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懲一儆百
? 第043章：懲一儆百
“後面那個小夥子，稍微擡高一點……哎對，腳下小心穩當，這箱子裏頭裝的可都是大小姐的心愛之物，萬萬不能有閃失的……”
四個年輕的侍從費力地擡着一只大箱子，春寒料峭的天氣，他們仍然累得滿身是汗。劉姑姑緊随其後，口中不停重複着不知念叨了多少遍的話。
閃身讓道的初影忍不住想：倘若今日運出的每個箱子裏都裝着葉欣妍的至寶，那葉大小姐的私人珍藏豈不是比當今公主的陪嫁還要價值連城。
轉念一想，這樣講也不無道理。為了讨好頂着“明氏後人”光環的湛榕，葉紹樊可不是一直都以公主的待遇将葉欣妍精心培養的嚒……
“初影，別愣着了，過來搭把手啊！”
初影沒躲過劉姑姑的抓差，只好悻悻地跑下臺階幫着提籃子：“姑姑，這是您今天跑的第幾趟了啊？”
劉姑姑抹了一把額頭的汗：“第六趟咯，好在不用跟着去碼頭。我這把老骨頭可算是折騰壞了！”
“姑姑得大小姐信任，能者多勞嘛。”初影甜甜地恭維道。
不過往日極為受用的一招今日可不奏效了，劉姑姑嘆了口氣：“年紀大了陪不了小姐出海，你們這群小姑娘可要多長點心，可別在船上委屈了大小姐！”
初影深刻地體會到劉姑姑真是拿葉欣妍當親閨女一般疼愛，立即啄米似地識趣點頭。
今日素來安寧的蘭軒院中充斥了忙碌的往來人群和絡繹不絕的吆喝聲。仆從們擡着一早打包好的行李在院子中進進出出。葉府的偏門處停着大批往碼頭運送物品的馬車。
初影想起葉紹樊對這番遠行的說辭：年後不久葉老太君行路不慎摔斷了腿，偏偏又撞上三夫人小産，加上葉府近來血光之災不斷，深感不安的葉紹樊決心帶着嫡長女葉欣妍與嫡長子葉闵海，誠心前往南海島嶼拜訪一位仙風道骨的神尼，以求破解之法。
葉老太君受傷與三夫人小産之事是意外還是人為，初影并不關心，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諸多家眷裏葉紹樊只攜一兒一女在身邊，卻将老母親和其他妻兒全部留在前景未知的瀛洲府。可見對于這場為了滿足葉氏百年的野心而即将展開的命運之賭，葉紹樊并沒有萬全的把握。
據湛榕透露，葉紹樊得了藏寶圖後便派了先遣部隊前去查探，二月底探子們還算順利地從遠海歸來，葉紹樊一番思忖後決定只帶葉欣妍和葉闵洋走。
除了必要的侍從和護衛外，船隊上還裝載了超量的生活用品。初影估算了一下，撇開秘密随行的軍隊不談，葉紹樊此番哪裏是尋寶，明明更像是逃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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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榕的描述則更為準确：按照葉紹樊的計劃，倘若事成，金錢江山兩不誤；一旦事敗，瀛洲府葉府必然不保，葉欣妍與葉闵洋便是葉氏能夠保全的最後一條血脈。這大概是受從前明皇的啓發，只是要委屈自小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和大小姐在孤島上呆上個一年半載的。
不過看馬車上滿載的架勢，葉家是的的确确要在海島上建一個世外桃源了。
初影笑笑：他們若是知道楚皇的大軍已在海上迷霧中蓄勢集結，還會對那個如同空中樓閣般的小王國充滿憧憬嗎？
初影正指揮幾個小丫鬟将葉欣妍最後一堆廢棄的發飾分門歸類，草莺慌慌張張從門外跑了進來：“将軍下令所有人到中庭集中，任毓現在正在那邊受罰……”
所有人霎時變了臉色。自從任毓被捕後，為了盡可能減少對葉欣妍的刺激，蘭軒院上下禁止提及有關此人的任何話題。
方才還人聲鼎沸的院子靜得聽得清風吹嫩柳的輕響。
劉姑姑放下手中的活計，低聲招呼着：“大家一起去吧。瞧瞧背叛主子的人最後是個什麽下場！”
初影默默地跟在最後面，腦中翻滾着一系列百思不得其解的疑團。
任毓那天為什麽會去葉紹樊的書房？應當是發現了有關魚石蹤跡的重要線索……可惜這些除了任毓本人已無人知曉。
葉紹樊和湛榕提前趕回的那一晚，葉紹樊的書房中究竟發生了什麽？現下關于葉府大小事宜對她幾乎知無不言的湛榕卻三緘其口，初影記得那晚他還安排了與趙燕瑞的密會，她也曾懷疑過任毓落網之事與湛榕息息相關，可根據事發時他猝不及防的反應，湛榕分明是不知情的。
