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說親
月光下,慕雪站在河邊,水面波光粼粼,記憶的閘門再次打開。
“娘,你不要走。”
“小雪,對不起,娘實在顧不了你了。”
“娘,別走,不要離開小雪。”那時的她不過五歲,一雙小手緊緊抓着娘親的袖子。
娘也是眼淚漣漣,取下脖子上挂的玉佩,套在了她的脖子上。“小雪,對不起,娘沒有能力帶你走。”她在慕雪的臉頰親了一口,別過臉,終是含着淚,咬着牙,掰開了她的小手。
慕雪追出去,摔倒在地,哭喊着,可是她的娘卻沒有回頭,不顧她的哭泣,只是頓了一下便匆匆跑遠,消失在她模糊的視線中。
“娘,不要走。”她哭得聲嘶力竭,直到聲音嘶啞,哭暈過去。
再醒來,空蕩蕩的屋子裏只剩下了她和爹。
……
雖然那時她不過五歲,娘的樣貌已經模糊,但娘離別時的那一幕幕卻深深印在了自己的腦海中,揮之不去。每每想起,痛徹心脾。
她從懷裏掏出了那枚撫摸過無數次的玉佩,對着月光,看了又看。
最後她把那玉佩塞進懷裏,翩然離去,隐沒在夜色中。
――
收到了顧言的書信,顧乘風一行人上路朝仙華山莊趕。
和幾人待久之後,柳憶也不再拘謹,表現得熟絡起來,一路上和幾人有說有笑。趕路之餘,也頗有游山玩水的興致。路上看見沿路的野花,興起了便拽了幾串來玩。休息之餘,看見飛舞的蝴蝶,也忍不住撲幾只。
陸歸鴻沒有想到她是這麽活潑的人,倒是有些意外。但看她笑得眉眼彎彎,自己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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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乘風見她玩得開心,覺得帶着一起上路也挺好,至少彼此都不無聊。而且離開洛城之際,他也特地讓顧言去那家妓院打聽了,柳憶确實是幾個月前被一個江湖賣藝的老爹給賣進妓院的,在妓院裏的表現也并無異常。原本還對她存了幾分疑慮,如今也放下了心。
幾人在十日後的下午到了仙華山莊。朱紅大門之上是一方匾額,幾個燙金大字,龍飛鳳舞。進了山莊大門,只見碧瓦飛檐,樓閣林立,柳憶看得花了眼。仙華山莊是武林裏的大門派,氣派非凡。
轉過了幾重門,柳憶便見到了莊主和夫人。莊主顧超群虎背熊腰,很是精神。顧夫人雖上了年紀也是風韻猶存的美人,端莊大方。顧超群見人回來了,便叫了顧乘風進書房議事,留下夫人招待陸歸鴻和柳憶。見到這麽标致的姑娘,顧夫人難免将她往顧乘風的意中人方面考慮,不免多看了幾眼。
“柳姑娘家在何方啊?”顧夫人禮貌問道。
“小女子身世飄零,早已不知家在何方。這次承蒙顧大哥和陸大哥相救,才免于落入賊人之手。”一番話既回答了顧夫人的問題,又交待了幾人的相遇,隐去了青樓的這段過去。陸歸鴻原本還擔心柳憶天性單純,怕她照實說了引得對方不滿。如今看來倒是他多慮了,柳憶遠比他想的機靈。想想也對,要想在青樓生存,也需明白見什麽人該說什麽話。他向着柳憶笑笑,沖她去了鼓勵的目光。
顧夫人又和柳憶說了幾句,其間一直在觀察她的神态。生着一張嬌俏可人的臉,行事雖拘謹,但也是個知禮數的,印象不算太差。原本她有些擔心這女子纏着顧乘風,但全程陸歸鴻的目光都未曾離開她身上,她明白了這多半是陸歸鴻的意中人,放心了幾分。
書房裏。
“風兒,唐家堡堡主傳來書信,近日将登門拜訪,如今他已在路上。他在信中提到,有意和我們結成親家。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爹希望你考慮考慮這門親事。”
顧乘風如今二十三了,也知道自己到了成家的年紀。這幾年七大姑八大姨也沒少出主意,以至于有陣子他完全是為了逃避說親的才出去行走江湖。如今,連親爹都加入了逼婚陣營,顧乘風頗有些頭疼。
而且唐家堡堡主是何許人也?唐飛,一個目光如炬的精瘦老頭,行事作風狠辣,顧乘風一直覺得他戾氣太重,對于他的一些行事作風也不太認可。雖然唐飛從十幾年前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年輕人,喪妻之後,帶個女兒創建了如今的唐家堡。雖身邊也有女人,但從未再娶,也算是不容易。但也正因為父女倆相依為命,他對女兒甚是驕縱。唐家堡的小姐,唐念月,在武林中刁蠻任性也是出了名的。模樣自是好的,這些年也有不少江湖名門的公子上門提親,全都铩羽而歸。這次唐家有意結親,按理來說是個大好事,但想到娶個母老虎,顧乘風不禁想拍拍胸口:實在太可怕了。
“爹,孩兒自認為還未闖出一番事業,成親為時尚早。”這套說辭顧乘風已經用了很多年了,屢試不爽。
