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遇到熟人
陳明輝和錢宇坐最早班客車去鎮上, 早班車人并不多, 只零星有幾個返回鎮上上班的。公交車晃晃悠悠, 錢宇也迷迷糊糊, 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陳明輝看着有趣, 想到小雞啄米也是這樣。不過他沒敢和錢宇說,怕一大早就招他生氣, 只伸手過去,把錢宇的小腦袋放在自己肩膀上。
“困了,就枕着我肩膀睡,到鎮上得一個來小時, 你補一覺, 到了我叫你。”
錢宇使勁搖了兩下腦袋,可上下眼皮似粘了膠水, 怎麽都睜不開。他枕在陳明輝肩膀上似睡非睡的想着,自己真是被陳明輝慣的太不像樣子了。早飯是陳明輝提前起來做的, 桌子碗筷都擺好了才叫他。他醒來就負責吃,結果現在上了車, 早起的那個不補眠, 竟讓他這個事事等現成的補睡。從前和李翠生活在一起, 起的再早的時候都有,可自從和陳明輝在一起後, 早起做飯的都變成陳明輝,每每都是他把一切弄好,叫自己起來吃就好, 結果就把自己慣的竟起不得一點早。
不過陳明輝卻并不覺得他慣錢宇,反而覺得自己做的遠遠不夠,和上一世錢宇為了他賠上命相比,自己做的還差遠了。上輩子他就是給郝瑩那個賤人提供的生活條件都比這好太多。郝瑩跟他的時候可是沒操心過生計,什麽都是他能給的最好的還要捧到她跟前,即便如此,郝瑩每每總是要挑出諸多不是。可到了錢宇這裏,從初識到現在他給的都是他力所能及,并且現在還要錢宇跟他一起奔波奮鬥,錢宇卻知足的不行,以為自己掉進了福堆。
陳明輝的眼神暗了暗,低頭看着躺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錢宇又柔和下來。
他要努力努力再努力才行。
客車逛悠到站,陳明輝再舍不得還是得把錢宇叫醒。
“小宇,咱們到了。”
錢宇揉着眼睛,明顯沒睡醒乖乖跟在陳明輝後面,陳明輝怕他迷糊着再摔倒,就去牽他的手,一邊又把他身上的背包摘下來往自己身上挎。
錢宇這才清醒些,忙捉住自己的書包道:“不用,我自己背着,只是一些吃的也沒多沉。”
錢宇這兜看着鼓鼓囊囊,其實裏面也沒沉東西,就是一些饅頭和兩個鋁質飯盒裝的菜。沉得東西都在陳明輝身上背的那個包還有拎着的袋子裏,裏面是他們的換洗衣服雙人被,教科書和吃的。吃的他們帶的最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去的地方是不毛之地呢,帶着這麽多,生怕餓到誰一樣。
陳明輝也沒堅持,緊緊握着錢宇的手就進了鎮上百貨大樓。這個點百貨大樓裏的工作人員也不過剛上班,稀稀拉拉,買東西也不擁擠。
兩人也不看別的,直奔食品區。
“小宇,有香腸。”這時候的百貨大樓可不是後世的百貨大樓,要什麽有什麽,或者只能你能拿出錢,沒有的他都能現定制。八十年代的百貨大樓缺貨是經常性的,想吃肉得等,不是天天有,能趕上有香腸也是意外之喜。陳明輝探頭一看,櫃臺上統共才十根,也不知道裏面還有沒有存貨了,他大手一揮,也不問價格直接道:“我都要了,多少錢?”
