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所有的過往,(10)
減了藥量,問我為什麽不早一點找他看病,我其實不需要靜脈強的松。”
“我想了半天,不知道自己為什麽不早點找他看病。”
“我走的時候他說了一句話,說我年紀太小了,這輩子這麽長怎麽辦?”
“我沒放在心上,生病後我只想着一定要念完大學,為了做手術我休學一年,畢業後我一直在努力,努力靠畫畫賺錢養爸媽養醫藥費,不知不覺,就很多年過去了。所以,這輩子也不算長。”
白啓嘉根本沒想到她會知道這些,聲音有些嘶啞:“如果要打官司,我幫你。”
“不用了。”她不肯,輕輕搖頭。
怎麽告?聽說打官司很麻煩又費錢,還有,醫院會怎麽對他?
☆、所有的心結,都将開解
? 白醫生銷假上班,四層骨科一衆小護士在他的第一個夜班前紛紛獻上各種零食,劉主任照舊瓜分一部分,跟護士長講:“小白都有主了這些小姑娘在期待什麽?”
護士長笑了:“可能就是瞧他好看。”
陸天照舊每日來這裏找白啓嘉吃飯,張口一句:“我擦累成狗,于主任太兇殘了!”
說完忙捂住嘴,怯怯看着白啓嘉。
白醫生問他:“晚上想吃什麽?再去沙縣我就把你揍成骨折。”
陸天這才笑着說:“食堂,嘿嘿,食堂不錯。”
兩個人去食堂,不知道白醫生有主了的其他小護士們紛紛翻出手機當鏡子,整理頭發抹口紅,然後回眸一笑。
陸天拍了拍排在前面的葉護士,問:“小葉子你一個人吃兩籠包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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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護士臉紅了:“我男朋友挺愛吃的,等等給他送去。”
“喲!”陸天好奇極了,“哪來的男朋友啊?什麽工作?什麽時候帶來見家長?”
葉護士拍他:“什麽哪來的,緣分到了就來了!才不給你見,你會自卑!”
陸天捂心口:“哥哥平時那麽疼你你居然……”
葉護士苦口婆心:“陸哥哥你別再迷戀護士姐姐了,正正經經談個戀愛吧,我都替你愁得慌。”
陸天再次中箭,哭着找白啓嘉,白啓嘉點點頭:“葉護士說得對。”
葉護士得了男神表揚很不好意思,說:“白醫生,也祝福你和小歌。”
白啓嘉點點頭:“謝謝。”
坐下來吃飯時,陸天哼哼:“八字還沒一撇呢,謝的太早了兄弟。”
白啓嘉在桌下踢他一腳:“快點吃,還有正事。”
晚上,兩個人拿了秦歌的住院資料複印,每看一遍陸天腦子裏就會浮現那樣的秦歌,她仿佛永遠是個高中女生,長長的頭發,小小的臉,笑起來很稚氣,喜歡叫他:天天。
陸天打算玩一盤游戲,順便問白啓嘉:“你喜歡她什麽?”
白啓嘉想了想,“那年有本小說突然爆紅,她買了一本,大家輪流傳閱,可是不知道誰弄壞了,拿回來的時候被撕掉了好幾頁,她不怎麽高興,但也不喜歡說,就悶在畫室畫畫。”
陸天關了游戲,切到另外一個界面,拇指按了按,問:“然後呢?”
“我買了一本。”白啓嘉說着,目光如這個黑夜般靜默。
他趁午休時把書放在她畫架上,她回來看見了,問了好多人,可就是不問他,他不怎麽高興,踢了她的水桶一下,濺起滿身水花,染髒了她的白裙子。其實他很慌亂,卻掩飾得平淡:“腿長,抱歉。”
她笑着拎起裙擺:“你幹嘛今天一直黑臉,我都不敢跟你說話。”
他怔了怔,淡淡笑了,用筆杆指了指她的裙子問:“怎麽辦?”
