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李懷來之猜測 (2)
他敞開了一道門。十幾年過去了,那道門,卻已經快要閉上了。如無意外,我覺得他一輩子,都別想進邺京的權力中心了。”
李懷來驚疑不定地看着這姑娘,微微冷靜了些,“你是什麽人?為什麽你會這麽了解衛家的事?”
衛初晗不理會他的疑問,只自顧自答,“顧千江娶了衛氏遺女,你知道嗎?但是他妻妾成群,讓妻子無一日寧日。他的那位妻子,數年來,過得很也不好,更在前段時間過了世。我們可以當做是顧千江在拿恩師之女洩怨,或者是報複什麽,但如果不是呢?如果不是顧千江不想讓自己妻子過得好,而是有人命令他,必須讓和衛家有牽扯的每個人,都不得好過呢?”
“你什麽意思?!你到底是什麽人?!”李懷來越聽越害怕,越聽越臉色發白。
這些年的機遇,這些年每次可以升遷時就遭到的意外……是啊,如這位姑娘所說,如果不是意外呢?如果是有人故意不讓他往上升呢?
衛初晗靠近他,“之前我碰到山中的獵戶,他也死了。這些年,他也過得不好。妻子死了,兒媳死了。他說是意外,但誰知道到底是怎麽回事呢?聽說他也參與當年衛家之事,是不是也有人吩咐過你,讓你不要讓他好過?”
“沒有!絕對沒有!”李懷來立即否認,“我只是不去關照老獵戶一家而已!我只是不想他分去我的功勞!我刻意遺忘他,但絕對沒有讓人害他們家!”
“那就是意外了?”衛初晗彎眸,笑得惡劣,讓李懷來打個冷戰,“萬一不是意外呢?”
“還有你兄長,雖然我還沒有碰到他,但就我所遇到的這些人,我猜……過段時間,也許他也死了。并且這麽多年,他同樣過得不順。”見李懷來默然,衛初晗就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說話來詐李懷來,可是她心裏,也在一點點發寒。
是啊,如果一切都不是意外呢?都是有人刻意為之呢?
反是害過衛家的人,皆不得善終。
聽起來,似乎是在為衛家鳴不平,在用另一種方式補償衛家。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呢?
那這個一手遮天的人,到底在做什麽?他到底是向着衛家的,還是送衛家去死的?
善人惡人,複雜的人性,根本不能同一而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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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裏那麽惶恐,讓她想立刻見到顧千江,要他當面說清楚,到底是誰?
可面上,衛初晗還要裝模作樣地搖着頭,可憐李懷來——
“李懷來啊李懷來,你說你多麽可悲。做了一件過不去良心的事,之後十年,便一直受打壓。如無意外,這輩子縣令,你也到頭了。”
“是聖上嗎?”李懷來忽然問,聲音很輕。
衛初晗愣了一下。
李懷來苦笑,“是聖上吧?吏部的最終任免權,在他手中。衛家當年的事,也是經過他之手的。當年,他默認了衛家之事,或許礙于什麽原因,他不好管那件事。可是事後,任何參與陷害衛家的人,皆不得重用。聖上明面上什麽也沒做,但我們這些人……連給自己伸冤的資格都沒有。十年前,聖上就定了我們的罪。他沒有殺我們,心裏,卻已經除掉了我們。只有是他,我才能解釋得通,為什麽一年又一年,吏部的考核,我從來都走不下去。不好不壞,永遠是不好不壞。”
“踩着衛家上位,就讓我永遠呆在這個職位了。眼睛裏明明能看到希望,明明好像前進一步,就差一步,就能入門了。可是其實,在十年前參與那件事後,聖上的門,就已經永久關閉了。讓我們不高不低地就着,進也進不去,退也退不了。一輩子受此折磨。”李懷來伸手撫面,聲音嘶啞,“對我們這些愛慕權勢的人來說,這不才是最殘忍的懲罰麽?十年苦讀……修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可是帝王,他不要啊!……他永遠不要啊!”
