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無恥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楊氏插言道:“張氏啊,你嫁來的時候既然帶了這麽些東西,那這些東西怎麽給了大郎了,你就是不給你家以寶,總還有興旺呢?就算你不疼自己疼的,疼個不是自己肚子裏爬出來的,那你倒是給我說道說道這金钏子是個什麽樣的,是兩個一樣大啊,還是一大一小啊,還是兩個小的啊,或者還有那壓鬓簪子,是兩個一樣大嗎?你自己的東西,總不能這都不記得、不知道吧?”
張氏這下心更虛了,她只是和耿家老頭在床地之間從他嘴裏套出來的一點子話,還是那天他喝了點酒,有些醉了。
具體大小她哪裏知道啊,耿老頭雖然後來還是蠻信任她的,但是馮氏的嫁妝可從來都是給耿大郎保管的。她也萬不敢當着耿老頭的面打馮氏嫁妝的主意。
當下她硬着頭皮,不自覺的支支吾吾起來:“金钏子是兩個……一樣大的,簪子……是……是一大一小的。”
楊氏哼了一聲沒理睬她,回頭俯到她男人王村長的耳邊嘀咕了一番,王村長嘆了口氣道:“張氏,念在你對耿家有功,我們也不追究你的責任了。這本是馮氏的嫁妝,你沒有置喙的餘地。往後休要再提。”
楊氏也笑道:“我們可沒冤枉你,馮氏那金钏子是一大一小的,而簪子是一樣的。和你所說的可不一樣。你那一樣大的金钏子就自己留着吧。”
王村長接着道:“這東西既然不是你的,那你就管不了程氏把這些用到哪兒去了。你趕緊放程氏離去吧,別在這癡纏了。”又回頭對程長慶道:“程親家,抱歉了。這張氏是個糊塗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程長慶是真的生氣,只是如果真的死咬着不放,野鶴村的人不會坐視不管,畢竟這張氏在怎麽樣,都是野鶴村的人。也沒有證據說張氏污蔑程兆兒。所以也只能作罷。只是氣道:“王村長客氣了,我可當不起你這親家二字。”
程兆兒也跟着道:“村長,這事兒已經這樣,我知道可能也說不清楚了,但是,我敢發誓,倘若我真偷了這些,我甘受五雷轟頂之苦。”
古人對于誓言那是看的非常重的,如果說村長之前心裏還有些不确定,現在确實完全相信了。在場看熱鬧的相鄰和族老也都相信了。村長終究沒說什麽,留下句:“好生和你爹家去吧。”便長嘆一聲,揚長而去。
至于那些東西究竟在何處,也随着耿大郎的去世不了了之了。也沒什麽人問起了,只是後來有鄉鄰私下裏覺得,耿大郎可能把這些東西一起帶上了戰場。他死了,這些東西也就再找不到了。
張氏這時候也不知道說什麽了,村長和族老和看熱鬧的都離去了,但是耿家人不會放了張氏,他們覺得他們為張氏做了那麽多,讓周興旺上了族譜,站在她那邊排擠程氏,結果人家想着悶聲發大財呢,自己這些人就是一群跑腿的。
如今事情白白的辦砸了。那張氏還有沒有五百文錢給他們啊!
張氏心裏那個恨啊,只可惜她能說什麽?周興旺和劉氏自然是站在張氏這邊,耿家大爺爺和二爺爺也不摻合這些都走了,張氏現在那是一點儀仗也沒有。當下,耿家人肆無忌憚的鬧成一團。
程氏父女才不會管這些。程兆兒把東西收拾好了,程長慶便準備和她回去了。正好看見汪氏貌似有什麽要和她說的樣子,程兆兒想到自己走了,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看到汪氏和趙大娘他們,便和程長慶說了一聲,程長慶點點頭,獨自去了村口等她,程兆兒便進了趙家。
對趙大娘今天的仗義相幫,謝了又謝,便随着汪氏進了她的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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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氏看了程兆兒一眼,忽然從櫃子裏扒拉了幾下,終于從櫃子的深處扒拉處一個木盒子來。放到程兆兒手裏。
這木盒子不大,但是還算精致,整個盒子是淺淺的原木色,上面镂刻着簡單大方的花紋,摸上去光滑的很,像是上過油了,一點木刺都沒有。
程兆兒見汪氏把盒子給她,連忙推脫道:“嫂子這是做什麽,我雖然走了,可不興要你的東西的,你和趙家大哥掙點錢也不容易,多存點才是。”她以為汪氏是給她送別的禮物呢!