她卻很開心:“你看,多美啊。”
她說那是她最美的一條裙子。
“然後呢?”陸天心裏急啊,這小白怎麽跟奶牛似的,非要人擠着才肯說?
“她不知道是我送的,我生日的時候當做禮物又送給我了。”
陸天感嘆:“原來……”
他在白啓嘉的床頭抽屜裏見過一本書,除了紙頁有些泛黃外,被保護的很好,扉頁裏,有個女孩的字跡:祝高考順利,平步青雲。秦歌。
世事真是弄人,她居然得了書裏那個女孩的病。陸天挺不是滋味的,怕白啓嘉難過,拉着他問:“然後呢?你倆在一起了?艾瑪,難怪你們倆現在這麽尴尬。”
白啓嘉搖搖頭,“不算。”
“要走之前的那個晚上我親了她,我們約定好如果她來機場送我就算是在一起,可她沒來,所以不算。”
“為什麽沒去?”
白啓嘉搖搖頭,他也不知道。
陸天靈巧的腦子把白啓嘉破碎的幾句話融會貫通,然後低低一聲卧槽:“白啓嘉就一個吻你記了她十年?我前年問你為什麽要回來,你說反正要到下面歷練不如回來陪奶奶,你逗我呢?”
白啓嘉也在想,究竟是為什麽?是因為她是自己第一個喜歡上的女孩,還是因為當年的分離太猝不及防太無蹤無影,所以自己一直放不下?
“哈!你給個痛快話!”
“恩。”他點了點頭。
陸天的抱怨就卡在了喉嚨裏,他說:“太誇張了,白大褂,你是情聖嗎?”
白啓嘉轉着筆,想起重逢後變了個人的秦歌,說:“我早就該來了。”
這天夜裏,白醫生坐在值班室裏看日歷,從畢業那年到現在,快十年了。
***
隔天晚上骨科聚餐,落座前沒想到副院長也來了,劉主任忙站起來迎接,紅光滿面地問:“大駕光臨啊,晚上多喝幾杯才行。”
副院長笑着說:“你們骨科一群人都不喝酒總讓我這個搞行政的喝,太壞了。”
大家哄堂大笑,幾個小護士使壞給副院長換白的,副院長舉杯說感謝詞,肯定大家的工作和業績,遙望了一下未來的美好前景,一頓飯吃得開開心心,飯後劉主任帶領大家去唱歌,副院長說:“小白和陸天留一下。”
護士長說:“不行不行,每次白醫生都缺席,這回我們不放人的。”
白啓嘉說:“我待會兒就過去,一定去。”
于是一群人先走了,包廂門關上,副院長喝着醒酒茶說:“小白啊,你們的事醫院已經知道了,別天真了,結果不一定是好的。”
陸天歪在一邊玩手機,把話語權留給白啓嘉。
白啓嘉一點也不意外風聲走露,也知道副院長今天為什麽會來。他也端杯喝茶,不語。
副院長扯了扯領帶,勸道:“你以為幫她告醫院就是對的嗎?別天真了,醫院不會放任不管的,事情公開後,最好的結果也就是她打贏官司拿到賠償,但她的名聲也沒了。這裏這麽小,估計還沒打官司前大街小巷就都會談論這件事,大家都會知道她有病,她這輩子可能都不會有人要她,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過得那麽平靜。”
白啓嘉把白瓷杯放在桌上,說:“不用擔心,這個人,她已經有了。”
就是他,他願意。
陸天吹了一記口哨。
副院長做了半輩子行政科,也是相當有功底的,繼續勸:“年輕人不要固執麽,聽說你們以前是同學?我看不是一般同學那麽簡單吧?其實醫院有很多姑娘都喜歡你,你可以看看其他人麽,我覺得院長那個侄女小徐就挺不錯的,醫生配護士是咱們院的傳統麽。”
“小白啊,你到時候也是要回去的,何必呢?你父母在醫學上的成就很大,我想他們不會希望你和這件事沾上關系。”
“錯了就是錯了,醫生要為自己的工作負責,她應該得到一個道歉。”白啓嘉說,“我回不回去,我父母的成就,和這件事沒有任何關系。”
“就是脫了這身醫師袍,我也願意。”
副院長板起臉:“白醫生,注意你的言辭,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
“其實你們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了,不是嗎?”白啓嘉看着副院長,“既然錯了,為什麽還要錯下去?”
