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做客
白沙渡口,月光下涼風習習,蘆葦被吹動,發出沙沙的聲響。
“師姐,你今日和顧乘風碰了面?”柳憶揭下了臉上的面紗,看着來人。
慕雪緩緩回過身說道:“是的。”對比柳憶的婀娜姿态,她卻是身姿挺拔,帶着莫名的氣勢。
“唐飛要來仙華山莊。我這些年,多番調查,覺得唐飛極有可能便是師父要找的人。”不過唐家堡位于險峻高山之上,守衛森嚴,慕雪當年混進去,也着實廢了番力氣。而且并未調查到十分有力的,能證明他就是那人的證據,只不過他的一些習慣和做法都很符合師父說的那人。“我此番接近顧乘風,就是想借此機會混進仙華山莊,調查那唐飛。”
“師姐,這事我也會盡心的。我現在已和他二人接觸了些日子,他們也未置疑我的身份。”柳憶一直以來都特別崇拜大師姐,當年她十五歲獨自下山闖蕩江湖,而今自己十六歲了,初次下山,她很想替師父做點什麽。
慕雪哪裏不知道她的心思,但她終究放心不下,“唐飛那人心狠手辣,詭計多端,不是你一個人應付得了的。萬一身份暴露,你太危險了。”
“我會小心行事。大不了,打不過就跑。”在衆師姐妹裏,柳憶的輕功是最好的,如今她還是初生牛犢,自信滿滿。
“切莫大意,唐飛的武功深不可測,若真正面交鋒了,哪是能随便逃脫的。我進入仙華山莊後,還需要你暗中幫助。若是不幸敗露,我會擔下,你則繼續潛伏。務必小心謹慎,那唐飛是個狠角色。”對于這個小師妹,慕雪依舊是不放心,再三叮囑。
——
鬼使神差地,顧乘風又走到了白沙渡口。他本是心生煩躁,想出來散心,卻不由自主地來到了這裏。
成片的蘆葦在夜風下連綿起伏,想起白日那在蘆葦叢中飄忽遠去的身影,顧乘風心中竟懷着某種希冀,希望再見那人一面。
他被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震驚了,無奈地甩甩頭。不過萍水相逢,竟念念不忘起來了。他昔日最煩那些癡兒怨女,如今自己竟也對一個見了不過一面的女子念念不忘,他自己都鄙視自己。
顧乘風拔了劍,原本打算練劍平複下心情,但卻聽到了隐約的簫聲。他屏氣凝神,确是簫聲沒有錯。想到白日裏她手持玉簫,冷傲如梅的模樣,他不禁加快了腳步,循聲而去。
蘆葦叢中,一女子身影影影綽綽,一襲白衣,在如水月光下籠罩着淡藍的光輝。那不正是慕雪嗎?顧乘風不禁心跳加快,臉上也露出了笑。
“慕雪姑娘。”他喊到。
慕雪臉上沒有絲毫的壓抑,早在之前她就聽到了腳步聲,而且憑聲音已辨出是他。一天之內第二次相遇,這個進度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不用她刻意創造時機了。她眼中露出笑意,他自然沒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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緩緩轉過身,她的眼中已變成驚訝。“顧公子,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個……”顧乘風盡量掩飾自己的不自然,“我随便走走,沒想到能在這裏再遇見姑娘,真是好巧。”
“哦,那的确是好巧。”慕雪一副淡淡的模樣,反而增加了顧乘風的不自然。“不知公子深夜來此,有何貴幹?”
“不過是心煩意亂,随處走走,而這恰巧是我平日練功的地方,便來了此處。不想在這遇見姑娘,實屬有幸。”顧乘風已平複了心境,謙和有禮道,“不知姑娘為何在此?”
“與你一樣,不過閑來無事,散散心罷了。”慕雪的語氣依舊是淡淡的。
“我聽姑娘的簫聲輕揚婉轉,如怨如慕,如泣如訴,似有無盡憂愁。姑娘可有心事?”顧乘風雖不是拈花惹草的人,但慕雪讓他莫名的想接近。
慕雪聞言,星眸微垂,淡淡一笑,“公子果真精通音律。不過是些悲傷的過往,不值得說。”說到後半句,慕雪臉上落寞一閃而過。
她的表情沒能逃過顧乘風的眼,他本能的直覺,這個冷傲如梅的女子背後一定有故事。她不似一般女子的嬌柔與媚态,亭亭玉立于水畔,如白玉的雕像,美卻不失堅毅。那對眼眸如盛滿星光,在夜裏熠熠生輝,眉眼低垂的模樣,倔強又惹人憐惜。原來真的有人,只是肆意一站便自成風景。
這次偶遇,沒有持續太久,慕雪便告辭了。顧乘風看着她遠去的方向,一臉悵然若失的模樣。
只是他不知的是,慕雪的武功遠在他之上,她并未走遠,而是隐藏在葦叢中,借着如水的月光,他的表情都落入了她的眼中,嘴角微勾。
——
唐家父女到的這天,仙華山莊早已派人夾道歡迎。莊內還叫了戲班子,擺了酒席,着實熱鬧。顧超群帶着顧乘風去迎接賓客,“唐堡主,真是有失遠迎。你千裏迢迢而來,實在是令舍下蓬荜生輝。”
“哪裏哪裏,顧莊主過謙了。”二人見面不免寒暄了一番。
站在一旁的顧乘風也見了禮。
唐飛把他打量了一番,儀表堂堂,還算配得上他閨女。捋了捋胡子,滿意地笑笑。
看着眼前一臉精明模樣的前輩,顧乘風只覺得陰測測的,總覺得他的笑背後,隐藏着些什麽。他又看了眼唐念月,模樣倒也說得上花容月貌了,但打扮得過于精致了,倒顯得豔俗了。這會她倒是派溫柔娴靜的模樣,但奈何她的跋扈顧乘風早已耳聞。此等女子,實在消受不起!
