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失約
今天是李翠大喜的日子,可她今日心頭卻并不歡喜。
想當初她和錢父成親那會,家裏日子是緊巴,沒什麽錢,就連請鄉親們吃飯的酒席錢都是借的,可好歹錢父仍是湊夠了二十桌,這麽多桌席面需要不少錢,在那段十分艱辛,吃不上穿不上的日子裏,很少有人家會這麽擺闊。
這時候禮錢也和後來不一樣,大家拿的少,來吃的人多,像一些家窮的甚至就是帶一把菜幾個雞蛋。要是有正式工作的工人還好說,來的都是同事,禮份子錢肯定不少。可偏偏錢家和李家都是農民家庭,不認識幾個工人,自然收到的禮金就少。
所以鄉上有些窮人家結婚是擺不起酒席的,或者擺酒也只會少擺幾桌,叫上直屬親戚,要好的朋友熱鬧一番就算了。而這些人的朋友因了解這對親人的情況,也就不會拖家帶口,一來把全家都帶過來。否則人來太多了,席面大了,有些人家就要因此背負一筆巨額外債。
因而,錢家這樣闊綽的席面,一時間令李翠在左右鄰裏面前很是風光了一陣,後來許多新成親的大姑娘小媳婦都羨慕她來着。
可是這次和她剛成親的丈夫,竟然沒在村中擺酒席,只把兩家人叫過來一起吃個飯就算完了。
李翠委屈的哭,“我整整小了你十五歲,咱兩差這麽多我還不顧父母反對執意嫁給你,圖什麽,不就是圖你曾對我說過以後一定對我好。結果你就是這麽對我好的,連酒席都不擺,你叫我以後在娘家在村中怎麽能擡起頭?”
漢子悶頭抽着旱煙一聲不吱。
李翠氣不過捅了他一下,“你倒是吱個聲啊。”
半晌,漢子才悶聲悶氣道:“我娘說了,咱們是二婚,丢人,就不擺酒了。”
“可成親前明明不是這麽說的,咱們都商量好了,至少擺八張桌,結果一張都沒有。”
漢子又沒動靜了。
卻是門外的婆婆聽見了,立刻尖着嗓子道:“真不害臊,前頭男人剛死沒一年就改嫁人,也不嫌磕饞。你不要臉,我們家還要臉呢。還尋思擺酒席,還當我們家娶你回來不夠丢人啊!”
這要是前婆婆敢這麽說她,李翠早就罵回去了。事實上,她前婆婆也不會這麽對她。她的前婆婆錢老太是鄉上有名的和善人,對誰都笑眯眯的,就是家窮,即便他錢家人品不錯,可許多人家仍是不願意把姑娘嫁進這樣的人家吃苦。
後來經人介紹,李翠認識了錢父,嫁了進來,錢家好不容易說上媳婦,就菩薩一樣把李翠供了起來。
一開始還好,李翠在娘家也是吃過苦的,特別珍惜這段日子。可時間久了,錢家人一直把姿态擺得太低,李翠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覺得自己天上沒有地下難尋,誰娶到她,都是那家人的福氣。更是把錢父的付出當成了理所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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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錢父去世,真正嫁進這家,她才發現,她并沒有什麽特別,也不是所有人都會哄着她供着她。甚至這家人還因為她是二婚而非常嫌棄她。
李翠自己也知道她這是二婚,絕對不能再離婚,否則絕對會被人講究死,收斂起了以前的脾氣,也不敢和婆婆大聲頂嘴,就怕婆婆一個氣不順逼着這任丈夫休了她。
沒見聽李翠還嘴,婆婆才些許滿意,罵罵咧咧離開了,“也就前頭死了的錢家小子拿你當個寶,還不知道惜福。蠢貨,結婚證都領了,還想要酒席,做夢。”
李翠還在小聲嗚咽,卻沒有人向從前的錢父般上前哄她了。
逛了幾日,都沒有合适的生意,陳明輝只能如約去百貨大樓等人。
百貨大樓四點下班,四點十五左右人就陸陸續續走淨了。到了後來,甚至看見了趙佩和馬經理。
馬經理大腹便便,頂着個懷胎五月的肚子重重哼了聲。
“小小年紀不思進取,淨學人家投機取巧,這下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總該知道教訓了。”趙佩幸災樂禍的譏諷着正開心,擡頭一眼看見前方先了他幾步的馬經理,忙追上去。
“姐夫,你回家啊,正好順道捎我一程。”說着就一屁股坐在馬經理後座上。
馬經理臉一拉,比馬臉還長。
“我不回家,也不順道,你下去。”
趙佩讪讪的,“哦,你不回家啊,那幹啥去?”
“怎麽,我幹什麽還得跟你彙報。”馬經理眼睛一瞪,“還有,在單位叫我經理!”
