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博弈商會主導權,(2)
大腿,我們鬥不過這姓丁的。”把章程推給錦萊,“召集四明的所有公董,具體商榷選舉事體。我就不去了,讓合義招呼。”
“好咧。”
“另外,”查敬軒補充,“照眼下章程,零售貨店都不在列,全部去除後,形勢就不樂觀了。我初步推算下來,俊逸那兒是關鍵,他的茂字號十幾家店鋪都有批售業務,本金也都不下萬兩,在各行業裏雖然不是龍頭,卻也享有地位。他這人,舉足輕重啊!”
“阿爸放心,我這就敲打他一下,讓他有個掂量。只要是丢豆子,他就賴不過去。”
次日上午,十幾個四明公董再聚濟元堂。
“諸位仁兄,”主持會議的祝合義一臉嚴肅,“在下奉老爺子之命,講下有關商會的事體。朝廷批下來了,正式将名稱定為上海商務總會。章程草案是俊逸拟出的,俊逸是由老爺子特別指定的,草案依據就是我們上次所讨論過的會議記錄。這份草案由老爺子審定後,提交丁大人審閱,報奏朝廷,由上海道正式頒發。”将上海道頒發并由四明公所大量印制的正式商會章程發給衆人,“這就是商務總會的章程草案,請大家過目。”
祝合義刻意避開廣肇會館的版本,以顯出丁大人對甬商的看重及查老爺子的分量。
大家紛紛低頭看章程。這章程他們此前都是看過的,因而衆人的目光很快溜到丁大人修改過的部分,面色各現詫異。
“諸位仁兄,”祝合義補充道,“你們也都看到了,章程的定稿有幾處小小修改。老爺子有話,這些修改,無不是丁大人在征求老爺子的意見後增補的,主要是照顧其他行幫,尤其是弱勢行幫。老爺子仁德厚重,在商會問題上一貫主張不偏不倚,讓新商會真正服務于所有商民。老爺子已經會商各處行會,各家商幫,定于後日辰時進行會員登記,登記後的第三日辰時,普選議董、總董,擇吉日舉辦立會大典。”
“諸位,諸位,”周進卿将章程啪地擱在案上,“為籌劃商會,老爺子可謂是嘔心瀝血。別的不講,我只講兩樁事體,一是由潤豐源一力墊付先期所有會務支出,二是老爺子專門讓出南京路一處館舍,作為商會永久之府邸。”
衆佬面面相觑。
“諸位,”周進卿的大嗓門兒越發加大了,“老爺子如此看重商會,為什麽?還不是為了我們大家?大家想想,沒有老爺子這把傘,在座所有人都得淋雨!老爺子如此庇護我們,我等何以為報?報答只有一個,擁戴老爺子!如何擁戴?看清爽第五條第五款,丢豆子!”将聲音加至最大,幾乎是吼,拳頭震幾,“我周進卿這就擱下一句話,請諸位聽個清爽:商務總會首任總理,應當是,也必須是,我家老爺子!在座諸位,喝的都是甬江水,流的都是甬人血,”瞥了坐在次位的魯俊逸一眼,“要是有哪個人膽敢吃裏爬外,丢他人的豆子,我周進卿與他勢不兩立!”
衆佬紛紛點頭。
俊逸長吸一氣,眉頭凝重。
彭偉倫端坐幾前,面前擺着道臺府直接下發的商會章程,第五條下畫着一條重重的紅線。
馬克劉大聲嚷嚷:“沒吃過豬肉,難道也沒見過豬走路嗎?丢豆子選舉,這是小孩子玩過家家,也不看看什麽場合?什麽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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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大佬七嘴八舌:
“是呀,查敬軒老糊塗了。”
“哈哈哈,像是在選山大王呀!”
“什麽狗屁東西!四明公所沒長大也就算了,竟然又把兒戲玩進商會大堂,這不是贻笑大方嗎?”
“叫我看,這個兒戲蠻好嘛!查敬軒返老還童,想玩玩,我們總不能掃他老人家的興吧?”
……
彭偉倫眉頭緊鎖。
“彭哥,”馬克劉擺手止住衆人,轉對彭偉倫道,“四明原本勝在人多,但門檻高了,人多派不上用場。小行幫配額也于我有利,尤其是那些靠洋人吃飯的小行幫,不敢不投我們的票。我初步估算,按照眼下實力,我們和四明不相上下,關鍵在魯俊逸身上。我查過配額了,單是他那裏,正式會員就有十五個。”
“是哩,”彭偉倫重重點頭,“我憂心的正是這個。查老頭子弄出這個丢豆子,為的就是俊逸,防止他起外心。”
“彭哥,此事斷不可聽任。丢豆子不合西人程式,我們可以堂而皇之地抵制此條。既然是公選,就當選個公正才是。”
“丢豆子哪兒不公正了?”彭偉倫兩手一攤,苦笑一聲,“不過是土了點,僅此而已。再說,丁大人照準了,上海道也批複了,現在已成定案,怎麽改?”
