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藥引
雨後初霁，回春子帶着慕雪到了一塊高聳的峭壁前。崖壁光禿禿，只有少許的幾棵小樹從植被中探出身子，伴着幾株草，孤零零地生長在這山崖之上。“血蛛就生活在這懸崖之上的岩縫裏，喜歡在懸崖孤樹上織網，不過剛下過雨，這會怕是找不着了。”
慕雪也擡頭看了看高大的峭壁，高聳入雲，只有極少數凸起的岩石和孤零零的幾棵樹，因為雨水的浸漬，此面又是陰面，缺乏日曬，峭壁表面有大片地方被綠油油的苔藓和地衣覆蓋。如今下過雨，更加濕滑，攀爬起來極為困難。
稍後，回春子又帶她去了谷中一偏僻處，只見荊棘遍布，滿地藤蔓。“香蘭草高三四寸，葉狹長，似蘭草，不開花葉子卻帶有蘭花的清香，最喜生長在這荊棘遍布之地。慕姑娘，你所要的這兩樣東西，老夫手裏也沒有現成的，當初不願相助，也不是老夫鐵石心腸。而是既然此物世間罕有，獲得談何容易？老夫只能幫你到這裏，剩下的就只能靠你自己了。”
慕雪拱手謝過，這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地恩義，人家願意相助，已是感激不盡。
“雨後有利于香蘭草生長，你這會找正合适。”說着，他又示意一旁的冷雲，只見他拿出了一副銀絲編成的手套和一把柴刀。“這些東西你應該用得上，至于最後能不能找到，就看機緣了。”
話說完，回春子就帶着弟子走了。那個灰黑色的身影漸漸淡去，化入谷中的霧氣中。慕雪看着他的背影只覺得這個人其實還不錯，只是因為不了解，江湖便對他有了太多的誤解。
看着茂密的荊棘和瘋長的藤草，慕雪也是微微皺眉，這找起來談何容易。她摸出了腰間的竹哨，吹了暗號，利用千裏傳音術外傳，反複了幾次。沒有人來，想是自己的人有事耽擱了，此時便只能自己動手了。
她戴上了那銀質手套，揮着柴刀，一路披荊斬棘。雖然有手套可以撥開荊棘藤蔓，但身上卻沒有什麽防護，盡管小心，手臂時不時會被刺紮到，衣服也不免被荊棘劃破，露出白嫩的肌膚，上面帶幾條紅痕。慕雪卻是全然不在乎，依舊揮舞着柴刀，一點點向前推進，一雙眼留意着足下和四周。
大雨過後，一地濕泥，鞋上、裙角全是泥漬，狼狽不堪。正值夏季，雨後又帶着潮意，找了沒多久，豆大的汗珠便順着面頰滑下，身上也是黏黏膩膩。她随意地拿袖子糊了一把臉上的汗，繼續專注地尋找。
皇天不負有心人，在這日日頭西斜的時候，慕雪總算找到了幾株，她一手撥開荊棘，一手小心地探進去将那幾株香蘭草全都拔起。猛一用力，手臂刮到了一旁的刺，立刻有血珠冒了出來。慕雪卻是顧不上了，将那幾株草放在手裏看了又看，又湊到鼻下嗅了嗅，應該就是它了，沒有錯。
這日，慕雪一身泥污，汗涔涔地回到了住處，心裏卻是滿滿的喜悅。她對于這草怎麽用不甚清楚，便沒有洗去根系上的泥，而是找了個花盆，加了土，先種上，等着到時候交給陸歸鴻。解了衣裳，身上是星星點點的紅痕，有的還劃出了血口子，結了一小條痂，慕雪對于受傷早就見怪不怪了。此刻也只是平靜地蘸着藥膏，對着鏡子，給看得着的地方上藥。想到那日他心疼地撫摸着她背上那些早已愈合的痕跡，一點點親吻，只覺得心中柔軟一片。她情不自禁地把手搭在肚子上，摸了摸，至少兩件東西，她已經找到一件了，就差血蛛了。這夜，她睡得特別安詳。
