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天不遂人願
顧乘風趕到時,只見谷中的石林已經被破壞,巨石崩塌,飛镖、暗釘落了一地,一片狼藉。機關都已經被破壞了,顧乘風一行人毫無阻隔地走了進去。幾人将裏裏外外都找了一遍,屋裏早已不見了回春子的蹤影,倒是碰見了唐飛。
“唐堡主,這是什麽情況?谷主在何處?”顧乘風急切的問。
“我早你們一步到了這裏,闖過石林陣進來就發現谷主已經離開了。不過不要緊,東西我已經拿到了。”唐飛避開自己毀了石林的事,讓唐念月把香蘭草和血蛛遞給顧乘風。
陸歸鴻看了一眼花盆裏的草,又打開紗袋,看了一眼裏面的東西,只見兩只鴿子蛋大小,通體暗紅,毛茸茸的蜘蛛正在紗袋裏爬。“大哥,的确是香蘭草和血蛛沒有錯。”
聞言,顧乘風疲憊的臉上多了幾分神采,但他對回春子不知所蹤的事,還是有所疑慮,“唐堡主當真不曾見到谷主嗎?”
“确是不曾見到。難道老夫還會為了這兩件東西殺了他不成?”唐飛帶着反問道,灼灼的目光逼視顧乘風。
幾人進來之際把裏外打量了一番,确是沒有看到打鬥的痕跡。如今想要的東西也已經到手了,也不好再追問什麽。回春子到底是一谷之主,武功高強,行走江湖多年,應該不能有什麽事,遂作罷。
“顧大哥,如今血蛛和香蘭草已經找到了,我爹之前派人回去取的的幾味藥應該也要到嚴城了,咱們趕緊回去吧,救顧夫人的命要緊。”唐念月說道。
顧乘風擡眸看了她一眼,心知說得她說的有理,但沒有見到谷主,心裏隐隐覺得有不妥。畢竟沒有見到主人,就擅自拿了東西,多少有些不踏實。陸歸鴻看出了他內心的糾結,拍了拍他的肩說道:“大哥,現在回去救伯母要緊,大不了他日再登門言謝。”
“也好。”現在母親危在旦夕,顧乘風縱有顧慮也顧不上太多,此刻也顧不上休息,轉身對顧言說:“讓衆人整頓一下,即刻便啓程回去。”
唐飛也讓人整頓人馬,準備離開。
衆人都欲準備離開之際,柳憶面上卻有些為難。之前她就有接到消息,說慕雪來了這裏,剛才查看房屋的時候她還看見幾件女人的髒衣服,她确定慕雪來過。如今卻沒有見她,心中隐隐有不安。
陸歸鴻見她眉頭微蹙,一臉愁緒,過來問她:“怎麽了?”
“我沒事,只是有點累。”柳憶極力掩飾,裝出一副平和的樣子。
陸歸鴻見她面有倦色,也有些心疼。讓她長途跋涉,披星戴月地趕過來,如今連個休息的機會都沒有,又要匆匆忙忙趕回去,對于這麽一個弱女子,實在是太勞累了。但也沒有辦法,顧夫人病重,治病的事需要他主持,他必須和顧乘風馬上趕回去。若是讓柳憶留下單獨走,他又不放心,想帶着,自己內心也又是矛盾又是心疼。
這時倒是顧言機靈,說道:“陸少爺,柳姑娘到底是女兒家,這舟車勞頓的經不起。不如你和少爺先行一步,我留下來護送柳姑娘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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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恰恰應了柳憶的心意,她睜着一雙美目,帶了幾分期盼的看着陸歸鴻,征求他的意見。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似能掐出水般,那種略帶期盼的目光讓人不忍心拒絕。想她一個柔柔弱弱的女子,跟着自己跑了這麽遠的路,陸歸鴻心裏也是心疼,不想她太累。顧言也跟了顧乘風多年,是個信得過的。“那你們就稍晚些啓程,顧言,你好好照顧柳姑娘。”
顧言應下。
