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請你快點好起來
程研肖從一片暗無天地的黑暗中醒來。
目光所及之處全是黑壓壓的。他不知道自己這算是短暫的瞎了還是呆着的地方就是這麽黑?
他想轉動腦袋,想拿手指到眼前瞅瞅,但他的思維和身體似乎已經分離。他只能感覺到自己有意識能思考,卻無法指引身體做出反應。
他試了半天,所有對于身體的指揮都似石沉大海,沒半點回應。
他無聊的幹瞪着眼,有點不爽的想:他這算不算成植物人?而後思維突然跳躍到’程研肖’的身體也是植物人,那他現在算不算無論怎麽掙紮都逃不過命運的魔爪?
——無論你換到哪個身體,命運就是無可違背的!
程研肖在心底中二的給腦中臆想出的‘命運’配上狗血的臺詞。
然後又忍不住嘆了一口氣,難受到:他不會真的死了吧?霍琅聽到這消息後會不會哭?他長這麽帥,哭起來肯定也好看,真想親眼看看……
他這麽想着,竟然突然有了幹勁。
他試着重新掌控起身體。
程研肖昏迷期間,所有的一切都是霍琅親力親為。大到監測病情進行搶救,煩鎖到換尿袋擦身潤唇。
他拒絕任何人接手程研肖的一切,甚至還專程在他旁邊開了個房間用來辦公,來消耗掉多餘時間會胡思亂想的精力。
他像在透支生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
黑暗中的時間是混沌的,程研肖也不知道自己花了多久,才費力的接連着身體的神經,一點點的重新控制這具身體的行動力。
彼時,霍琅正用沾水的棉花棒,輕柔擦拭着他的唇。突地,他發現程研肖的眼球似乎微微動了動?
霍琅眸孔一縮,這段時間他已經不知幾次出現錯覺——研肖的手指動了,研肖的眼睛動了,研肖的腳趾頭動了,研肖的……但以上的種種都如昙花一現,這人一直都沒有真正的醒過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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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他卻突然有種預感——研肖要醒了。
他雙眼不敢眨的盯着程研肖重新恢複平靜的眼皮,半晌後果然見到眼皮又輕輕動了下。
他心頭狠狠顫了下,這才真正的有種這人被他從死亡線上拉扯回來的慶幸。
他的緊緊鎖着眼前人,就見他薄薄的眼皮底下,那粒圓潤的眼球漸漸從遲緩變靈動,緊接着,他如同童話中的睡美人,睫毛輕顫,悄悄睜開了那雙美麗的眼。
霍琅的呼吸開始變得沉重,他快速從口袋裏拿出筆燈對着程研肖的眼睛掃去。
眸孔出現自然的縮放,他試着與程研肖對話:“聽的到嗎?知道我是誰嗎?有痛感嗎?”
程研肖虛弱的瞪了他一眼,而後向上翻了個不那麽合格的白眼。
——哦吼,他第一眼醒來這男人不哭就算了,還拿小燈照他!
程研肖看着他确認完畢後動作急切的從床尾後面拿出本子,一邊掃過他周圍那些電子設置,一邊快速在上唰唰寫着。
——呵呵,這男人竟然不是第一時間擁抱自己?!
霍琅記錄好一切,而後定定看了眼程研肖。再次确認他醒了過來。心頭的歡喜這才像突然打開了閘,叫器着沖向全身各處。
程研肖本就單薄的身體在這幾天愈發瘦弱,有時候為他擦身時,握着那細弱的用膊,他都擔心這人會不會像易碎品一樣,在他一錯身的功夫裏化變為一堆碎片。不過現在沒關系了,他穩定下來了。
霍琅一直緊崩在腦子裏的弦終于放松下來。他對程研肖笑了一下。
英俊的臉在燈光下打出立體迷人的弧線,他英俊的像是中世紀的王子。程研肖忍不住想回人微笑給他,但剛蘇醒後的身體卻有氣無力。緊接着他就看到霍琅整個人後傾着重重摔倒在地,和地面相撞發出’砰’的一聲重響。
程研肖吓得一個激靈,大腦幾乎要炸了!
所有的機器發出一陣兵慌馬亂的提示音。
蔣小軍一直候在門外,此時正巧掃了眼,就發現倒在地上的霍琅。
“boss!”他急急沖入病房。
程研肖急切想知道霍琅的情況,但他左手打着石膏,全身虛軟沒有半點力氣,只能在床上發出’嗬嗬’聲,吸引蔣小軍注意。
蔣小軍也被這異樣的聲音驚到,緊接着就發現了程研肖竟然醒了過來。
“你醒了?!”他的情緒一下激動起,“你都睡了六天了!整整六天了!你可吓死我了。你等等,我先把boss送去給醫生,你別擔心,他應該是太累了。”蔣小軍說完就抱着霍琅出門。
約莫五分鐘後,這人就重新回到了病房裏,給程研肖充當起了倆人合好的橋梁。“你是不知道,boss沖進夜色看到你時,整個人都吓傻了,那家夥,整個人慌得一匹啊。”
程研肖還戴着氧氣罩,整個人虛弱的只能動動眼睛來表示自己的意願。
他以眼神示意道——接着,別停。
“當時夜色裏發生踩踏事件,boss抱着你根本出不去,我拿車子怼牆才能第一時間把你帶出來,就那傻逼夜色老板前倆天還過一次,求boss能高擡貴手放了他。還有那個詹簡言!真是不要臉的東西!我呸!”
