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所有的過往,(9)
頻放到網上了嗎?”
“那有什麽關系?”白啓嘉說,“問心無愧就行。”
問心無愧……
秦歌攥着門把,眉頭蹙在一起,白啓嘉把自己的圍巾纏在秦歌脖子上,拉高遮住臉,問:“傷口疼不疼?”
也不知道他怎麽繞的,秦歌居然沒解開,只能圍着他的圍巾走出去,說:“不疼。”
從頭到尾,這丫頭就沒喊過疼。白啓嘉笑着追上她,跟着她走。
秦歌真去了游樂園,游樂園不大,給成人玩的游戲設施也很少,她買了一張旋轉木馬的票,選了個最外面的單邊坐上去,白啓嘉沒跟上去,留在下面看她繞了一圈又一圈,身邊都是小不點,只有她一個大孩子。
然後又去打氣球,秦歌準頭不夠,飛镖總是跑偏,連三等獎鑰匙圈都拿不着。白啓嘉遞了張毛爺爺過去,得了好多小飛镖,問秦歌:“你想要哪一個?”
秦歌看了一圈,“沒什麽想要的。”
說完就走了。
白啓嘉卻留下來打氣球,他準頭好,把一堆飛镖都打完後得了一懷的玩偶,老板給他一個塑料袋裝獎品,他拎着個紅袋子都能有回頭率,沿路分了幾個給小孩子,在奶茶鋪找到秦歌。秦歌無聊得用吸管玩杯子裏的珍珠,白啓嘉拉椅子坐她對面,把一個草莓抱枕放她手裏。
他說:“你其實想要這個吧?”
秦歌說:“不想。”
“那也送你。”還指着珍珠說,“這個不好。”
秦歌恩了聲:“知道。”
但今天就是想嘗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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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白啓嘉站起來,“我帶你去玩個東西。”
秦歌搖頭:“不想去,我要回家了。”
可白啓嘉卻牽着她不放,還說:“你別動,我手疼。”
***
秦歌被帶到游戲廳裏,她以前讀書的時候跟張小海他們來過幾次,喜歡玩跳舞機。白啓嘉指着娃娃機說:“如果我每次都能成功,你以後就不能不接我電話。”
秦歌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就點頭同意。
白啓嘉換了硬幣一次一次往裏投,下爪前問秦歌想要哪一個,秦歌就專挑角落裏的讓他抓,白啓嘉也同意,對準了就下爪,一個兩個三個,總是能抓到。
秦歌的懷裏慢慢塞滿了玩偶,扯着他:“夠了夠了,別抓了,老板都在看了。”
白啓嘉笑着看她,秦歌投降:“我保證會接你電話。”
白啓嘉點點頭:“我相信你。”
秦歌看了看他的手:“不疼啊?”
他剛才一直在用受傷的手抓娃娃。
“不會。”
他也總不說疼,其實他們都一樣。?
☆、所有的痛苦,将要釋放
? 視頻被曝出的第三天,編輯又戳秦歌,問:“老板想給你做個人畫展,怎麽樣?”
秦歌說:“你把我的事說了?”
“怎麽可能,但老板說不管是不是真的,現在大大你風頭正勁,開個畫展很合适。”
秦歌回了個搖頭小人。
編輯給了個笑臉:“我就知道會這樣,放心吧,替你含蓄回絕。”
“哦親愛的,給你寄了新年禮,記得查收。”
秦歌扶額:“我家地址很好玩嗎?”
“恩~!”編輯給笑臉。
“再跟你說個事,最近我不想畫了,你快點找畫手比較好,平時也不上網,等等會把你電話拉黑,暫時別聯系我。”
編輯回了一串哭臉,也沒多勸,只說:“那只好提前拜年了,然後,我會等你的。”
那個叫白白白啓的微博,從這一天開始,徹底沉寂了。
秦媽有點擔心地進來,摸着閨女粉嫩小臉問:“小歌,最近都不畫畫啊?”
“恩,累了。”
秦媽說:“那咱們一家一起去外地過年吧?給你放松放松。”
秦歌說:“都跟小敏說好了,我們走了他怎麽辦?”
