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讨公道(下)
“什麽?住院了!”馮表哥的父親瞪着銅鈴大眼, 不可置信道:“一個大小夥子, 就被打那麽兩拳就要住院, 紙糊的啊?”
“呵, 什麽紙糊的, 這就是想訛咱們錢。”一個參與了這場鬧劇年紀大的叔伯道:“他會住院,咱們就不會嘛。小六不是也被他們打了腦袋, 還是用棒子打的,回頭你給他稍了話,就說頭疼,咱們也住院, 看那小子怎麽辦?哼。”
轉天, 馮表哥就以腦袋疼為由住進醫院,馮家得意洋洋, 以為這事最後的結果就會這麽不了了之。
陳明輝得到消息後,只是淡淡一笑:“走着瞧就是了。”
既然是住院, 就要檢查打針用藥,這一筆筆費用都不便宜, 對于他們這樣沒有任何保證的鄉下人而言, 終于住了幾日就受不了市裏高昂的住院費用了。特別是當初為了整治陳明輝, 他們還和他選擇了一樣的大醫院,這家醫院醫療是全國享譽的, 同時費用也是高額的。當馮家人再拿不起醫藥費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個多麽愚蠢的注意。
只能找到警察要求和解,陳明輝同意和解, 提出五百元的賠償,公開道歉,以及支付醫療費用。馮家馬上說,他們也住院了,陳明輝便道,馮家付他的醫療費,他賠付馮家的,這一要求合情合理,警察同意了。可馮家哪能付起陳明輝的醫藥費,陳明輝手裏錢,砸了大量金錢檢查治療,只醫藥費就用了進千元。馮家要是有這千元早就說上媳婦了,可不給又不行,馮表哥被扣在警察那邊,不給就要依法拘留,留有案底的人,這一輩子在村裏都擡不起頭。最後沒辦法只能答應。除去陳明輝賠付馮家的三百元醫藥費外,馮表哥家裏要支付陳明輝七百元的醫藥費,以及三百元的精神賠償,并且道歉。
一千元在八十年代可是一筆巨款,遠非後世千元可比,一個農村家庭根本拿不出。馮表哥家裏便不依了。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馮娜家,要不是她家求上門,他們都不知道陳明輝是誰,怎麽可能鬧到陳家,立刻糾集了馮表哥母親娘家這邊人,去馮娜家裏要錢,去每一戶參與的人家鬧,不給就打砸東西不走,住下吃飯。這些人家也自認為是無妄之災,覺得起因都是馮娜家,因此聯合到一起又去馮娜家裏鬧。
馮娜家怎麽架得住這麽多人鬧,馮母賣可憐,當着衆人的面要打死馮娜這個惹禍精給大夥出氣,可這會大夥都不幹了。馮娜死不死的,和他們有什麽關系,死活的,錢也出不來。衆人不依,最後捉了馮娜弟弟,不給錢,每天就給馮娜弟弟一頓湯水喝,餓不起就是了。馮娜弟弟可是馮父馮母的命根子,這下馮父馮母徹底慌了。
能求借的親戚鄰居就求借,求不到的給高昂的利息擡,當然擡款人都是記得馮娜名字。馮父馮母說了,這事都是馮娜惹出來的,就該她負責。
最後差了一百五十元,就在村裏公開防話,誰能拿出這一百五十元的彩禮,馮娜就給誰當媳婦。不管對方是孤寡鳏夫還是耄耋老人,出得起錢就行。
鄰村還真有這麽一個鳏夫,年輕時家裏給說了一個媳婦,初時還好,後來媳婦生了孩子後,鳏夫本性畢露。酗酒,嗜賭甚至家暴。一次喝醉又賭錢輸了後,把自家有了三個月身孕的媳婦給活活打流産了。女人回娘家,娘家人嫌棄她想離婚丢人,不準進門,生生把人逼到無論可走,竟投了河。
從那之後鳏夫就成了光棍,十裏八村的沒人肯把家裏給你嫁給他。如今老光棍五十歲了,幾十年沒嘗過女人的滋味了,一聽到馮家賣姑娘,還是一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頓時動了心思。竟把兒子攥了二十幾年的老婆本偷出來給自己說了媳婦。
