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所有的過往,(11)
嗎?為什麽要喜歡她?連她都不喜歡現在的自己呢。
“我愛你。”白啓嘉呢喃每一個字,帶着十年的深沉,和眷戀。?
☆、所有的執念,總會結果
? “幹嘛那麽驚訝?我一直喜歡你,你沒感覺到?”白啓嘉被懷裏的姑娘逗笑,親昵地拍拍她的頭頂。
一個人如果愛另一個人,對方怎麽會不知道?秦歌知道的,一直知道,所以,一直躲。
她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從沒想過現在的自己,會得到他一句如此鄭重的“我愛你”。
“可我對你不是那種喜歡。”秦歌的嘴唇上下碰了碰,清晰說出這句話。
白啓嘉像是意料到般,挑挑眉梢。
秦歌說:“前幾年我跟爸媽說過一次,我不會考慮結婚成家,也不會去喜歡任何人,他們很傷心,覺得老天太不公平,為什麽只有我那麽可憐,那次之後,我們家就再也不談論這件事了,他們不強迫我,希望我能過得開心一點。”
秦爸住院時有病友積極打聽秦歌的情況,想點對鴛鴦,可秦爸一直都是笑着帶過:“我們不插手,我家閨女主意大。”
劉主任也委婉提過,但秦爸依舊是這麽說的。
白啓嘉恩了聲,細細聽她往下說。
秦歌說:“我設身處地地想過,如果換做是我,不到萬不得已,怎麽可能娶個生病的人?就算運氣好,碰見一個很喜歡我的人,不在乎我生病,但我又怎麽好意思這樣拖累他?我一定會拒絕的,感情就是這樣,時間久了都會過去的,這樣他就會再遇上喜歡的人,與她白頭到老,相守一生,我只要知道他很幸福就夠了。”
“你也知道,我的腿不知道還能撐多久,等到了四期又要動手術,換關節什麽的我想想就頭皮發麻,何況未來還可能出現其他并發症,說不定每年都得在醫院住段時間,一個正常人,怎麽能受得了這樣的我?”
“這世間只有父母不會嫌棄你,這句話我比別人都更明白。”
“所以就這樣拒絕我了?”白啓嘉啞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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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秦歌點點頭,”你是好人,很善良又有責任心,我知道你是真心的,但是我希望你能遇見比我更好的。”
白啓嘉深深看着她,既然這樣,為什麽說話時還顫着聲?為什麽要強忍着眼淚不掉下來?
“所以你一點都不喜歡我?”
秦歌笑起來:“上次不是說過了,以前喜歡過,現在不喜歡了,而且我再也不會喜歡誰了。”
白啓嘉将心疼印進眼底,說:“這十年,我一直想知道,你為什麽沒去機場送我?”
秦歌的心狠狠抽了一下,不為別的,只因為眼前這個人,從年少到如今,一直記得那件事。
那天他說:“我明天的飛機,你來送我,我們就在一起。”
“我那天根本沒去機場。”秦歌說。
白啓嘉一臉的不相信,他忽然向前近了幾分,清冷的氣息襲來,秦歌擡手捂住了嘴。
“那,為什麽要用我的名字當筆名?”
秦歌瞬間瞪大了眼。
白啓嘉說:“白白白啓。”
秦歌像被揭掉了遮羞布,整個人赤*裸*裸*地在他面前,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秘密,她小心保管了十年。
如果不是為了逼她說實話,白啓嘉實在不忍心說出她的秘密,他比任何人都小心呵護她的秘密,願她能用這個名字,畫自己喜歡的東西,過得肆意暢快。
“為什麽呢?秦歌?”