當夕陽染紅天邊的時候,顧乘風帶着人出發了,唐家的人也一同跟上,浩浩蕩蕩的隊伍行走在山澗中,在夕陽中漸漸遠去,最後變成了一串墨點。因為地處偏遠,從這到最近的鎮也得走上兩日,柳憶等人索性在這住下了。陸歸鴻不放心他們兩個人,又留了個莊裏的好手。
當月亮爬上山崗的時候,柳憶就着廚房裏有的東西,簡單的做了幾個菜,端上了桌。就在幾人吃得正香的時候,屋外響起了夜枭聲,柳憶下意識地就沖了出去,循聲張望。石林高大,月光下留下幢幢黑影,遠處的樹林也是黑黢黢的一片,并看不出什麽來。夜枭聲,響了幾聲又停了,沒有人聲,只有夏蟲孜孜不倦地叫着。
——
慕雪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月上山崗了,月如銀盤,高懸在天際,月光透過林間縫隙傾瀉下來,投照在慕雪的身上。慕雪扶着樹幹起身,傾聽着周遭的動靜,除了夏蟲的鳴唱并沒有人聲,難道他們已經走了?那麽多人倘若還在谷中,不可能這麽安靜。想是顧乘風已經拿到了東西。只要東西安然送到顧乘風手裏就好,他此刻只怕正心急如焚地趕回去準備救他母親性命吧。
她又摸出了懷裏的哨子,吹了幾聲。沒過多久,只見林間兩個黑影落下,跪在了慕雪跟前,正是香雪和谷雪。“堂主,屬下辦事不利,還請堂主責罰!”
從她們落地的身影慕雪便知道她們受了傷,如今聽她們說,心裏明白了大半。她微擡下巴,示意她們繼續。
“我們往谷口去的途中,不幸被唐飛發現了,雖奮力想保住,但終是不敵,東西被唐飛奪了過去。事後我們跟過去查看了一番,東西确是已經到了顧公子手中,如今顧公子已經帶着人馬返回嚴城了。”
慕雪聞言,心裏不失落是假的,自己辛辛苦苦找尋的東西,倒成了給唐念月做嫁裳。絲絲苦澀在心底蔓延開來,第一次深刻的體會到了身為弱者的無奈。如果她還是當初的她,唐飛又能奈她何?想想腹中的孩子,這種怨憤被壓了下來,有得必有失吧。至少,他可以救自己的娘了。
“顧公子和唐飛的人都走了,不過柳憶和兩個顧家的手下留了下來,就住在谷中。”
“好了,我明白了。你們起來吧,這事也不怪你們,你們傷得也不輕,找個地方療傷去罷,我這會是不能幫你們運功療傷了。”
自己主子的事,二人早已聽到了些消息,如今看着昔日風光無限的主子一身狼狽,二人已是心如刀絞。而今二人任務失敗,主子不追究已經是莫大的恩德,哪裏還敢再奢求主子替自己療傷。“堂主,是屬下無能。”
“你們對我已經盡心了,天不遂人願罷了。”後半句是對她們說的,亦是對自己說的,“你們走吧,行事務必小心。”
二人拜退,又縱身一躍,雙雙消失在了林間。
見二人已走,慕雪就着月光,一步步朝谷中木屋走去。肚子此時響了起來,在靜寂的夜中十分明顯。慕雪拿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自言自語道:“孩子,是不是餓了,別擔心,娘馬上去給你弄吃的。”說着,加快了腳下的腳步,朝林外走去。
柳憶還在門口張望,循着夜枭聲響的方向看了又看。顧言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說道:“柳姑娘,那不過是夜枭罷了。處在這深山之中,有這夜枭之聲也是再正常不過了。姑娘切莫擔心,回去繼續用飯吧。”
聞言,柳憶嘴裏說好,但目光還是忍不住往那邊又瞟了瞟。這回,她隐隐看見有個人影往這邊走來。她揉了揉眼睛,雖然看不清人臉,但就那個身段來看一定是大師姐,錯不了。她連忙指給顧言看,“你看那有人!”
話一說完,不等顧言提來燈籠,她已經一溜小跑下了臺階朝那邊跑過去。
對面的人影越來越清晰,一襲白衣款款而來,夜色也掩不了那絕食的容顏,不是慕雪是誰?
