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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顧千之罪 (1)

顧千江等一幹朝廷命官,押送犯人進京。在衛初晗和洛言趕去時,他們已經進入了寧州地帶。

當晚二人趕去,去驿站時,發現那裏亂糟糟的,通報的小吏,跟他們二人傳話都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好容易被領去找顧千江,顧千江一身鮮血,不知剛從哪裏回來,見到他二人,很是驚訝,“師妹,你怎麽來了?”

他直接無視掉了衛初晗旁邊的洛言。

而洛言也無視了他。

衛初晗看着他身上的血跡,心中一突,“你受傷了?”

“哦,這個啊,不是我,”顧千江揉了揉眉心,“這個犯人,在押送時,一直不停有人劫獄。你們來之前,又來了一夥人。人數很多,連我都不能旁觀。剛才死了一個小官,我和李大人去探望。李大人還在那裏,我聽到你來了,就趕緊過來見你。這血,是那小官身上的血,不是我的。”

聽說不是顧千江身上的血,衛初晗松了口氣。但更加憂心,“師兄,你們這次進京……常常遇人劫獄?什麽人,敢這樣無視朝廷命官?”

“當然都是些窮兇極惡之徒了,”顧千江沒有說話,旁邊領路的小吏憤憤不平道,“只有那些江湖中人,才這麽一股勁往上沖!這個犯人真是人緣好,江湖人居然有這麽多人哭着求着救他!”

“江湖中人?”顧千江目光亮了一下,眼睛終于看到洛言了,噙笑說,“正好,洛公子就是江湖中人。我們朝廷之人,不太熟悉你們江湖的規矩。能不能請洛公子說說,這‘刑劍’蔣子玉,到底是什麽來頭,明明殺了不少朝廷人,給自己和朝廷帶來了不少麻煩,怎麽劫獄的人一批又一批?”

所有人注意力都放到了洛言身子,只有衛初晗嘴角抽了抽,沒去看旁邊那根木頭。

洛言擡頭,看了一眼顧千江,眼睛又移開了。他言簡意赅,“沒聽過。”

“……”顧千江和旁邊的朝廷官員都很詫異。

“‘浪上漂’錢大俠?”顧千江不死心。

“沒聽過。”

“‘雲中仙’姚女俠?”

“沒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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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子劍’楊清?”

洛言煩了,擡頭一眼,一字一句,“沒、聽、過。”

他這陰冷的語氣,讓顧千江等人無奈住嘴。顧千江瞥向旁邊唇角上揚的衛初晗,無奈極了,“師妹,他這是什麽脾氣?你也不說說?”

“啊,抱歉師兄。但是洛言沒說錯嘛。他本來就誰都不認識,”衛初晗強調一番,“江湖中人,你們別指望他了。他真的,誰、都、不、認、識!”

就洛言那幾乎自閉的行事風格,怎麽可能和江湖中人來往?他都要把自己悶死過去了,天天小可憐兒似的自怨自艾,哪裏有心思關注江湖的風雲波動?他對江湖之事,還沒有對朝廷之事上心。

終歸到底,是洛言從沒有擺正自己的位置。

舉目四顧,滿目荒涼,無以為家。

已是天晚,衛初晗尋來,又本是擔心顧千江做錯事,所以當顧千江提出讓她和洛言住一晚時,她并沒有拒絕。不過朝廷這邊死了人,出了一堆事,顧千江忙得很,衛初晗很識趣,也沒有在這個時候去打擾他,問他是不是背地裏做什麽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一切,還是等顧千江閑下來再問吧。她已經等了十年,再多幾天,也是能等的。

只是第二天,讓衛初晗吃驚的是,他們一行停留在驿站的人,沒有等到顧千江閑下來,卻先等到了不知是速還是不速的客人。

陳曦和娓娓,并錦衣衛一行人。

與陳曦相見,見是他們二人,陳曦眸子閃了閃,似有什麽情緒劃過,擡起面來,又是笑容和煦,“有緣千裏來相會。沒想到未曾到了邺京,我們倒先碰面了。”

對待陳曦的到來,衛初晗暗中警惕,不動聲色道,“恐怕卻不是什麽緣分吧?陳公子所來何為?你們不是去甘縣了嗎?”