“那好。”副院長叉着腰站起來,“其實醫院也收到了舉報你亂搞男女關系的舉報信,既然這樣我們就沒必要給對方留情面了,白醫生你自己考慮清楚,是名聲重要還是那個人重要。”
陸天在一旁嘀咕:“當然不會是你重要。”
副院長滿臉怒火地走了,留下一句:“你們還是好好想想。”
***
陸天說:“長這麽大這是你第二次讓我吃驚。”
第一次是高三填志願,據說某一天這家夥跟他老爸說想換志願,覺得畫畫有意思,但他爸沒同意。
白啓嘉拉起他:“走了。”
“你還真去唱歌啊?”
“恩,都答應了。”
包廂裏群魔亂舞,小護士們以遲到為由,把白醫生的檸檬水換成了淡啤酒,誰也沒見過白醫生喝酒,這回漲了眼,看他仰頭喝光,十分夠意思。然後就沒誰好意思再給白醫生倒酒了,白啓嘉坐在昏暗包廂裏留到最後,和陸天最後一個出去,站在午夜寒冷的路邊,他突然說:“出事的時候我沒能陪着她 ,一直很遺憾,如今能這樣,我很滿足,她再也不能一個人這麽孤零零下去了,我看着心疼。”
陸天第一個反應是:喝醉了?
可一看白啓嘉的眼睛,就知道他此刻說的是心坎裏的話。
☆、所有的執念,總會結果
? 雖然跟副院長攤牌了,但班還是要繼續上,這天排到白醫生的夜班,他幾次路過護士站都看見葉護士低頭發短信,臉上的甜蜜藏都藏不住。白啓嘉過去敲敲桌子,葉護士忙把手機收起來。他本來是想拿病例的,卻頓了頓,忽然想起葉護士有小半個月沒說過“我們家白醫生”這種話了。
時間一天天過去,葉護士有了恩愛的男朋友,而他還在原地打轉。
緣分到了就行了嗎?
他和秦歌一直是有緣分的,他作為轉校新生,被安排在她後座,十年後,他們在醫院重新遇見。那天他站在電梯最裏面,一眼就看見了最前面女孩頭上的發圈,雖然看不見正臉,但他知道,那是他找了很久的人。
他立在原地看她甩着馬尾進了四十四床的病房,心撲通跳得厲害。
然後,發生了很多事,但相同的是,他們依舊沒有在一起。
“白醫生?”葉護士發現自己居然能撞見白醫生發呆的時候!最近運氣真心好到爆啊!
白醫生回過神來,卻不提病例,而是問她:“在和男朋友聊天?”
葉護士不好意思點點頭。
正說着,電話就響,白醫生說:“你接吧。”
葉護士聽了一會,吃驚地說:“你真的來啦?這麽冷你來幹什麽啊!那你從小電梯上來,我們正門鎖了你進不來。”
挂了電話,葉護士更不好意思了,說:“他給我送點吃的。”
葉護士的男朋友很快上來了,還穿着有些髒的工作服,見着白啓嘉很有禮貌的說你好,然後把麻辣燙塞給葉護士:“你快捂捂手,冷不冷啊?”