因這這層原因,老鳏夫的兒子連着馮娜一起恨上了,直接離了家,不回來了。
馮娜不但要被老鳏夫打罵伺候他,沒到年節債主上門要錢時,還要應付要債的。至于老鳏夫根本不管,那是馮娜沒進他家門時欠的債,還是因為野男人,他憑什麽管。
這天,要債的上門鬧了一同後,馮娜被厮打的披頭散發滿身青紫,老鳏夫不但視而不見還翹着腿躺在炕上抽着大煙袋滿心不滿意,“瞅瞅這家裏因為你鬧成什麽樣了,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說你這麽個掃把星婆娘,還不快點去給我做飯,要餓死你老頭子啊。”
馮娜拖着滿身疼痛,這一刻恨不能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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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鳏夫享受的吸了一口大煙袋,看着馮娜冷笑,“別想着跟那個短命鬼學自殺,老子已經拜托左鄰右舍看着你了,說要是抓到你自殺,我就給他家割二兩肉。”
馮娜絕望着,麻木的生火做飯,當初她要是沒那麽窩囊,能大着膽子告訴父母她在陳家打工,當時室內不止她一個人是不是就不會落到如今這個地界,然而一切都晚了。她生平最愛哭,如今雙眼卻幹涸的流不出半滴眼淚。
這事過後,陳明輝就再沒關注過馮家的事、不過通過這件事他也意識到讓女工在自己家裏做活不合适,應該盡快找個地方做廠房,把工人分配出去。
市裏的房子不考慮,太貴,便把視線轉移到市郊。說是市郊,其實離市裏并沒有多遠。只不過八十年代經濟沒那麽繁榮,市裏相對也沒那麽大,許多地方都是經濟慢慢發展起來,後擴到市裏,最後也很繁榮。
陳明輝前世上學比這晚一年,考的也只是當時鎮上比較有名的高中,所以對市裏并不了解,也就沒法做房地産投資。現在想買廠房才把目光發在這上面,只能自己判斷。
房主滔滔不絕的介紹,“我這房子說是市郊,但騎自行車也不過二十分鐘就能到市裏,蹬快點也就十幾分鐘,其實算不得市郊。你看我這房子是今年新修葺的,本來沒打算賣,這不兒子結婚要買新房,差點錢這才出手。”
這地可以,雖說離市裏遠點,但勝在便宜,他手裏可沒那麽多錢買房。
“你看怎麽樣?”陳明輝問錢宇。
錢宇道:“貴了。”他跟陳明輝之前問過多處房子,差不多都是這個價。錢宇這麽說,也是最近做生意學的滑頭。買賣就是你來我往,哪能一口價。
陳明輝心裏欣慰的點頭,跟着附和道:“同志,我們倆之前也問過不少人家了,你這個價格确實有點貴。也不背着您,我們之前也看好兩家,加上你這裏,一共三處,這三處那處都成,就看誰家價錢便宜。要是你這裏能給便宜,我們也就不走了,跑了這麽多天,真跑夠了。”
房主想想了,“九千八。”
陳明輝聽後就笑了,“同志,您賣一回房子就給減二百,這讓後的價格還不如別處給的價格低。”
“我這房子可是新修葺的,這修房子還花了我好幾百……”
“這樣八千八,你同意,我現在就回去給你取錢,不同意咱們買賣不成仁義在。”陳明輝打斷房主的話。
“這哪成啊,這價格壓的也太低了。”房主嘴上如此說着,心裏已經在算計這價格能不能出手了。說了許多廢話,見陳明輝不為所動,甚至要走,這才做出不甘不願虧大發的表情道:“好了,就這個價吧,看你們都是孩子沒什麽錢,就這麽地吧。”
陳明輝道:“同志,你也不必這個樣子,你們這片差不多就是這個價格,你虧不上。”
房主瞪了一眼陳明輝,“小小年紀,倒是怪精的,吃不得虧。”
