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 葉勝男初來乍到,這府裏的許多人和事兒自然還不清楚,但封嬷嬷了如指掌。
這叫慈心的丫鬟,是太妃身邊的一等大丫頭。
太妃身邊雖還有另外一個一等的大丫頭,但憑她去還是越不過慈心。
最要緊的是,慈心今年已十八了,再過個一年半載的,也要放出去配人了。
葉勝男能跟着慈心學,日後慈心出去了,葉勝男沒有不能成太妃身邊得用的。
可見太妃是十分擡舉葉勝男的。
封嬷嬷十分歡喜,一疊連聲地讓葉勝男趕緊謝恩。
太妃卻道:“不忙,等我再給她起個名兒才齊全了。”
太妃想了一會子,瞧見手邊案上的《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想起方才自己最後念到的那一句,“念念勿生疑,觀世音淨聖,于苦惱死厄,能為作依怙!”
于是太妃道:“也是緣分,我看你便叫依怙吧。”
葉勝男和封嬷嬷忙一并謝了太妃。
完了,太妃拉着葉勝男一個一個指着身邊的丫頭,叫葉勝男認去。
據封嬷嬷說,若依王府的規矩,太妃身邊應有四個一等丫鬟,八個二等的,八個三等,四個管事嬷嬷,餘下不入等的粗使丫頭和仆婦婆子,則不作定例。
只因如今太妃禮佛,喜清淨,人多容易雜亂,便開恩放了好些人出去。
如今太妃身邊也只留了慈心、善色兩個一等大丫頭,還有因緣、未果、了堪、妙境四個二等的,而三等的也只有慧琅、真意、宮釵、随雅她們四個。
管事嬷嬷則也只有封嬷嬷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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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勝男雖是太妃指名的,到底底子淺薄,因此并未入等,拿的自然也就是小丫頭們的月例。
又調養了幾日,葉勝男便随慈心一塊服侍太妃。
慈心是個殷勤小心的,處事也公道。
太妃的另一個大丫頭善色則是個綿裏藏針的,但言語志量卻頗有見地。
一早的,慧琅她們四個三等丫頭便将熱水、銅盆、青鹽、盥盂等備齊,候在暖閣外。
只等碧紗窗內的太妃起身了,便進去服侍。
“這個青花壽字的茶盞,是太妃用慣了的,雖只是漱口用,卻必不能錯了的。”慈心一面驗檢慧琅她們四人預備下的洗漱物什,一面教導葉勝男。
“太妃晨起洗漱,必要先用熱水敷一把臉,再用涼水過一道,故而得備上一冷一熱兩道水。不論寒暑,皆如此。再有,每道水都要往裏頭滴上番邦進貢的那個花露。太妃勻面用的是益母香玉膏。這個膏子味道清淡,太妃最是喜歡。太妃洗漱畢,便要趕緊奉上一盞蜜水,這才算完了。”
盡是些日常瑣瑣碎碎的。
慈心說了許多,罷了才想起葉勝男頭回當差,一時怕也記不全,于是道:“我說了這麽些,今兒你又是頭回伺候,一時記不全也是有的。一會子你只管在旁瞧着,瞧上幾日便好了。”
其實同宮裏皇上太後那樣天大的規矩比起來,慈心說的這些真算不得什麽,只一遍,葉勝男便都記住了。
只是葉勝男到底未顯露,有心要瞧瞧其他那八個人是怎樣的脾氣品行,于是便答應,“是。”
少時,封嬷嬷從碧紗窗裏出來,瞥了葉勝男一眼,見她不慌不亂,樣子沉穩,舉止得體,還算讓人能放心的,這才對衆人道:“太妃起身了。”
聽罷,善色領着因緣等四個二等丫頭,端着這日太妃要穿的衣物進去了。
待善色出來,因緣等人整理太妃床鋪蓋褥時,慈心這才領着人進去伺候太妃洗漱。
太妃洗漱罷再用過蜜水,在鏡臺前坐下,封嬷嬷則過去接過梳子給太妃通起頭來。
葉勝男瞧得仔細,封嬷嬷可不只是簡單地給太妃疏通頭發,還用梳子在太妃頭上的幾個穴位上按壓,伺候得很精細。
大概梳了一盞茶的功夫,封嬷嬷這才為太妃抹上頭油,绾成發髻,回身拿過了堪遞來的編金絲的鬏髻,給太妃戴上,再用金玉觀音的分心簪在鬏髻當中,左右配上嵌寶萬壽和白玉佛字的金簪,髻頂則是落英缤紛金鑲翡翠的挑心,最後是松鶴的掩鬓。
這一套頭面與今日太妃所穿的赭石紅祥雲襕紋的通袖宮袍相配,十分相得益彰。