慕雪見到柳憶朝她過來了,也加快了足下的步子。
“慕雪姐姐。”柳憶見到慕雪,不管不顧地抱了上去。
此刻顧言已提着燈籠,跑到了跟前,看清來人,面露喜色,“慕姑娘,你怎麽在這?”
借着燈籠的光,柳憶更清楚地看到了慕雪的模樣,發髻微亂,幾縷頭發垂下,臉上,身上都有泥漬。一雙手冰涼,帶着夜裏的寒氣,手上有很多擦痕。人比起之前見到,又消瘦了不少。柳憶哪裏見到自家師姐這麽狼狽的模樣,頓時眼中蓄起了淚水,淚珠随時都會滾落。
慕雪卻是溫柔地執了她的手,“進去說。”
柳憶給慕雪打來熱水梳洗了一番,知道她還沒有吃東西,又跑去廚房忙碌了一陣,拿出了炖的半只山雞,又炒了一個野菜,端到慕雪跟前。慕雪今日忙活了一天,除了早起喝了碗粥,粒米未進,如今是真餓了,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柳憶看着平時做什麽事都是穩如泰山,吃在衆師姐妹中高高在上的大師姐,此刻卻餓得饑腸辘辘的,心裏卻是酸酸的。
吃完飯,慕雪精神好了很多,兩人關上了房門,低聲談話。
“師姐,你怎麽弄得這麽狼狽?唐飛拿到的藥引,不會是從你手裏搶過去的吧?”
慕雪雖然不願意承認,但還是點了點頭。
聞言,柳憶卻是滿臉氣憤,“太過分了!唐念月今天拿了藥引給顧大哥,顧大哥覺得欠了她的情,感謝再三的。而且這次顧伯母生病,本來就有幾味稀有藥材是唐家提供的,如今藥引的功勞又被她白白占了去,要是顧家一感激,要顧大哥以身相許怎麽辦?”柳憶越想越惱火,拿着帕子在手裏揪,仿佛那就是唐念月,要将她撕了般。
慕雪倒是沒有想那些,“救乘風的母親也是我應該做的,她能得救,我也替她感到高興。至于恩情,雖是落在了唐家頭上,但是以身相許的事,乘風怕是不會做的。你也不要瞎操心了。”她還是相信顧乘風。
“喲,乘風,已經叫得這麽親密了。”柳憶倒是一下子轉換了關注點,揪着慕雪的稱呼不放。“說,你們不會是私定終身了吧?”
慕雪看她雙眼亮晶晶,一臉看八卦的表情,想了一想,還是決定告訴她:“嗯,他說會娶我。而且,我懷孕了。”
一記驚雷在柳憶的腦海中炸開。“真的?”柳憶雙手捂住嘴,滿眼的不可思議。随後,又是滿臉興奮,想說話,卻激動得不知道說什麽,最後拍了拍臉,冷靜了一下,賊兮兮地說:“顧大哥下手夠狠的。”一招即中,好生猛。她把腦袋湊到慕雪的肚子上,“讓我聽一聽。咦?怎麽什麽也聽不到?”
“傻瓜!”慕雪一拍她腦門,笑道:“才不到兩個月,哪有那麽快能聽出動靜來。”說話聲音是無比的溫柔。
柳憶已經完全從對唐念月的氣憤上轉到對這個孩子的欣喜上來了,她枕在慕雪的腿上,環抱着慕雪的腰,臉靠到慕雪的肚子上,“真好,師姐,你就快有家了。以後女的像你,肯定風華絕代。男的像顧大哥,肯定也是一表人才。想想就覺得很美妙!到時候,我是什麽,是姨……”柳憶絮絮叨叨地說着,臉上是一副神往的表情。顧乘風的姿色,配自家師姐,雖然師姐吃虧了些,也是良配啊。
快樂總是會感染了,慕雪也覺得一日的疲憊都一掃而空。雖然失去了那七成功力,但老天爺也待自己不薄了。
這夜,二人房裏的燈,直亮到深夜。
窗外,月朗星稀,明月高懸,灑落一地銀輝。她們沒有發現,有一個身影,沉重如墨,在她們的窗外,站了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