“我,我……”秦歌再也編不下去,擡手揉着眼,半晌沮喪地說:“白啓嘉,讓我回家。”
他不再追問,反正不管再怎麽否認,他都不會相信。
誰會用一個不相幹的人的名字用了十年?她的每張作品裏都有他的名字,她與粉絲互動的微博上,是他的名字,她的所有榮譽,都寫着他的名字。
白啓嘉擡手在車門上摁了下,咯噔一聲。秦歌低頭飛快地逃出去,一顆滾燙的水珠滴答在白啓嘉手背上,順着流進指縫間。
***
秦歌埋頭往裏沖,想快點離開白啓嘉的視線,跑到門衛後再也跑不動了,只能慢慢走,白啓嘉其實就跟在她身後,不遠不近地看着她一路低頭走,她沒吃止痛藥,走路時就是骨壞死病人該有的樣子,之前那麽費心思地不讓他看出來,現在卻一點也不隐瞞,就這幅模樣與他出現在公開場合。
為的是什麽?
為了讓他怕了,嫌她難看了,主動退出罷了。
真是……傻啊……
秦歌在樓下翻鑰匙,越來越多的水澤聚在眼睛裏讓她的視線模糊一片,怎麽都找不着,最後只能按樓宇電話,讓媽媽開門。
白啓嘉在樓下站了一會兒,見六樓走道燈亮了,一個身影略過。
秦歌根本來不及藏好自己的悲傷,因為秦媽在門口等她回家,只看一眼就覺得不對勁,拉住秦歌問:“怎麽了?”
秦歌搖搖頭,根本不敢說話地逃回房間,噔地鎖上了房門。忍了好久,好累,終于可以哭了。
白啓嘉在樓下翻手機裏的短信箱,他們的對話很少,幾乎都是他在說,等不到回答就打電話過去,她總會無奈地接聽,可此刻,白啓嘉知道,秦歌再也不會見他,不會接她電話了。
他将手機收起來,在寒夜中呼出一口白氣,擡手摁了六樓的樓宇電話。
秦媽站在門外勸着,秦爸心疼得不知道怎麽辦才好,接起對講機不耐煩地問:“誰啊!”
白啓嘉說:“叔叔,我是秦歌的同學白啓嘉,請您讓我上去看看秦歌。”
秦爸吃驚地看着秦媽,說:“白醫生在下面。”
秦媽接過來問:“你剛剛和我家小歌在一起嗎?”
“是。”
秦媽帶着哭腔低吼:“你怎麽把她弄哭了?”
白啓嘉靜默,只聽咔一聲,樓下的門開了。
他走進去,等電梯到六樓,再走出來,不用找,因為秦爸站在門外,等他到了跟前,才開門讓他進去。
進去後白啓嘉才知道秦爸為什麽這麽做,整個家裏都是哭聲,從那間上鎖的房間傳出來,秦歌哭得那麽委屈,那麽放肆,毫不在乎鄰居們聽見。
這是白啓嘉頭一次登門拜訪,秦爸攥住他的衣領說:“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麽!”
“叔叔我喜歡她。”白啓嘉說。
秦爸愣住了,秦媽也愣住了。
房間裏的秦歌似乎知道他來了,立刻安靜下來,只能隐約聽見幾聲強忍不了的哽咽。
***
“我們出來說!”秦爸依舊攥着白啓嘉的衣領,将他帶到門外。
秦媽抹着淚敲了敲秦歌房門,告訴她:“小歌啊,他走了,你想哭……就哭吧……”
走廊上,秦爸松了手,點了一根煙靠在窗臺上,說:“我家小歌小時候特別嬌氣,稍微磕碰一點就掉眼淚,可我差不多有十年沒聽她哭過了,做那麽大的手術、再怎麽疼也不哭。”
所以現在聽見她哭,秦爸的心像被刀子剮似的。
白啓嘉的心裏也不好受,那哭聲太過震撼,讓他無比心疼。
他對秦爸說:“我從高中起就很喜歡她,有十年了,剛才我說,想以結婚為前提交往。”
秦爸轉頭,透過薄薄的煙霧看白啓嘉,時間讓他單薄的肩膀變得厚實,但有些感覺不會變。
“是你?”