衛初晗默然,不得不承認,這種可能,是有的。
以劉氏皇室的心性,這種事,做得出來。她沒有見過當今聖上,不知道他是何種心性。但是衛家沒有滅門前,她随母親入宮時,見過先皇。先皇原本不是老太上皇屬意的帝王,可惜最喜歡的兒子謀反,老太上皇沒了心思,先皇才上的位。無奈先皇身體不好,早早病逝。衛家滅門那年,就是新皇登基那年。
衛初晴的說法,是有人利用了衛家和洛言,新任皇帝默許了這種行為。
但也許他只是面上默許,心裏并不默許。
他原本是皇位第一順位人,如果再出現一個父親的兄弟,他的位置就不太堅定。可是其實也不會不堅定到哪裏去,畢竟父親的那個兄弟,出身有問題。他為太子數年,朝中還是有些勢力的。
也許他并沒有太把洛言當回事,下面的人,卻揣摩錯了聖意,堅決為陛下除去了這個隐患。
新皇無法,只能捏着鼻子默認。
可是他才是皇帝。
當他坐穩了這個位置後,他在想什麽,誰也別想知道了。
帝王心思難測,自古如是。
明着對你好,心裏也許在遠你。明裏在惡你,心中說不定在栽培你。
這位新皇心思不好猜,但起碼,他應該不是終日猜忌、找草除根才能心安之人。
不然,無法解釋洛言的存在。作為新皇的叔父,他就算落入綠林做了殺手,也活蹦亂跳活得很好。皇帝如果真要殺去這麽一個皇位競争者,就算洛言武功蓋世,也是反抗不得的。
而且陳曦陳公子曾無意中說過,他在宗卷中看過洛言的身世。據說,那宗卷,是一般人看不得的。
但是衛初晗知道,宗卷中所寫的洛言的身世,根本是不全的。洛言真實的身世,卻是沒有寫出來的。
正是因為沒有寫出來,錦衣衛這些年,才沒有把洛言看成頭號罪犯,非要捉拿他歸案。就是寫出來的宗卷,也是少數人可看,同樣不會拿洛言問罪。
一切的最高權力,都在聖上手中。要你生,要你死,全在他一念之間。
他放過了洛言。不讓朝廷察覺地放過了這個人。而大部分人,根本不知道其中的取舍道理。連陳曦都不知道。
當新皇坐穩了那個位置後,衛家的事,雖然已經過了清算的最佳時期,他卻并沒有忘記。
于是,當年所有參與的人,皆不得善果。皆想要什麽,便得不到什麽。不想要什麽,他偏要給你。
而你們渾渾噩噩,以為一切都是命,都是棋差一步,怨不得別人。
一個可能是巧合,但無一例外的,所有人都過得不好,那就不是巧合了。
當然,李懷來猜的是這樣,這是一種可能性。但同時,還有另一種可能——
衛初晗喃喃,“當年,衛家滅門,是有主事者的。衛家也許動了那個人的利益,才讓那人抓了把柄,送衛家滅門。這個人,他也不想經過衛家之事後的舊人活得很好。因為你們活得越好,走向明面的機會就越大,他當年犯的錯,越有可能在大太陽下被揪出來,遁地無形。他需要你們活得慘,活得遭,甚至早早去死。只有你們這些爪牙過得不好,他在邺京才能一手遮天,想說什麽就說什麽,想做什麽就做什麽,無人會懷疑他的話。”
李懷來心下一驚。
衛初晗垂目問他,“如果這種可能是真的,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李懷來已經很惶然,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但是我兄長知道!正是我兄長聽令于那個人,才能早早給我送了消息,給了我升官發財的機會……”他笑得很苦,因為到現在,他終于知道,這升官發財的美夢,到底是美夢,到此為止了。不會有走下去的機會了。
一時間,這個中年男人,幾乎忘了自己的處境,變得很頹然。
衛初晗觀察他的臉色,見他确實被自己繞了進去,不像是騙人的,這才收了話。
她起身,“藥效差不多了,你起來出去求饒吧。之前是騙你的,藥中有劇毒,我沒有解藥。你趕緊出去,找你的侍衛們給你找解藥……時間久了,就來不及了。”
李懷來用力拍水面,雖然還是虛弱,但果然有了能起身的氣力。
他至今不知道這個姑娘是什麽來頭,但性命攸關之際,他也顧不上了,慌慌張張穿上褲子就往外跑,跑得搖搖晃晃,“來人、來人!”
他跑進院子裏,感覺太陽好曬,幾乎要曬暈過去。眼見有幾個侍衛察覺,向他這邊走來。他心中一喜,腳下卻突地一絆,身子發軟。李懷來驚恐地看着自己的身子搖晃着倒地,頭重重磕在青石地磚上,瞬間出了一大灘血。
“怎麽了?怎麽回事?”看老爺突然摔倒,把頭磕破了,幾個侍衛也慌了神,“老爺喝醉了酒?自己把自己摔了?”
一個侍衛去攙扶李懷來,覺得不對勁,臉色微變,忙去探人呼吸,卻發現李懷來已經沒有了呼吸。
“老爺、老爺他醉酒,摔了一跤,把自己摔死了?!”
衆人驚恐——這可是縣令老爺啊!
而浴室,那自稱小狐的姑娘,卻已經不見了蹤跡。不過這些侍衛沒有第一時間找人,而是人人自危,想先救活李懷來,不然他們誰都活不成。
可自然,沒了呼吸的人,是不會突然再有呼吸的。
縣令李懷來因為喝醉酒招妓,死得莫名其妙。家中夫人哭暈幾次,要找那個青樓女子算賬。問到頭,那家青樓卻驚恐說自家姑娘當日下午根本沒有接收到李縣令的邀請,根本沒去竹林小宅!
衆人好像回了神,又好像什麽都沒弄明白,總之,是一團糟。
而衛初晗和洛言二人,在除掉李懷來後,即刻動身,前往去尋顧千江。衛初晗不得不着急——顧千江一定在做什麽!
不然!不會這麽快!
她要見到他,要知道他到底在做什麽!
有什麽事情在發生,有什麽時候在不等她……快!必須快——
師兄,你萬萬不要做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