“那也是……”
“媽媽,我沒事,真的是累了。”秦歌蹬蹬蹬蹭到秦爸旁邊坐下。
秦爸指着墊腳的草莓枕說:“這個大小正合适,你哪賣的?”
秦歌看着那個枕頭,半晌沒說話。
秦媽問:“你今天還出去嗎?”
不畫畫待在家裏又睡不着,秦歌點點頭:“出去走走。”
快過年了,大街小巷都是賣春聯賣鞭炮的,秦歌拎着一箱櫻桃和一個保溫桶上了公交車,大人放假小孩也放假,公交車上沒幾個人,她以前念書的時候從家裏出來走幾步就到學校了,所以很羨慕班裏其他人能有一張小小的乘車卡,後來她上大學離家遠了些,也有了一張乘車卡。高中時大家會給車卡貼各種圖紙,可到了大學,她的車卡上就清清白白一張證件照,再也沒了貼圖紙的心情。
總覺得自己,是一夜之間長大的。
***
白奶奶沒想到秦歌會來,把人拉進來後說:“嘉嘉說你出院了,怎麽不在家休息跑這來了?”
秦歌捧着奶奶的手問:“什麽時候拆石膏啊?還疼嗎?”
護工阿姨這是第一次見這家來個小姑娘,被白奶奶介紹說:“這是嘉嘉同學,小歌。”
話音剛落,就聽見老太太身上一聲貓叫,一個小毛頭從口袋裏冒出來,圓滾滾地眼睛熱情地看着秦歌。
“咪咪!”秦歌認出那撮白毛。
白奶奶問:“小歌你認識啊?”
“醫院裏的流浪貓。”秦歌說,“怎麽在這裏?”
白奶奶說:“嘉嘉帶回來的,我們叫它小東西。”
秦歌笑了,逗貓:“小東西,小東西。”
白奶奶把貓交給她,然後拉着秦歌往白啓嘉房間去,說:“你瞧瞧,嘉嘉給小東西買了這麽多玩具,他自己小時候都不愛玩。”
秦歌一進去就傻眼了,那些玩偶她很熟悉,是那天白啓嘉跟她打賭贏的……
他的房間整齊又幹淨,此刻卻因為花花綠綠的玩偶而添了些調皮,但跟他那人卻特別格格不入。秦歌捧起小東西眼對眼,說:“他可對你真好。”
“喵!”
白奶奶端着熱牛奶進來,說:“聽嘉嘉說你愛喝這個,奶奶就不給你泡茶了,你倆怎麽走岔了?剛剛天天帶嘉嘉去醫院換藥,說中午不回來吃飯呢。”
秦歌說:“我沒跟他說會過來,奶奶我就是來看看您,給您拜個早年,謝謝您給我熬粥熬湯。”
白奶奶拉着秦歌的手:“小歌啊,那過年還來玩好不好?嘉嘉說要帶我看櫻花,咱們一起去吧?”
秦歌把小貓放地上,坐正了跟老太太說:“奶奶,您真的別撮合我倆了。”
“為什麽不能撮合?你看不上嘉嘉嗎?”白奶奶不理解,嘆了口氣,“說實話嘉嘉是木讷了些,可他長這麽大就只喜歡你,也沒其他多餘經驗,小歌你體諒體諒,以後情人節你生日結婚紀念日奶奶會提醒他買花買禮物的,你……”
秦歌一聽這話越來越不對,忙打住,說:“是我自己的問題,其實我……”
“奶奶,我回來了。”白啓嘉推門進來,打斷了秦歌的話。
要有多少勇氣說出自己的秘密,此刻就有多少鐵塊把那些話壓了回去,因為白啓嘉皺着眉頭走向她,語氣淡淡的,卻不容忽視他的情緒:“以為我在上班所以趕緊過來了?”
秦歌吞下那句話,恩了聲:“來看奶奶。”
白奶奶樂滋滋地:“嘉嘉帶着小歌玩啊,我和阿姨去買點菜,小歌中午一定留下來吃飯。”
“奶奶不用忙了。”
白奶奶:“不許走。”
“喵!”
