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甬室石門
? 初影心裏一颠一颠的:“那你還讓明懷宇跟着葉紹樊走大路?不怕這倆人半路上就勾結到了一起?”
她本以為湛榕定然早就考慮到了這一點,提前做好了阻攔合作的防範。然而缜密周到的湛老大這次令她失望了——
“我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初影噎住,喉間一口氣翌時順不過來:“那……那怎麽辦?”
湛榕嗓音放得很低,重申着不久前便強調過的主張:“所以我要搶在他們之前毀掉一切。既然我好不容易站在了這裏,既然我已經拿到了魚石……”
“啊,對。”初影張口結舌,聽說明懷宇很可能與葉紹樊勾結一道後,她的第一反應竟是想辦法阻止,全然忘了站在湛榕的出發點考慮,無論是誰榮登大寶都根本不在他的關心範疇內,“差點忘了你已經萬事俱備。呃,魚石是怎麽搞到的?”
說到魚石,初影上下打量着湛榕,滿臉期待。
自打他承認自己已經瞞着所有人從葉紹樊那裏獲取到這塊至關重要的信物之後,初影便一直刻意留心着。奈何一路上找不到合适的機會,她始終沒有看到這塊傳說中神秘信物的真面目。
湛榕卻不願多談:“再狡猾的狐貍總有露尾巴的時候。我仿制了一塊放回原處,葉紹樊不可能把魚石天天拿出來顯擺,待他發現不對勁,我早就溜之大吉了。”
他拒絕正面回答,初影只好佯裝興致不減,轉而追問魚石的下落:“那你把東西藏哪兒了?一路上也沒見你拿出來過。”
湛榕瞥眼:“你猜?”
初影只好開始瞎扯:“包袱裏?”
——不太可能,那麽薄薄的一層布她翻了不止三次,連夾層都沒瞧見。
“鞋子裏?”高高的靴子倒是個隐蔽的地方。
——但是湛榕穿了一雙行走輕便的布靴,靴筒緊貼小腿,鞋面大小也與平時無異,不像是藏了東西的。
“腰帶裏?”
——可湛榕的腰線勾勒得勁實分明,怎麽看也不可能硌着什麽多餘的硬物。
“啊啊啊,不會是……”初影想到了什麽,指着他身體的一處,當即羞紅了臉。
湛榕停住了腳,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覺得呢?”
聲音低沉又帶着些慵懶,即便在閃爍的火光中初影還是看準了他微露羞赧的面色,當即蹦跶過去:“真的藏這兒啦?快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通道裏蕩着活潑的回響,初影抱着湛榕的腰,十分無恥地扯着人家的腰帶:“脫不脫,脫不脫!”
努力躲閃的湛榕簡直無可奈何:“平素常常推三阻四的,今日倒是主動起來了。”
索性落落大方地将布扣呈給她,拿眼斜着:“脫倒是可以,不過可別怪我沒提醒你,産生任何後果你可一并擔好喽。”
初影這才反應過來,趕緊松開手讪讪道:“少唬人了,就不信你敢在這裏……敢在這裏……”嘟囔聲漸漸低了下去,她縮了縮腦袋,好一會兒才小聲地補充了三個字:“……耍流氓。”
湛榕一本正經地解釋:“誰知道你想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我這條腰帶系起來複雜,好心提醒你罷了。”
說着将火把硬塞到初影手裏,自己真的伸手去解扣子。初影慌得趕緊攔住:“哎你這人真是不能惹了,熄火!趕緊熄火!”
低頭的湛榕擡眼壞笑:“我取幾根針而已,你急什麽。”說着一攤手,掌心裏果然多了一大把亮閃閃的銀針。
燙着臉的初影自知又掉進他的圈套裏,扁着嘴往遠處悻悻走了幾步:“你小心點兒喔。”
湛榕在他們方才經過的隐蔽處埋了毒針,除了半掩在地下的那些,順便也在石壁上布了幾把,用細繩栓了,微光中根本看不清橫亘着的牽引機關。
待他布置完這一切大步走來時,初影還是有些躲閃:“不許貼這麽近!遠點兒,稍微遠點兒……”
湛榕摸摸她的頭發輕笑:“我們在一起都多久了,怎麽還跟個未經人事的小姑娘似的。”
“呵……”這方面男人永遠把控着主動權,初影吃了癟,不想再傻乎乎地扯着不放,“我認輸我認輸,說點正經的行嚒?”
湛榕繼續撫着她的頭發,繼續給出了模棱兩可的答案:“魚石到了我手裏,就決計沒有再弄丢的道理。你就放心吧。”
放哪門子的心吶我,丢到我的手上我才放心……
初影心中叫苦不疊,順手不客氣地将他的胳膊從自己腦袋上扯了下來:“咦這裏回聲好響……我們是不是快到了?”