梳妝罷,慈心和善色一道扶着太妃往正間堂屋去,再獻上一道茶。
慈心過來對葉勝男囑咐道:“今兒是初一,王爺、王妃和爺、奶奶們要來給太妃請安。你要仔細,千萬不可冒失。”
葉勝男答言:“是。”
才說完,裏屋的自鳴鐘便敲了七下。
有丫頭來回,“王爺、王妃、奶奶和姑娘們來請安了。”
慈心忙讓葉勝男跟着因果等,她們八人出上房去迎。
葉勝男出了上房,就見一位頭戴烏紗翼善冠,身着花青四團龍補的蟠龍袍服的男人領頭而行。
看其袍服,再看其形容年紀,便可知這就是襄郡王了。
而跟在襄郡王身邊遲了半步的,則是王妃。
接着是兩位少婦,想來應該就是襄郡王的大兒媳楊氏和二兒媳蘇氏了。
只是葉勝男并未見過這二人,一時也就鬧不清楚到底誰是誰。
可在二位奶奶從葉勝男面前走過時,就聽到那位穿纏枝牡丹妝花緞的少婦,低低哼了她一聲。
葉勝男一怔,那位奶奶便又從她跟前過去了。
接着就是幾位姑娘,花簇簇的也進了去。
而跟着衆位主子來得奶娘、丫頭、仆婦,除了各位主子身邊的大丫頭,其餘的一概烏泱泱地擠了一院子。
主子們都進去了,因緣等四個二等丫頭也要進去伺候茶果的。
葉勝男才要跟着進去,卻被妙境撞開擋了去路。
妙境不耐道:“真是個沒眼力價的,不說你是個不入等的,就是慧琅她們幾個三等,也不敢往裏湊的。”
像妙境這樣會叫的狗,葉勝男在宮裏時沒少,是故也沒把她放心上。
只因這樣的,都長不了,所以葉勝男也并未和妙境多費口舌。
慈心恰在此時從裏頭出來了,對葉勝男和妙境道:“你們還站外頭做什麽,還不快随我進來伺候。”
聞言,妙境臉上頓覺讪讪,道:“她就不好進去了吧。”
慈心道:“不相幹,我也不讓她在主子跟前伺候,只讓她留心瞧規矩。”
葉勝男答了是,便自己掀簾栊進去往裏頭門口邊上一站,給裏頭要出去的人打簾栊。
敘過請安問好的話,襄郡王領着衆人依序歸坐。
如今襄郡王雖不像老王爺那樣掌宗人府,為宗人令,但差事也是在宗人府,今日休沐這才不用早朝。
只是不見孫子們,太妃便問道:“哥兒們可是都進宮去了?”
這事兒葉勝男也是知道的。
今上子嗣單薄,到如今也不過三位公主,一位皇子,所以常宣宗親子侄進宮去說話。
只聽襄郡王果然回道:“正是。前番番邦進貢來一匹野性難馴的馬王。皇上說了,誰能将其馴服,就賞誰。”
太妃聽了點點頭。
幾個姑娘和太妃逗了一會子趣,太妃便說她今日吃齋,不能留他們用飯了,少時就讓襄郡王他們都散了,不必立規矩。
太妃用完早飯,是要到小佛堂誦經的。
太妃喜打篆焚香禮佛,所以每每都要煅香灰。
就是将香爐內的香灰煅燒一遍,以便将先前殘留在香灰中的香氣逼出,還能将香灰再煅制一新,進而清淨。
用這樣的香灰,方是對佛祖的敬意。
其實煅香灰也不難,只要小心将燒得通紅的炭火埋到香灰裏,待炭火燒烤完全成灰,便成了。
這事兒歷來是妙境做的,今兒因慈心有心要讓葉勝男知道太妃身邊所有的事物,便讓葉勝男也跟着妙境學煅香灰。
煅香灰雖不十分講究一定要用什麽炭,但大抵還是該用無煙無味的炭為上,銀霜炭便成。
桐油炭卻不能了,那樣煅出的香灰會有一股子油煙味兒,那樣一來好好的一爐香灰便完了,再使不得。
這些要緊的,妙境卻故意都不說,只道,“只管埋炭燒烤就便成。”
葉勝男面上也不露。
太妃用罷齋飯,又用了一盞普洱後,便到小佛堂去,親手打篆供上一爐檀香在佛前,這才開始念誦經文。
到了第二日,還是昨日的章程。
妙境卻有心要算計葉勝男,道:“煅香灰實在不是什麽難事,當初我瞧過一遍便知道了。家裏的炭沒了,我還要打發人前頭要去。不如今兒就你來煅一回試試吧。”說着,妙境便走了。
早在看到妙境端來一小匣子桐油炭,葉勝男便知她要不安好心了。
太妃最是虔誠,禮佛一事容不得有半分馬虎,焚香敬佛又是極要緊的一節,所以絕不能出差子。
看看手裏的桐油炭,這是萬萬不能用的了。
妙境敢拿出桐油炭,定然知道家裏存的銀霜炭是沒了,所以這會子再忙忙到前頭去領銀霜炭來,必是來不及了。
葉勝男再看這茶水房裏,除了兩個紅泥風爐,兩個大銅水壺,和一個爖火燒水的小丫頭,就再沒別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