***
小東西主動踩在秦歌手心,盤成了一個圈,粉色的小舌頭舔了舔秦歌。
白啓嘉揉揉貓頭,說:“正巧碰上了,一起吃個飯怎麽了?”
秦歌只好坐下來,問:“奶奶給你打電話了?”
白啓嘉搖搖頭。
“不是不回來吃飯嗎?”
白啓嘉說:“奶奶讓阿姨給我發短信了。”
秦歌:“……”
“我如果沒回來你要跟奶奶說什麽?”
“……”
“說你生病的事?”
“奶奶一直在撮合我們,所以我想說清楚,我不想以後奶奶從別的地方知道會對我失望。”
“就像你一定要親自跟我說一遍一樣啊。”
“恩。”
“秦歌。”白啓嘉摁了摁她頭頂,“不需要想那麽多。”
秦歌拍掉他的手:“說得簡單。”
“喵!”
白啓嘉被小東西瞪了眼,挑着眉撥它耳朵,問秦歌:“我回來你一個笑臉都沒有,真這麽不想看到我啊?”
秦歌:“……”
“那行。”白啓嘉站起來,帶着秦歌進他房間,說,“你和小東西在這裏玩,我在客廳不會進來。”
秦歌:“……白啓嘉你!”
白啓嘉瞬間湊近,鼻尖差點碰上秦歌的,問:“我怎麽了?”
太近了,秦歌不敢說話,只能抱着小貓甩上門。
白啓嘉搬了奶奶平時摘菜的小木凳坐在門外頭,翻一本跟陸天借來的專業書,看着看着就笑了,因為聽見秦歌說:“白啓嘉,咪咪尿在你床上了。”
秦歌見他進來帶着笑,心想:我天,瘋了嗎?
白啓嘉拎起小東西,說:“它還小,不懂事,我們做大人的要理解。”
然後說:“秦歌,幫我一起洗被單吧。”
這一天,就在洗被單、被奶奶塞了兩碗飯,零食堆成小山高和逗貓中結束,直到秦媽打電話來問:“閨女你什麽時候回來?”
秦歌和白奶奶道別,白奶奶一拍腦袋:“哦嘉嘉忘了跟你說,我跟小歌約好了過年一起去看櫻花。”
白啓嘉:“恩,到時候一起去。”
秦歌:“……”
白奶奶:“那你送小歌回家。”
白啓嘉:“好。”
***
出來後,秦歌說:“我沒說要去。”
白啓嘉恩了聲:“知道。”
他攔了輛車,先讓秦歌坐進去,然後自己才進去。他一坐進去頓時把空間塞滿,秦歌不由自主地往旁邊挪,可他卻又伸長腳,膝頭挨着她。正是晚間高峰期,的士師傅車技了得,忽左忽右加塞,坐在車裏的兩人也跟着忽左忽右,秦歌只覺得白啓嘉越靠越過來,最後她根本都不會搖晃,被他擠在自己和車門之間。
下了車,他又把秦歌放在內道,自己走外面,可這樣會碰到他的手,秦歌就總是跑去外道,結果又被拎回來。
他說:“不疼。”
秦歌問:“還疼不疼啊?”
兩個人同時說話,頓了頓後,秦歌說:“不疼就算。”
白啓嘉笑起來。
秦歌跺着腳快走幾步,把這家夥甩在身後,白啓嘉就慢慢跟着她,直到看她進了電梯,然後六樓走道亮起燈。
他又笑了,心想這丫頭當年選樓層一定煞費苦心。
嘴邊的笑一直挂着,還沒往回走,嘉嘉接到陸天電話,陸天問他:“把小歌送回去了?”
“恩。”
“身邊有人嗎?我跟你說個事。”
“說吧。”
“我重新看了小歌的病例,當年的治療有些疑點,可能是造成她骨壞死的真正原因。”
“我馬上過來。”?