汪氏也不說話,徑自打開盒子,程兆兒下意識的一望,裏面赫然是一大一小的兩只金钏子,還有兩個一樣精致的金簪子。
程兆兒一驚道:“這不是耿大郎的親娘的嫁妝嗎?”
汪氏點頭道:“你不要怪大郎,你之前那不吭氣兒的樣子,又被張氏拿捏的死死的,耿家大郎怕自己不在家,這東西就被張氏給騙去了。所以才不敢告訴你,走之前把這東西給了我當家的保管,如今他不在了,圓圓是大郎唯一的血脈,這些東西自然是要傳給圓圓的。想必大郎泉下有知,也會高興我們這麽做的。”
程兆兒對耿大郎的行為不置可否,他這不信任自己老婆的行為如果放在二十一世紀,看她不要他好看。倒是被趙家夫婦的行為驚到了。
027 娘家
更新時間2015-8-28 10:30:38 字數:3037
耿大郎想必把東西給趙大郎的時候,不會有什麽其他人知情!
如今,耿大郎都死了,這些東西在農家簡直可以稱得上極好的東西了,他們大可以私吞,而且不會再有人會知道。
卻沒想到汪氏居然主動把它拿出來了。這種有情有義,實在讓人欽佩。對那個素未謀面的趙大郎,程兆兒也起了欽佩之心!
汪氏說把馮氏的嫁妝給圓圓,程兆兒也沒有推脫,圓圓是耿大郎的血脈是毋庸置疑的。
無論從哪一方面來說,圓圓是有繼承權的。于是,程兆兒只是極為鄭重的接過盒子,嚴肅而認真的保證:“嫂子放心,我的為人嫂子清楚,這盒子裏的東西,哪怕我以後再嫁了,或者窮困潦倒了,也許又有其他的孩子了。也不會挪用,悉數都留給圓圓。”
程兆兒心裏想着,等到圓圓大一些,就去縣衙立個文書,也免得以後再出現什麽財産糾紛或者變故。
汪氏點點頭,她其實上一次去看趙大郎就和趙大郎絮叨過程兆兒。她和之前剛嫁過來的時候變化太大。兩人雖然覺得奇怪,也只能歸咎于那時候剛剛嫁過來,程兆兒大概還很不習慣野鶴村的生活。當然,汪氏更喜歡如今的程兆兒。如今的程兆兒似乎有主見的多了,卻依然不改憨厚質樸的本性。知道誰是對她好的人,也知道回報!
對張氏也是,看似程兆兒吃了虧,但是張氏實質上一點好處都沒從程兆兒那裏得到。如此這般,汪氏很願意相信程兆兒。她也相信她家當家的也不會怪她作出這個決定的。
汪氏把程兆兒送到門外。還把程兆兒之前丢在她這邊的上次去鎮上的買的米面之類的一起給程兆兒帶着了,馮氏的嫁妝就放在籃子的最下面,上面還蓋着布,唔得嚴嚴實實的。
這一籃子的東西,程兆兒壓根就不想要的。自己得了趙家這麽多幫助,自己一點付出卻沒有,程兆兒覺得自己虧心的很。
只是汪氏死活不要,而且這次回去,圓圓還不定有東西吃。還得這籃子裏的米撐着呢。
程兆兒默默的接過籃子,将汪氏和趙大娘對她的好記在心裏,卻是什麽都沒說。她知道說多少花言巧語是沒有用的,只是心裏覺得以後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報答汪氏他們。
她忽然想到了什麽,對汪氏道:“嫂子,你別怪我多嘴,我上次跟你說的法子你等趙大哥回來趕緊試試,你的身體和趙大哥的身體都沒有問題,沒準一次就懷上了。還有一些食補的方法,我上次跟你說了好些,怕你記不清楚了。這些天我又想了想,你等着,我回去把這些方子都給你整理出來,回頭請人給你捎過來。希望你早日生個大胖小子!”