陳曦一直想做的,就是拿到證據,給顧千江定罪。如今他趕來,與顧千江碰面,難道說,陳曦已經從甘縣取到證據了?他要對付顧千江了?

現在說起來,衛初晗并不希望顧千江出事。

陳曦恐怕也能看出她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聽說朝廷命官出了事,一個接一個地死,鬧得朝廷人心惶惶。因為我在京外,聖上直接給我下令,要我等錦衣衛前來,保護顧大人等人平安入京。”

“聖上的命令?”衛初晗詫異,“聖上給你下的命令……你就這麽輕易說給我們聽?”

“這是怕衛姑娘你有所誤會啊。被朋友背叛傷害,可稱不上什麽好事。”陳曦淡笑。

朋友?

他們算是朋友嗎?

衛初晗看向陳曦旁邊的娓娓,沒等她說話,娓娓便歪頭笑道,“雖然在甘縣,不知道陳公子想做的事情有沒有做完。但我想做的事情,卻是完成了。我在甘縣找到了衛姐姐你沉睡的那個冰湖,把陣法導正回去了。你沒感覺嗎?現在,你和洛公子之間,可是再無瓜葛了啊。”

她疑惑地看着這兩個人,“你們真的沒感覺嗎?難道我術法不精?”

衛初晗和洛言愕然相望,然後雙雙尴尬。

他們确實,沒啥感覺。

大概是因為兩人的心湖都是比較平淡的,波動本就很少。當偶爾不波動了,也就以為是對方心如止水。由此,兩人根本沒發現什麽異常。

不過娓娓的功勞,卻是需要感謝的。

衛初晗誠懇道,“多謝多謝。娓娓有什麽喜歡的或想要的,我能幫的上忙?”

陳曦在一旁似笑非笑,“衛姑娘卻也別忙着道謝。娓娓姑娘機敏多變,又焉知她不是給你又設了什麽絆子?”

衛初晗一頓,有些吃驚地看向陳曦:她萬沒有想到,陳曦會這樣說。陳曦不是向來和娓娓走得近嗎?如今怎麽,話裏話外有些擠兌娓娓?

而娓娓也有些幽怨地盯着陳曦,咬唇道,“陳公子,我對你真的是真誠的啊。我也一次又一次地幫你……”眼波流轉,似嘆非嘆,“你要我說多少遍,幫你多少回,才會相信我對你絕無二心呢?”

陳曦看一眼娓娓,笑一聲,“無二心?但願如此吧。”

他的神情有些淡,不像以往那樣常逗弄娓娓。與洛言二人說了話,便被人領去見顧李二人。而娓娓,他自始至終沒有多關注。只紅衣小姑娘癡癡地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目中潮濕,嗔怪不已。

“娓娓,你和陳公子之間出了什麽事?”衛初晗問。

“其實并沒有出什麽事啊,”娓娓咬唇,“只是到甘縣後,他沒有找到他想到的東西。有一晚入睡時,我在床邊看他發呆。結果他醒來,就懷疑我趁他不備,對他做了什麽。我術法不精,哪裏有哪些手段嘛。可是他不信我,我也沒有辦法。”

呃,這個通靈之人,确實和正常人類很難相處。

衛初晗只能安慰娓娓兩句,說些金石為開之類的鼓勵話,卻也不打算摻和陳曦和娓娓之事。那兩個人看上去都不是傻子,誰被誰牽着走,還真的很難說。

按陳曦所說,他到來,是為了配合顧千江二人,阻攔那些劫獄之人。但是事實上,他的到來,對于想劫獄的江湖中人并沒有什麽威懾。在之後一路上,幾乎每天都能遇到一波劫獄之人,每天都有人死。即便錦衣衛護着,也難以幸免。活捉了那些人,錦衣衛還沒拷問,那些人就服毒自盡了。

衛初晗不覺對那個犯人生了敬仰之心:到底人緣得多好,才能讓人一波又一波地想救走他?

