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章節
巴巴地看了他很久,看得出段秦也不是為了他殺人這件事生氣。他抱着被子乖乖地去了書房,但心裏總是想着段秦那不冷不熱的态度。
他和段秦在一起也有四五年,他們相識的日子更久。這麽多年,他都覺得看不透段秦的喜怒,有時他是在責怪,但态度又十分溫柔,以至于花良宗有恃無恐。而今日被趕出卧房,或許是因為此事沒有過先例,所以段秦氣得更深。而且順着段秦的思路想下去,花良宗簡直可以想出另一個令他也毛骨悚然的結果來。
因為不知段秦醫治的是胡家子,所以段秦相信他是無意的。但他自己渾渾噩噩的做了好幾個噩夢,一會夢見段秦要跟他決裂,一會又夢見自己是在知道段秦出診對象的情況下還出手殺人,因為想讓段秦頂罪。
從夢中驚醒,花良宗愣愣地坐了好一會才徹底清醒過來。
夢裏的東西自然是無稽之談,但花良宗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原本的用心,懷疑到最後,甚至覺得應該趕緊離開段秦,免得哪天自己還牽連了他。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堆,花良宗抓了抓頭發,巴巴地偷溜進了卧房。
段秦還睡着,也沒被他進房的動靜驚醒。他站得遠遠地看了好一會,看見床上圓鼓鼓的一團一動不動,這才大着膽子湊到床邊,撲通一聲跪下了。
段秦一驚之下直接從床上坐起,扭頭看見一雙眼睛在夜裏發亮,沒來得及看清是誰先吓了一跳。直到花良宗出聲道:“阿秦,阿秦是我!”他才冷靜下來,抱着被子問:“什麽事?”那聲音出奇得冷淡。
花良宗只當是段秦還在生氣,吶吶道:“我來給你賠罪,我就是怕你到時候覺得我殘忍,我也沒想到你會在胡家,我當時就想快點幹完這一單早點回來,我真沒想那麽多。”
段秦心道我自然知道你那腦子想不了這麽多,但嘴上淡淡道:“我只是覺得不高興罷了。”說罷翻身躺下繼續睡。
花良宗失望地跪在床頭,有一下沒一下地順着段秦的頭發,時不時還扯着一兩下。段秦不堪其擾,但又不想坐起來繼續讨論殺人這種事,便只當是只貓在亂撓,慢慢地也就睡着了。
花良宗在床頭跪了一晚上,眼看着晨光入戶,段秦也快醒了,趕忙爬起來要去做飯。
可惜跪了一晚,腿實在不聽使喚,花良宗還沒起身先墩在地上,險之又險地把手一撐,沒搞出更大的聲響。
他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肩膀,那一震還是牽動了傷口。但看段秦那無動于衷的睡姿,又覺得自己心裏十分沒底,也不知道他到底消氣沒。
嘆着氣去廚房做飯,花良宗有一搭沒一搭地攪着砂鍋裏的白粥,估摸着段秦也快醒了。
然而段秦早在他墩那一下就醒了,只是一直閉着眼,他也沒膽子上前查看,故而沒有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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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良宗這樣子可憐巴巴的,他怎麽可能無動于衷,不過是心裏有氣,氣他非要以身涉險。在段秦心裏,花良宗的地位高于任何人,可是花良宗自己對此并無信心,否則就不會出胡家子這件事。
等到花良宗把粥端進屋裏又要悄無聲息地遁走,段秦才出聲道:“坐下。”
花良宗一頓,默默地把粥放下了,自己選了個遠遠的座位坐下,看起來委屈得不行。
看來是知錯了。段秦一邊喝粥,一邊想着。
花良宗等待期間的忐忑自不待說,段秦也有意熬着他,直到慢吞吞地把粥喝完了,花良宗一蹦而起,慌忙道:“我去收拾!”
段秦道:“坐下。”
不甚威嚴,花良宗卻如受氣媳婦一般坐回原位,一動不動。
段秦這才慢條斯理地拿着布巾擦了擦手,走到花良宗面前道:“把衣服脫了。”
花良宗一愣:“啊?”
段秦幹脆直接上手,花良宗這才反應過來一把攥住衣襟:“我自己來!”說完自己乖乖地把上身衣服脫了。
段秦給他檢查了一下傷口,看沒有撕裂,心裏的氣也就消了七分,語氣中便帶上慣常的無奈:“有哪裏不舒服?”