程兆兒就是這樣的人,別人對她好,她就想加倍的回報對方。如今,她能想到的讓趙家人高興的法子只有幫助汪氏,讓她早日生個孩子了。她這次回去一定要好好想想,弄一個什麽滋補豪華套餐,确保汪氏能夠最大限度的增加受孕機率!
汪氏一聽,也喜上眉梢,她雖然知道,自己和趙大郎都沒問題,但是沒孩子是事實,如今,已經成了一塊心病了。程兆兒這麽幫她,她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效果,但是至少她覺得她多了個支持的人,這條道路上不是她一個人毫無方向的在走了。
兩人又依依不舍了很久,才各自抹着淚告別了。程兆兒把圓圓背在身後,包的嚴嚴實實的。左手臂上挎着籃子,往村口走去。
她爹程長慶還在那裏呢。
其實那次,她已經從偶遇的嫂子陸氏那套出了點程家的情況,雖然只是大致的一些信息,但是,她自己串一串,也能摸出個八九分了。
程兆兒的爹程長慶是家中長子,不知為什麽,并未和程兆兒的爺爺奶奶住在一起奉養雙親。貌似關系也不是太好。
程兆兒的娘李氏前兩年意外懷上了,給程兆兒添了兩個弟弟程榮豐,程榮年。就是因為生這兩個孩子,極大的傷害了李氏的身體。生完之後,就病倒了。一年中有大半年纏綿病榻,還有剩下的日子也是氣虛的很,不能幹什麽重活兒。
本來這也沒什麽,程長慶和李氏感情好,自己又健壯,每日裏種地幹活兒,農閑的時候出去打打獵,小日子過的也是極為和美的。
再加上家裏的長子程榮瑞也不小了,十七八歲的大小夥子,跟着他爹打打獵,也能有些餘錢的。又兼李氏是老童生的女兒,她一直教兒女們識字,那時候家裏有些銀錢,程榮瑞又是長子,自然是要讀書的。雖然他天賦不在此,但是也算是一個這個時代的五好青年了。長的好、家境好、文化好、又孝順、會幹活,十裏八鄉盯上的不要太多哦!