随着每天的死人,衛初晗對前路憂心忡忡。

顧千江也忙的腳不挨地。

洛言是事不關己。

娓娓是每天幽怨地盯着陳曦。

只有陳公子淡定自若,微笑解釋,“不急。狗急得已經跳牆了,我們繼續之前的行動就是。”

但是具體的事情經過,陳曦卻不會跟他們說。而在私下,白英悄悄告訴陳曦,“娓娓姑娘私下并沒有偷偷做什麽。也許公子懷疑她懷疑錯了?”

“不會錯的,”陳曦淡聲,“她誤導我,分明是在拖延我的時間。我還沒想通她要拖延時間,要攔着我幹什麽。但很快,我們就能知道了。逼進手段,她自然遁無可遁。”

白英一愣,低聲,“娓娓對公子一片赤誠之心。公子這樣算計娓娓姑娘,好嗎?”

陳曦好笑道,“赤誠?真真假假的,我都沒看清,你怎麽看得清?好了,不說她了,其他事呢?”

白英來了精神,“我們悄悄藏下了一個刺客。果真,之前流出去的那些刺客,全都服毒自盡了,或者是刑訊中死了。公子說得對,這幫人中,必然有內應,不然不會死得這麽幹淨。我們錦衣衛的刑訊手法如此成熟,居然能沒熬多久就死了,屬下可不信。幸好我們按公子的吩咐,藏了一個人,在私下刑訊,不為人知。他已經開始慢慢吐東西了,等差不多了,屬下再向公子報告。”

陳曦點頭後,繼續吩咐,“不光要查那些刺客,也要查這批進京的朝廷命官。所有人都當那個犯人是誘餌,我看不見得。指不定這幫義憤填膺的朝廷命官中,背後之人就藏在其中。”

白英遲疑下,“公子你還在懷疑顧大人嗎?”

陳曦望她一眼,沒說話。

白英就知道陳曦的意思了,畢竟多年相處。她皺了眉,“但是上面的意思,是讓我們保護顧大人啊。”

“我說讓你們不要保護了嗎?”陳曦反問,“我有對顧大人做什麽呢?”

“那公子你的意思是?”

“我看按照現在的節奏,人一個個地死去,遲早所有人都得死。這樣,就近保護。你們一人看一個人,呃,也不必看得太上心了,你們太盡心,把刺客都給吓跑了,我到哪裏找真相去?你們只看着人先,下一批刺客想殺誰,你們先一步下手……”

“把那個朝廷命官殺了?”白英驚恐,猛地跪下,“沈大人,恕屬下直言!我等拿朝廷命官當誘餌,本就很不該了。如今您還要主動先殺朝廷命官……屬下不同意您這麽做!”

陳曦無語地看着她,嘴角抽了抽,“誰說我要先殺自己人了?我在你眼中,就是這樣的冷酷無情?”

“那大人您是?”

“我是要你先把那個人帶走!刑訊!我要看看,即将死去的人,到底有什麽資格,讓那批刺客前赴後繼!”

白英松了口氣,在陳曦的冷眼下,挺直胸,“是!”