白啓嘉點點頭:“那天晚上,是我送她回來的。”
秦爸恍然大悟:“你就是那個臭小子!”
白啓嘉沒否定“臭小子”這個頭銜,堂堂正正站在秦爸面前,想要征得秦爸同意。
可秦爸沉默良久,最終搖搖頭:“你不行。”
“為什麽?”
“你那麽好,我不放心。”
白啓嘉皺起眉心,沒想到會是這個理由。
秦爸抖了抖煙灰,說:“我家小歌一定是拒絕你了吧?”
“……是。”
“你別生氣,我們不是看不上你,而是小歌和你不般配。她身體不好,我和她媽媽希望她能找個條件比她差的老實人,沒錢沒房無所謂,只要不嫌棄她就行。”
“我不會的。”白啓嘉說。
秦爸擡擡手,止住他的話:“你說的不算,你也不能保證喜歡她一輩子。”
白啓嘉想說我可以,我絕對能喜歡她一輩子,可秦爸又說:“就算你能做到,但你的家人會願意接受小歌嗎?”
這是個很現實的問題。
秦爸掐掉煙頭,問:“當年小歌去機場送人,是不是送你?”
白啓嘉猛地擡頭。
秦爸說:“果然是你。”
“她去了嗎?可是……”
“去了。”秦爸點點頭,“可是高速路上發生連環車禍。”
白啓嘉覺得自己的心被挖開,灌進一桶桶冰涼的水。
“她沒跟我說過。”他幾乎找不到自己的聲音,腦子裏是秦歌的那厚厚一疊病例,上面記錄着最初她是因為車禍入院的。
“她當然不會跟你說。”秦爸又點了根煙,深深吸了一口,“不過啊,人的命很難說清楚,要不是那場車禍,她不會提前發現自己生病了,搞不好也活不到現在。”
***
“你回去吧。”秦爸指了指電梯,“先回去吧。”
白啓嘉只能先離開,電梯門關上時他看見秦爸又點了一根煙,這個怕痛健談整天樂呵呵的男人,此刻如此滄桑。
晚歸的鄰居都遲疑地打量樓下這幅陌生面孔,白啓嘉察覺不到別人的目光,靜靜站了一晚上。
那年我失約了,很抱歉。
我根本沒有去機場。
我家小歌去機場遇了車禍,這才查出來生病。
真是……傻啊……?
☆、所有的執念,總會結果
? 陸天覺得自己真是太幸運了,終于能把護士姐姐約出來看電影,但同時也覺得真特麽亂交友毀一生,電影剛過半,姐姐小手還沒拉着,就被白啓嘉那個混蛋一個電話喊回醫院了。
殺氣騰騰的陸大夫說:“小白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不然兄弟沒得做!”
白啓嘉說:“你能查到當年跟秦歌同病房的病友嗎?名字不知道,床號也不确定。”
事情關聯到秦歌,陸天熄了火,麻利給電腦開機,一頭紮進去找找找。十年前他還沒來這裏,但好在住院部的大規矩是不變的,他按着入院時間找到與秦歌相符的兩個人,都是女性患者,一個藥量與秦歌一樣,是吃狗肉導致口腔潰瘍無法進食入院的,一個比較少,是突然滿臉爆發痘痘入院治療的。
白啓嘉靠過去仔細看,和陸天分兩個電腦翻門診病歷。陸天轉頭看他,說:“小白,你腦門怎麽這麽多汗?我給你拿張紙擦擦。”
白啓嘉不在意,說:“趕緊幹活。”
陸天從頭翻到尾,把鼠标一放,說:“這個吃狗肉的住院治療後恢複得很好,也沒有什麽并發症,上個月的血檢也沒什麽問題,你呢?”
