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沉降之地
? “這兒!”
“這兒?”
“挖!”
初影怎麽看怎麽覺得,她和湛榕兩個人拎着兩把小鐵鍬就這麽幹起了“尋寶”的行當,實在可笑得很。然而幹勁十足的湛榕絲毫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對着地圖研究半天确定定點後,一本正經地進展着他的探索工作。
初影雖然體格尚可,但是跟湛榕比起來自然算不上壯勞力。她眼睜睜地看着湛榕挖了左邊挖右邊,好好的一塊山地愣生生被刨出了許多深淺不一的土坑,不禁疑惑:“為什麽要在山坡上挖坑?”
全神貫注的湛榕終于停下動作舒展手腳:“探土質。”
“土質?”
初影摸不清他的腦路。她以為他們會悉悉索索地摸到一個洞口,找到一塊大石頭,費力地搬開後潛進去,經過黃土狹洞和腐臭泥水中的摸爬滾打,說不準還會碰到什麽毒蛇怪蟲,一番厮殺後最後終于到達山洞深處,面對着一堆金光璀璨熠熠閃光的珠寶流口水,再然後頗有氣勢地點燃一把火,大功告成潇灑離去。
而不是在這裏忙着開荒松土……
“既然是百年以前挖出的暗道,年代即便久遠,都應當留有痕跡才對。”
初影滿臉黑線:“你也知道是百年以前的暗道,你也知道年代久遠……那請問湛教官,您是怎麽得出‘留有痕跡’這個結論的?”
說着她轉身去拎中午吃剩的半只兔子。兔子腿被她烤得有點焦,這點兒是賴給湛榕呢,還是自己将就吃掉呢……
算了,湛老大這麽辛苦,不忍心虐待他了。初影扭頭望見湛榕依着樹幹的疲憊身形,小心翼翼地把黑乎乎的焦肉撕咬開,這才走過去遞給他:“喏,你的!”
湛榕拍掉手掌上的土渣,專心致志地吃東西。這男人做事向來一根筋,初影一直很佩服他高度集中的精氣神,不像自己,總是關鍵時刻渙散注意力,想些有的沒的。比如現在……
初影思來想去,既然她被齊喻脅迫跳崖的地點距寶藏的入口很近,彼時索皓然還潛伏在她的身周。如果他一直無法确定她的行蹤,那麽應當會随着湛榕的人悄悄跟進主入口。
反正冰極門的目的不過是找寶藏與誅逆臣,區區一個密探的死活自然是次要的。
按理來說,她已經算是引導冰極門和楚軍到達了目的地,至于湛榕與明懷宇之間細枝末節的瓜葛另當別論,他們倆撕得天昏地暗都不影響楚軍一鍋端。
初影竟然開心了不少。這樣想來,她完全可以趁着湛榕不注意的時候悄悄溜掉,放開手腳去找索皓然,或者學着羅夏的樣兒,偷條小船漂洋過海,自此投奔幸福美好的新生活?
“初影。”然而湛榕的聲音打破了她的幻想,“你來!”
初影悻悻然湊了過去,順着湛榕的目光一瞧:“這塊土質……怎麽變了色?”
湛榕眯了眯眼,順勢挺直了勁瘦的腰脊:“有戲。”
說着一躍而起,伏到那片變色的坑旁戳戳嗅嗅:“就是這兒了!”
“暗道附近泥土還會變色?”初影奇了,“這是什麽原理?”
“跟土質沒關系。這幾百年冉消島起起沉沉的,暗道附近的泥土松動後經過多次浸泡,多少會與其他堅實區域有所不同。”
“等等,浸泡?!”初影聽得一頭霧水,“冉消島起起沉沉?難不成這島……”
她眼珠子瞪得溜圓:“這島還會沉降?!”
湛榕白了她一眼:“之前沒人告訴你,這島兩百年會沉沒一次嗎?”
回應他的是搖得跟波浪鼓一般的小腦袋。
湛榕籲了口氣:“要不然你覺得它為什麽要叫‘冉消島’?”
“這麽邪門的歷史,從來沒人在我面前提過啊……”初影弱弱地說,“不會我們就這麽走運,恰好撞上它即将沉沒的第二百年吧……”
湛榕果斷予以否定:“倒不會這麽快。一百年前明氏皇朝覆滅時,二皇子一行人之所以沒有出海,而是選擇隐匿在人群,根本原因在于當時冉消島還處于沉沒期。如今距二百年之期尚遠。”
初影懵裏懵懂地點點頭,拎着鏟子跳進已經齊膝深的坑中,幫着湛榕揮汗如雨那個揮土如汗。湛榕悶頭悶腦地下鏟,初影忙裏偷閑地幫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不知不覺又被這張剛毅凝神的面龐吸引過去。
銳眸劍眉,薄唇麥膚,上過戰場的男人真是骨子裏透出來的帥呀……
湛榕很快覺察到了這個又不自覺開小差的姑娘,又好氣又好笑地将鏟鍬插~進了黃土,再頗有氣勢地擡腳一踩:“看什麽看?”