☆、所有的心結,都将開解
? 住院部七樓,血液科。
陸天指着電腦說:“十年前車禍送進醫院順便做了個血檢,因為ESR超出正常值住進七樓進一步檢查,檢查出狼瘡腎炎後排除盤狀确診為系統性紅斑狼瘡。”
“小歌的主治醫生是于主任。”
白啓嘉把進度條從上滑到下,找到秦歌第一次的住院記錄,問陸天:“她第一次的血沉是32,雖然超過标準值,但說實話并不是很厲害,我們骨科有風濕關節炎的病人血沉基本都50往上,普通人一個小感冒血沉通常也超标,但我們也沒有給病人注射強的松的習慣,你們血液科都是這麽來的?”
陸天勾着舌頭在嘴裏彈了一下,發出咯地一聲:“我借你的書都看完了啊?這麽快就弄明白了?”
“恩。”白啓嘉不想看他那揶揄的樣子,眉頭緊鎖地又重新看了一遍秦歌當時的藥單。
陸天指着強的松劑量對白啓嘉說:“我要說的也是這個,秦歌當年已經出現了十一項确診中的好幾個症狀,但她的血沉和ANA、抗ds-DNA其實都還可以,我覺得藥量是有問題的,不需要靜脈注射大劑量的激素,激素的副作用太大了,當年SARS都是用激素治的,沒過幾年過一半的人都骨壞死了。”
陸天翻了一頁,說:“兩年後秦歌複查時反應腹股溝疼痛,企鵝狀行走,進行核磁共振檢查後确診為雙側骨壞死二期,這是當時的住院記錄,她當時由劉主任主刀,做了刮骨術、鑽孔減壓術、骨瓣植入術和幹細胞手術,愈合效果不錯,出院卧床靜養六個月,但去年的核磁共振報告顯示她的骨壞死進入三期。”
白啓嘉一時沉默,他自己就是骨科醫生,很清楚當時整個手術過程,很清楚病人會遭遇什麽痛苦。
陸天說:“雖然三期了,但看她走路狀态還不錯。”
“她吃止痛藥。”
陸天:“……”
白啓嘉問:“有煙嗎?”
陸天:“……有,你等着。”
在陸天竄到隔壁到處借煙的時候,白啓嘉的手握成拳頭狠狠砸了一下牆,牆粉簌簌落下來,陸天遞上煙,說:“只能一根哈。”
白啓嘉把煙吸進肺裏,說:“小天,她的腿,不是并發症,而是濫用激素後遺症,對吧?”
陸天斟酌一番,說:“其實這個很難界定,紅斑狼瘡本就會引起骨病變,但我認為與當時的治療有很大的關系。”
接下來,白啓嘉沒有再說什麽,而是靜靜地抽完了那只煙。
“小白……要不,我去問問老師?”
白啓嘉搖搖頭:“我自己問。”
***
一晃就到了春節,除夕那天陳敏拎着一只雞一只鴨一箱果汁一籃進口水果進了秦家門,一進門就挨罵,秦媽說:“小敏!幹什麽這是!”
秦歌叉着腰:“小夥子,你跟我過來一下。”
剛洗完澡穿着嶄新粉色厚棉衣的小姑娘把小敏領到了後頭,指着小板凳說:“你坐下。”
于是小敏需要伸脖子仰望秦歌,秦歌俯視他開始訓話:“你怎麽又亂花錢!叫你過來吃飯你買什麽水果!等等都拿回去自己留着吃聽見沒有!再亂買東西就不叫你過來了!”
陳敏笑嘻嘻地求饒:“姐,一點心意。”
秦歌拍他腦袋:“要聽話知道嗎。”
秦爸伸出援手:“小敏來扶我去廁所。”
陳敏趕緊逃走,秦歌找秦媽說:“那小孩太見外了。”
秦媽忙着給湯調味道,讓閨女嘗嘗鹹淡,小聲說:“孩子太懂事了讓人心疼,聽說從小就沒爸媽,跟着爺爺長大,還沒念完書爺爺就走了,他一個人到現在。”
秦歌哦了聲:“那不說他了。”
與此同時白家也比往常熱鬧,白奶奶的手在年前拆了石膏,白啓嘉的父母也抽了一天從b市回來過年,老太太高興,在廚房忙得風生水起,喊白啓嘉幫忙剝蒜。
白啓嘉坐在小凳上,腳邊是胖了一些的小東西,一邊剝蒜,時不時被奶奶喂一口,看老太太笑眯眯地等着,特別認真地說:“好吃。”
小東西也分了點,甩着尾巴:“喵喵!”