陳明輝去趟銀行把存款幾乎都取了出來,看着存折上還剩下一千零點數字露出苦笑。
“賺錢太難了。”
錢宇外頭看他,默了默才道:“你已經夠有本事的了,從前我家裏一年也賺不上千元,去掉一年費用,也就能省下幾百塊。咱們村裏一個萬元戶都沒有。鎮上倒是有幾家,牛氣的用鼻孔看人。”
“錢宇覺得我本事就好,男人難這一輩子不就是為了讓自己媳婦滿意。”
錢宇氣鼓鼓的瞪他,想罵他不正經,可出口不知怎麽就成了,“你才是媳婦。”
陳明輝占了天大便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對,我才是媳婦。”
錢宇氣自己,嘴怎麽就瓢了,看陳明輝那樣,樂得尾巴都翹上天了。心裏埋怨着,可嘴角卻不知不覺跟着彎了起來。
這次陳明輝沒自己寫合同,而是找了一個律師,花了幾塊錢請他拟了一份具有法律效應的正式合同。
房主自己也有一份合同,拿出來讓陳明輝簽字,卻被陳明輝拒絕了,“簽這個吧,這是我找律師寫的。”
房主楞了下,臉色瞬間變了,“怎麽還怕我坑你。”
“同志你想岔了。我請律師寫,是因為我們兩個年紀小,沒買過房,更看不懂什麽買房合同。不若直接請律師寫,省得以後有什麽岔子。再說你賣我買,只要錢對了,誰寫的也沒區別,律師的反而對我們雙方更有保障。”陳明輝照着房照把幾處律師之前不知道的具體數字填寫上。
一旁做見證人的幾位鄰居也道:“這孩子說的在理,這東西專業人士寫的肯定沒麻煩。反正你也不是要騙這兩個孩子,請律師也不用你出,自然是律師寫的更好。”
房主想了想,也是,拿起合同認真仔細的一遍,沒找到任何有問題的地方,倒發現人律師寫的就是專業簡潔還直白,寥寥數語,就将買賣雙方責任劃分清楚。
“行,就用這個吧,我簽字了。”陳明輝這才把錢交給房主,房主點過數字正确,對陳明輝道:“你這孩子心思挺細膩。”
陳明輝只是回以微笑。
廠房選擇好後,在店員的推薦下,選擇了本市裏八個面相看着忠厚老實的婦女。這幾人家中都有縫紉機,願意在陳明輝這裏接一些零活貼補生活費。
找了一個時間,陳明輝把人聚集在一起開了一個簡短的會議。
“我是明宇服裝店的老板陳明輝,我身邊這位是咱們服裝店的另一位老板錢宇,店是我倆合開的。因為錢老板出資大頭,某種意義上我也算給錢老板打工,所以平時一些事都是我在處理,相對你們業務上接觸我會多一些。千萬不要因為這樣就以為我說得算,意見發生分歧,我還得聽咱們錢老板的。”陳明輝似玩笑着對坐在店裏的女工道。
在店裏工作有一段時間的服務員小慧、服裝設計師朱鑫磊等人這才無聲對視一眼,也是才知道。他們就說,明明店說是合開,可主力一直都是陳明輝。雖說兩位老板有親戚關系,可這種不合理的出力分配再近的關系出力最多的那個也該不忿,可陳明輝卻一直沒有意見,原來因由在這。
錢宇心中一動,一汪溪流緩緩流過,濕漉漉的。不禁向陳明輝望去,那人正對着他調皮的眨眼睛,眼裏都是邀功。錢宇知道陳明輝是怕底下的員工不重視他才會這麽說,心裏感動,要不是有這麽多雙眼睛盯着,他可能就控制不住自己握上陳明輝的雙手了。不知道用了多大自制力才控制住自己不去看那張硬朗英俊的側臉。
陳明輝繼續道:“為了提高效率,每個工人負責的部分都不同,你們暫時先把料子拿回家做,根據多少留下押金,誰把料子做壞了,從押金裏扣。組長小慧看過合格的才能留下計數,月底開資。不合格的反工,直到合格為止。”
“咱們廠子的地址到家都知道,交工去那就行。暫時不知道廠子以後效應什麽樣,要是好,我會進更多的縫紉機,并将大家聘請為廠子的臨時工。”
折讓很多女工心生激動,她們現在這個狀态就是有幹一件賺一點的提成,沒活就一分不賺,連臨時工都算不上,沒什麽保障。要是能轉為臨時工,最起碼每個月會有保底工資,或者也能月月有活幹。