白啓嘉看見葉護士眼裏有淚,鼻音重地說:“一點都不冷,你捂着你冷。”
兩人推來推去,白啓嘉卻一直站着沒走,葉護士抱着熱熱的麻辣燙介紹道:“我男朋友姓陳,在電廠工作。”
說着嗔自己的男朋友:“不是才從基地出來,怎麽不回家休息,跑我這來你又幫不了忙。”
那小陳憨憨笑了:“不累,見着你就好了。”
兩人在桌下手牽了手。
白啓嘉想起那天葉護士在食堂排隊買包子,心裏惦記着自己的男友,今晚,她的男友硬是來陪她,他們都惦記對方。
***
他回到休息室裏,給署名lw的號碼發短信:睡了沒?
秦歌睡不着,她以前習慣睡前翻一遍微博和高中群,可現在哪個都不能翻,也不想畫畫,只能躺在床上數羊。
白啓嘉沒等到回複,又發了一條:早點睡。
第二天早晨,白啓嘉下了夜班後沒有去停車場,反而是走到醫院門口的書報亭,要了一本這個月的漫畫雜志,他邊走邊看,從頭翻到尾也沒找到那個名字。
“白醫生。”忽然有人叫他,他擡首一看,自己車旁站着徐護士。
“來上班?”
“我今天休息。”徐護士說。
白啓嘉點點頭,沒再問,可徐護士擋着他的車門不走開,醞釀很久後說道:“白醫生我真的很喜歡你。”
她今天特地打扮過,學着秦歌的樣子紮起頭發,綁一個粉色發圈,穿平底鞋,不化妝。白啓嘉看出來了,把雜志夾在手臂內側,說:“我可能馬上要被開除,你還是別喜歡我的好。”
徐護士上前一步,勸道:“白醫生你這樣不值得,你那麽優秀,那麽好,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醫院裏現在瞞着于主任,只要你不追究,這件事就當從來都沒發生過,一切都是老樣子,多好?”
好嗎?白啓嘉不覺得,一切都是老樣子,可秦歌卻再也回不去了。
他問:“是你告密的吧?”
徐護士白了白臉:“是,可我是為了你好。”
白啓嘉搖搖頭:“我不需要,我也不喜歡你。”
“你真的喜歡秦歌嗎?我哪裏比不上她?”徐護士無法理解。
白啓嘉越過她打開車門,“你除了比她健康。”
你除了比她健康,哪裏比得上秦歌?
他開車回家,坐在車裏重新把雜志翻了一遍,裏面沒有她的畫,看來她是徹底休息了。
***
下夜班之後能休一天,白奶奶見孫子沒有出去的意思,問他:“不去找小歌玩嗎?”
白啓嘉笑了,搖搖頭。
白奶奶嘀咕:“難怪小歌不喜歡你。”
“喵!”小東西從奶奶口袋裏跳下來,窩在白啓嘉手裏。
白啓嘉發短信附上小家夥靓照,說:要不要來玩貓?
秦歌看見短信癟癟嘴,把靓照拿給身邊的陳敏,問他:“很漂亮吧?”
陳敏今天過來帶秦爸去拆石膏,特別認真地看了看小東西,說:“姐你喜歡嗎?我給你領一只回來?”
秦媽說:“不行,小歌皮膚不好。”
陳敏讪讪地,秦歌對他笑了笑。
秦爸去醫院拆石膏的事有線人立馬彙報給了白醫生,白醫生心裏堵了堵,出院時就交代過拆石膏來找他的。
葉護士盡職盡責:“小歌沒來,是那個小夥子帶秦爸來的。”
白醫生不知道怎麽的,心裏更堵了。
“你來嗎?”葉護士問。
“馬上到。”
他立刻出門,白奶奶甚至來不及問孫子是不是出去跟小歌一起玩。
正是堵車的時候,他選擇從那條小巷走,可惜這天小巷裏擠了輛送家電的小貨車,白啓嘉在堵死的小巷子裏默默打算,晚上就去買一輛小電驢。
好不容易到了醫院,葉護士拉開小診療室的門,只見秦爸手邊一堆小護士值夜必備零食,面前一個正在放抗日連續劇的平板,白醫生對葉護士鄭重道謝,葉護士笑眯眯地:“其實我是三白大大的粉,沒想到大大居然就是小歌。”
白啓嘉倒是意外,葉護士說:“你快進去吧,東西我都準備好了。”
秦爸一看白啓嘉就笑了:“白醫生麻煩你跑一趟啦,葉護士說你交代過的一定要親自來,哎呀真是謝謝。”
白啓嘉說:“應該的。”
秦爸繼續笑眯眯:“聽說你是我家小歌的同學啊?哎呀我後來才知道的,他們母女倆都沒跟我說。”
白啓嘉看了看一旁的陳敏,問秦爸:“秦歌沒過來?忙什麽呢?”