花良宗疊聲說沒有,段秦只得自己主動蹲下來,給他揉那跪麻了的腿。
花良宗膽戰心驚地看着段秦認真揉腿的神色,看了好一會才意識到段秦這是不生他的氣了。于是一腔委屈突然爆發出來,也不知道是因為跪了一晚,還是因為段秦對他冷淡了好久。
他一把将段秦拽了起來,悶聲道:“不麻了。”
段秦點點頭,站直身體就要去換衣服。剛走到屏風邊,花良宗便不聲不響地從後面抱住了他。隔着單薄的中衣,段秦感受到花良宗身上的熱度,反手摸了摸他的臉:“好了,把你的衣服穿上。”
花良宗仍是一聲不吭,徑直掰過他的身體便按在屏風後親了上去,親完了才惡狠狠道:“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有什麽要求都好,我不能忍受你對我不聞不問!”
段秦看他:“那麽我要你退出江湖呢?”
花良宗一愣,段秦推開了他,說:“我常常在想,你究竟對這一行有什麽執念,殺人這種事,也值得你這麽死心塌地地做?”
花良宗沉默了很久,才答道:“因為只有繼續留在這一行,我才能跟師父更相似一些。”
段秦之前沒有問過他做殺手的理由,現在得知這一原因也沒有深究。他只是詢問式地問道:“那如果是我讓你離開呢?徹底做回自己,而不去追求與故人的無謂的相似,你答應嗎?”
這個問題很簡單,但花良宗思考了很久,才給出他的答案:“阿秦,你能讓我再想想嗎?”
不必操之過急,段秦很幹脆地原諒了他的猶豫。
經歷胡家子之事後,花良宗安分了很多,至少不再試圖隐瞞段秦什麽了。段秦也放慢了逼他退出江湖的步伐,只當沒事人似的随他做什麽。哪怕花良宗告訴他自己又接了一單生意,這單生意有些棘手,他也只是說一句小心。
這種不在意,反倒讓花良宗更加委屈。
他不止一次地想自己究竟想要什麽,是想繼續追逐那早已不見蹤影的帶他進入這一行的師父,還是抓緊眼前的人,好好地和段秦過日子。
這選擇很好決定,但他總是不甘心,有時還覺得惶恐,他憑什麽和段秦在一起呢?
于是他又接了一次任務,有種報複似的小心思。
因為這次的任務對象總喜歡去青樓。
可是段秦知道這一點也沒有什麽意見,很相信他的樣子。
花良宗很不開心,但很敬業,下午的時候就出了門。
段秦仍舊坐診醫館,好在來的患者不多,段秦還算悠閑,時不時也能擔心一下花良宗那邊的進展如何。
眼見着天色暗了下去,醫館打烊的時候也到了。段秦孤零零地關好了門,剛要回家便聽天邊一陣驚雷,黑雲翻湧,顯然是要下雨了。
他不得不加快速度返家,卻還是趕不過雷雲壓頂,被硬生生澆了一身的雨水。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段秦扯了扯濕淋淋的袖子,看見屋裏一點燈光都無,心裏無來由有些煩躁。
耐着性子洗浴完,又把淋濕的衣服清洗幹淨晾開,段秦才有心思想想花良宗那邊似乎沒有帶傘。
段秦嘆了口氣,從屋裏拿了兩把傘,徑直走到花街那邊。
突如其來的大雨顯然并不會澆滅花街的燭火,街上的行人稀少,兩邊小樓裏的莺聲燕語卻不絕于耳,比往日要來得更為繁雜。段秦步伐沉穩地走着,直到花街盡頭那座精致的小樓前才停下腳步。
他擡頭看了看,确認自己沒找錯地方,便讓到一邊,開始專心致志地等人。
站在門口的姑娘默默地看完他這一系列動作,又認出他的身份,猶猶豫豫地走上前問他來幹什麽,甚至沒敢招攬。
段秦沉靜如水地答道:“等人。”
招攬的姑娘都震驚了:“段先生的心上人難道是我們樓裏的?”
段秦笑了笑:“不是,只是客人。”
這姑娘更震驚了,在意識到段秦說的心上人是男人之後,甚至有些不落忍地勸他說:“你那位既然都來了這裏,那你還癡心候着做什麽?奴家看着都替你不公了!”不平完,還是接了一句:“段先生要不進來享受一晚?不論男女,我們這都有的!”
段秦無動于衷,只是等。
眼看着雨都下了一夜,烏雲散盡而晨曦微露,花良宗才與人勾勾搭搭地走出來,一見着段秦,自己先呆住了。
段秦看了一眼,面上毫無波瀾地對他點了點頭,拿着傘便轉身走了。
他等了一夜,這雨都下完了,也不必送傘了。
自從之前那件事後,花良宗一直很注意段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