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章
? 都沒想到薛雲上會如此直接言不諱,磊落坦蕩,反顯得大爺薛雲起是居心不良了的。
襄郡王見薛雲上如此不隐藏,越發覺得薛雲上是不能違逆了他的話的,語氣上又軟和了幾分,問道:“你到那去是做什麽的?”
薛雲上明白道:“父王‘抱病’,大哥要床前侍疾,都不便辦差了還有道理。我卻是每日皆要進出衙門的,衆人眼皮子底下的如何能徹底撩開手不管這案子的,所以到底是還要去走上幾遭,露露臉面,知道知道裏頭的人事兒和一概境況。他日皇上問起,也能答對得上。不然禦前問對起來,我一問三不知的,也太不像了。”
襄郡王聽了也以為是,直點頭道:“就是這道理了。你自個能想得這般周全,可見你也是長進了的。”
又說了一會子話後,襄郡王便打發薛雲上去了。
薛雲上的話雖說得好像那麽一回事兒,可大爺薛雲起是半個字都不信薛雲上的。
待薛雲上一走,大爺便對襄郡王道:“只怕三弟所言非實,他還是另有打算了的。”
自大爺薛雲起知道這案子不好辦起,便一心想借此案令薛雲上仕途受挫,再難有進步。
可若是薛雲上對襄郡王的話膽敢陽奉陰違的,反借此案獨得了好處,那便大大的不美了。
日後想要再行打壓薛雲上,只怕是越發不容易了。
故而,大爺薛雲起便急了,一時就忘了襄郡王的忌諱,直白說出對薛雲上的猜忌和忌憚來。
襄郡王雖多有偏袒大房和二房,只因可憐他們兄弟二人自小沒了娘護持教養的,可到底還是見不得他們兄弟阋牆的。
故而一聽大爺薛雲起說出這樣小心思的話來,襄郡王果然不悅了,冷臉道:“且不論老三他用心到底為何。只是為商者最是狡詐圓滑,莫說老三,就是如今還在江南的容高都拿這些人沒法子的。不然也不能把這些人遞解進京來。老三他少不更事,愈發不能如何了。”
說到此,襄郡王睃長子一眼,道:“你兄弟姊妹們如今都不過初初長成,多少世路都不通。你乃兄長,弟妹們有何錯處,你可教導,甚至可打罵,卻不能這般心胸狹隘地猜忌挑撥。”
其實方才話一出口,大爺薛雲起便知不妥了,可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所以這會子聽襄郡王出言教訓,大爺薛雲起沒有不趕緊跪下低頭認錯的。
如此一來,薛雲上進來所行之事,也算是過了“明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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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裏薛雲上一出來,又被王妃叫了去。
薛雲上知道母親這是在為他憂心,去了也是以安撫為主的。
王妃如今的身子已足三個月了,胎氣穩固,故而倒是能多出來走動了。
薛雲上扶着王妃到院子裏一面走,一面揀些王妃愛聽的話說了。
王妃那裏會不知道兒子的心思,笑過後道:“你祖母已告訴我了,你也不必如何勉強。娘是不求你日後如何飛黃騰達的,只盼着日後你們安穩和順就夠了。而且你娘我還沒老到那份上,再無還手之力任人欺淩了去的地步。就是他日你有了兒女,娘也護得住。”
薛雲上只覺鼻內泛酸,再擡頭看王妃,雖一如他小時那般,到底眼角處還是有了細紋。
“娘,”薛雲上輕聲喚道,“兒子不孝,如今到底長成了,日後就讓兒子來庇護你與弟弟妹妹吧。”
王妃頓時紅了眼圈,哽咽便上了喉,再說不出話來。
衆人皆道她是堂堂王妃,再尊貴不過了的,還能有什麽為難事的。
可世人那裏知道,在這個看似富麗堂皇,光鮮尊榮的府邸裏,她竟是連丈夫都是不能全然信賴的可憐人。
這其中的滋味,又有多少人能體會的。
所以聽到自己千辛萬苦護持着長大的兒子如此說,王妃如何能不感慨又欣慰的,自然是又悲又喜的。
這日過後薛雲上對這案子是越發地上心了。
可那些鹽商着實不好對付,薛雲上一時也束手無策的。
薛雲上心裏焦急,面上到底還是滴水不漏的,瞧着眼前口沫四濺的鹽商洪吉。
就聽洪吉慷慨激揚十分道:“二位大人所言自然是為小的區區等所着想的,小的等也感激銘記在心的。能為證人指證貪官污吏,亦是為民除害的大好事。可就是如此,小的等人亦不能昧了良心,陷害忠良的呀。”
洪吉嘆了口氣,又道:“都言江南多肥缺。其實不然,每年江南洪澇之多,最是讓人牽腸挂肚,稍有不慎百姓家毀人亡,皇上亦要問罪的。故而治水方是江南首務。可治水最是費銀子,朝廷撥來的治水銀子到底有限。衆位大人便以身作則常傾囊,以勵我等商人輩慷慨捐款。就是鹽課司的各位大人亦如此。可各位大人能有多少俸祿的,一回兩回便罷了,可每每到了春夏最是關鍵,不少大人因此家裏都要揭不開鍋了。可見江南還何來的肥缺兒之說……”
這一日又不得不在洪吉的滔滔不絕中作罷。
薛雲上與亞齊融一并出來。
亞齊融對這些個鹽商也早是牙根癢癢得久了的,道:“若以我素習的做法,是不怕這些人的嘴硬得過我的刑具。只如今這些人有皇上的谕旨,刑不可上身,才讓他們有恃無恐了。”
薛雲上緊抿着嘴,若有所思。
亞齊融又道:“不若薛大人請示請示王爺,又或鄭國公的?”