秦爸說:“小歌感冒了,我就不讓她出來,小敏照顧我也是一樣的。”
白啓嘉把秦爸的石膏拆了,再檢查了一下,告訴秦爸沒什麽問題了,以後多曬太陽補補鈣,平時多活動活動。
秦爸很高興,連聲道謝,白啓嘉挺認真地說:“叔叔,跟我不用這麽客氣。”
他說得太一本正經,秦爸怔了怔,白啓嘉只好說:“以後讓秦歌請我吃飯。”
這才正常嘛!秦爸松了口氣,說:“沒問題,讓她請你好好吃一頓。”
***
送走了秦爸,白醫生給lw發了長長一條短信,細說秦爸身體的注意事項。
秦歌照舊沒回,白醫生嘆了口氣,把電話撥過去。
這樣一來,秦歌不得不接電話了。
白醫生說:“知道你心情不好,其實不怎麽想打擾你,但你總不回我短信。”
秦歌塞鼻子,說話聲嗡嗡地:“白啓嘉咱們再打一次賭。”
“賭注是你贏了就可以不接我電話嗎?”白啓嘉笑。
“恩。”秦歌是認真的。
白啓嘉沒答應,說:“剛才叔叔讓你請我吃頓好的。”
秦歌:“……”
“晚上一起吃個飯吧。”
秦歌:“我感冒了,過幾天。”
白啓嘉:“晚上我去接你,下來就行。”
秦歌:“我真的感冒了!”
白啓嘉:“恩知道,剛才叔叔說了。”
秦歌無奈,到點時只能裹成一只熊下樓去,這回她的手提袋裏沒裝零食,換成一包超柔抽紙巾。天還沒全黑,路燈就已經亮起來,白啓嘉站在車邊等她,見一朵粉紅棉花糖朝自己走來,這回連眼睛鼻頭都紅紅的。
他拍拍她的小帽子,有些滿意地說道:“今天沒吃止痛藥,很好。”
秦歌鼻音濃重地說:一感冒就更疼,反正你都知道了,我就不吃藥了,你別嫌棄帶我出去丢人就行。
秦歌大大地打了一個噴嚏,趕忙要抽紙擤鼻涕,白啓嘉比她快,側身從車裏拿出一包紙巾說:“用這個,不疼。”
秦歌推了推:“不用,我帶了。”
她坐上車,把自己包裏的紙和白啓嘉帶來的比了比,心裏默默:他的更好用。
然後就只用他的了。
白啓嘉又很滿意地拍拍她的小帽,覺得這家夥今天格外乖。
白啓嘉心裏給秦歌标了個巨大标簽——幼稚小孩。
“愛吃什麽?”秦歌問。
“都可以。”
“我想吃麻辣鍋。”一貫養生的姑娘換了胃口。
“不行。”
“你不是說都可以嗎!”
白啓嘉看她一眼:“清湯鍋。”
“我嘴裏沒味道。”秦歌一邊反對一邊給他指路,“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我都忍了很久了!”