服務員楞了下,明顯沒想到兩個孩子能買起這麽多東西,這年頭誰家過日子不緊巴,如此大手大腳的成人也沒幾個別說孩子。不過一看陳明輝和錢宇的穿着打扮又釋然了,這年頭給孩子穿新衣皮鞋的都是條件好有背景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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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人家出來的,便是小孩子,服務員也不敢小觑。因此态度還算良好,“十三元,要十斤肉片。”
錢是其次,主要是肉票,偏偏陳明輝不差肉片,他上次做生意時肉票賺了不少,後來回到村裏交給錢宇把着,錢宇過日子知道算計,因此還剩了不少這會兒還是夠的。
他外層口袋裝了些零錢和票子,這會兒翻出來遞給服務員。
陳明輝又道:“小宇你看還有罐頭,這玩意可難得,咱們運氣真好,服務員這是什麽罐頭。”
服務員道:“肉罐頭和魚罐頭,一共就剩下兩瓶了,這還是昨天壓在箱子底下沒看見的。”
陳明輝欣喜道:“這就是運氣了,合該我們小宇有口福,我都要了。”
又轉身指着奶糖道:“大白兔給我來一斤,另外你這裏有白糖嗎,我要半斤。”
錢宇忙道:“大白兔奶糖你買就買了,還要白糖幹什麽,咱們坐火車帶着白糖怎麽吃,總不能用手粘着。”
陳明輝笑着解釋道:“火車上有熱水可以沖糖水喝,咱們坐火車時間長,我怕你坐久了上火,又喝不下去白開水,正好可以沖糖水喝。”
沒想到聽他這麽解釋錢宇沒高興,反而滿臉懊惱。
“你上次自己坐車時你都沒說,就只帶了玉米面的窩窩頭。”
“我不是說了嗎,我自己不敢帶好的怕被人惦記,現在咱們兩個一起沒這個顧慮。再說這買的東西到了火車上也是咱兩個一起吃,難不成你還要吃獨食不給我吃啊。”
“讓一讓……”幾個膀大腰圓的男人扛着豬肉過來,陳明輝和錢宇忙躲開,哪幾人将肉扔在案板上。并不顧慮陳明輝和錢宇兩個小孩兒,直接對那個女服務員道:“今個新殺的豬,你通知你家親戚早點來了嗎,來晚了可就沒好肉了,再晚點肉渣都沒有了。”
女服務員點頭,“早就通知了,正好我一個親戚家這幾天要辦席面,說好了早點來,買些大肥肉的。”
“那你呢,你自己不留點,這豬肉可不是時時有的,這都兩個多月了才殺這麽一頭豬,一會兒外頭的那些人就得聞着味找來。”
女服務員道:“我自己留二斤肥瘦,你幫我選幾塊好地方。”
男人笑道:“你放心好了。”
就這麽兩句話的功夫,就忽湧進一群人,女服務員臉色猛地沉下來,“遭了,來這麽多人,我舅怎麽還不來,再不來可就沒好肉了。”說着翹腳看去,終于從人群中看見一抹熟悉的身影,頓時笑道:“大舅,這裏。”
看見她大舅女服務員心裏就有底了,也不用等她大舅擠過來,直接指着肥肉多的地方道:“這裏給我割兩斤,這地肉肥,辦席面用最好。”
“給我來兩斤,給多割些肥肉……”
“我要一斤,你給我貼這裏割,肥肉多……”
“我要半斤,能不能都要肥的……”
就這麽一會兒功夫,一幫人擠上來,男人剛割下來肉,還沒來得及遞給一旁的女服務員,就有人上手來搶。
“這塊肉好肥,給我,我的。”
男人躲開,呵斥道:“你幹什麽,買肉還是搶肉,這是別人的。”
女人雙眼緊緊盯着那塊肉不放,實在是那塊肉割的太偏心,肥肉占了三分之二。這年代人油水不夠用,看着肥肉親啊,眼睛冒綠光。
“我排在第一個,這肉當然該先緊着是我來。”
“反正不是你的。”男人不耐煩道,探頭看去,女服務員的大舅還在人群中沒擠過來。
女人也是個潑辣的性格,實在是這肉割的太偏心,肥肉太多,一看就是給關系戶留着的,她實在不甘願就這麽放棄,想說鬧一鬧,興許就鬧來了,“怎麽就是不是我的,買東西就該有個先來後到,難不成你還要搞插隊那一套,誰跟你有關系你就先賣給誰。那我們辛辛苦苦起這麽大早排隊的怎麽算,就活該給你們關系戶讓道?”
