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迷離雪影
? 初影迷迷糊糊地察覺身邊有人,不安感第一時間襲來。眼皮似有千斤重,她費力地撐開:“我……”
“你醒了。”高大男子從不遠處的書桌後走來,“藥物混合起了反應,是我疏忽了。還好你只是眩暈了片刻,并沒有中毒。再休息一會兒吧。”
湛榕扶着初影,她的身子仍是軟綿綿的,卻執意坐起:“我得趕緊回去。蘭軒院要查崗的。”
攬在腰間的堅實胳臂頓了頓:“外面雪下得很大,你晚一點回去,就當路滑難走,她們不會追究的。”
初影發絲垂在額前,湛榕看不清她的眼睛,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兩人就這樣傻傻地靜坐了一會兒,直到湛榕将她重新塞進暖被,打算離開時,一只力度驚人的纖手卻牢牢地扣住了他的手腕。
湛榕心神一震:“初影……”
“湛榕,只求你不要騙我。”她沒有忘記昏迷前的對話,固執地追問着,“如果你不願意承認,就不要說話,好嗎?”
湛榕直立在床榻邊,長久地沉默着。素手從他的手腕上緩緩滑下,初影眼神放空,喃喃自語:“我懂了……”
“不是這樣。”剛毅的俊容突然在她眼前放大,“不是這樣。只有葉紹樊這樣認為。”
她似懂非懂地重複着:“只有葉紹樊……所以他認為你是明氏後人?”
湛榕艱難地點頭:“這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只有讓他以為我是明氏後人,才能将讓一切變得更加簡單。”
“難怪他執意将女兒嫁給你,屆時将你推在前頭,打着明氏的名號,起兵才能更加順理成章……那地圖呢?你要給他的藏寶圖,是真的還是假的?”
湛榕閃爍其詞:“明氏給了山莊一份半真半假的藏寶圖,能将葉紹樊指引到放心交出魚石的地方。不過要騙過葉紹樊,得靠四夫人幫忙。”
他緊張地準備着下一輪應答,然而初影只是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那就說得通了……湛榕,這些年苦了你了。”
初影不再說話,只是虛弱地靠在他的肩頭,輕輕圈着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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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榕低下頭,凝視着她忽扇的長睫,每一下都掃得他心中又暖又癢。他低頭攝住她的唇瓣,她一如既往安靜地窩在他的懷中,乖巧地配合。
屋裏的暖爐靜靜燃燒着,她和他心中都有一團溫火,燃得恬淡安然,無關欲望卻足夠暖融心扉。
直到他最後輕輕舔舐了兩下,兩人才分開,初影眨眼看他,杏瞳中映着床畔燭火的倒影。
“我聽你的安排。我要跟着葉欣妍。我要跟你一起面對。”
湛榕将寒夜裏全副武裝的初影送到院門外。不同于以往對外的相對隔絕,自從任毓攪起葉府大亂後,他的院門外日日守着兩個侍衛,湛榕對此并不抗拒,顯然自從将與葉紹樊撕破臉皮的日子擺上日程後,他也不打算讓自己與初影的這段關系長期地隐瞞下去。
需要多久就會傳到葉欣妍耳朵裏呢?應該會很快。
初影想起了湛榕和葉欣妍原本定在春分的婚期。呵,又要無限期推遲了……
湛榕聲稱明氏後人的身份只是蒙蔽葉紹樊的幌子。然而初影一個字都不信。她有太多的疑慮沒有問出口,卻也無須從他為難的面容上一一證實。
明氏與木岚山莊對湛榕百分百的信任,足以說明了他的血脈來源。
初影只想快點回蘭軒院,冒再大的風險也要将這條消息送出去。
截住湛榕!
截住他終于即将出手的藏寶圖!
這件事刻不容緩!
她頂着一把折傘,在風雪中艱難前行着。漫天的迷茫中出現了一個身影,她眯了眯眼,是一名手執長~槍的侍衛。
“姑娘,可否幫忙帶個路?”
大概是執勤迷了路,初影警惕地後退了幾步,努力辨清他的長相:“你要去哪裏?”
“請問肅清齋怎麽走?”
初影耳邊只剩呼嘯的風雪聲。她将手中聊勝于無的油紙傘向上持了持,牙縫裏擠出一句只有兩人能聽清的話:“索皓然,你不變聲會死嗎?!”
身着葉家營的冬裝戰甲、身形看起來比從前臃腫許多的索皓然只在鐵質頭盔下露出一張臉,他順勢接過她手中的傘柄:“天雪路滑,我送姑娘回去吧。”
“任毓真的是我們的人嗎?”初影伸手擋住打在眼前的雪珠,迫不及待地悄聲發問。
索皓然的聲音幾乎要完全湮沒在暴風雪中,初影只能隐隐聽清幾分凝重:“是……損失很慘重……”
“你們居然真的……”初影半捂着嘴巴,不讓肆虐的雨雪灌進去,“會牽連到我嗎?”