白啓嘉鎖着眉頭一頁頁翻過去,胃裏一陣翻騰,有些想吐,大概是晚上吃太辣了。當病例翻到去年時,他滑動鼠标的手指停了下來。
“小白?”陸天搖了搖他,探頭看過來,“哦,這個也出現骨壞死了,是雙側三期,沒有保守治療,直接置換了人工關節。”
白啓嘉揉了揉鼻梁,根據複診記錄來看,藥量和秦歌一樣的病人沒有出現骨壞死,而藥量少的病人反而壞死的更加嚴重,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她想說的,是這個意思吧?
“她說,不想追究了。”白啓嘉關掉頁面,然後把電腦關機。
陸天點點頭:“可以理解,得這種病的都不想被人知道。咱們市二院上次有個醫療事故,割闌尾把輸卵管切掉了,導致終生不育,病人沒鬧,二院主動賠了兩百萬,簽了協議,幹淨了事。”
白啓嘉沉默不說話,陸天問:“小白,你怎麽說?”
“都聽她的。”他說。
陸天揉揉手臂:“肉麻兮兮的你。”
“那天她去送我了。”白啓嘉說。
“哪天?”陸天沒反應過來,可很快想起來,哇了聲,“她跟你說的?那你們怎麽沒見到?”
白啓嘉搖搖頭,“她爸爸說的,那天她在路上出了車禍,做血檢的時候查出血沉偏高,被送到血液科進一步确診,然後,通過激素治療。她一直沒告訴我,你知道是為什麽嗎?”
“怕你內疚?”
“恩,如果不是我,她不會出車禍,我卻怪了她整整十年,我真不是人。”白啓嘉眉頭一皺,喉頭上下一滾,舌根嘗見血味。他猛跑去洗手間,将嘴裏的血吐出來,看着血色他想,再也不帶秦歌吃麻辣鍋了,太傷胃。
陸天進來一看,吓一跳:“怎麽吐血了啊!趕緊的我給你拿點藥吃。”
白啓嘉讓他別小題大做:“做醫生的忙到吐點血很正常,家裏有藥,我回去吃就行,應該是急性食道炎。”
“要不你還是做個胃鏡吧!”陸天不放心。
白啓嘉把剛才脫下的外套穿起來,瞥見袖口紅豔豔的油漬,說:“沒時間,我要回家一趟。”
“你家也不遠你那麽急幹什麽!”
“我買了最早一班機票回b市。”
***
陸天開車送白啓嘉去機場,這條路已經從以前的雙道變成了直通隧道,陸天握着方向盤欲言又止,直到送白啓嘉過安檢時才問:“你打算怎麽跟老師說?”
“照實說。”
關機前,白啓嘉發了一條短信,飛機降落在b市,他回到家後,他們家教授已經在客廳等了許久。
“媽。”白啓嘉坐在媽媽面前。
“究竟是什麽事,非要急着回來說?”白媽媽梳了頭換了衣服,顯然打算聽完後出門。
“我有喜歡的人了。”白啓嘉說。
白媽媽吃驚極了,自己兒子這麽優秀,這些年她的同事領導都有意無意地介紹過不少女孩,可這小子從來不去見,問了就說沒興趣,學醫的人有不少都對這方面挺淡的,導致她有的時候會後悔當時為什麽非要讓唯一的兒子學醫。
可這才不在眼皮子底下多久?就有喜歡的人了?還非要回來一趟告訴她?
“怎麽不帶回來?”
“我想先跟您說一下情況。”
白媽媽有不好的預感,這麽嚴肅,難道是二婚?
白啓嘉說:“她身體不好,是紅斑狼瘡。”
白媽媽怎麽都不會想到,白啓嘉喜歡的人會是這個病。她自己就是這方面的權威,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你知道潑尼松每日多少劑量?”