還有程兆兒的大姐程雪兒和程兆兒兩個人,也是肯幹活的,還會繡花補貼家用,長的也不錯。如今又添了兩個小胖子,簡直太圓滿了。
只是,好景不長,厄運從征兵開始,那時候本來是要花銀子把程榮瑞贖出來,不去的。雖然家裏可能要掏空了,但是,也不會有人心疼。畢竟和人比起來,銀子真不算什麽!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程長慶去山上打獵,居然遇到了多年不見的熊瞎子,當時結伴一起去的鄉民好些都死了。程長慶運氣還算好,沒死,但是被熊瞎子的熊掌推了一下當場重重的昏厥了。此後,他被輕傷的同伴背回了村,家裏花光了銀錢給他救命,最終雖然命是挽回了,但是卻形同廢人。也不能做重活兒了。
這時候,程榮瑞就不得不去征兵了,因為家裏沒銀錢了!程長慶拖着病體,和他的弟妹們要過銀錢,之前,因為程長慶家過的好一些,平日或借或給了他的弟妹不少的銀子,沒想到到了這個關鍵的時刻,程家所有的人都說沒有銀子。
村裏的人富裕的不多,程長慶想要賣地都來不及了,一來他分到的地少,二來那些人知道程長慶家賣地是要幹什麽,拼命的壓價。縱使全賣了,也是差很多的。
而程榮瑞之前訂了婚約的那戶人家知道程榮瑞要去征兵,也翻臉了,過來退了婚。
可是,程榮瑞還沒有後代怎麽辦。家裏也沒有銀錢。只有一戶人家願意嫁女兒,只是聘金要五兩銀子,那女子也長的好看的很,少年慕艾,程榮瑞偶然看過一次,便有些上心了。
程長慶和程榮瑞萬萬沒想到,程兆兒和程雪兒會做出一個決定,兩人私下尋了媒婆,将自己半賣半嫁了。她們兩個一個把自己賣給了一個鳏夫,因為他家願意出五兩銀子的聘禮。而程兆兒嫁給耿以元也是因為他們家肯出二兩銀子的聘禮。
等到家裏知道的時候,媒人都已經上門了。李氏當場承受不了刺激,暈了過去。程榮瑞也不能接受,程長慶也只是一臉的痛苦和絕望。
具體過程不知如何,總之聽說鬧的挺大,連程兆兒的爺爺奶奶都插手了。最後父母只得同意了,只是略微減了一些聘禮銀子,只求婆家對自己的女兒好一點。
也算是為人父母對女兒的最後疼愛了。
程榮瑞大概因為這事兒,不知道因為愧疚還是什麽,總之對他新婚的妻子也就淡淡,再不見之前那種欣喜若狂,又因為知道家中拿不出聘金而意志消沉的樣子了。
而李氏病的更重了,程長慶身體也不見好,似乎一下子衰老了十來歲。
如今雖然程榮瑞不在了,但是終究他媳婦兒還是一個争氣的,給他留了一條血脈,如今也跟圓圓差不多大了。
程兆兒一邊想着程家的情況,一邊就走到了村口。程長慶迎着風口站着,似乎有些嗆了風,正在不停的咳嗽。程兆兒立馬上前,給他拍背順氣,一邊埋怨道:“爹怎麽不找個沒風的地方站着,省的嗆到了。”
程長慶搖搖頭,接過程兆兒的籃子道:“我走遠了怕你找不到,現在天氣逐漸熱了,這點風不礙事的。”
一路上兩人邊走邊說,程兆兒以為會冷場,畢竟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她都沒有和親近的長輩相處的經驗,但是瑣碎的話題如同開了閥門一般,源源不斷的冒了出來,想剎都剎不住。
而程長慶更是如此了,他本就疼愛自己的孩子,對女兒又是存着補償心理,縱容的很,見程兆兒談性正濃,更不想掃興了。他之前打獵,上集市賣東西,還算是個見多識廣的,什麽都知道一點,兩人是越聊越開心。
就這樣,一路上說說笑笑,就到了和平村了。剛到村口,就有此起彼伏的招呼聲,不過看到程長慶後面跟着程兆兒,這招呼聲基本都頓了頓,看這包袱和籃子,還背着孩子,尤其知道野鶴村征兵之人無人生還,這程兆兒還在守孝呢,怎麽回來了?這也不作興啊!難道有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
028 家境
更新時間2015-8-29 9:57:31 字數:3099
程長慶和程兆兒心知肚明衆人心裏是怎麽想的,只是人家沒問,他們總不能上趕着說和離的事情,又不是什麽光彩的事!于是兩人都假作不知,只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程兆兒緊跟着程長慶的步伐,說實話,如果不跟着,她還不知道家在哪裏呢?
随着程長慶的腳步一直往前,他們已經繞過了大半的村莊。七拐八彎的,他們也就到了程家門前。
程兆兒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裏大概是在和平村比較靠後的地方了,她見到大部分的房子還都是在他們家前面的。只有零星的幾戶和自己家是靠近的。
如今,已是晌午十分,周圍的人家基本上都靜悄悄的,煙囪上冒出陣陣白色的煙氣。想必大家夥兒都在做飯呢!