“多找幾個人……查查他們的共同點。”陳曦吩咐。

“是!”白英應道。

如此,錦衣衛開始秘密行事,表面上,依然在盡職地保護諸人,雖然效果看起來好像不明顯。

最先發現異常的,是洛言和衛初晗二人。

衛初晗堅持要與這隊朝廷人馬同行,洛言就算不願意,也只能留下。雖然每天死人,洛言幾乎和衛初晗寸步不離,唯恐那些刺客有眼無珠,把衛初晗這個小姑娘,當成了朝廷命官中的人。

卻是真有那不眨眼的。

某日殺人時,刀劍差點砍到衛初晗身上。幸而有洛言在旁,劍鋒一挑,無人能近。

但這顯然激怒了洛言。

他是那種平日看着文弱、爆發殺人時特別兇狠可怕的男人。

錦衣衛和刺客糾纏,本是慢條斯理地執行着陳曦的安排,琢磨着其中的度。洛言加入戰局,一下子讓戰場發生了劇烈的變化。看上去,就好像朝廷這邊的人馬得到了神助,刺客節節敗退,血腥撲鼻。

“……”陳曦在一旁都看呆了。

白英抽抽嘴角,喃聲,“這幫刺客真傻,怎麽惹了這個煞星啊。”

而戰場中,刺客已經要遁去,洛言竟一路追了下去,勢如破竹。

衛初晗:“……”突然有點同情那個刺客了呢。

這次戰鬥,因為洛言的加入,這邊大獲全勝。以往這種時候,陳曦這種精于算計的人,必然會來拉攏洛言。這次卻沒有。晚膳時,衛初晗輕飄飄掃陳曦那邊的錦衣衛一眼,沉思:錦衣衛定是查到了重要線索,事情定然有了進展,卻一直瞞着他們。

錦衣衛為什麽要瞞下來?他們在防着誰?

當晚洛言追殺刺客回來,臉色有些古怪。衛初晗由此得知了答案,“初晗,也許……真正殺人之人,是顧千江。”

“師兄?師兄他一直跟我們在一起啊。”衛初晗臉色微白。

洛言輕聲,“那個刺客被我所殺,除去面紗後,我看到的人,是顧千江身邊的一個侍衛。平時常出入他左右的。明日你且看着,如果那個人沒回來,這所謂刺殺,便與你師兄脫不了關系。”

明日又明日,顧千江身邊的那個侍衛,再沒有出現。衛初晗出口詢問,顧千江說他吩咐那個侍衛去幫他做點事,不方便說。

衛初晗苦笑:不方便說。當然不方便說了。只因那人已經死了,如何說?

“師兄不會無緣無故殺人的,”衛初晗低道,“洛言,我們要幫師兄。千萬不要讓陳公子得知真相。”

洛言哼一聲,“不。”

衛初晗看他。

他說,“我憑什麽幫他?”

“現在事情變得很複雜,”衛初晗頭疼,“不知為什麽,師兄對我都不說實話。他在騙我。在我們來的時候,就開始騙我。現在錦衣衛來了,他繼續騙。可是錦衣衛是什麽人?他騙不下去的!”

“謊言有拆穿的一日,他身邊的侍衛減少,你能發現,錦衣衛會發現不了?我幫他,也是在幫自己。給我們争取些時間,讓我弄清楚,師兄在做什麽。”

洛言不吭氣。

衛初晗懇求道,“是,他這個人看起來毫無原則,妻兒都不管。但是至少對衛家,他仁至義盡!我不能讓他不明不白地出事。我也要問清楚他為什麽要殺人!”

洛言是不想幫顧千江的,可是衛初晗死磨,他只能不情願地答應,和衛初晗一起,般那些刺客埋痕跡。做了幾次,衛初晗也越肯定想殺人的,就是顧千江。

因為之後一晚,那個犯人,逃了出去,沒有人察覺。

而從那以後,每天,那個犯人都會帶着一幫江湖人殺回來找麻煩,每次必死一人。

大家都說刺客們就是在報複,殺人的計劃一定是犯人做的。衛初晗卻越來越肯定是顧千江。只有他在殺人時,會把事情弄得這麽撲朔迷離又繁瑣。一個又一個,把所有人一網打盡。這就是他的習慣。

衛初晗心急如焚,覺得自己必須要跟顧千江談一談!