“五毫克。”這是最小服用劑量了,能這樣說明病人病情穩定,只是需要外界供給身體所需激素罷了。
“但是出現了骨壞死,進行過保守治療。”白啓嘉說。
白媽媽沒有再問其他,她知道白啓嘉毫無隐瞞,他在等她做決定。
***
這時有電話找白媽媽,白啓嘉說:“您先忙。”
是醫院的事,白媽媽聽了片刻,說:“等我過去處理。”
白啓嘉站在她身旁,個頭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就比她高了那麽多,他是怎麽遇見這樣一個女孩?他為什麽會那麽喜歡她?白媽媽有很多的好奇,但她穩下心緒,拉他坐下,對這件事只說了一句:“我的病人裏,有母親孩子一起得病的,那小姑娘很可憐,才上初中。”
雖然沒有确切的證實,但這個病的遺傳并不罕見。
“我希望你能慎重考慮。”
喜歡一個人不是說說那麽簡單,你需要想到十年後,二十年後,一直到老,你們的家庭,你們的孩子,一切的一切。
之後,白啓嘉又馬不停蹄坐上了返程的航班,從登機到回到奶奶家門口,他想的是,秦歌是不是也遇見過母女倆一起生病的?她不敢愛,怕害了愛她的人,她不敢結婚生子,怕害了自己的孩子?
她怎麽會……那麽傻啊……
白啓嘉一夜沒回家,白奶奶以為他加夜班,依舊心疼并對醫院抱怨着,他拉住老太太的手,說:“我有話對您說。”
白奶奶催他:“先去睡覺,有天大的事都以後再說。”
白啓嘉這次卻沒聽話,直接跪在了地上。
“嘉嘉?”白奶奶吓壞了,他們家不興過年給長輩磕頭,她的孫子從小就聽話懂事,根本用不着陸家小子跪在地上竹筍炒肉的手法,所以這是老太太記憶中,她的嘉嘉頭一次跪她。
“奶奶,秦歌一直想跟您說件事,是我攔着的,今天我想自己告訴您。”
“發生了什麽事?”老太太想扶白啓嘉起來,“無論什麽事奶奶都幫你!”
直到這時,白啓嘉才哭出來,他無法想象秦歌那忍了十年的眼淚會有多苦,他只是聽着,看着,就難過得快不能呼吸。
他哽咽地說:“小歌她生病了,跟糖尿病一樣,治不好,要一直吃藥,我想跟她在一起,可她不要,她說是為了我好,她爸爸也不要,說我太好了他不放心,可我喜歡她,所以我回去跟我媽說了一聲,現在我再跟您說一聲,就想問問,您同意我們家有她這個孫媳婦嗎?”
白奶奶震驚了,抖着手問:“什麽病?”
“紅斑狼瘡,腿上也動過手術。”白啓嘉将臉埋在奶奶手心,眼淚全湧出來,“我昨天把她惹哭了,她爸爸說這十年她都沒哭過,她動的手術挺大的,術後最少卧床六個月,為了減輕負重,出入都靠輪椅,我看過她身上的疤,有三道,腿上和胯上,手術後沒有鎮痛泵一般人是忍不了的,但她怕麻藥用多了以後畫畫手抖,就一直忍着,我開始不敢信,可她闌尾炎那次,主刀醫生說膿都流到肚子裏了,那得多疼啊?可那天我一直陪着她,她沒喊疼,一句都沒有,還把我支開,跟主刀醫生說自己的病史,出來的時候特別平靜,讓我別告訴她爸媽……”
白啓嘉再也說不下去,緊緊攥着奶奶的手。白奶奶卻輕輕推開他。
“奶奶!”白啓嘉擡起頭。
白奶奶一言不發,越過他往房間走,輕輕帶上了門。
家裏一片寂靜,只有小東西探出頭來,攀着沙發往上爬,用爪子撓着白啓嘉的衣擺,他把小貓抱起來,把臉埋進那姜黃絨毛裏,小東西伸出粉色舌頭,一下一下舔他的臉。?