程長慶對着門內喊道:“孩兒他娘,我們回來了。”其實,他原本都是叫李氏榮瑞娘的,只是榮瑞去了,他不想再提起這事情徒增悲痛。
他們的小家已經破敗不已,程長慶內心的創傷不比李氏少,但是,他還有撐起這個家的任務。因為這是他的家!窮人,連傷心都是奢侈的。
他一邊喊着,一邊和程兆兒推開半掩的門走了進去。
程兆兒遠遠的就看到了程家的煙囪上升起的炊煙,但是,卻沒想到從廚房裏走出來的是一個臉色蒼白嘴唇幾乎無色的婦人,婦人穿着灰色的粗麻布衣,系着圍裙。程兆兒的臉龐長的和她非常的相像,只是臉上多了愁苦和蠟黃之色。甚至那束在腦後的頭發中都夾雜了些微的銀絲!
這婦人程兆兒知道必定就是李氏。因為,她出現的剎那,程兆兒的眼眶裏就不由自主的落下兩行眼淚來,止都止不住。
程兆兒直到現在,才真正的意識到,自己剛剛穿越過來之際的想法是多麽天真,什麽管不了原身的父母、什麽自己去追求自由的生活、什麽原身的父母她沒有任何責任……都是扯淡!就像她對圓圓的愛以及對耿以元的惋惜,還有她見到父母的那種激動、心疼和委屈,壓根不是她能控制的,情感鋪天蓋地而來,将她瞬間湮沒!即使沒有記憶,真摯的也像是烙在骨髓裏一般。難以抹去。
她如今已經不去想這究竟是原身的情感反應還是什麽?總之她就是程兆兒,在經過最初的掙紮和排斥後,她現在已經能夠毫無壓力的接受了。多一群愛自己的親人,也沒什麽不好的。
也許,原身程兆兒就是她的前世也說不定。她們是完全契合的。現代的她一直沒有父母,如今老天爺把親情還給了她!
她抹了抹眼淚,一把扶住走路都有些搖搖晃晃的李氏,道:“娘,你都這樣了,怎麽還做飯啊!”
李氏回握着程兆兒的手,不答反問,着急道:“兒啊,你咋回來了?”雙手握的緊緊的,李氏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潛意識裏必定知道自己的閨女在這麽不恰當的時間回來,定然不是好事情了。
程兆兒輕撫着李氏的背安撫道:“娘,等會兒再說,你先坐下來歇着,現在都晌午了,我去做飯,咱們邊做事邊說。”
李氏見程兆兒毋庸置疑的樣子,只得咽下到口的疑慮,連丈夫都不招呼了,吶着性子跟着女兒轉。
剛剛,同李氏一直奔出來的還有兩個一模一樣的小豆丁,圓圓的腦袋圓圓的眼睛,穿着一樣的灰色小衣服,只是身體小小的,瘦的不行。一看就知道營養不良。不過這兩個娃娃可愛的很,許是因為聽到父親的聲音了,随着李氏沖出來後,跟兩個小炮彈似得沖到耿長慶身邊,扭糖似得往他們的爹身上扭,嘴裏爹、爹的喚個不停。似乎半日未見,他們想死他們的爹了!