馬克劉将幾案一擂:“他奶奶的!”
“丢就丢吧。”彭偉倫又是一聲苦笑,“詩曰,他人之心,我忖度之。可人心隔肚皮,如何忖度呢?用查敬軒這個辦法倒是可以忖出了。”
“是哩,”馬克劉點頭,“倒是正可驗驗那個姓魯的,我一直覺得此人不靠譜。要是暗箱投票,他沒投我們,愣說投了,我們真也沒個辦法驗正。”
“是哩。不過,”彭偉倫叮囑一句,“我們也不能躺倒挨錘。俊逸那裏,我不便多講了,你透個話,讓他有個掂量。”
“彭哥放心,魯俊逸是個見錢眼開的人,有那筆生意在,我看他敢不咬鈎?No tickets,no business(不給選票,沒有生意)!”
“嗯。老弟可以暗示一下俊逸,免得他像上次吃我們那批貨一樣再尋說辭,耍滑頭。”
“好咧。”
齊伯提着一壺開水走進俊逸書房。
“齊伯,”正埋頭于材料的俊逸擡頭問道,“那個院子收拾好沒?”
“收拾好了。”齊伯将開水倒進一個暖水壺裏,給俊逸泡茶,“老爺啥辰光得空,過去看看。”
“不用了。阿姨尋到沒?”
“物色一個,是老家來的,老公沒了,也沒孩子,只想混口飯吃,月錢要得不貴。只是模樣兒粗俗,做事體大手大腳的,我擔心她細活做不來,就沒給她囫囵話。”
“就她吧,細活阿秀會做。主要是給她尋個伴,免得我不在時她寂寞。”
“好哩。阿秀啥辰光到?”
“說是後天上午,依舊是那趟班船。只是後天商會裏有事體,我顧不上她,你去接船,接到後直接送過去。”
“好哩。”
說話間,樓梯上傳來腳步聲。齊伯迎出去,見是老潘,引他進來。
老潘一頭是汗,氣喘籲籲,哈腰站定:“老爺,臨時有點事體,來遲了。”
俊逸指指對面座位:“老潘,坐。”
老潘擦把汗,坐下:“老爺,啥事體?”
“明日申報會員,老爺子給我們茂字號分配十五個名額。我們合計一下,看看哪些人去為好。”
“老爺吩咐就是。”
“我的意思是,”俊逸目光瞄在面前的材料上,“錢莊去三人,你,我,加上老袁(大把頭)。餘下十二人,茂記十二家店鋪一家一個。你意下如何?”
“老爺分配甚當。”老潘應道,“我只提一個建議,把老袁換作齊伯。上下裏外皆是齊伯操持,齊伯不去說不通。”
“使不得,使不得。”齊伯連連擺手,“我是給老爺看家護院的,上不得大堂。再說了,我這把年紀,還是待在家裏安生。”
俊逸笑笑,擺手道:“老潘,算了,我曉得齊伯,甭攀扯他。”
“老爺,”齊伯想了下,看向俊逸,“我插一句,谷行裏讓啥人去?”
“我也在琢磨這事體。齊伯,依你看,啥人去合适?”
“要叫我說,讓挺舉去。”齊伯薦道。
俊逸皺下眉頭。讓一個剛到上海、上工沒幾天的徒工去做會員,且代表茂記參加如此重要的選舉,在形式上說不過去。這些只是臺面上的理由。擱在臺面下的是,挺舉是老伍家的傳人,俊逸刻意将他放到谷行裏,并不是讓他這麽早就出頭露面的。
然而,俊逸曉得,齊伯提及谷行,存的就是這個心。他深知齊伯,輕易不開口,一旦開口,那是金言。再說,不讓挺舉去,又能讓誰去呢?振東去倒是合适,但那裏是商會,不是酒館和賭場。若是讓他去,不定會鬧出什麽笑話來。
“你哪能看哩?”俊逸左右是難,将頭轉向老潘。
“老爺,”老潘打個遲疑,“茂字號上上下下無不曉得掌櫃是振東,挺舉只是夥計。不讓掌櫃去,卻讓一個新來的夥計去,怕是不妥。”
“哪兒不妥了?”
“別的倒也沒啥,我只擔心其他掌櫃會有別個想法。他們很是在意名分,挺舉去,畢竟不合名分。”
“好吧,”俊逸就坡下驢,“既然你堅持名分,就定下振東。振東那裏我插不上話,你關照下,甭讓他鬧出笑話。”
“好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