卻是當晚,她與洛言商量去尋顧千江時,突聽到外面一聲慘叫聲,人紛紛大喊,“李大人!李大人!不好了李大人遇害了!”

洛言和衛初晗趕過去,野地一帳篷外,圍滿了人,人人惶恐。

衛初晗轉目去尋顧千江,心裏着急,沒有找到人,卻看到慢慢行來的錦衣衛一行人。

陳曦似笑非笑地看她,“衛姑娘,你在找誰?”

衛初晗壓下心頭焦慮,面上笑,“娓娓姑娘呢?她不是常與你在一起麽,為什麽這次不在?”

陳曦臉色微頓。

一旁一個小吏大聲道,“那個刺客突然從黑暗中冒出來,刺向李大人。當時娓娓姑娘就遠遠站着,她看到了刺客,就追了出去。”

衛初晗一急:娓娓追出去了嗎?

她忙對陳曦說,“快派人去找!娓娓術法不精,那刺客太惡,萬一被傷到就不好了。”心中則尋思着,那刺客八成是顧千江。多幾個人去找娓娓,可以創造給顧千江逃脫的機會。

陳曦一笑,“衛姑娘多慮了。娓娓術法很精,沒有人能傷到她。她若是真心去追刺客,我們完全可以靜候佳音。”

衛初晗驚疑不定地瞥他一眼:不知他哪來的對娓娓那麽大的自信。

當然,話是那麽說,陳曦還是吩咐白英帶人去尋娓娓了。到底口上說相信,心裏還是有挂念的吧。

于是在衆人的等待中,還沒找到那刺客,李大人先咽下了氣。刺客傷的是肺,沒有很好的醫治條件,死亡只在瞬間。而這時,全盤已經被錦衣衛接管。陳曦正在看着名冊數人頭,半晌後擡頭,“今晚怎麽沒見顧大人?”

正這樣說着,外面有一些騷亂,來人報,娓娓姑娘和錦衣衛們帶着刺客回來了。

衛初晗心裏一沉,扶着椅子的手輕輕顫了顫。

陳曦盯着她看一會兒,唇角有些冷。顯然,他把衛初晗看做了刺客一夥人。

事情并沒有超出衆人的預料。

娓娓帶回來的青年,正是顧千江。

他倒是坦然,面對衆人各異的眼色,沾滿鮮血的面上,還挂着閑适的笑意。

只有小顧諾,看到他出現的一刻,就哇的哭了,想要跑過去,被陳曦一把拎起來往後一丢,“帶他出去。”

陳曦的氣場很冷,透着銳利,與平時的溫文爾雅全然不同。

他看眼場地,對身後人說,“在場的每個人,在事情了結前,都不能離開。希望諸位配合下,否則別怪我不念情面!”

“是!”白英等人,立即将這處地方圍了起來。

倒是顧千江笑了,“陳公子何必呢?我已經認罪了,一切都是我的罪。我罪有應得。”

“算上死去的李大人,這次跟出來的朝廷命官,全都死了,而這,是你一手所為,”陳曦道,“先前我懷疑是那犯人,可他逃脫後,居然還不走,又殺回來。我不得不把目标放到活下來的幾個人身上了。我派人去看着你們,想來你有所察覺,直接動手,為防止再找不到機會?”

“不錯。”顧千江點頭笑,“畢竟我不敢挑戰你什麽時候能察覺。只能先下手為強,這樣,即使被你發現,我也無後悔之處。我想做的,全都做了。”

他停頓片刻,喃聲,“一共一十二人為官者,今夜,全都死了。”

“什麽意思?”

顧千江沒答陳曦,而是轉頭,看向衛初晗。

他笑了笑,目中溫柔,“師妹,到今晚止,除了最上面的那個人,下面那些行事的官員,我已經全部解決了。”

衛初晗心中微動,站起來,“師兄!”

陳曦不說話,低頭思索。

娓娓突然上前,看着他,目光幽黑冷漠,“顧千江,你殺了這麽多人,卻覺問心無愧?”