薛雲上一聽默然了片刻,輕聲道:“也該去見見舅父了。”
說罷,薛雲上與亞齊融告辭,匆匆趕往排雲樓。
就在原先的廂房,薛雲上果然尋見舅父周安。
周安仿若知道薛雲上必定會來找他的一般,早早便備好上等的茶果,翹首以待。
對于舅父,薛雲上是不避諱的,便将難處和盤托出,以求周安不吝賜教。
周安聽了卻先笑了一會子,道:“那些個商人最是擅長口舌、利誘之事。你偏以短處比之他們之所長,如何能不聯手挫敗。”
薛雲上十分慚愧,躬身揖道:“還請舅父指教。”
周安擡手扶起薛雲上,讓他坐了,這才道:“其實也不難,你不過被一葉障目了。商人所為的也不過是有利可圖,正所謂無利不起早。”
薛雲上謙心受教。
周安又道:“但這些人也最是惜命的。”
薛雲上忖度須臾,還是不明,問道:“舅父的意思是?”
周安道:“鄭國公府裏還是有幾個刑訊的好手的。”
薛雲上一聽,輕搖頭道:“恐怕不妥。不說皇上有旨,就是嚴刑逼供之下,雖能逼出他們一時的證言,到底還是能翻供的。那時皇上查問出來……欺君罔上之罪,可非兒戲。”
周安還是不以為然,道:“這些我如何不知的。你外祖父的這幾位好手,高明之處就在他們用刑不留痕跡,查無可查。”
薛雲上思忖片刻,到底覺得還是不妥,道:“此等手段,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用的為上。”
周安也不勉強,但十分篤定,薛雲上還會再來找他的。
只是轉過一日,襄郡王父子三人便被宣進宮去禦前答對了。
今上登基已二十載,年近知天命。
素日皇帝對子侄如何慈睦,到底還是九五之尊,不可冒犯。
得口谕,襄郡王到底不敢托病不來,便佯裝出虛弱不禁來,顫巍巍地跪伏在地啓奏道:“臣近來抱恙,縱是有心亦無力同那些個巧舌如簧之人周旋。臣有負聖恩了。”
襄郡王話到這份上,皇上還能如何的,複問大爺薛雲起。
大爺那裏答得出來,便推說襄郡王抱恙,他床前侍疾等話。
最後見皇上大不悅,只得還是把薛雲上推了出來。
薛雲上躬身上前,“啓禀皇上,經臣與兩淮鹽商幾番接觸,可知他們俨然以串通了說法的,還以一洪姓商人為首,諸多搪塞。臣以為為今之計,先将他們人等逐一分離,不可令其再首尾相應……”
薛雲上總算是言之有物了,襄郡王不禁松了一口氣。
可案子毫無進展到底不能令皇帝滿意。
皇上給了襄郡王父子三人一句話,“倘若連爾等宗親都不能為朕分憂,那朕真不知還能信誰了。”
襄郡王父子三人誠惶誠恐,連連告罪,還是驚出一身冷汗來。
可一從宮裏出來,大爺薛雲起又安心了,暗道薛雲上果然是個無用的,到底如今還不能将那些鹽商如何,便再不懼薛雲上在這事上頭私下裏的動作了。
薛雲上則覺着是越發緊迫了,連夜秉燭翻看案情卷宗,以期在裏頭找出破綻來。
服侍的人自然也要跟着一宿一宿地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