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患難
由唐家堡的兩名探子帶路,顧乘風一行人也上了山。因為山勢險峻,山路崎岖,一般人難以上山,顧乘風只帶了四個山莊的高手,唐家堡則派了兩名探子,四個大弟子一同前外,其餘人則守在山下,防備着一些可能出現的狀況。
因之前的事,唐念月心裏不痛快,還擔心被顧乘風知道,一路上都安安靜靜不說話。顧乘風因為之前唐念月對慕雪動手的事,心裏也不痛快,見她今日不纏着自己了,也不主動搭話。夜裏,手下們紮了營,圍坐在火堆邊,顧乘風卻是一個人悶悶地坐在一旁喝酒。
想到成婚那天,她揮袖而去決絕的背影,那隐隐作痛卻堅忍的眼神,他猛地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原本,成婚只是權宜之計,他想拿到玲珑果,想幫她,卻不想弄巧成拙,将二人越推越遠。想到那日在街頭遇見,她卻不願意見他。她知道他在這裏,卻也未曾來找過他,該是心裏傷透了。而如今,她和駱謙在一起,他不敢去想他們之間的關系。陸歸鴻說的話還在耳畔,苦上心頭,他又悶頭灌了好幾口酒。
突然間一只手搭上肩頭,顧乘風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陸歸鴻挨着他坐下,從他手中搶過酒壇子,掂了掂,“大哥,你把這酒都喝了,上山之後可如何是好?”
話雖這麽說,他也拿起壇子喝了一口,“果然,喝口酒,暖和多了。”
只聽顧乘風凄然笑道:“只可惜,酒能暖身,不能暖心啊!”顧乘風作勢又要喝,陸歸鴻卻是沒給他,“大哥,別這樣。等拿到了東西,找個機會說清楚,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麽糟糕。”雖然也知道事情不好辦,但他還是盡量安慰顧乘風。
“機會,只怕是沒有機會了。別人都認為我是人中之龍,卻不想我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有那個苦命的孩子。顧乘風要去搶他手裏的壇子。
“你們不去烤火,在這作甚?”柳憶找了過來,看見陸歸鴻手裏的酒壇子,一把奪過,嗔怪道:“你們兩個酒鬼,還沒到山上,帶的酒都要被你們喝沒了。別喝了,過去吃東西吧,吃飽了早點睡,明天還要上山,早點上山就能早些找到慕雪姐姐要的東西了。”
提到慕雪,顧乘風的眼中閃過光華,但很快就黯淡下去。他站起身子,也沒管二人,直直朝營地走過去。
“顧大哥他是為慕雪姐姐傷懷麽?”柳憶問道。
“嗯。感情這關,終究得他自己挺過去。”說着,陸歸鴻伸出了手,握住了柳憶的,用他溫暖的大手緊緊包裹住了她微涼的小手。
——
休息了一天,慕雪感覺已經好多了,雖然還有些疼痛,但對于習武之人根本不算什麽。她不想因為自己耽誤時間,堅持要上路。駱謙提出要背她,也被她拒絕了。她拄了拐,跟着駱謙的腳步上了山。
原本山路又窄又陡,如今下了雪,更是難走,一腳下去,便是深深的腳印,擡腿都費勁。不一會兒,慕雪便喘着粗氣。白茫茫的一片,看得久了,慕雪只覺得兩眼發花,只覺得前方的一切變成迷蒙一片。她只覺得腿也跟着紛亂的視線發顫,“駱謙!”她本能地用手抓他,很快,一只有力的手臂扶住了她,“我在。”
慕雪倚着他,閉上眼,又睜開。微微靠了一會,才覺得清醒了些。“我可以了。”她松開搭在駱謙身上的手,試圖往前走。
駱謙作勢蹲下,“來,到我背上來。”
慕雪依舊搖頭,“不用,背了我,你更難走。我可以的,你不用擔心。”
看她依舊堅持,駱謙知道她犟,只好作罷。
到了一處臨着懸崖的小徑,路不過寬一尺有餘,往下便是萬丈深淵。慕雪朝崖邊張望了一下,忍不住皺了眉。以前憑她的武功,要過去根本沒什麽,即使不幸滑落,也自信不會有事。但如今,她真正體會到了心有餘而力不足的悲哀。
駱謙看出了她的顧慮,說道:“不用擔心,凡事有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慕雪莫名地感到安心。
二人牽着手,側着身子,背部緊貼崖壁,一步一步往前挪。如刀般的寒風刮在慕雪臉上,刮得她睜不開眼。也好,這樣便看不清那萬丈深淵,也少了些恐懼。
走了大概兩刻鐘,總算走了過去。到了寬闊的地面,慕雪只覺得自己的雙腿微微發軟,長長籲了口氣。駱謙安撫似的拍了拍她的後背,又替她把鬥笠戴上。
現在雖大雪已停,但積雪卻甚厚,雖知道那山洞就在山頂的東面,如今痕跡被雪掩蓋,找起來也是頗為困難。駱謙拿出地圖,比劃了一番,劃出了幾片區域。又砍了些樹枝,在地上做了标記,“咱們就照着這圖上的一片一片地找,你若累了,就休息。”
慕雪點點頭,相處久了,她越來越覺得駱謙這人不壞。雖有時候厚顏無恥了些,但認真做事時,還是很信得過的。
周遭一片白雪皚皚,好多痕跡都被掩蓋了,找起來格外困難。在雪地裏走行格外不容易,何況慕雪還是一個受傷的。但更糟糕的事還在後面,他們已經沒有什麽吃的了。找尋一天,二人都耗費了太多體力,此刻已是饑腸辘辘。而且前兩晚,他們還能在巨石下避避風,如今卻是連個遮蔽風雪的地方都沒有。駱謙喝了一大口水填肚子,又把水囊在懷裏捂了了捂,捂得溫熱了才遞給慕雪,又把那僅有的一點肉幹遞給她,“吃吧,吃飽了我們找個能避風的地方。”
慕雪接過了那一包小小的肉幹,心裏也明白,“我們是不是已經沒有吃的了?”