白啓嘉的父母雖然回來了,但電話一直就沒停過,兩人一個用客廳一個用卧室,分開來講電話彼此不吵着彼此,白奶奶嘟嘟嘴:“一家子醫生,真是讨厭,過個年都不安省。”
白啓嘉:“我沒電話。”
白奶奶拿着漏勺指他:“待會兒別忘記給小歌打個電話拜年。”
“好。”
白奶奶說:“還是我嘉嘉乖。”
小東西:“喵!”
“媽,聊什麽呢?”白啓嘉的媽媽卷着袖子進來要幫忙。
老太太推她出去:“不用你沾手,好好歇着吧,累了一年了。”
這個中年婦人不好意思地笑了:“媽您是嫌我給您添亂吧?”
白奶奶恩了聲:“你剝蒜還沒嘉嘉快。”
這是實話,白啓嘉的媽媽這輩子在醫術上頗有造詣,主任、教授、副院長,最後忙得基本沒照顧到家庭,白啓嘉也沒吃過幾頓親媽做的飯,從小到大都是被奶奶喂飽的。
白啓嘉把一碗胖乎乎的蒜瓣遞給奶奶,問:“媽,您現在不忙了吧?我有事問您。”
“什麽事啊?”
“房間說吧。”
白奶奶癟癟嘴:“大過年的說什麽醫院的事啊,這家人真是的……”
***
吃完年夜飯秦家的習慣是邊包餃子邊看春晚,到了十二點再下餃子吃,秦媽坐中間,手邊兩個學生捏着餃子皮無從下手,秦媽說:“小歌啊,你還是算了吧,都學好多年了,包的也沒小敏好看,待會兒下水都散了,只吃面片湯嗎?”
陳敏不敢笑,嚴肅認真包包包。秦歌嬌聲:“媽媽!不許瞧不起我!老爸說我上次的南瓜粥可好吃了!是不是啊爸爸!”
秦爸入迷地看着馮鞏的小品,沒聽見秦歌的求助,秦歌把面皮一扔,捏了點面粉跑去往秦爸鼻子上點了一點。秦爸習慣了,拍着她的手:“要不要吃糖啊?爸爸給你剝一個?”
然後秦歌嘴裏咬着糖,發現手機震了震,她一碰手機屏上就一層白面粉,索性不回接着包餃子,好不容易包了個能坐起來的,電話響了。
過年她換了個鈴聲,財神到財神到的聽起來特別喜慶,可來電顯示卻不是財神,而是醫生。
秦歌滿手面粉跑去後面接電話,聽白啓嘉說:“剛才給你發短信沒看到?”
“看到了,我包餃子呢,沒空回。”
“恩,所以我給你打一個,秦歌,春節快樂。”他坐在房間裏,手裏抱着貓,窗戶外頭炸起一朵煙花。
秦歌也聽見那邊在放炮,一時沒說話,等安靜下來才祝福道:“你也春節快樂。”
說完這句話兩邊都喧鬧起來,原來是零點了,樓上樓下都在放鞭炮。噼裏啪啦噼裏啪啦,兩人都沒挂電話,秦歌捂着耳朵,白啓嘉捂着小貓的耳朵。等再次安靜下來,他說:“身體健康。”
秦歌唔了聲:“也祝你身體健康。”
陳敏在外頭喊:“姐,你打完電話了嗎?我等你一起下去放炮。”
秦歌說:“不跟你說了,我要放炮了。”
白啓嘉問:“和誰?”
秦歌:“和我弟弟。”
兩人拎着一挂紅鞭炮下樓,秦媽問秦爸:“誰給你閨女打電話?”