馬經理調轉車把子,嗖地一下蹬遠了。
“哦,原來有人倒貼人都不要啊。”陳明輝似笑非笑道:“也難怪了,三十歲的人長的跟五十多歲似得,哪個男人能下去嘴!”
“你……”趙佩眉毛倒豎,張嘴就要撒潑。
陳明輝卻先一步堵住她,悠悠道:“我勸這位大嬸說話前先動腦子想想,你要是把我說惱了,明個我便把這事拿到你們百貨大樓裏随便一說,再稍微那麽潤色一下,你說會被傳成什麽樣?”
趙佩怒道:“你別胡說八道,我只是單純想搭下馬經理的自行車而已,再說,我們是親戚。”
“哦,我知道啊,可那又怎麽樣,謠言之所以謂之為謠言,就是因為它不必是真的。當初,大嬸您不就是用這手和馬經理聯手把我攆出來的嘛。”
趙佩想到自己平時不怎麽樣的人緣,要是這小兔崽子真去百貨大樓裏随便說點什麽,就算明知是假的,那些老娘們肯定也會添油加醋說的比真的還真。
想到這種可能,趙佩頓時神色慌張了,“你,你一個小孩崽子,我不跟你一般見識。”說完,兔子似得竄走了。
身後鐵門隆隆直響,陳明輝回頭就見一個老頭在鎖門,應該是百貨大樓的打更人。
陳明輝上前一步問道:“大伯,百貨大樓裏的人都走淨了嗎?我和裏面一個工作人員約在這裏見面,并沒見她出來。”
老頭不耐煩的揮揮手,“沒人了,早都走幹淨了,你也不看看這都什麽時候了,天都黑透了。”
陳明輝順着老伯的手指擡頭望去,果然天空已黑蒙蒙一片,那墨色的黑,似無邊無際。
之後幾天,陳明輝白日裏去百貨大樓找過幾次範春娟,範春娟都不在。
“請問大姐,知道賣玩具的範姨為什麽沒來嗎?”陳明輝捉住一個鄰櫃臺的婦女問道。
那女人搖頭,“好像是家裏有事請假了吧,具體怎麽回事我也不知道。”
兩人說話期間,對面櫃臺的趙佩一直探頭探腦,生怕陳明輝真添油加醋說些事情。耳朵就差不能摘下來挂在陳明輝嘴邊。
陳明輝沒理她,繼續問:“那你可知她家住在哪裏,我有事找她。”
“這我可不知道。”那婦女忽然神色戒備的瞪着陳明輝,那樣子明顯是知道的,只是不告訴他罷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誰會把朋友同事的家庭住址随便告訴一個陌生人。
陳明輝問不到,也只能另想辦法,本來都要走了,偏這時候趙佩嘴賤的上來招惹道:“哎,我說小崽子,雖然不知道你和範春娟私下裏達成了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我都勸你趕緊放棄吧。那範春娟一定是害怕了,自己先跑路了。呵呵……”
本來生意上的事夠煩的了,陳明輝沒那精力收拾這些罪魁禍首,可趙佩偏要不知死活自己湊上來,那他也不介意順便收拾她。
“大嬸,我和範姨倒是沒有達成什麽見不得人的勾當。但我可知道有些人确實挺不知道羞恥的,看見那什麽馬經理,就嗲聲嗲氣說話,還抱着馬經理的腰坐人後車座。結果卻是倒貼人都不要,硬被攆下來了。啧啧……這行為這是讓我一個農村來的大開眼界,原來這世上還真有女人幹倒貼的事,還真有男人連倒貼的都瞧不上……”
頓時,周圍人看向趙佩的眼神全變了,有幸災樂禍的,有鄙夷瞧不起的,還有就是湊熱鬧的。但不管抱着什麽心理,這些人都不是要求枝的,只是為了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得勁。
“哎呦,真看不出來,這個趙佩竟是這樣的人,虧平時裝得多矜貴似得,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
“馬經理不是和她有親戚嘛,馬經理的媳婦好像是她一個遠親家的表姐,那馬經理不就是她表姐夫?”
“你也說是表姐夫了,還是那麽遠的。這年頭,有些不要臉的女人親姐夫不還不照樣勾搭,表姐夫算什麽?”
“也是……”
“不是,我沒有,我只是想叫馬經理捎我一程,省個公交車費而已……”趙佩此刻百口莫辯,一切言語都顯得那麽蒼白無力。
“你看,她承認了……”
“真不要臉,以後可不敢叫我老公來櫃臺接我了。”
“你還是叫他在樓下等你吧,畢竟單位裏有這麽個女人,她要勾搭你老公怎麽辦,男人就沒不偷腥的……”
“我沒有,不是……”趙佩試圖解釋,可有人聽她的,大家都只聽自己想聽的。她轉頭對陳明輝大叫道:“你別走,你解釋啊,快和她們解釋清楚……”
陳明輝卻已經自顧自下樓走遠了,任憑身後趙佩大呼小叫,頭都沒回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