只不過,他們一邊扭着,一邊還拿眼睛觑着正在和李氏說話的程兆兒,似乎很是好奇。
程長慶蹲下身來,呼嚕着兩個兒子的小腦袋道:“怎麽了,榮豐和榮年不認識你們二姐了?還不叫姐姐。”
兩個娃眼巴巴的望了他們的爹娘一眼,然後怯怯的濡濡的對着程兆兒叫了一聲:“姐姐~”
程兆兒只覺得心都化了,小朋友三四歲的時候最好玩了,萌萌的,呆呆的,更何況程兆兒原身的情感作祟,又加上她剛生了孩子,母愛泛濫的不行。她連忙松開李氏的手,一把上前把兩個小家夥摟在懷裏道:“乖弟弟,以後姐姐給你們買糖吃。”兩個小家夥一聽到有糖吃,眼睛都亮了,連連點頭。
程榮豐看見程兆兒背在身上的圓圓,眼睛更亮了,一邊用小手去夠,一邊指着圓圓對程兆兒說:“妹~妹~”
程兆兒一下子笑了,不止程兆兒,程長慶和李氏也笑了,小孩子童稚的話語一下子沖淡了悲傷痛苦和對未來的隐憂。程兆兒一把抱起他,狠狠的親了一口,道:“這可不是你妹妹,是侄女兒!”
程榮豐小家夥半知半解,顯然這麽複雜的語言他也不太聽得懂,不過縮在程兆兒懷裏他倒是很安靜,一點要下去的意思也沒有。他這樣,程榮年小朋友不幹了,他看到哥哥被抱了,自己都沒人抱,先是張開雙臂看着程兆兒,然後委屈的大張着嘴巴哭了起來。
程兆兒目瞪口呆,這樣是吃醋了?他這一哭不打緊,程兆兒手裏的小哥哥也哭了,然後屋裏忽然也傳來的細細的大哭聲。
李氏又被分了心神,一拍巴掌,就往內室跑去,邊說道:“唉吆,我大孫子醒了!”程兆兒一愣,看來裏面的是她大哥程榮瑞的兒子了。
程長慶抱起還在哭的小兒子,也去了屋內……
好不容易把三個小祖宗哄睡着了,程兆兒呼了一口氣,回頭一看圓圓,好家夥,這小女娃子在剛才她那舅舅表哥一起唱二重奏的時候,她居然一聲沒哭,只是蹙着小眉頭,一臉不滿意的樣子。
程兆兒親親她,讓張氏和程長慶幫忙鋪了被子,把圓圓帶過去睡覺。她自己就進了廚房。
這裏的廚房當然沒有這麽文雅的稱呼,只是叫竈間罷了。看了一下鍋裏已經煮好的,被悶着的大碴子粥,瞧那清湯寡水的勁兒,一點都不稠,肯定是吃不飽的。而菜嗎,除了桌上的那碗鹹菜,就沒看到其他的什麽了。
程兆兒很是無奈,她不知道家裏已經這麽拮據了!也是,她大哥不在了,她回來的時候,家裏的白布什麽的還沒完全撤幹淨,連桌子椅子各種碗筷盤子什麽的都擺放在一邊,想必是借的鄰居家的,喪事結束了,是要還的!她娘的眼睛還是紅腫的樣子。
程兆兒毫不懷疑,如果不是還有個小孫子撐着,她娘說不定能這麽去了。而她爹身體看起來很差,從野鶴村回來,他們都舍不得坐牛車,一路過來,她爹的嘴唇都白了。聽說爺奶只是分了三畝薄田給她爹,就是因為田地少,他爹才走上了打獵這條路的。如今,卻是把身體也弄壞了。連三畝薄田也種不了,佃給別人,這田裏的出息本來就少,佃給別人每年也收不了多少的糧食。
這麽一想,家裏拮據還真是必然的結果了。
程兆兒至今還是不知道自己究竟身處于中華民族的哪一個類似的地方,說是東北唐宋時期吧,她上次去鎮上居然看到賣辣椒和紅薯的了,不過辣椒和紅薯的價格卻不便宜。聽說原本紅薯的價格挺低的,這東西好長的很,家家戶戶都吃的不想吃了。但是,近些年來,周邊戰亂多了起來,紅薯基本上都運到了戰場上,給将士充饑。
這東西一下子精貴了不少。而辣椒,聽說是從番邦傳進來的,被一些大家族和富商壟斷在手裏。百姓們沒種子,種不了,又愛吃這種辣味的,也只能忍受這不公平的價錢了。
而且,這裏也沒有北方特有的炕床啊。說不是東北吧,那這每天的食物不是大碴子粥就是苞谷面的餅子,都是北方人喜愛吃的主食啊!