“我就說這麽多,要是還有什麽不懂的,大家可以過來問我。現在來我和錢老板這裏領料子登記交押金。”
交押金這事,之前找她們幹活的人就跟他們講過,這些女工都理解。人店裏老板那麽貴的料子,怎麽可能說給就給了,拿的人跑了怎麽辦。所以都帶了錢,不争不講的交了押金,拿貨回家做。
剩下小慧任欣和并另外一個周維母親介紹過來的親戚留在廠房這邊幹活,小慧負責裁剪料子,任欣和和另一個女工負責把其他女工交回來合成一樣完整的衣服。
其實說是廠房,其實就是一個八十平的住房,前後有幾十平的小院子。陳明輝把它拿來當廠房,女工暫時在客廳做活。以後要是真生意好,就把客廳和卧室什麽的打通,該成一個五十平的廠房,容下幾十個工人沒問題。要是生意更好,可以将前後院擴了,把鄰居的房子打通。當然,真等到生意火成那樣,這個廠房就是廢棄不用,只等着拆遷,也能等起。
有了這些工人加入,效率提成很快,陳明輝如約完成合約。
方正是市裏下面的一家小店主,頭腦靈,自從上面取締布票,他就看出商機,将正式工作賣給一個親戚,拿着錢開了一個小店。
他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全家人都不支持,他父母妻子都說他瘋了,鬼迷心竅,可他知道個體戶以後一定是經濟發展趨勢。現在看着是金子都不換的鐵飯碗,以後未必多吃香。
過日子生活生活處處都是錢,只要能賺錢那才是硬道理。受着那麽點死工資和人吃香喝辣的大老板根本沒有可比性。相同了這些,方正毅然決然下海了。
要不是這會兒女同志離婚在他們鎮上要被唾沫星子給淹死,估計他媳婦都能和他離婚。但方正不後悔,他知道以後他媳婦會感謝他今天這個決定。
方正在廣播上聽到明宇廣告,一下就記住了,店裏也有很多年輕時髦的女士過來詢問,問的人多了,他就動了心思,這次特意來市裏進貨。就是明宇牌子的服裝定價普遍比別家高,他也選擇都進這個牌子的服裝。
陳明輝将五十件服裝根據方正提供的訂單一一挑選出不同的款式,“你檢查一下貨物,看看款式對不對。至于做工上,你可以抽查幾件看看。不過這方面,你完全可以放心,咱們自己的品牌,還想長長久久的賺錢,這方面我比你們這些進貨的還在意。都是請人專門檢查的。”
盡管陳明輝說的比唱的好聽,但做生意這東西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方正還是選擇自己驗貨。他後面還有兩個取貨的商戶,怕耽誤他麽,他躲到一邊一件一件的檢查。
倒也不會細看到每一個針頭,但也得大致瞅瞅,面料上有沒有破損髒污。五十件衣服,也就十分鐘左右就看遍了。
陳明輝這時候才笑着湊過來,“同志,我家的服裝做工質量都好吧?”
方正點頭,“确實,這貴了幾角錢真沒白貴,款式新穎,做工比我之前在我們鎮上進的貨物可細多了。”
“自己家的品牌肯定更用心,我這就指着口碑呢,不然廣播上那廣告費不花了,價格可不便宜。”陳明輝笑着遞給他一張名片,“這個你拿着,缺什麽少什麽給我寫信,我這有什麽新樣子也給你郵過去照片什麽的看看,想要什麽不用親自過來,我給你發貨。”
方正雖然結果名片卻沒立刻答應,陳明輝就看出他擔心什麽,笑道:“質量問題你不用擔心,我怎麽說,你心裏都沒底,這樣,咱們可以簽合同,我答應你,但凡是質量問題的服裝免費給你退換不說,郵費都算我的。”
“真的?”方正一聽就心動了,如此能省下來回路費不說,節約了時間,他道:“我回去賣着看看,要是效益好,下次你就給郵過來。”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