駱謙卻直接回避了這個問題,“你吃便是了,我不餓。”
尋找了一天,哪能不餓。慕雪拿在手裏,雖也是□□,卻怎麽也下不了口,還是把東西包上了,“我也不餓。”
“不行,你身子還沒有恢複,必須吃,不然你若病倒了,我還要照顧你,如何找那玲珑果?”他說得認真。
慕雪也知他說得在理,其實這一路上,她都是他的拖累,她不再堅持,拿起來吃了幾小塊。
夜幕降臨,他們沒有找到可以避風的山洞或者巨石什麽的。最後駱謙見到地面一個深坑,揮劍砍了兩棵樹,交疊倒在地上,他拿鬥笠,将坑內積雪清了清,總算有了能夠容下二人的避雪的小空間。
地方并不大,兩人只能緊緊靠着,才能容納。慕雪雖然心裏有些抵觸二人過于親密的接觸,但如今非常時刻,她也顧不上太多。沒有了刺骨的寒風,厚厚的貂裘将冰冷的地面與她隔開,暖意漸漸升起。慕雪已昏昏欲睡,但手偶然觸到冰冷的地面,她猛然想到自己雖然穿着貂裘,駱謙卻只是穿了單薄的棉襖,躺在這冰冷的地上。
她以為駱謙已經睡着了,試圖推他。但對方根本沒有睡着,聽到她的動靜便回應了她:“怎麽,哪裏難受,睡不着麽?”
“我不難受。你,會不會冷?”
這鐵石心腸的女人終于開始心疼他了。他依舊是那種輕松的語氣,“我不冷,你睡吧。”
“要不把貂裘鋪着,我們一起睡。”話出口之後,慕雪又覺得有些不妥。她有些後悔之際,就聽見對方開口了:“不礙事,你睡吧,我糙漢子一個,不要緊。”黑暗之中,慕雪沒能看見駱謙臉上帶的笑。
不過事後,駱謙腸子都悔青了。難得美人主動相邀,他卻做起了正人君子,不要倒在溫柔鄉裏要選擇自己挨凍。每每想起,都想打醒那時的自己。
事情進展得遠比想象的困難,而且屋漏偏逢連夜雨,天空再次飄起了雪花,紛紛揚揚,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寒風夾雜着雪花打在臉上,慕雪感覺睜眼都困難。而且大雪天,動物也不出來覓食。餓了兩日,傍晚時分,慕雪已有些渾渾噩噩,最後幾乎無力地倒在了駱謙的懷裏,任由他給自己喂了幾口水,昏睡過去。
慕雪再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駱謙的背上。她試圖從他的背上下來,卻已是餓得兩眼昏花,連動的力氣都沒有。無力地伏在他的背上,腹中是絞盡般的難受。她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眯縫着眼,只覺得這白茫茫的世界似乎永遠走不到頭。
“駱謙,你……不要管我了,我……不想……連累你”她憑僅有的意識含糊道,但身下人卻不為所動。
二人已經三日粒米未進了,駱謙縱使身體再強悍,此時背着慕雪,走在冰天雪地裏,腳步也變得虛浮。但他卻一直不曾停下,背着她,一片一片地找。餓得不行了,胡亂扒了些松針,嚼了咽下去。
慕雪一直渾渾噩噩,大多時候在昏睡,清醒的時候少。這時,她突然感到有什麽溫熱的東西淌過舌尖,她本能地吮吸了幾口,一股腥甜的感覺。腥甜,她倏然睜開雙眼,卻見一條手臂橫在眼前。她明白了過來,這時他在喂自己喝他的血,“不要。”她胡亂甩頭,試圖避開,但他依舊往她跟前湊。
“我不要。”她無力地說。因為她一直在躲,臉上也沾了不少血跡。
駱謙依舊固執地要喂給她。
二人僵持着。
不過他們今日運氣還算不錯,有一只兔子在雪地裏探了個腦袋。駱謙也快餓瘋了,見到兔子紅了眼,放下慕雪,如餓狼般撲了出去。
而慕雪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知他為什麽突然跑遠了。她艱難地翻身,往旁邊爬了爬,試圖借着岩壁坐起來,卻不想按了個空,滾了下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她餓得已感受不到疼痛了,也沒有呼救的力氣,很快又昏死了過去。
駱謙活捉了那兔子,也不管它掙紮,劃了道口子,就大口大口地喝起了它的血。溫熱的血液入腹,感覺頭腦都清醒了幾分。總算天無絕人之路。
可是當他提着兔子回來,卻不見了慕雪的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