或許他只是沒料到會查到“自己人”身上，但書房裏的陰謀與他還是脫不了幹系？
初影問過索皓然，可他也只交待她莫要多管，當下她的任務唯有耐心蟄伏，直到出海後帶着信號順利引領楚軍上島。
但累積的疑窦實在太多，每一條都只會給面前要走的路抹上一層灰暗。初影盼望着這些都純粹是自己多心，她只需要跟着船隊平平安安地上島，後續的一切——明氏後人也好、葉家營大軍也好——都交給楚氏的軍隊一一收拾吧。
老天開眼，她已經比自己最初預料的走得要遠，倘若真的能在這場風波中全身而退，今後什麽富貴地位都是浮雲，她只想遠離這片紛争不斷的土地，到一個平安的國度隐姓埋名，過夢想中的安逸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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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姑姑帶人趕到中庭時，那裏已經裏三層外三層圍了許多人，其中不乏熟面孔。見蘭軒院的人來了，大家都自覺退後，讓他們站在最前排。
侍衛圈出的空地中央，一個全身只着片縷、傷痕遍布以至辨不出一片完整肌膚的長發女子被困在籠中，冰冷的鐐铐将她的手腳牢牢鎖在一起。
她在有限的空間中顫抖着、翻滾着，喉間發出壓抑不住的嘶吼和尖叫。
她已被生生割了舌頭和手指，挖掉了眼珠，挑斷了手筋腳筋。
可她還沒有死。
身邊已有小丫鬟受不住當場抽泣、嘔吐。初影一動不動地凝視着血泊中隐隐可以辨出從前飒爽身形的女子，耳旁的尖叫和私語似乎都與她無關，腦中只反複回響着數月前與索皓然的一段對話——
“初影，你知道任毓的本名叫什麽嗎？”
“什麽？”她猜到‘任毓’必然是個化名，但關于任毓的從前倒是沒想多少。
“她姓戎，戎骁的‘戎’。”
冰極門掌門，戎骁。
初影心下一凜。她無論如何都不曾料想到，冰極門為了楚氏的江山竟如此苦心孤詣，他們派出了這樣可靠的親信，暴露後卻被葉紹樊以這樣極端的方式虐待羞辱。
同為雙重密探，光就角色扮演而言，任毓都比她成功得多，更遑論身為一名密探的身手和盡職程度。而初影自己的身份之所以得以掩藏至今，唯一的優勢怕只在于她貪生而膽小。
她與任毓雖然不算交好，但好歹有過一段時間還算和平的共處，間或插科打诨的片段更是歷歷在目。如今，她已無法和這位挂着“任毓”名號的姑娘相互明嘲暗諷，雖然初影真的很想知道，任毓接受這樣一份雙重使命時，究竟帶着怎樣的心情。
她是否也和自己一樣，恐懼甚于震驚；而如今面對着這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絕望境況，她心中充斥着的，更多是懊悔、是仇恨、還是對可能前來營救的同伴尚存的最後一絲希望？
“都瞧好了，瞧好了！這就是叛徒的下場！”
一名肥頭大耳的總管漫不經心地甩着鞭子，籠中血肉模糊的任毓嗓子已經喊啞，只能畏縮地蜷在一角，皮肉被抽到時只會偶爾驚起蠕動，不知是疼得失去了知覺，還是已經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你們都警醒着，腦子裏甭生出什麽壞念想。在葉府吃裏扒外，下場只會比死更可怕！”
即便是素不相識的女子，見到這等慘狀心中都免不了難過，更何況是曾經共事的夥伴……蘭軒院的衆人心下難受，連劉姑姑都刻意側目、不忍再看。
唯有初影忍着悲憤和不适，将任毓的樣子牢牢記在心底後才垂下眼簾。
倘若一着不慎，她也要接受這樣生不如死的下場嗎……
葉紹樊毀了任毓的四肢和眼睛，卻沒有紮聾她的耳朵，他以這樣殘忍的方式保留她與外界最後一絲的交流，又出海的前一天強行讓大家聚在這裏圍觀，無非是為了殺雞儆猴。
儆的不僅是葉府中所有暗中別有異心的人，還有……
葉紹樊這是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啊。初影唏噓。
他跟冰極門的梁子，這下是徹底結大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