“風兒,話雖如此,但你到底老大不小了,如今都二十有三了,和你年紀相仿的,有的已經娶了好幾房了。”顧超群也是對兒子的終身大事有些着急了。“我也知道,那唐家小姐嬌慣了了些。但唐家有意結親,想她也是鐘情于你,勢必會為你做出改變的。唐家到底是江湖大家,這門親事還是不錯的。”
“爹,這門親事,我實在高攀不了。”唐家在武林中近些年雖勢頭正猛,但終究還是略遜顧家,而顧乘風故意說是“高攀”,也是表明了他拒絕的心意。
看見顧乘風一副不情願的模樣,顧超群到底還是心疼兒子,“你先見見人,如果實在不願意,爹也不會勉強你。只是這幾日你也不要到處亂跑,好好準備一番,迎接客人。”
從書房裏出來,顧乘風和陸歸鴻打了招呼便出了山莊,一個人去了城外的白沙渡。這是他經常練劍的地方,每每心情煩躁的時候,他都會來這裏走走。
成婚,是啊,他早已到了成婚的年紀,但命裏的人卻一直未出現。媒婆曾經牽線的幾家姑娘,都入不了他的眼。他不禁想起了那晚過招的人,雖是男子的聲音,但他依然堅信那是個女子。因為未曾見到真面目,他愈發好奇,只是憑直覺,他覺得她一定是美女。
遠處傳來了打鬥聲,他尋聲而去。只見一白衣女子和幾名五大三粗的漢子打在一起。從那幾名男子的打扮來看,多半是這附近的山賊,手裏胡亂地揮舞着大刀。
那女子卻是衣祙飄飄,白衣勝雪,左手拿一柄玉簫,以一種桀骜不馴的姿态立在那四名男子中間,如傲雪寒梅。在她眼中,這四個揮舞着大刀的男人仿佛不過是爬蟲。顧乘風原本想出手,但看那女子的姿态便知她是高手,也不急着出身,而是靜觀其變。
果然不出他所料,在那幾個山賊喊完“上”,還沒來得及蜂擁而上時,那女子已在轉瞬間轉動手中玉簫,似一陣風飄過那幾人身旁,每一下都打在山賊要害上。不過眨眼間,那撥山賊已被打倒,在地上痛苦地□□。
“我不殺你們,給你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快滾。若是再幹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勾當,我殺了你們。”傳來的是清脆悅耳的女聲,卻有種懾人的氣勢。
那些山賊聞言連忙連滾帶爬地從地上起來逃走,連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顧乘風看見那女子以一種高傲姿态的從人群中款款而來,宛若仙女下凡。那女子生得一張精美絕倫的臉,美得令人窒息,氣質又純淨如蘭,讓人不敢亵渎。顧乘風看得有些晃神,此等女子,當真可遠觀而不可亵玩。
在顧乘風出神的時候,那女子已走到了他的跟前,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人,“你是誰,一直看我做什麽?莫非你是和那些山賊一夥的?”雖是質問,她卻輕松地把玩着手裏的玉簫,擺明在說就算他真是歹人,她也不怕。
顧乘風也知道自己失禮了,連忙擺擺手,“在下只是路過而已,被姑娘的武藝所折服,姑娘當真好身手。”
那女子打量了他一番,最後目光落在他手裏的劍上,“千尋劍?”
“正是。”顧乘風看了一眼手裏的劍說道,“仙華山莊顧乘風正是在下。”
“原來是顧少俠,久仰久仰。”女子臉上不再是冷冰冰地,換上了禮貌的笑。
武林中人見面,總免不了客套幾句。顧乘風也做足禮數。“敢問姑娘芳名?”
“慕雪。”對方也不扭捏。
“好名字。”真真是人如其名,冰雪美人啊!顧乘風在心底默念她的名字。
“請問姑娘師承何處?”他繼續問。慕雪剛才的那幾招實在漂亮,他真心想知道是何方高人傳授。
“師夫不過是歸隐山野的樵夫,不足為公子道。在下還有事在身,告辭了。”說着,便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只足尖一點,飛身而起,飄然而去,消失在了蘆葦蕩。
這等身手,師父如何會是一般人,定是隐姓埋名的高人。顧乘風目光還落在慕雪離去的方向,久久未收回。
對于美麗的女子,男人天生就是缺乏抵抗力的。顧乘風也不例外。而且難得的是對方那清淨如蘭,遺世獨立的氣質。那衣祙飄飄的身影在顧乘風腦中生了根,久久未散去。
美女顧乘風也見了不少,如唐念月,如柳憶,但卻都未産生這種攝人心魄的感覺。
也許,這就是他命裏等的那個人。
是夜,顧乘風躺在床上久久未眠,輾轉反側許久才睡去。
夢裏,他看見她站在白沙渡口,衣祙飄飄,黑發如瀑。月光如水,他向她走去,她聽到腳步聲回了頭,沒有嗔怒,反倒巧笑嫣然向他走來。他們在月下相擁……
顧乘風突然從夢裏驚醒,感到腿間的黏膩,懊惱地甩了甩頭。向來自持的他,不過見了人家一面便失了态,想想都覺得丢人。
他洗了把臉,換了身衣服,躺回床上,卻再難入睡。輾轉之後,複又翻身坐起,起床拿了劍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