秦爸搖搖頭:“不知道。”
秦媽奇怪:“她什麽時候也有拜年電話了?”
秦爸:“是不是白醫生啊?”
秦媽一拍腦袋:“哦對,除了白醫生她就沒別的朋友了。”
這天晚上陳敏是吃完餃子走的,秦歌送他到樓下,塞了個紅包,陳敏推拒着不肯收,秦歌拍拍小夥子肩膀:“要乖。”
陳敏紅了眼眶,說:“這是我最開心的一個春節。”
秦歌再拍拍肩膀:“小敏啊,人這一輩子會碰到很多難事,你自己一個人,我有一個家,看起來好像你是比較慘,可你太讓我羨慕了啊。”
“姐。”陳敏拉着秦歌的手,“我那天都聽到了,我,我……”
秦歌笑了:“怎麽,還沒想好怎麽安慰我啊?沒事,我已經習慣了,不會不開心。你知道我最羨慕你什麽嗎?”
說實話陳敏沒覺得自己有什麽好羨慕的。
“是你的健康,如果讓我回到沒生病之前,我一定要天天繞城跑一圈,然後去練跳高、跳遠、去很多我沒去過的高山和大海,每個夏天都摔破兩個膝蓋狠狠玩一場。”
但是陳敏聽不明白,回到生病之前的願望就是這些?這些很容易實現啊?
秦歌不指望他能聽懂,她說:“要加油,小夥子,你的未來才剛剛開始。”
***
白啓嘉的父母因為工作原因大年初一就啓程回b市了,白奶奶拉着孫子說:“奶奶只要有嘉嘉就行。”
白啓嘉說:“那收拾收拾吧,我們看花去。”
秦歌接到白啓嘉電話時不得不下樓,因為這家夥說:“奶奶在樓下等你。”
秦歌簡直後悔死自己為什麽要和他打賭!
她顧不得梳頭,戴一頂帽子,給外出拜年的爸媽留一張字條,匆忙間收羅了家裏的零食。下樓一看,老太太穿着她選的那件棗紅外套,脖子上一條綠色圍巾,開心地說:“小歌你今天好漂亮啊!”
白啓嘉順着看去,笑了,因為秦歌帶着一頂毛茸茸的粉色帽子,身上一件毛茸茸的粉色小襖,腳上一雙粉色雪地靴,哦,手提袋也是粉色的。
就是個,洋娃娃麽。
白奶奶說:“小歌多虧了你,嘉嘉一見你就笑了,他這幾天有心事又不說,奶奶一直擔心呢。”
秦歌想解釋白啓嘉不是因為她才笑的,可白啓嘉走過來拍拍她的帽子,又笑了。
秦歌護住她的新帽子:“手不疼了?”
“恩。”白啓嘉在她眼前晃了晃手,已經拆線了,掌心一道細細的疤,不注意的話看不出來。
所以這天,白啓嘉是開車來接秦歌的。
上了車,秦歌陪着奶奶坐後面,一路上,後視鏡裏都是她的粉色小帽。?
☆、所有的心結,都将開解
? 過年看櫻花的人不少,櫻花園又在海拔高的山上,所以一路上都很多車,像是組隊出來玩一樣,山路繞啊繞,秦歌好奇地開了窗,帽子差點被吹飛,幽幽說一句:“凍死了。”
白啓嘉在前面把她那模樣看得清清楚楚,開口說:“奶奶您給她拿一下。”
白奶奶變魔術般拿出小毛毯和牛奶杯,說:“嘉嘉給你買的。”
白啓嘉說:“新年禮物。”
秦歌蠻不好意思的,小手卻不住撫摸那張粉色毛絨小毯。差不多開了一小時,終于開到山頂,一下車空氣就不一樣,這時候太陽從厚厚的雲層中間冒出來,一下就把人曬得暖洋洋,秦歌和白啓嘉都扶着白奶奶,慢慢往園子裏去。
從大門進去還要順着小道上坡,一長溜的坡道讓白啓嘉皺起眉頭,他沒來過這裏,是百度的這個地方有櫻花園,每年都有很多游客來賞花,所以才會想帶奶奶和秦歌來,可百度沒說這清這裏的地形。
白奶奶不讓他們倆扶,說:“我自己走走,你們倆後面慢慢來。”
秦歌:“……”
白啓嘉:“好。”
他伸手,扶住了秦歌。
秦歌掙着:“我不用扶。”
白啓嘉不松手,講話嚴肅:“上坡對你腿不好,要是摔了怎麽辦!”