☆、所有的執念,總會結果
? 這一夜,白奶奶坐在床邊想了很久,她過生日,秦歌親手熬了南瓜粥、做了蛋糕,嘉嘉什麽時候會笑得那麽開心?她摔倒那天,秦歌和嘉嘉一起回來救她,兩個人一路上有商有量,真是沒有再登對的了。
白奶奶拂了拂臉上的淚,目光落在已經拆了石膏的手腕上,秦歌知道護工做事草率,也不數落誰,就是不讓別人碰她,就天天一大早的上來給她穿衣服,她自己的兒媳婦都沒這麽伺候過她。秦歌才來了兩次,嘉嘉就看出問題了,給她換了一個護工,還不就是擔心秦歌太忙了影響身體麽。
她住院的時候給秦歌透入嘉嘉喜歡她很久了,後來也一直想撮合他們倆,可秦歌就是不松口,一次都沒有。秦歌住院那段時間,嘉嘉幾乎都住在醫院裏,可也沒聽說他們倆在一起了,肯定是秦歌不同意的,再後來秦歌都是避着嘉嘉來家裏看她的,她是個有分寸的孩子啊!可這樣的孩子怎麽就生病了呢?
明明生病了,卻一點也不讓人看出來,每天都笑得那麽開心……
快天亮時,大街上有狗叫,白奶奶又想起看櫻花那天,嘉嘉是拿了她這個老太婆做借口才把秦歌約出來的,她也樂得做個電燈泡,可哪想到自己其實是個大麻煩,秦歌為了護她摔在地上,人還沒爬起來就先問她這個老太婆好不好,當時嘉嘉那麽擔心,牽着秦歌的手好久都不放。
白奶奶嘆了口氣,人心都是肉長的,那麽好的秦歌啊……
在外頭枯坐了一夜的白啓嘉把翻着肚皮睡着的小東西放下,起來洗了把臉,然後出門去了,不一會兒再回來,手裏拎着奶奶愛吃的雜糧饅頭,他又在鍋裏炖上小米粥,等粥開之前,坐在廚房小板凳上一顆一顆地剝蒜,等粥好了,他也給奶奶剝了一大碗胖胖的蒜子,就放在菜板旁邊,奶奶伸手就能拿到。
時間剛過七點,他見奶奶還沒起來,就把家裏打掃一遍,然後拎着小東西去洗澡。小東西在醫院裏混慣了,最不喜歡洗澡,一被拎進水池就殺豬般叫起來,但沒用,白醫生最注重衛生習慣,把小東西淋了個透心涼。
白奶奶就是在這時候出來的,她站在水池邊上,小東西賣萌求救,但她沒插手,走開了。小東西極其絕望,恹恹地不再防抗,但白啓嘉已經沒空理它了,低頭彎腰跟在奶奶身後說|:“我熬了粥,買了饅頭,您想吃一點嗎?”
邊說,邊觀察老太太的臉色。
白奶奶在桌邊坐下,白啓嘉彎着唇角趕緊的去盛粥,白奶奶其實沒什麽胃口,但還是把饅頭掰碎了泡在粥裏,一口一口吃起來,吃了一會兒後說:“稠了點。”
白啓嘉正在把濕淋淋的小東西用毛巾包起來,說:“下回水多放點。”
白奶奶放下碗,看着孫子的背影,淡淡地問:“你媽媽怎麽說?”
白啓嘉抱着小東西坐過來,說:“讓我考慮清楚。”
他擡頭看着奶奶,說:“我考慮清楚了。”
白奶奶迎向他的目光,他已經是大人了,比誰都更優秀,有擔當,負責任。
白啓嘉揪着一顆心,懷裏的小貓忽然喵地痛呼,他趕忙松開手,把貓放下來,端端正正坐好。
白奶奶卻不再看他,而是顫悠悠地離開了餐桌,留下一句話:“那就這樣吧。”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奶奶的老廣播裏正在預報未來一周的天氣,未來一周将會持續大暴雨,春寒料峭,但白啓嘉卻開心地笑了,無聲地笑,笑着笑着用手在臉上搓了兩下,皮膚都紅了,卻一掃之前的疲憊。他的眼裏泛着水澤,吸了吸鼻子将眼淚憋回去,進卧室拿了外套出來,在奶奶房門口探個頭,交代行蹤:“我看看秦歌,她感冒了。”
***
小東西似乎聽得懂,喵喵地就要跟上,被白奶奶捏着尾巴拖回來,抱在懷裏低語:“搞不好小歌還不見他呢。”
果然被說中,白啓嘉給秦歌打電話,這回這姑娘是徹底拒接了,他只好去按門鈴,可秦家沒人,都出去了。
會去哪兒呢?