湛榕也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點。他們已經走了兩三個時辰,撲面的泥腥味漸漸變淡,有限的空間裏任何細小的聲音都能夠被放大回桓,長長的甬道似乎要到盡頭了。
“那裏,哪裏!”初影指着前方隐約可見的一個圓形出口,緊張地圈着湛榕的胳膊,小聲反複提醒着,“好像真的走到頭了。”
湛榕也看見了前面,手中的火把不覺攥得更緊了些。兩人明顯放緩了腳步,幾乎是以挪動的速度慢慢移動到圓孔前。
“往後退。”湛榕低聲道,同時從地上撿起兩顆石子,試探性地扔了出去。
“噠。”
“噠。”
近處很快傳來落地的輕聲。初影稍稍松了口氣:“出去就是實地,這個洞開得不高。”
湛榕仍不敢掉以輕心,示意初影從包袱中取出一只火折子,遲疑片刻後點了扔出去。兩人半蹲在洞口,初影躲在湛榕的身後攀着他的肩膀,微微站高了些。
折子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微光,接着穩穩地落在了于目光幾乎持平的地面上,周圍的一小片頓時被照亮。
真的是實地。
洞外仍寂靜一片。
“要出去看看嗎?”初影貼着湛榕耳語,“裏頭會不會還養着什麽毒蛇猛獸?”
湛榕微微搖頭:“活了這麽些年,還從沒聽說過什麽活物可以在這種與世隔絕的地方生存數百年的。更何況這島沉降多次,林子裏的活物可以躲到山巅避開水禍,困在山洞裏的可出不去……再扔一個火折子試試。”
初影依言朝另一個方向扔了一個,火光依然沿着弧線平穩滑落。只是與上一個不同的是,這一只火折子落地後照亮了旁邊的石壁,壁面上悠悠泛着黯淡起伏的青光——
那裏有人工雕刻的痕跡!
“真的是這兒……”初影倒吸一口冷氣,“你猜得沒錯,暗道果然是條捷徑!”
湛榕對準了同一方向又扔了兩個火折子,這下兩人徹底看清了那邊的情況。一扇高大的青銅門冷冷地矗立在崖壁中央,三個火折子忽明忽暗地燃着,似乎在發出無聲的安全信號:來吧。
基本可以放開手腳了。湛榕将手中的火把往外探了探,兩人同時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腦袋朝上望了望——可以隐約看得到頂,目測不到兩丈高。
“我先出去。”湛榕低聲說着,仍然保持着矮着身子的高度慢慢挪了出去。
初影揪心地看着他一寸一寸地挪動,沿途不斷點着火折子——好在直到半個石室都被照亮,什麽意外都不曾發生。
這是一個空無一物的甬室。壁面暗黑潮濕,不像是人力開鑿,應當是天然形成的空洞。初影和湛榕取了幾根蠟燭點亮,舉着火把繞着亮堂了不少的甬室走了一圈。
甬室面積不大,四面石壁上光禿禿的,除了他們先前探到的那個青銅門外,只有一大一小兩個洞口。小的一個自然是初影和湛榕剛剛走過的、幾百年前最後出逃的人們留下的出口,另外一個明顯大了一圈的則呈拱門狀——那裏應該通往主幹道。
“好累。”繞了幾圈确定這裏還算安穩後,初影終于放心地癱坐在地面上,“不過來吃點什麽嗎?”
湛榕挨着她坐下,接過木塞堵得極其緊實的水囊和被油紙包得仔仔細細的兔腿:“謝謝。”
初影對着囊袋喝了好幾口,這才扭頭問他:“那青銅門後面,應該就是明氏的寶藏了吧?”
湛榕擡頭。兩人面對着那扇青銅門翌時無語,下意識裏卻都想離它——背後很可能是最終秘密的象征遠遠的。他們坐在空蕩蕩的石室中央,互相倚着休整了許久,沒有一個人提出要走進看看。
“湛榕,你現在在想什麽?”初影小聲問他。
湛榕專心撥弄着立在地面上的火把:“我……”
“其實若要令明懷宇雄心破滅,法子有很多。”初影企圖循循善誘,“你不是已經拿到魚石了嚒,沒有魚石任誰都走不到最後,我們只要毀了它,無論是明懷宇還是葉紹樊,都叫他竹籃打水一場空。”
湛榕側過臉,眼中閃着星星點點的火光:“不瞞你說,竊到魚石的那一刻,我腦子裏也曾閃過這樣的念頭。只是……”
“只是總覺得這樣一來,豈不是便宜了他們。”湛榕一掃從前的剛硬态度,聲音竟似燭光般輕弱,像是不願打破這裏寂靜神秘的氛圍,“倘若魚石只是一把造型精妙的鑰匙,明懷宇即便面對最後的機關,還是可以派能工巧匠對着鎖孔打造對策。我想,是不是只有讓他親眼看到這一切全都毀了,才能真正令他心灰意冷。”
“而且。”初影毫無保留地對上他深邃的瞳眸,“其實你對明氏的財寶也并非全無興趣。”
“初影……”
“好奇心人皆有之嘛。不用不好意思。”初影鼓勵他,“都說了是富可敵國的寶藏,連我這個局外人都想一窺全貌,更何況是身為真正明氏嫡系後人的你呢?”
她加重了“真正明氏嫡系”六個字。湛榕這一次沒有避開,嘴角扯出淺笑:“明氏嫡系……真是個荒謬又遙遠的稱謂。若是早幾年想通,或者幹脆從一開始就被蒙在鼓裏,是不是還能活得潇灑自在一些?”
“你知道從什麽時候起,我開始拼湊出計劃中的這一切嗎?”
初影一雙杏目睜得大大的。她原本正努力捕捉着通往兩邊出口的聲響,提防着随時突如其來的闖入者,但注視着湛榕剛毅冷峻的面龐在淡橘色的火光下竟襯得如此落寞,她不禁放柔了聲音——
“湛榕。我很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