秦歌眉頭皺起來:“白啓嘉你就不能說點別的?”
白啓嘉恩了聲:“我是醫生你是病人,你不覺得我們說這些正好?”
大過年的……
“別避諱。”他說,“我是為了你好,你真不能摔,你自己很清楚。”
大概是醫生太嚴肅,太愛管,秦歌只能被他扶着往上走,走得比老太太還慢,白奶奶站在櫻花樹下向後看,舉着手機說:“笑一個。”
秦歌沒反應過來,白啓嘉換了手,搭在她肩頭,将秦歌摟在臂彎裏,對着鏡頭看。
咔擦!
白奶奶眯着眼看手機,滿意地笑了。
園子很大,有很多磨平了的大石塊供人休息,沿路還有賣飲料和農家小食,走一會白啓嘉就要讓秦歌坐一會兒,間或買根煮玉米或者蒸地瓜,秦歌邊啃玉米邊從手提袋裏摸了個巧克力:“吃不?”
白啓嘉拿過來放手裏細細的看,然後放進上衣口袋裏。
“你不吃啊?”秦歌不理解,“要不給你換顆糖?還是牛肉幹?”
白啓嘉搖搖頭:“不用換,這個就很好。”
***
遠處有賣自家采的蜂蜜,秦歌想買一罐回去給秦媽泡水喝,白啓嘉摁着她坐下:“你這裏等我,我去買。”
秦歌說了聲謝謝,然後繼續啃玉米,沖不遠處的白奶奶揮手。
白奶奶見白啓嘉走了,就要過去陪秦歌,口裏問着:“嘉嘉去哪裏?”
秦歌指了指:“買蜂蜜。”
正說着,一只狗從山上沖下來,它的主人被它拖了一路,秦歌想把奶奶趕快牽過來,老太太一直看着賣蜂蜜的攤子,沒注意到這邊的情況。
狗主人大喊:“都躲開躲開,被蜂蜜咬了咬了。”
秦歌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速度,居然能在那短短幾秒間跑到白奶奶身邊,拉着她往旁邊躲。那只狗直沖沖而來,白奶奶吓得一個踉跄,踩在秦歌鞋上,秦歌沒站穩往一邊倒去,摔在地上前把白奶奶護住,自己當了墊背,手裏的東西灑了一地。
白啓嘉正在付錢,聽攤主說:“喲,有人摔倒了。”
他回頭一看,虹膜閃過奶奶的綠圍巾和秦歌的粉色小帽。
什麽也顧不得了,回身快速跑過來,心髒差點爆開,把奶奶扶起來後再一看,秦歌被壓在下面,粉色小襖染了黃土,玉米棒也滾在地上。
“起來。”白啓嘉沉着臉慢慢将她扶起。
白奶奶吓壞了,坐在石頭上一時也說不出話來。
秦歌坐起來第一句話是問:“奶奶你沒事吧?”
白奶奶這才看清滿身黃土的秦歌,哎喲了聲,抱歉得都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秦歌滿不在乎地拍拍衣服:“沒事,別擔心,奶奶你沒事就好。”
剛剛那個狗主人終于制服了他家被蜜蜂蟄腫了鼻子的狗,過來給白奶奶道歉。那狗可憐又滑稽,鼻子頭腫得核桃大,呼哧呼哧流鼻涕,難受得一直嗚嗚。秦歌看得笑起來,低頭摸摸小狗,那狗舔了舔她手心。
白奶奶擔心地看着孫子,白啓嘉握着她的手說:“沒事,真沒事,別擔心。”
兩人都說同樣的話,白奶奶見秦歌笑着玩狗,終于放下心來。
因為這一出,白啓嘉在園子裏開了個房間,讓白奶奶和秦歌都休息休息,老太太受了驚吓,吃了一顆藥後睡着了,可秦歌睡不着,總站在木頭搭的涼臺外面看滿山櫻花。
白啓嘉見她不睡,拉着她出去,說:“我們談談。”
***
秦歌莫名其妙看了他兩個小時黑臉,然後莫名其妙被他拉到外頭小花園裏問:“你知不知道自己不能摔倒?”