白啓嘉就在樓下幹等着,秦歌沒等到,等來陸天的電話。陸天說:“小歌來我們這裏看門診了,高燒又吐,血沉飙到30,你在哪呢?過來嗎?”
白啓嘉立刻往醫院沖,電話沒挂,一路上都在讓陸天分析病情。可聽着總是覺得不放心,到了醫院後直奔門診三樓,于主任每周二四坐診,預約的病人把整個候診區都塞滿了,他一眼就看見秦歌燒得滿臉通紅坐在秦爸秦媽中間,一旁站着陸天。
陸天拿着她的血檢報告給白啓嘉看,白啓嘉匆匆看幾眼,然後蹲下來,伸手貼了貼她滾燙的額頭。秦爸重重地咳了兩聲,秦媽倒是不反對,站起來給白啓嘉讓了位置,說:“我去洗手間一下。”
白啓嘉沒坐,而是看着秦爸,秦爸問陸天:“哪裏能抽煙?”
醫院禁煙,陸天就引着秦爸去找地方,秦爸走了,白啓嘉還是沒坐下,秦歌的粉色圍巾遮了半張臉,不說話。
白啓嘉想把她的手握住,卻被閃開,只能依舊蹲着,明明剛才心急如焚的那個是他,這會兒卻說得特別令人信服:“別擔心,感冒發燒是會造成血沉過高,但是暫時性的,其他數據也沒有大問題,就是這幾天一直燒着所以胃才鬧脾氣的。”
其實這種病要非常注意感冒和發燒,這兩個常常會是導火線,直接降低身體免疫力,進而引發更多問題,而得病的患者因為身體缺失自然分泌激素的機能,所以更容易發生各種各樣的症狀,他們骨科甚至遇到過做了手術刀口一年都不愈合的病人。
“恩,謝謝。”秦歌說話都是啞的,但好再會跟他說話。
這時候,叫了秦歌的號,白啓嘉想扶她進去,可秦歌說:“你在這裏等我就行,我自己進去。”
白啓嘉說好,把她送到門口。
秦爸抽完一根煙回來時秦歌正好從裏面出來,于是秦爸扶左邊秦媽在右邊,白啓嘉和陸天跟在後面,陸天說:“沒加藥,開了抗生素,有點炎症,加了胃藥,觀察幾天再看看。”
白啓嘉拿了秦歌的卡上下跑的交錢拿藥,醫生給秦歌開了兒童喝的布洛芬,他跟她說,“吃藥前先吃胃藥,吃點粥,然後發點汗……”
其實還想交代點別的,但秦爸在一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讓白啓嘉咽了咽,只能說:“別想其他的,先把燒降下去吧。”
秦歌點點頭,卻一次都沒看他,她覺得自己這樣很丢人,那麽大的人了,讓父母那麽擔心,那麽冷的天還陪着她來醫院。
“我送你們回去吧。”白啓嘉說。
秦爸搖搖頭:“打車就可以了。”
于是他們一家三人在醫院門口打車,白啓嘉想把車開過來跟在後面,陸天脫了袍子跑出來跟他說:“我請假了,要不咱們今天在秦家守着吧?你這麽不放心。”
白啓嘉擺擺手,秦歌不想見他的。
陸天攥着他的袖子:“這怎麽有血啊?”
白啓嘉不在意,陸天叫起來:“你沒吃藥啊?”