“不錯。”顧千江看着她笑。

娓娓微怒,再上前一步,“我親眼看你殺人,你說你問心無愧。若他們曾經犯錯,罪該萬死。那你兩手血跡,又是欺騙又是利用,最後還殺人,你是不是也該死?你如果只是想殺你所說的一十二人也罷了,但連下面的小官小吏,你也不放過!他們是否也做錯了事?”

顧千江漠然,“并沒有。但為了殺去我心中目标,必要的犧牲在所難免。殺生斬孽,我所為,并不後悔;我之罪,也并不可憐。我跟你回來,就是認罪伏法的。”

“沒有任何一種刑法,能免去你的罪孽!”娓娓道。

她說,“你既已承認,那我便在今日,替那些受你連累的無辜人,取你性命!”

她說完,眼中色澤就開始變化,人向顧千江掠去。

顧千江一驚,看着她那雙沒有瞳仁的血紅眼睛,就好像陷入了一個噩夢,讓人心慌。他知道自己決不能落于這個少女手中,忙往後急掠。娓娓的速度,卻根本不慢于他,幾成殘影。

“娓娓住手!”衛初晗驚起,看那少女紅光萦繞,似乎變得很不一樣,忙叫道,“洛言!攔住她!”

“娓娓住手!”陳曦同樣臉色大變,喊一聲。反應比衛初晗更快,衛初晗需要命令洛言出手,而陳曦在說話間,已經擡步迎了上去,抓向少女的肩。

她的肩膀,卻在他手下成虛。

再一看,娓娓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另一個方向。

“師兄小心!”衛初晗喊。

顧千江咬牙,他恐怕比在場所有人,都更清楚這些身懷靈異之人的可怕。當年,正是靠着娓娓的姐姐,他才能讓衛初晗死而複生。而今天,這把雙刃劍,終于把劍鋒對準了他!

他向半空飛掠而逃,試圖用輕功逃開。正好洛言和陳曦雙雙出手,配合于他。

但顧千江人已經到了半空,身子卻突地一僵,低頭一看,一根無實體的紅絲線,從少女手中飛出,纏向半空中的青年。少女雙手變化繁複的姿勢,那不屬于正常人類範疇的紅絲線,就猛地向下拉,把顧千江重新拖回了戰局。

顧千江重重摔在地上,那紅絲線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而此時,洛言和陳曦也終于趕到。

加上顧千江,三個男人,與娓娓戰到了一處。

娓娓似很疑慮,天真又氣惱,咬唇,“洛大哥,你明明知道他是壞人,為什麽要幫他?!他該死!我親眼看到他殺人!”

洛言不言語,心中卻很明白,顧千江不能在這時候死。許多未解謎題,還等着顧千江解開。而且衛初晗……反正顧千江不能死。

見洛言這個悶葫蘆不說話,娓娓眼珠一轉,看向陳曦,語氣更可憐了,“最壞的就是你!你明明口口聲聲告訴我你要給顧千江定罪,我在甘縣時沒有幫到你,你還跟我生氣。現在我幫你了,我幫你抓到這個惡人,你也知道他的罪了,我殺他,你不幫着我,你還攔我?陳公子,你怎麽能這樣出爾反爾?”

與娓娓交錯身影之時,陳曦一聲嗤笑,“算了娓娓。你這套說辭,蒙蔽一般人也罷,如何敢在我面前哄我?我看上去像是傻瓜嗎?顧千江不能在這時候死,他要是現在死了,我都要不知道自己整天在忙些什麽了。娓娓,你乖一些,住手停下,有什麽事,可以商量着來。”

“我若不肯呢?”娓娓反問。

“那你非要致顧千江于死地的行為,就很值得商榷了。就你這般行事,你還想我信任你?”

娓娓一聲嘆,掠過陳曦耳畔。幽幽涼涼的,“我幫你那麽多,你都不信我。怕我若不将心挖給你,你也不相信。如此,我又怎麽敢信你呢?”