第二日，她早早地就醒了，先去崖邊看了一圈，崖壁還是濕漉漉的，極難攀爬。她索性回到了那片荊棘地，打算再找上幾株香蘭草，有備無患。她今天又吹了吹哨，還是沒有人來，她也顧不上許多自己忙碌了起來。這些都是在江湖上闖蕩多年的老手了，論武功也是江湖上出類拔萃的，即使遇到了危險，她也相信她們有脫身的本領，是以也不擔心。
到了中午的時候，慕雪将新找到的幾株香蘭草收好，準備收工回去，卻只聽得一聲巨響，地動山搖，像是有什麽東西轟然倒塌的聲音。她拿了東西就匆匆往回趕。
——
回春子坐在窗前，往外掃了一掃，沒有看見慕雪的影子。“那姑娘又去找東西了麽？”
“是的，師父，她一大早就去了。”冷雲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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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真是上心。”他随意地看着窗外的風景，眼中意味不明。
無意間，他透過石林間的縫隙，看到有一群人往這邊來。“最近吹的什麽風，仙人谷許久沒有這麽熱鬧了。冷雲，去會會他們。”
“是，師父。”
——
到了小木屋，只見回春子帶着弟子正神色凝重地看着谷口的方向。慕雪也看了過去，只見石林中陣法大作，煙塵四起，慘叫聲不斷，看來是有人硬闖了。
“在下實在無意冒犯，只想求藥，還望谷主給個方便，如若不然，在下只得硬闖了。”慕雪聽出來了那是唐飛的聲音。他果然來了，而且比想象的更快。
“砰——”又有一個石柱轟然倒塌，倒在地上，讓整個山谷都為之一震。唐飛果然動真格了，而且為了硬闖，大有毀掉整座石林之勢。一下子煙塵四起，響聲震天。
回春子眼神凝重，面上卻毫無驚慌，慕雪知道這樣的人必定會為自己留一手。只聽得他對弟子說：“去把所有的機關打開，他要鬧，老夫陪他玩個夠。”
“是，師父。”
慕雪聽着外頭的動靜，卻是有幾分擔憂，“谷主，唐飛這人行事心狠手辣，不好對付，他這麽弄下去，只怕先生你一心建立石林陣法會毀于一旦。不如先做緩兵之計。”
聞言，回春子臉上卻是浮現出一絲不屑，“無妨，對付這樣的人，最好的辦法就是不理會，他要鬧，就讓他鬧去，那些身外之物，本就無所謂有或者沒有。我打算離開這，姑娘你也多保重。”
慕雪沒想到他竟然要離開，但很快便也想明白了，留下一座空谷讓別人鬧去，自己走得潇潇灑灑，回春子倒是真灑脫。而且外人所傳言的那些稀世珍寶，指定也都放在了隐蔽處，也不怕別人尋。既然對方對唐飛不屑一顧，她又何須再擔心。
“谷主保重，今日之事，多謝谷主。”
“不用謝我，希望她日姑娘救了想救之人，記得回來看看我這個老人，談談音律。”說完，也不管慕雪是否答應，便擺了擺手，“姑娘，帶上你的東西，走吧。”說完，他便轉身進屋了。
慕雪知道他必然有自己的打算，不會有事，便也不多問，徑直回了自己房裏，捧了那個花盆，向谷中深處走去。
沒走多遠，便只見幾個白衣女子翩翩落下，正是自己的手下。“參見堂主。”
“免禮，外面情況怎麽樣了？”慕雪不敢耽擱，邊走邊問。
“唐飛帶了不少人來谷裏，把谷口圍住了。四師姐的手下受傷了，已經撤了，我們也與唐飛的人交了手，不過沒有受傷的，不過他已經知道你來了谷裏，入谷之後，勢必會找尋你。至于四師姐他們，還在路上，預計今晚能到谷中。”
“好了，我知道了。”顧乘風來了，只要今晚把東西交到他手中便可。