“湛榕,你長得真好看。”宋初影雙目放光犯花癡,“這麽好看的男人,以後溜了可咋辦呀……”
湛榕頓時哭笑不得:“多謝姑娘盛贊,只是姑娘,咱能幹點正經事不?”
說着重新揮動鏟子:“我看你就是自己賴着不想動,還妄圖對他人的活動發動幹擾。算了,到旁邊歇着去吧,也剩不了多少了。”
初影得了特赦,美滋滋地爬出去,真的坐到了一邊。湛榕無奈地搖搖頭,很快投入最後一波奮鬥中。
要不要趁這時候溜掉呢……初影盤算着。她和湛榕的力量速度相差都甚大,除非能在背後偷襲,不然在湛榕這樣的清醒狀态下,她是怎麽都跑不遠的。
“見着開口了!”坑裏傳來湛榕的悶聲,“東西收收好,過來瞧瞧!”
初影頓時洩了氣。
算計來算計去,左右還是要跟着下洞。不過湛榕這種精明人眼皮子底下,要想溜之大吉确實不是件易事,何況半路若是沒找着索皓然,而是撞上葉欣妍和齊喻,那樂子可就大了。
得得得,先跟着進去再說吧!初影這樣安慰自己。
大功告成的湛榕已經撐着地面翻身而上,兩手滿是濕土:“看看,要不要額外帶些什麽?”
“再烤幾只兔子帶着吧……嗯,還要采幾支葉子,這幾叢嫩芽的嚼勁不錯!”初影掂量着幾只囊袋中的水量,“就這點水了,下去以後可得省着點。”
“嗯,你看着辦。”湛榕對她倒是很放心,伸手就去夠不遠處的幾叢枝葉,“這種?”
“對頭。”初影說完才突然驚覺,自己跟湛榕之間的對話倒是越發沒規沒矩,從前在葉府她還恪守本分敬稱加持,行事也格外有分寸,即便是纏綿之際都盡可能地順從,生怕一不小心惹毛了他。
如今兩人在這般艱險的環境下居然甚是自在地一唱一和,初影腦中不由構想出她與湛榕二人在一處簡陋的農房邊,你耕地來我織布的和樂場景。好像……也不算很違和嘛……
“湛榕。”初影不由自主地開口,“你說我們像不像……”
“出來以後咱們就成婚吧。”
“像不像……什麽?!”
初影因這沒頭沒腦的一句驚得瞠目結舌。他方才說什麽?!
成婚?!
湛榕卻一字一頓,面色極為認真:“我說,從這裏出來之後,我要娶你,帶你遠走高飛。”
初影搞不清他的腦路,只得支支吾吾地敷衍着:“你是怎麽……突如其來……”
湛榕不笑了:“你有沒有想過,我們這一趟很可能有去無回。”
初影語塞。怎麽可能沒有想過……
這座神秘的藏寶之地已經近百年不曾有人涉足,如果明皇覆滅之前不曾頻繁派出專人看守,那荒無人煙的時間還要繼續延長。
這裏頭可不僅有當年明皇設立的精妙機關,皇室為維護地位的陰辣手段可謂無所不用其極,初影早在三王府時就曾領教過。此外湛榕說過,明氏後人的血是打開寶藏至關重要的一把鑰匙。
一座以血為引的寶藏,一份引來無數睥睨、充斥着陰謀與血腥的財富,無論如何都是險惡多端的。
“也不想想我這一年裏死去活來多少回,閻王爺嫌我命硬,才懶得收呢。”初影笑盈盈地擡頭迎上他的注視,“不過既然你起了憐香惜玉之心,要不趁我還有點手勁,現在就把坑給填了?”
湛榕攬過她的肩膀:“我是認真的,初影。”
“我也是認真的,湛教官。”初影眉眼彎彎,明媚動人。
“就這麽決定了?這一進去,可就沒法回頭了。”
“還有……”初影猶豫着別扭開口,“還有,你能不能把手拿開……”
“嗯?”
“手上土沒拍掉,蹭到衣服上有點髒……”
話還沒說完一張臉就湊了過來。好在初影已經積累了充足的經驗,足以從容應對,畢竟自從上島後,湛榕似乎特別熱衷于在最不合時宜的當口以這樣的方式發洩情緒。
兩個人站在一個深坑邊忘情地擁吻,縱然情境有些不太對頭,不過跟在湛榕身邊,她似乎只需要安心地配合就好。
初影閉上眼睛,想了想又悄悄地開了條縫。
湛榕居然也閉着眼睛,她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和微顫的眼皮,睫毛不算纖長但挺濃密。
若是以後生一個男孩兒,擁有這樣一雙幽深凝銳的雙眼……
她又禁不住胡思亂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