想來想去,還是不知道這是什麽朝代什麽地方,程兆兒也不費這力氣了。還是想想如今的處境和怎麽改善家裏的處境和父母的身體狀況最為要緊。
程兆兒剛才進了院子,就草草的過了一眼,這程家原本看起來就是家境較為殷實的,青磚房子還是比較新的。雖然不是很大,也有三間正房,兩間廂房呢。這屋子肯定是前幾年家裏還有些銀錢的時候蓋起來的。前面圍了大大的院子,院子裏的泥土地上也被李氏收拾成了菜地!黃瓜藤上長起了嫩黃瓜。屋後依着一片的竹林子,竹林子的後面是一條河。穿過竹林子裏的小路,直接走到後面河邊,洗衣服或者用水都很方便。
程兆兒見實在沒什麽菜,便去院子裏摘了三根黃瓜,切了絲,從櫥櫃的旮旯裏找到點辣椒皮,狠狠心,挖了指甲蓋大小的一塊子豬油,在竈後燒了一把子火,把辣椒混在鍋裏炸成辣椒油,又放了一小塊大醬,一瞬間整個屋裏彌漫着鮮香的味道,然後将這些當澆頭全部澆在了切成絲的黃瓜上。
忽然一個聲音傳來:“你是誰?在這幹什麽?”
029 出事
更新時間2015-8-30 13:19:42 字數:3103
程兆兒扭頭一望,一個穿着一身白底藍碎花色的衣服,頭上還罕見的插着根銀簪子的年輕婦人站在門口皺眉瞪着她。
程兆兒心裏覺得有些違和感,但是,又說不出是哪裏違和了。總覺得自己在自家被質問那是一件很滑稽的事情。不過,她也沒多想,只是用筷子把之前自己自制的辣味炸醬和黃瓜絲兒攪拌均勻,心裏還想着,要是有花生米就好了,弄的碎碎的撒在裏面也很不錯。
又擡眼看了那年輕婦人一眼道:“這裏是我娘家。”
那婦人一愣,忽然廚房門口傳來李氏的聲音,程兆兒覺得李氏的聲音從未像今天這麽冷過。
只聽見李氏皺眉問道:“邵氏,這大中午了,你可算是知道回來了,栓子都餓了,你這做娘的怎麽忍心的,榮瑞去了,你不好好的戴孝我就不說你什麽了,但是栓子總是你生的,你這整日的往外跑,像什麽話?”
程兆兒聞言呆了呆,這原來是她大嫂邵氏?這小姑子和大嫂子相互不認識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他們家才會發生吧!不過這也真的怪不了程兆兒,也怪不了邵氏。
程兆兒在邵氏嫁進來之前,就自賣自身的嫁了,此後再沒回來過。
程家人無論是父母還是程榮瑞這個大哥,內心的愧疚之感幾乎将他們淹沒,壓根沒有出現在出嫁了的程家姐妹倆的面前過,他們覺得無顏面見女兒和妹妹們。因此,陰差陽錯,居然邵氏就沒見過她丈夫的兩個妹妹!
程兆兒心裏搖了搖頭,知道這是她的大嫂,她心裏很是不贊同。她大哥才不在了多久啊,她居然穿的花哨起來。再看她娘和她爹身上,還穿着舊衣服,都洗的發白了,都是粗麻的呢。
想到陸氏提起這邵氏很是不屑的樣子,看來這大嫂不是個好相與的。那自己和圓圓還能在這個家裏立足嗎?