“這是不幸中的萬幸。”索皓然将傘放得低低的,從後面看去完全遮住了兩人肩部以上的動作,“你們是完全的兩條線,彼此都不通氣。任毓一旦暴露必須招供,這是我們一早就商量好的,但她不會供出木岚山莊,為的就是保住你這邊最後一條指望。她一直記着囑托,将這件事做得很妙,湛榕只會以為他善後工作及時才堵住了這個漏洞……”
初影來不及替任毓心酸,幾個月來她總算找到了自己在這個所謂組織中的存在感,盡管這種感覺令她異常心慌:“有些個緊急情況我得向你通報。當前的形勢迫使葉紹樊已經作了盡快出兵的決定。”
索皓然在紙傘的掩護下低下了頭,他的腦袋離初影很近,總算可以在喧嚣的風雪中正常交談。
“葉家營蓄勢待發的架勢一直處于我們的監視中。但是藏寶圖呢?他沒有藏寶圖,到哪裏尋求如此龐大的資金援助?沒有資金鏈,貿然出兵只有死路一條!”
“這是重中之重。他會有藏寶圖,湛榕提供的!”
“湛榕?”索皓然略略一想,立即理出了個大概,“明氏也是黔驢技窮了,葉紹樊全面警惕起來,他們再也無法放長線釣大魚式地尋找魚石,只能想出這麽冒險的法子。”
初影拼命搖頭:“不是不是,湛榕就是明氏後人!”
索皓然怔住。
“一直走,別停下。”初影拉了拉他的铠甲,低聲提醒,“正如我很久以前推斷的,湛榕就是以明氏血脈的名義,獲取了葉紹樊的全盤信任。現在他又能夠如此輕而易舉地拿出藏寶圖,這些不正佐證了他的身份嗎!”
她聽不見索皓然的回應,只覺得胸口有一團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的怒火熊熊燃燒。
“先前我疑心湛榕的身世,拜托清風堂查探他的背景,你卻一直語焉不詳。”初影怒其不争,“若是你早點聽進我的話,何必兜這麽大一個圈子!還白白搭上了任毓!”
“初影。”
“你還要說什麽!”
“湛榕不可能是明氏後人。”
初影不怒反笑:“事已至此,你還不願為你的自負擔責嗎?”
“湛榕不可能是明氏後人。”索皓然依然堅持,“自從任毓暴露後,明氏的活動就愈發頻繁,甚至開始在人群中都有跡可循。有人親眼見到了真正的明氏後人,一個約莫三十歲的男人,那個人絕對不是湛榕。”
初影呆若木雞。
索皓然嘆了口氣:“初影,我從來沒有不信你。我去查了湛榕的身世,跟明氏絕對沒有任何關系。你是我們在葉府中僅存的一條希望,一定要堅持到藏寶的那座海島。不出四個月,你就自由了,屆時我……”
“四個月?”初影打斷了他的話,“你确定還要四個月?不瞞你說,我現在一刻都熬不下去……湛榕手裏有地圖,我可以試一試複制一份,這不會很困難……”
索皓然苦心勸說:“任毓突然被捕,你的恐懼和慌張我都明白。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要穩住心緒。現在不僅葉紹樊高度警惕,木岚山莊和明氏何嘗不是如此?竊取地圖有打草驚蛇的危險,且不說這張地圖的真僞,即便真的藏寶圖到手,魚石呢?”
初影一時語塞,但仍不肯放棄對湛榕身份的追查:“湛榕即便不是主心骨,會不會是旁系血脈?畢竟他肩負了這樣多的重任,硬說他與明氏毫無關系也不可能啊!”
索皓然搖頭:“這支僅存的一脈百年來一直抱團隐居。這樣的可能性……實在太小了……”
“那到底……”初影糊塗了,“湛榕到底會是什麽人啊?”
“不管他的真正身份如何,你先争取跟着出海要緊。”索皓然飛快地布置,“還是按照最先的思路,我們緊随明氏之後,待到寶藏重見天日時,再将明氏餘孽和葉家叛黨一舉拿下!”
“明氏跟着葉紹樊,楚皇派兵跟着明氏……”初影喃喃總結,突然苦笑出聲,“最後到底誰是黃雀?你們的勝算到底有多少?”
不等索皓然回答,初影忽然想起了另一件要緊的事情。
“對了,剛剛湛榕幫我上藥的時候,我突然暈倒了。”
索皓然顯然對“上藥”的興趣更甚于“暈倒”:“湛榕?他居然親自幫你上藥?”
初影一個火氣按捺不住:“你就不關心我為什麽暈倒?”
索皓然啞然,想要辯解卻被初影搶了先:“也對,我跟湛榕該幹的都幹了,在他身邊也确實不存在什麽潛在的人身威脅。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是湛榕察覺到我的不對勁,趁我不備搶先戳破僞裝呢?”
她實在太聰明了,不僅一眼看透了他的心思,更甩出了這個連他都未曾考慮到的可能性。索皓然張口結舌,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算了,不靠你了。”初影煩躁地一甩手,“我盡量堅持到随行出海。屆時你們要跟緊點,你可沒訓練過我怎麽在茫茫海面上傳信。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雖然我不如任毓意志堅定,但若是跟她不幸暴露身份,我一定第一時間自我了斷,不會給你們造成任何”
“前面是一個侍衛換班點,那邊認識我的人很多,我們該分開了。”初影低聲說着,奪過索皓然手中的傘柄。
身邊的人不再出聲,初影努力睜了睜眼,眼眶中最後一圈淚水打着轉,終于還是風幹在漫天怒吼的風雪中。
【深海卷*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