陳曦心裏一頓,但思及娓娓這樣說,只是為了迷惑他,抓住機會除掉顧千江,他便不敢多想了。而洛言,自是從頭到尾地悶聲不吭。

三個人,與少女戰得厲害。居然一時間,根本攔不住娓娓。娓娓次次出手抓顧千江,那三人也只能倉促應對。

一直在下面揪心看着的衛初晗,心沉到了底:娓娓有所隐瞞!她果然有所隐瞞!

曾經她控制洛言一人都顯得很吃力。

而今,她與三個男人打到一起,其中陳曦與洛言武功不相上下,絲毫不見娓娓吃力。紅色迷霧包圍着她,她指尖輕點,那三人就在她的操縱下,要花費很大力氣才能免去她的控制。她虛立于半空,唇角噙笑,看上去很是輕松惬意。

而那三個男人,身子越來越僵硬,很難動彈。

“快去幫他們!”衛初晗匆匆對白英等錦衣衛講。

其實不用她說,錦衣衛眼見三人被妖女所控,都攻了上去。這麽多武功高強的人加進來,雖然傷不到娓娓,卻也給她增添了麻煩。

紅衣少女輕嘆口氣,有些煩惱地蹙眉。手一揚,又一撥人陷入了她的操控中。

但是她知道,今晚,再打下去,恐怕自己讨不到什麽好處了。

最重要的是——她杏眼斜乜,幽幽地看眼陳曦,悻悻想:何必為了一個顧千江,得罪陳曦呢?如果今晚當着陳曦的面殺了顧千江,她恐怕就無法再贏得陳曦的喜歡了吧?

于是,陳曦陷入一團空白夢境,掙紮不開時,突聽到耳畔一聲輕笑。那聲輕笑,似一滴水濺入清泉,激起了漣漪,也喚醒了沉睡之人的神志。

少女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喏,你到底叫什麽啊?你一直騙我,我都沒弄清楚來着。”

在陳曦的空白夢境中,一道紅衣身影閃了半面身,妍媚之态,便是看不到臉,也知道那是誰。

陳曦心中驚亂:原來這才是娓娓的本事麽!

難怪她總說她從來沒對他做什麽,他為什麽不信她。

她确實從未對他做什麽。

不然,以娓娓今晚展示的手段,同時操縱幾十人,尚游刃有餘,還能虛影投入他的夢境……她的手段,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能起死回生,自然也能讓人無知無覺地死。

這才是真正的靈女!

陳曦腦子一團亂,聽那少女沒等他回答,就在他的夢境中唔了一聲,笑道,“原來你叫沈辰曦啊,什麽陳曦,果然是騙我的,哼!不過我不怪你,誰讓你長得這麽好看呢?”

他什麽都沒說,她就自動從他的腦海中搜尋記憶,找出了他的真名。若是這種手段平常就使出來,陳曦哪裏能哄得住娓娓?

到此時,陳曦才終于明白,為什麽娓娓所在的那個部落,說他們的聖女自來婚姻問題很是發愁,往往嫁不出去。

手段高妙成這樣,就是存了利用之心的男人,都不敢娶啊。不然你做個什麽,或者稍微有二心,人家略微一施展手段,你就無所遁形了。

娓娓有這般手段,可她平常從來不用,一直表現傻乎乎的,被他哄着玩。

她何必?!

“你到底要做什麽?”沉睡中的陳曦,終于冷靜下來,輕聲問她。

他只能看到她投進來的虛影,看不到她的真實面孔。但她唔了一聲,他就能想象得到她那雙靈動的眼睛,在眼眶中輕輕轉了一圈,狡黠笑,“你又不是我夫君,你管我幹什麽呢?我不告訴你!”

她又似嗔似惱,“你幹嘛要幫着那個顧千江,跟我作對?我要殺的人是他,又不是你。你幹嘛多管閑事?”

