她幾分的。
于是聽薛雲上睜眼道:“當日那樣的話你都敢說了,如今還有什麽是你說不得的?”
葉勝男放下手從薛雲上身後出來,添了一小碗湯飲奉上後,這才小心道:“那奴婢鬥膽再驕縱一回了。”
薛雲上一面低頭用湯飲,一面點頭。
葉勝男又将心思稍作整理,這才開口道:“此案攸關國庫半壁,皇上如何不看重的。面上說是因皇上不再信任朝中百官,這才将差事給了咱們王府。可不論是大爺,還是三爺你,都是初出茅廬之輩。就是王爺也不擅此類案件的。可為何皇上還是把這麽要緊的差事交給了襄王府了?”
薛雲上聞言,手上一頓,擡頭道:“你是說……”
葉勝男忙不疊地點頭,“除了咱們王府是皇家宗親之故,還有就是咱們王府有直達天聽之便。”
薛雲上思忖須臾,讓葉勝男再說下去。
葉勝男吞咽了一回,謹慎道:“依奴婢推斷,這是皇上讓王爺和兩位爺有難處只管上奏,有皇上在王爺和兩位爺背後做主。說白了,皇上到底還是只信自己的手段……”
話未完,葉勝男就被薛雲上倏然站起身來捂住了嘴,低聲道:“你還真是越發什麽都敢說了。”
薛雲上話中意思雖是責怪,但語氣卻無半分怪罪。
扒拉下薛雲上的手,葉勝男道:“那不是屋裏只有三爺,奴婢這才敢直言不諱的。再者,三爺覺着奴婢說的,真沒半分道理?”
薛雲上一時默然了,想起皇上對他們這些宗親子侄的愛護與教導,心內的膽氣又壯了幾分。
“也許……你說得沒錯。只是我該如何請教才好?上表啓奏是不能了的。不然,不說父王那裏會有所覺察,就是那些言官也饒不得我,一個疏于職守,敷衍塞責的罪名,我就逃不過了。”薛雲上一面思忖,一面道。
葉勝男亦忖道:“皇上雖貴為天子,卻也是三爺的伯父。不若三爺同皇上寫家書吧。”
“家書?”薛雲上一怔,随後又恍然的一拍書案,大喜道:“侄兒請教伯父便名正言順了。”
說畢,薛雲上将案上的卷宗一掃,道:“依怙,研墨。”
葉勝男亦歡喜輕快地答應了,“是,三爺。”
薛雲上取筆蘸墨,又思忖了須臾道:“也不能全說案子,也可說些我這些日子辦案的有趣見聞。”
葉勝男連忙點頭,“就是這個了。這才像是家書。”
一時薛雲上思如泉湧,洋洋灑灑竟寫了好些,最後挑挑揀揀也有四頁,再稍加修改潤色也有五頁之多。
罷了,這才謄抄在于雪浪箋上。
書信寫罷,葉勝男讓薛雲上趕緊去小眯了一會子養養神。
待天大亮了方叫起薛雲上更衣進宮去。
禦書房中,皇上方下早朝,近來因國事繁重,皇上精神有所不濟。
見皇上精神不佳,禦前總管大太監宋志來忙将袖在衣袂中的一個西洋的玻璃盒來拿了出來,兩手奉上,道:“皇上,禦醫可是說了,讓您不可操勞太過了,以防有傷龍體。龍體康泰,方才是萬民之福。”
“又是老生常談之調。”皇上略擡眼,見宋志來手裏的盒子,問道:“這是何物?”
宋志來殷勤道:“這是經前些時日太醫院驗證過的,俄羅斯國進宮來的洋煙,說是十分提神理氣的。”
皇上這方接過盒子打開,略挑些許放至鼻下一聞。
頃刻間,一股子酸辣勁兒直添鼻腔,皇帝禁不住地就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卻吓得宋志來慌了手腳。
如此雖有些狼狽,但十分通關竅了,皇上只覺略昏重的頭,也清楚了不少,便笑道:“果然好。”
宋志來被吓出軀殼的魂魄這才歸來了。
得了精神,皇上批閱折子的速度就上來。
待折子批完,皇上也有了同宋志來說閑話的心思了。
說了會子話,眼見皇帝心情還不錯,宋志來踟蹰了須臾從袖子裏掏出一封書信來。
皇上自然問了是什麽的?
宋志來如實回道:“這是襄王府三公子托奴才給皇上的家書。”
“家書?這可新鮮了。”皇上兩指夾來書信,“誰不知天子無家事的。也罷,這還是朕頭回得家書,就瞧瞧朕的侄兒要同朕說什麽體己話吧。”
皇上嘴上說得勉強,面上卻略帶笑意,可見是受用的。
皇帝從信封中取出信箋,初時不過随意掃看,後才寧神細看了。
宋志來就見皇上漸漸展露的笑意,心內這才徹底松了口氣。
這事兒看似不過區區一封家書,可就像皇帝方才所說的,天子無家事。
君便是君,臣便是臣,除卻可直接密奏到禦前的欽差等人,凡內外事務的章疏和文書,皆要經通政使司勘合,方能呈至禦前。
皇室宗親亦如此。
宋志來私傳未經勘合的文書,有亂朝綱之嫌,殺頭都是輕的。
讓宋志來如何不懸心的,只是薛雲上給好處實在讓人動心。
罷了,就将皇上将書信往禦案上一拍,道:“好小子,孺子可教也。”
少時,皇上讓宋志來将他櫃中一個帶鎖的紫檀雕龍紋的小箱子取來開了鎖,将薛雲上的書信往裏頭一放,再鎖上,道:“往後他再給你家書,你只管暗暗拿來呈上。他沒有不給你好處的。”
宋志來涎笑道:“三爺是個了奴才些許好處。”
皇上道:“他給了,你就拿着。”
宋志來道:“那奴才就厚着臉面要了。只是既然是家書,有來有往才好。皇上也該回封信才是道理。”
皇上笑道:“不必,他能明白。”
薛雲上家來,葉勝男聽說皇上并無回信,有些忐忑道:“可是其中出了什麽岔子了?”
想當年還在宮裏時,她葉勝男就沒少截留過不少人傳信的書信。
薛雲上卻道:“皇上沒話才好。”
葉勝男愈發不解道:“怎麽就好了?”
薛雲上笑道:“這便是在說,皇上認同了我先前在鹽商身上所做的功夫,讓我繼續的。”
葉勝男這才松了口氣。
薛雲上道:“只是那些到底還不夠,如何讓鹽商開口才是要緊的。”
正沉思暗忖,便見外頭忽然沖進來的一人,還有人在外頭喊道:“四爺你慢着些,讓奴婢先進去回三爺的。”
葉勝男和薛雲上回頭,果然就見四爺薛雲飛袍腳淩亂,面紅脖粗,喘籲籲地扶着上房正門的槅扇門,望着這頭的薛雲上,兩眼直冒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