小花園裏也有櫻花樹,樹下有木頭搖椅,可以同時坐兩個人蕩秋千,此時白啓嘉就和秦歌一起坐在上面,他滿是擔心,她心想:知道啊,你已經跟我說過不下三次了,我這些年都沒摔倒過,我知道怎麽保護我的腿。
可話到嘴邊就變成:“下次小心。”
這姑娘老老實實的,白啓嘉就不多說了,只道:“我是擔心你。”
姑娘點點頭:“知道。”
姑娘擡起頭:“可是奶奶要摔倒了,你說我能就這麽看着嗎?”
白啓嘉看着她,想起王叔叔一家鬧醫院時,她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白啓嘉受傷了,我能就這麽看着嗎?
不,她從不,所以,她今天摔倒了,那天扒了傷口給人看。
他忽然張開手臂抱了她一下:“謝謝。”
秦歌的臉貼在他頸側,非常清晰地感覺到那裏有根筋在跳,她怕他又要親她,推開這個懷抱。
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就這麽蕩啊蕩的,太陽大,風也大,将她的臉龐染出一層金色,吹亂她的頭發。
只聽見秦歌說:“真的好羨慕。”
白啓嘉聽懂了,她羨慕的是那些可以随意摔倒的人。
不能抱了,就擡手揉揉那頂帽子,感覺她的腦袋那麽小,可有的時候心卻能讓人感動到無以複加。
當然,有的時候也挺會惹人生氣的。
比如,裝作不認識他,咬了他的嘴騙他是上火,打了他一巴掌說永遠不見他,那麽危險的情況捧着他的手不走,趁他不在家去看奶奶,後面還有很多省略號,省略的是過往十年間她的罪狀。
“秦歌。”
“恩?”
“你當年發病時還沒到最糟糕的程度,主治醫生下藥太狠,導致你兩年後骨頭壞死。”即使看過數不清的絕症和死亡,白啓嘉也還是需要很多的勇氣才能告訴她這個令人難過的消息,說完後,心裏的遺憾如一個黑洞,怎麽都填不滿。
秦歌依舊在看花,“你可以确定嗎?”
這要看怎麽說,陸天的老師是這方面的權威,我問過了,第一次确診的血檢報告和用藥劑量并不是最恰當的,如果你的腿沒有出現這麽嚴重不可逆轉的病變,就屬于主治醫生習慣性下藥猛而已,換句話,就是急功近利,可你的腿确實出現了問題,那麽十年前的治療就屬于醫療事故。
***
“我知道啊。”秦歌轉回頭笑着說。
白啓嘉想過很多種秦歌的反應,她一定會哭,很傷心,無法相信自己說的話。
可是,她沒有,她還在看花,寒風吹落枝桠上的櫻花,她伸手接住一片花瓣,細細端詳紋路,放在鼻尖嗅了嗅。
她隕落在她最美的年紀,如這些櫻花般,落在地上就會慢慢枯萎。她最喜歡幾個博主都是個性活潑說話毒辣,直來直去毫無顧忌,她曾經也是這樣,可生病後,她變得畏手畏腳,藏來藏去。
“你知道我在說什麽嗎?”他握住她的手。
“其實我去過b市。秦歌說,是在手術前,聽說b市有這個病最好的醫院,我去看了一次,因為很害怕還會出現其他并發症,好多人排隊,差點就沒挂上號,終于輪到我的時候天都黑了,那裏的專家仔細問過我的情況,看了我帶去的血檢報告,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