邵氏一聽,冷哼一聲,竟然是一扭身出了門。留下李氏在那憋了半天氣,就坐在那裏抹起了眼淚。一邊還道:“兆兒啊,你說娘怎麽就攤上這媳婦兒了,我兒去了,留下栓子還那麽小,我以後可怎麽活喲。”
程兆兒嘆了口氣,她這個娘喲,說她包子吧,也不是特別包子,但是性格上還是偏軟的。
她外公是個老童生,一輩子沒有考上個秀才,她娘是家裏的老小,倒是不嬌氣,當然,因為外公總是出外考試,家裏被耗光了錢財,也沒有給家裏的子女嬌氣的資本。
但是,李氏卻是識文斷字的,而且溫柔。這沒什麽不好,就是賢妻的典範啊!可是,這性格不适合農家啊。尤其是家裏有這麽幾個不講理的人的時候。
這邵氏就是個例子,李氏可是她正兒八經的婆婆,她居然這麽無視,也夠本事的了。程兆兒記得自己在耿家的時候,張氏還不是她正經婆婆,她最多背着人的時候無視她,哪裏會當着人面給她難看,這在這個朝代就是不孝啊!就算如此,張氏都有本事鬧的天翻地覆的,她娘啥時候有這本事就好了!
程長慶掀了簾子,也進來了,看到裏間是這個場景,只嘆道:“孩他娘,你這是幹什麽,邵氏這樣随她去吧,榮瑞……沒福氣,沒娶到好媳婦兒,以後把栓子養好就行了。今天,她沒和你吵,你就随她去吧,往後也不要和她吵了,你這身體可不能受氣。”
李氏見程長慶進來了,更委屈了,哭道:“我不能受氣?我哪有這好命,我的榮瑞走了,老宅那邊爹和娘倒是來了,可是看看你那幾個兄弟,眼淚都沒掉幾滴下來,你那妹妹更是個白眼狼,都沒回來。怎麽?感情你之前給他們的銀錢都是喂了狗了的,要不是他們不給錢,我榮瑞還好好的在家呆着呢。還有我一雙閨女,我雪兒現在也不知道怎麽樣了,我兆兒被逼着和離了。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程長慶先是大聲呵斥了一聲:“胡說什麽呢?”又覺得自己根本沒立場說這些,從榮瑞的事情之後,他對老宅那邊也淡了,爹娘雖然還算能顧及他們這房,但是也有限的很。他娘因為他沒娶她看重的娘家侄女兒,現在還怨着他和李氏呢。那幾個兄弟和妹妹就更沒什麽兄弟愛了。
他坐在李氏旁邊,不顧女兒還在場,攬着李氏的肩膀道:“他們要是白眼狼和狗,那你男人我是什麽了,也去當狗了,那從你肚子裏爬出來的幾個不都是狼崽子和狗崽子了?”
李氏被他逗笑了,用胳膊肘輕拱了他一下,嗔道:“多大歲數了,還耍嘴皮子,也不害臊!”剛才的愁苦之色,一下子消散了些許。
程兆兒也笑了,她這爹和娘之間的感情,真是不錯。兩人之前那種溫暖和默契,看着就讓人暖心。
程長慶向程兆兒使了使眼色,程兆兒意會,也立刻上前拉着她娘的手腕道:“娘,這些有什麽可氣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吶,栓子娘這樣,栓子都沒有人管。你可是責任重大,要好好把栓子撫養長大,我和爹負責掙錢,到時候讓栓子好好讀書,以後考狀元郎回來。至于我,和離是個好事啊,那張氏可是耿家大郎的後娘,我在她手上可占不到便宜,要受苦呢,哪有回來的好啊!”
程兆兒又頓了頓,道:“娘放心,還有大姐,等我掙多了錢,就去看姐去。”
李氏拍拍程兆兒的手臂道:“還掙錢?你還是乖乖的待在家裏,往後啊,再找個老實的男人嫁了吧。”
程兆兒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