很少見她饞什麽東西,白啓嘉就想這麽寵着她,默不作聲照着她說的地方開。人挺多的要排隊,白啓嘉把她帶到車上,說:“你在這裏等,我去排。”
秦歌今天腿特別疼,雖然沒告訴他,但點頭同意了,乖乖坐車裏。白啓嘉去領號,高高一人站在隊伍裏特別醒目,身邊有幾個女孩嬌笑說着什麽,他指了指車裏,說了幾句。
秦歌仗着有貼黑色車膜外面看不進來,就一直看他那邊的情況,過了好久一會兒,見白啓嘉朝她走來,拉開車門說:“下來吧,到我們了。”
秦歌沒跟男生一起約出來吃過飯,所以就沒體驗過哪個男生自己排隊讓她等在車裏,不過這一幕特別熟悉,她身邊沒有朋友沒有交際,所以平時看電影都約老媽,嘴饞了想吃什麽就約老爸,她老爸每回給她找個地方坐,然後自己去排隊,有了座位再領她過去。
“不下來嗎?”白啓嘉見秦歌發愣,牽了牽她的手。
“哦。”秦歌說着擡腳,可白啓嘉卻松開她的手,改為圈住她的腰,将她抱了下來。
“站好。”他松開她,低頭去車裏拿她的包。
秦歌暗暗揉了揉腿,心裏其實希望自己能不用等在一旁,可以陪他一起排隊。?
☆、所有的執念,總會結果
? 最後白啓嘉還是點了麻辣鍋,菜上來,他動作很快地拍了照,問秦歌:“你不拍一下?”
秦歌有些好奇:“你也玩微博啊?”
白啓嘉挑挑眉:“你在玩啊?粉一下吧。”
秦歌搖搖頭:“沒有,我沒玩。”
然後拿筷子準備開動。白啓嘉擋了擋:“你等一下。”
他起身去找服務員拿了一碗水,放在秦歌手邊,秦歌看懂了,怨念臉,他笑了,坐回自己位置上。
餐廳裏亮堂堂的,兩人坐在靠窗小桌,一開始是對面坐着,中間擋着一層麻辣鍋蒸騰的熱氣,透過霧霭秦歌幾次打量對面的人,他也不能吃辣,沒一會兒嘴就變得通紅,吃一口要喝一杯冰可樂。秦歌樂了,心情愉快地吃自己的白水涮菜,倏爾感覺到身邊多了什麽,擡頭一看,見白啓嘉換了位置,挨着她坐下,把她的笑都映在眼裏。
“你……”幹嘛坐那麽近……
白啓嘉問:“很好笑?”
秦歌點點頭,“确實有點。”
白啓嘉無奈地喝了一口可樂,靜了一會後問:“小歌,你是不是為了我?其實不需要擔心這個。”
秦歌聽懂了,這是那天看完櫻花後,他們第一次談起那件事。她在吵雜的火鍋店裏慢慢說出自己的想法:“是我自己不想去追究,一想到我的腿或許是醫療事故,我整個人的心情就很差,我會忍不住抱怨,會很生氣,會不甘心。我不想一再去想這件事,讓那些念頭毀了我的生活,過去的這些年,我都是在感恩,慶幸自己能活着。”
“而且,你也知道的,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生病,不想讓不相幹的人看不起我的父母,不想我的父母對我愧疚太多,我很早以前就想過,我得了這個病,或許就是要過不一樣的人生,我努力去做,不像一般人那樣早九晚五,但或許她們也羨慕我的生活。別人二十歲到三十歲這段時間愛情必不可少,但我就算不結婚,與父母相伴一輩子,也很好。”
“你能陪他們到老,可他們不能陪你一輩子。”白啓嘉說。
“哦,對,是這樣,但以後的事,等到了那天再說也一樣。”秦歌轉着湯勺,臉上帶着點絕望。她真的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爸爸媽媽不在了,她怎麽辦?她一個人在這世上,要怎麽活?
秦歌仰起臉看白啓嘉,笑容如那天她在櫻花下說:“我知道啊。”
她說:“反正他們也不在了。”
“你……”白啓嘉不可置信,“你不會是要跟着……”一起死吧?