“那堂主，我們現在怎麽辦，是否要撤？”手下還在請示自己的意思。
慕雪卻是腳下不停，帶她們去了大峭壁跟前。“我們不走，我們要在這找血蛛。”說完，她把手中的花盆遞到其中一個弟子手中，讓她在下面守着，自己拿出了兩個之前便已準備好的飛索，一個拿在手中，一個遞給了另一名弟子。“香雪，你輕功好，你跟我上去找血蛛。容雪，你拿着香蘭草，在下面守着。”
說完，慕雪便飛出了手中的飛爪，向岩上攀去。岩壁濕滑，即使鐵爪深入岩縫中，慕雪抓着下方的鐵鏈在岩壁上行走也不容易。只得一手借助飛爪，一手借着匕首，小心地向上攀爬。血蛛生活在岩縫之中，而且喜歡在崖壁的孤樹上結網，因此，要找尋的目标也明确，奔着懸崖上的那幾棵孤樹而去。慕雪時而抓着凸起的石壁，時而将手伸入岩縫中借力，找到落腳點後，腳上發力跳出，随後飛出飛爪挂在岩壁之上。這兩日為了找香蘭草受的傷雖不是大傷，此刻卻也是酸痛難忍。因為銀絲手套容易卡在岩峰裏，慕雪所幸摘了，徒手攀附，細嫩的手上多了不少血口子，将岩縫染上幾點暗紅。
容雪在下面捧着花盆，小心留意着四周的情況。二人就這麽攀在光禿禿的峭壁上，目标太大。所幸的是峭壁在仙人谷深處，又是側對着木屋方向，一時也不容易被發現。遠方驚天動地的聲音還是時不時傳來，容雪不敢掉以輕心，時而伏在地上傾聽，時而搭手遠望，時刻留意着周圍的動靜。
慕雪的運氣還算不錯，在她查看了三棵孤樹，在看第四棵樹的時候，發現了一只正在樹枝間織網的血蛛。個頭不大，不過已是絕對的幸運，不然在這岩壁之上，及時發現了，蜘蛛在這岩壁之上爬行速度甚快，又有諸多岩縫藏身，對于艱難攀附的人來說，想抓着實困難。而如今這血蛛正在織網，真是天賜良機。慕雪一手抓着飛爪，一手小心從腰間拿出紗袋，看準目标，快準狠往上一扣，并迅速收緊紗袋，只見一鴿子蛋大小的血蛛在袋中亂爬。不過這一扣，岩上飛爪卻是被拽了出來，幸虧慕雪眼疾手快一手攀住了那顆樹，才避免被摔成肉泥。她懸在空中，看一眼足下，只覺得頭暈目眩，一陣惡心，她強定住心神。将那紗袋從新系在腰間，騰出手，将匕首插入岩縫，才多了個着力點。
等慕雪終于落地時，腿是酸軟的，身上也是冷汗涔涔，眼前只感覺天地都在旋轉，她費力地靠在岩壁上喘着氣。不過今日算是上天眷顧，二人各抓到一只血蛛，雖然個頭都不大，卻也已是萬幸。
而遠處的聲響已經停了，慕雪估摸着唐飛只怕已經過了石林陣，很快就會派人往這邊來。她片刻也不敢耽擱，把東西往兩個手下手裏一塞，此刻日薄西山，顧乘風只怕已經到了。“你們，趕緊拿着東西走，避開唐飛的人，把東西送到顧公子的手中，務必要小心。”
“堂主你不跟我們一起？”香雪見慕雪臉色發白，着實有些擔心。
慕雪聞言擺了擺手，“不了，我需要休息一會，你們先走。這邊草木茂盛，即使唐飛的人找來，我也好躲藏，你們無需擔心我，只需要盡快把東西送到顧公子手中，快去！”
二人聞言，相互看了看，雖有些擔心，還是拿起劍，抱着東西離開了。
而慕雪的身影，在夕陽之中，卻是顯得那麽瘦弱單薄，她強撐着走了幾步，終是兩腿一軟倒在了地上。
慕雪艱難地支起身子，四下無人，她撩起裙子看了一眼，亵褲上隐隐有血跡。她咬着牙，用玉簫撐着自己站起來。堅強，堅強，再堅強。孩子，挺住！她一手捂着小腹，踉踉跄跄地向叢林深處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