“忘了。”白醫生說。
陸天耐着性子勸他:“你這樣有問題啊,做個胃鏡好不好?耽誤不了多少時間。”
白啓嘉開門上車:“有時間再說吧。”
車上,秦媽摟着女兒說:“睡一會兒吧。”
秦歌點點頭,卻沒閉眼,而是從後視鏡裏看着跟着的那輛大白車。?
☆、所有的執念,總會結果
? 聽說秦歌發燒了,陳敏拎着水果來探望,結果自然是被他姐教訓一頓,他也乖乖讓她訓,從背後拿出一盒拼圖,說:“我看我老板的小兒子喜歡玩這個,姐,給你打發時間。”
這之後的很多天,秦歌就坐在床上玩拼圖,燒是退下來了,就是還有點咳嗽,秦爸秦媽總算放下心來,一起出門給秦歌買只小母雞補身體。
路上,秦爸特別嫌棄地跟秦媽說:“那小子在我們面前倒是裝得像那麽回事,這回怎麽不來看小歌?你以後別勸我那些話,他對小歌不是真心的。”
秦媽說:“可能有事耽擱了。”
最近多雨,半夜停了,這會兒又嘩啦啦下起來,秦歌起來倒水喝,發現涼臺上還曬着白啓嘉送她的粉色毛毯,她水杯還來不及放下,毛毯就當着她的面,被一陣大風刮走了。秦歌愣了兩秒,撐着雨傘下樓去找。
幸好沒跑遠,毛毯被樹枝擋下來,落在泥濘的樹下變得髒兮兮的。她把毛毯抓在手裏,慢慢往回走,走着走着停住了,因為樓下停着一輛大白車,她支起傘沿看去,雨幕中站着一個人,雨傘擋住了臉。
她一時慌亂,把毛毯藏在身後。
可那人卻不是白啓嘉。
陸天說:“我剛剛看你跑過去,叫你都來不及。”
秦歌想了想,這輛車剛才就停在這裏嗎?她怎麽沒注意到?
陸天指了指車解釋到:“我車送去年檢了,借小白的用一下,你剛剛以為是他來了吧?”
秦歌搖搖頭,不想說,問陸天:“找我有事嗎?”
陸天走進了些,跟秦歌說:“我從天沒亮就在樓下等你,想着如果你們有緣的話,你就會出現。小歌,你能給我點時間嗎?我有些事想跟你說。”
秦歌點點頭。
***
雨太大了,他們坐進車裏,陸天把他的手機遞過來,說:“你聽一下。”
秦歌捧着他的手機,把錄音裏的幾個文件都聽完。
第一句話是白啓嘉的聲音,他說:“我買了一本。”
“然後呢?”
“她不知道是我送的,我生日的時候當做禮物又送給我了。”
“然後呢?你倆在一起了?艾瑪,難怪你們倆現在這麽尴尬。”
“不算。”
“要走之前的那個晚上我親了她,我們約定好如果她來機場送我就算是在一起,可她沒來,所以不算。”
“為什麽沒去?”
錄音裏沒人說話,沉默了好久,然後低低一聲卧槽:“白啓嘉就一個吻你記了她十年?我前年問你為什麽要回來,你說反正要到下面歷練不如回來陪奶奶,你逗我呢?”
“哈!你給個痛快話!”
“恩。”
“太誇張了,白大褂,你是情聖嗎?”
“我早就該來了。”
接着是個陌生人在說話,陸天解釋說:“這是副院長。”
“小白啊,你們的事醫院已經知道了,別天真了,結果不一定是好的。”
秦歌的心一下提起來,她最不想的就是發生這種情況。
“你以為幫她告醫院就是對的嗎?別天真了,醫院不會放任不管的,事情公開後,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她打贏官司拿到賠償,但她的名聲也沒了。這裏這麽小,估計還沒打官司前大街小巷就都會談論這件事,大家都會知道她有病,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人要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過得那麽平靜。”
是的,副院長說的沒錯,秦歌只是想把自己的病藏起來,過平靜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