這可關系到每個人的切身利益,前面多排一個人就多買一些肉,等排到他們的時候很可能就沒有好肉或者根本買不到,因此後面的人都大叫道:“排隊買肉,排隊買肉!”
雖然這時候服務員是很牛逼的職業,也經常甩臉子給顧客看,但這種犯衆怒的事還是不敢明着幹的。
男人和女服務員臉色頓時一沉,忽然像抓到救星般,女服務員指着陳明輝道:“這孩子比你來的可早多了,他之前一直就在這站着,是你自己做主直接給他越過去了,既然你們自己說要排隊買肉先來後到,你們都理應排在這孩子後頭。”
女服務員求助的對陳明輝眨眨眼,他怕陳明輝不肯幫她這個忙,又道:“你不是說要多買些,還有別人托你買,你看你還看中哪塊了,這就給你割。你運氣好,排在第一位,肉肥。”
陳明輝知道她在暗示自己只要幫她這個忙,也會對他特殊照顧,多給割些肥肉。可不巧他一會兒要坐火車,買豬肉沒用。不過這個忙陳明輝願意幫,就笑道:“我這是幫別人排隊,和我一起來的去茅廁了,我不買,他要這些就正好。”
女服務員松口氣,感激的看向陳明輝。
這時女服務員的大舅也擠了過來,陳明輝一看也算是個熟人,他之前去海市坐他對面的兩兄弟中的一個。
男人滿頭大汗的擠過來,女服務員把肉遞給他埋怨道:“你怎麽才來,不是告訴你早點嘛,你要是再不來,這肥肉都被人搶沒了。”
男人笑了笑,“走慢了。”
“你走來的,你家在鄉下,走到這得二個多小時,你起的得多早呀,之前一直不都是坐公交嗎,怎麽不坐了?”女服務員問完似想到什麽,臉色不好道:“我聽舅媽說過,你們村那個誰之前撺掇你去海市做生意,舅媽和家裏人都不同意,你非要去,是不是把錢都賠了?我早就說過,做生意不是好事,要是真那麽賺錢,誰還上班啊?大舅你怎麽就不聽勸。”女服務員是家裏唯一的女孩兒,并且是最小的,一直被家裏捧着,參加工作又進了百貨大樓,更是人人羨慕。慢慢性格就養的十分嬌縱,說話口無遮攔,這會兒不分場合地點就訓斥起他大舅。
女服務員道:“你要謝謝這孩子,要不是他這肉我也給你留不成了。”
男人轉頭道謝,看見陳明輝的臉楞了下,“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瞅着你這麽面善呢。”說完,看到陳明輝腳下的行李袋,一下想起來了。他吃驚的張大嘴巴,“你是那個同樣去海市做生意,一路上就只吃窩窩頭的可憐孩子。”
陳明輝的心猛然一翻個,忙轉頭去看錢宇臉色,沒在錢宇臉上看出明顯異樣他才松口氣。
“我不可憐,還有我一路只吃窩窩頭單純就是因為我自己一個人出門在外怕被賊惦記刻意的。”
女服務員也不滿道:“大舅你怎麽說話呢,這孩子之前買了十斤香腸,一罐魚罐頭一罐肉罐頭,還要一斤大白兔奶糖和半斤白糖。你在看看他腳上穿的皮鞋,身上的新衣,你從哪看出他可憐了?”
男人早就注意到這個小孩子和當初在火車上遇見的時候不一樣了,火車上的那個是灰撲撲的賣火柴小男孩,眼前這個是買火柴的小王子。
突然男人覺得臉有點疼,他還記得當初他和這孩子說帶他做生意,一天給他幾塊工錢,就算幫他了。結果幸好人孩子沒跟他一起幹,不然褲衩子都陪進去了。而這孩子自己單打獨鬥,卻明顯是賺到了。他才不信這孩子說什麽怕被人盯上鬼話,這麽明顯的變化就是做生意賺錢了。
他一個成年人竟然輸給一個小孩子,男人臉上火燒火燎,他覺得已經在冒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