看着眼前嬌豔如花的女子,他不禁想起了那個一襲白衣的女子。像一陣風闖進他的眼中,又飄然而去,他只知道她的名字卻不知道她從哪裏來,又去了哪裏,至此無從找起。轉眼已有十日了,也不知何時再見。
他對着唐念月的方向發了會呆,本是無心的。看在對方眼裏倒成了有意了,暗暗竊喜。只不過唐念月的竊喜很快變成了不解,因為顧乘風很快就變得冷冰冰的,禮貌而疏遠。
當唐念月看到柳憶的時候,似乎就明白了什麽。看着眼前這個面容精致,身量苗條,樣貌一點不輸自己的女人,唐念月看得心裏冒火。而且這一副嬌嬌弱弱的模樣,看着就像狐貍精,八成是纏着顧乘風,她嗖嗖放了幾個眼刀過去。
看着對方不善的目光,柳憶只覺得莫名其妙。那眼神看得她渾身發毛,她不禁往陸歸鴻身後躲了躲。唐念月見了倒是收回了眼刀,不再看她。這女人纏着的事陸歸鴻,不是顧乘風,再好不過了。
席間,顧超群和唐飛自是相談甚歡,把這幾年的武林大事都讨論了一番。唐念月被安排在了顧乘風身邊,顧夫人也在給二人創造機會,尋找話題。不過顧乘風并不願意多談,盡着禮數的同時,盡可能和陸歸鴻說話,避開那些話題。
唐念月一頓飯吃得悶悶的。
一旁的柳憶倒是看明白了什麽,低頭吃着飯,暗中竊笑。
武林中的堂堂唐家大小姐熱臉貼人冷屁股了,有意思。
席間,唐飛假裝無意間提起了顧乘風的婚事,“令郎如今二十三了,已到了成婚年紀,可有鐘意的人家。”
“還不曾有。”顧超群說道。
“小女如今也已二十了,一直眼光甚高,近年來多人提親也未能入眼。令公子儀表堂堂,年紀輕輕便已在江湖小有名氣,實屬良配。近些年,顧家和唐家也諸多往來,你我結親,豈不更好。”唐飛已經表明了意。
顧超群也早就和顧乘風通了氣,也知他不願意。“唐堡主有結親之意,實在是顧家的榮幸。不過犬子終日游蕩在外,玩心慎重,在武林中也未能有所建樹,只怕配不上令千金。”
“顧莊主這麽說真是折煞唐某了,我唐家堡地處……”
唐飛本是客氣的話,後來已帶點利誘加威脅了。顧超群一直打着太極,沒當着衆人駁了唐飛面子,但也沒有答應,意思是再明顯不過了,顧家不願意結這門親事。
這頓飯,顧乘風是食不知味,深怕爹把他賣了。不過幸好,顧超群委婉地回絕了,這必須是親爹啊。
席散之後,顧乘風便叫上陸歸鴻匆匆離開了山莊,說是有事要辦。
有如此美人在家,還是有多遠走多遠吧。現在真是弄得,有家都不敢回,好不凄慘。
——
慕雪已在城中逗留多日,一邊追查那采花賊的行蹤,一邊等唐飛。
這日,她在屋內,将這些年駱謙犯案的時間和地點寫在紙上,一字排開,看着看着,竟有驚人的發現。
她收了紙條,出了門去找柳憶。
她穿着夜行衣,足尖輕點便躍上高高的牆頭,那些山莊護衛對她形同虛設。借着夜色的掩護,不過轉眼間,她已從這側牆頭到了那側屋脊之上,貓身快走,毫無聲息。
她很快找到了柳憶的住處,“咚咚咚”,在窗戶上敲了三下。
窗打開,她終身躍入,關窗,一氣呵成。不過是一瞬間,一切歸于原狀,仿佛從未有人來臨。
“師姐,你終于來了。晚宴後,顧乘風和唐飛一直在書房裏談話,派人把守着,不知在說些什麽。我試圖打探消息,但把守的都是高手,我險些被他們發現。”柳憶看到慕雪就像看到了救星。她本想抓住機會,好好表現一番,卻不想出師不利。果然,她和大師姐還差的遠。
“你沒有輕舉妄動便好,唐飛那人,着實不好對付。”慕雪口氣溫和,絲毫沒有責備她的意思。她從懷裏拿出了那幾張紙,擺在了桌上。“你看,發現了什麽?”
柳憶專注地看了會,本想說,那駱謙出沒的城并沒有什麽規律,日子上也沒有什麽特殊的。但師姐叫她看畢竟有她的道理,柳憶又仔細地看了一邊。這次,她慢慢睜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