陳曦已經冷靜下來了,娓娓操控了他身體,讓他身體動不得。在外界對她出手之時,她還過來跟自己說話,說明,她真心,是并不想傷害自己。既然如此,那一切都好商量。

陳曦道,“我并不是多管閑事。朝廷人馬傷亡成這樣,我必然讓顧千江活着,帶回去。如此,才是證據确鑿。你若是殺了顧千江,那倒黴的,便是我了。而洛公子,恐怕是因為衛姑娘才救人的。總之,你不該動手殺人。”

娓娓哼一聲,“我殺人怎麽了?反正你們想攔也攔不住。”

陳曦不吭氣了。

又聽那姑娘在他夢境中一笑,“騙你的啦。你不高興我殺他,我就不殺他了。反正,咱倆是一塊兒的。”

“我什麽時候和你一塊兒的了?”陳曦問,“娓娓,你恐怕是為某人做事的吧?那個人把你派去青城,就是想知道我在外面做什麽,能不能攔住我。你跟上衛姑娘等人,恐怕也是為了我吧?從一開始,你想要的,就是顧千江死。當我和你的目的一樣時,你就幫着我。當不一樣時,你就立刻動手。”

他的思路越來越清晰,“你讓我去甘縣,阻我來尋顧千江,恐怕也是為了這個原因。你背後的那個人,不光是要顧千江死,還要借着顧千江的手,把這一行人全都弄死。所以你不希望我插手。為什麽要這些人全都死?這些天,我也大約查出一點東西。無一例外的,這一行官員,不知道顧千江廢了多大的心思,才把所有人湊到了一只隊伍中。他們全都是當年陷害衛家之人。”

“終歸到底,這件事,與衛家滅門案有關。你背後的人,想把當年參與其中的人,全部殺死!也許是為了避免夜長夢多?”陳曦的聲音冷下去,“就沖着這份險惡用心,娓娓,我不會跟你是一路的。我沈辰曦,絕不是這種殺人越貨、掩埋真相的人!”

娓娓半天沒說話,好一會兒,才似煩惱般,“原來你這樣想……好吧,就算你說的全對,可我還是覺得我們是一隊的。我不想……我可不想看到某一天,我與你揮刀相向。那樣,我會難過死的。我才舍不得對你動手呢。”

陳曦聲音柔下去,“那就不要為他做事了。娓娓,告訴我,你在為誰做事?你背後的那個人,是誰?”

小姑娘好一會兒,才恍然大悟般笑,“辰曦,原來你是在詐我啊。嗯,我在為誰做事,我現在不想告訴你……顧千江都不告訴你,我為什麽要說啊?我不告訴你,但是我在邺京等你。辰曦,等你回了邺京,我再找你玩兒啊。”

“娓娓!”

陳曦喊了一聲,身體所受的控制陡然失效,他從半空中跌落下去。忙運轉武功,半路上換姿勢,才平安落了地。再看半空中,錦衣衛們一個個掉下來。而那原本控制着他們身體的紅衣少女,笑盈盈地沖他揮了一揮手,轉身躍入了黑暗中。幾下,就不見了蹤跡。

陳曦悵然而望,半晌無話,心情複雜。

娓娓……她……算了。

她說在邺京相見,陳曦卻真心希望,不要相見。

他隐有所覺,那埋着的秘密,恐怕是他不想看到的。

事情越牽扯越多,他不會真的……要把當年衛家滅門案,給翻出來了吧?

曾經自信自己能夠翻過來再掀回去,如今,陳曦卻不敢保證了。一個娓娓,就騙了他這麽久。他恐怕沒能力管衛家滅門案……父親的叮囑,是對的。

可惜他埋入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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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強行處,是這次男主們的性格設定所致,我寫文對于男女主是不是處完全看他們各自的性格與經歷,我前面也有寫男女都非處的,也寫過男非女處的,一切設定都為劇情服務,不上升到現實層面的道德三觀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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