秦歌揉揉鼻頭,沒說話。以前是這樣想的,可又遇見他了,她的生活變了好多。
白啓嘉攥住了她的手,牢牢握住,想說的話溢滿心口,卻無法輕易說出,因為他能理解她。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人。是有多麽無法選擇,才會做這種決定,他能理解。
秦歌還是笑,反而勸他:“有些人活了百年最後也還是一捧塵土,大家都一樣,我只要過好當下的每一天就夠了。”
白啓嘉覺得,有的時候這姑娘變得他根本就不認識。
秦歌說:“白啓嘉,那件事你以後也別再提了,雖然從現在看來是用藥過多,但你能百分百确定我的腿一定是那次用藥造成的嗎?當時隔壁床的病友也是于主任主治,我複診時見過,并沒有什麽不好。”
“叫什麽?”
“忘記了。”她沒忘,只是不想讓他再去煩心,“哎喲別說這些了,咱們吃吧。”
白啓嘉給她夾菜,等白水涮成紅湯後又起來給秦歌換了一次水。秦歌也老實,他不在,她也不偷吃鍋裏的東西,喝水時發現旁邊桌的幾個女孩在看自己,她眨眨眼,有些奇怪。
白啓嘉撈了一勺丸子放她碗裏,麻辣鍋沿的油漬沾了他的袖子,秦歌忙去拉他的手,用濕紙巾幫他擦拭,他卻不在意,推了推她的碗:“趁熱吃,你好像愛吃這種。”
秦歌一看,那丸子确實是她愛吃的。
她有些臉紅,忘了涮水,低頭吃吃吃,一張小臉被辣得通紅,白啓嘉喝着冰可樂,笑了。
畢業那年流行吃烤肉,店家會在烤爐旁邊多架一只小火鍋,可以同時吃兩種東西,當時剩最後一盤丸子,她和張小海為了争丸子從成語接龍玩到剪刀石頭布,張小海運氣好,每次都贏,她就無限耍賴,鬧着再要比一次。後來也不知是誰手快,把那盤丸子倒鍋裏了,等她和張小海決鬥完,認命地決定拱手相讓時,卻發現那盤丸子已經煮熟放在了她面前的小碗裏。
然後,她揚起勝利者的猖狂笑容,一邊感嘆自己人緣好,一邊吃得讓張小海咬牙切齒吐一句:“別讓老子知道是誰!”
原來……是他。
感冒了其實也沒什麽胃口,吃了一會兒後秦歌就說飽了,一擡頭,撞進白啓嘉眼裏,她頓時有些冒火,這家夥自己不吃一直看她做什麽!她辣的鼻涕眼淚橫流很好看麽!
“我去洗手間。”秦歌說。
***
秦歌靠在水池邊洗手,隔間裏出來剛才見過的幾個女生,她讓到一旁,有個女生跟她搭話,說:“你男朋友好帥!”
秦歌搖搖頭:“不是,你誤會了。”
那女生瞪圓了眼:“所以他還沒告白嗎?可是他剛才跟我們說你是他女朋友。”
說着朝同伴看去,她的同伴們紛紛點頭。幾個女生都羨慕地看秦歌,秦歌烘幹了手準備出去。那女生問她:“你腳怎麽了?”
“扭到了。”
“難怪他讓你等在車裏自己排隊,他好體貼哦。”
秦歌跟她們一起走出去,白啓嘉站在洗手間門口,看她出來了,就過來把她扶住,其實就幾步路的事,可他卻等在這裏。秦歌小聲說:“我自己能走。”
白啓嘉像是在看鬧脾氣的孩子,恩了聲:“我知道你能走。”
秦歌又聽見那些女生在竊竊私語,她開玩笑般戳戳白啓嘉:“可能你六十歲的時候也還是能吸引一幫小老太太。”
白啓嘉扶着她坐下,把一杯溫開水和一包藥片放她手裏,說:“吃了。”
秦歌哦了聲,把藥吞掉。那架勢一看就是常年吃藥的,一把放進嘴裏,一口水咽下。
白啓嘉不忍看,撇開眼,一會兒後轉回頭,看見秦歌站起來,掏出她的粉色小錢包。
可服務員說這桌結過賬了。
秦歌看白啓嘉,白啓嘉說:“你請客,我付賬。”
秦歌把錢包裝好:“反正我請過你了。”
他們從店裏出來,秦歌說:“我要回家了,困。”
他抿着唇恩了聲,給她拉開車門。
當車子快到家時,秦歌偷偷松了口氣。
可白啓嘉卻把車子停在了小區外邊,上次他停過的地方。
秦歌一看這地方就頭皮發麻,想也不想就要下車,可白啓嘉手快,把車門鎖了。
他熄了火,車內也關了燈,只有路燈影影倬倬穿過枝桠灑下來,秦歌說:“白啓嘉,我想回家了。”
白啓嘉說好,俯身過來幫她解安全帶,秦歌屏息緊緊貼着座椅,兩只手怕碰着他高高舉起。白啓嘉擡起頭,正正地擋在秦歌面前,安全帶根本還沒解開,就用鼻尖蹭了蹭秦歌的鼻尖。
秦歌心裏撲通一聲,卻沒地方躲。
白啓嘉索性松開手,改為撐住車座椅,将秦歌圈在懷中,一下下用鼻尖蹭過她越來越燙的臉。他的眼那麽深,直直看着她,秦歌陷進去,被他的眼神勾着,一點都動不了了。白啓嘉張口含住她的上唇,極輕極輕地,卻撼動了秦歌的心。
秦歌揮着僵硬的手捂住唇,說:“我感冒了。”
白啓嘉珍而重之地隔着秦歌的手親了一下,他的唇印在她手背,一直從那裏傳進了小腹,小腹好癢,秦歌扭了扭,被他掐住了腰。他說:“乖一點,不要動,不要說話。”
然後,拿開秦歌的手,偏過頭親吻她的嘴唇,怕她鼻塞不能呼吸,也不敢吻得太深,改為一點點在她唇瓣上嘬,看似輕,卻重重砸在秦歌心裏。
他吻着,手指壓在秦歌頸後,帶着她的腰,将她壓向自己。然後試着用舌尖探了探。秦歌忽然攥緊了他的衣服,似乎被吓到。他安撫地揉了揉她後頸,每次親她,這姑娘都會這麽害怕。
從來沒有人,能讓他如此心疼。
心裏無法再放開她,想要永遠都站在她身邊,陪她去任何地方,做她想做的任何事,即使多年後父母離開她,只要她輕輕回首,就能看見他一直都在。
如果可以,他願意用自己的壽命換她平安健康。
“你怎麽了?”秦歌顫着聲問。
他萬般感慨地呢喃:“知道你感冒了,也知道你難受不想出來,可我就是想見見你,給你帶點藥,我才安心。”
秦歌的指關節泛白,感覺他手指的熱度,他懷裏的味道,他的唇的柔軟。
***
“上次你很慎重地跟我說了那件事,換我也跟你說件事,而且這件事我也沒和別人說過,你是第一個。”白啓嘉說着,拉開了一點距離,他擋住了秦歌前方的視線,使她只能看着他。
“我們在一起好不好?”
“你說你生病了,變得不一樣了,可我也不一樣了,秦歌。”他說,“我比以前更好,更能承擔,更愛你。我是醫生,我最清楚你這樣的病人該怎麽照顧,病情其實沒那麽可怕,從畢業到現在,你活了十年,未來還有很多個十年,秦歌,我是以結婚為前提在跟你說這件事,我很認真,希望你也能認真考慮再回答我。”
“你,你你你……”秦歌連說幾個你,卻無法接下去。
她剛剛聽到什麽?
愛?
什麽?愛?
怎麽……就變成愛了呢?
可是啊,為什麽呢?上次不是已經說清楚了嗎?他為什麽還會這樣呢?
這家夥是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