詹簡言是誰?程研肖困惑的表達。
蔣小軍機敏的雷達瞬間查收到,解釋道:“就拿玻璃瓶捅你那個。”
程研肖:“……”兄弟,你這個形容我很不喜歡,那是破了口的玻璃瓶好嗎!
可惜這回蔣小軍沒有接收到,自顧在那說道:“詹家這破敗的玩意兒,竟然不知從哪給詹簡言弄來了精神病報告。呵呵,之前還說全世界都找不着人,結果這人一出事轉眼的功夫就把人帶回家了,那些話說給鬼信去!”
程研肖也深深的覺得不可信,不由同仇敵駭的呵了聲。
“也就當時boss在手術臺上,不然哪會讓詹家找着工夫把人救走,就那不臉的詹家老娘們前幾天還跑過來說自己兒子被打傷鼻子,影響了容貌,要我家boss負責,他們哪來的這麽大臉啊!”
程研肖聽到這話就氣不過了,你都把我捅成這個德性了,還有臉來挖我牆角!
蔣小軍看着那些電子設備發出一陣比剛才急促的叫聲,不由緊張道:“別激動,別激動。我家boss心裏只有你。聽eve哥說他剛下機到了英國就馬上要求回來。那一臉陰沉的就跟’死了爹’似的。”說到這他頓了頓,補充道:“這是eve哥說的,不是我啊。”
程研肖這才緩了醋勁,眼珠子上下點點。
“對了,最近還有個警察來看過你好幾次,但都被boss給趕走了。”蔣小軍說着不由悄麽麽打量了一下程研肖。
程研肖這才後知後覺的’從聽霍琅怎麽怎麽關心自己’的八卦精神中撥出來,微微皺了皺眉,以眼神示意——那他現在人在哪?
蔣小軍卻裝做看不懂他的意思,愁道:“哎,時間不早了,我也不敢多打擾你,這樣,我先去看看boss啊,有空再來找你玩。”說着就急急轍退了。
程研肖:“……”你別走啊大兄弟,我躺這動彈不得的,好不容易來個人說說話,你別走啊。
程研肖的呼喚在不久後招來了正主。
霍琅應該是醒後就腳不停的來了,他的眼睛裏還充盈着血絲,臉上留着洗臉後沒來得及擦掉的水珠,那水珠挂在他下巴的位置,在房間燈光的照射下還閃着水光。
程研肖指尖費力的勾了勾。示意他靠近點。
霍琅坐到床沿上,深深的看着他。
程研肖也滿足的回望他。
倆的狀态都不太好,一個剛從死亡線上回來,一個熬了幾天幾夜。
但倆人的眸子裏印着彼此,難舍難分。
霍琅像捧着一個失而複得的珍寶,将一個吻慎重印在他的鼻尖上。柔聲道:“我看了時間,下個月天氣很好,特別适合我們辦訂婚儀式。你要快點好起來。”
程研肖雙眼亮晶晶的看他。
霍琅不由拿手撫了撫他的濃密如鴉羽的睫毛,“累不累?累的話睡一會。我就在你身邊。”
他的聲音比以往低啞了很多,程研肖卻覺得安全感十足。
似乎只要看到人,他就安心的。
程研肖一直迷迷登登睡到後半夜,被一陣足以滅頂的疼能給生生驚醒,他不可控制的嘴裏發出細微的呻吟,全身的肌肉緊緊崩起。額頭冷汗接連着往外冒。所有的電子設備被他的反應激得鳴叫不停。
霍琅神色緊張,聲音幹澀:“哪裏難受?是傷口疼嗎?”
程研肖輕輕點頭。
“忍一忍,很快就好。”霍琅其實不願意他使用太多的鎮痛劑,但看程研肖額頭冷汗直冒,只能先給他打了一針。
鎮痛的效果很好,程研肖緊皺的眉漸漸平緩下來。但因疼痛而自然逸出的生理眼淚卻讓他看起來像只可憐的小動物。
霍琅心疼撫過他的臉頰,輕聲道:“你再睡會。”
程研肖輕輕點了點頭,伴着細碎痛感沉入夢香。
程研肖沒看到男人的眸子在他傷口四下游走,半晌後靜靜看向窗外,閃過暴戾的狠意。
有霍琅的貼身照顧,自程研肖清醒後,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往好的方向在發展,第三天下午時,他就試着下床走動了。
霍琅一直跟在他半步遠,看着他沿着扶手低着頭慢慢挪,然後和一位準備生育疼痛難忍的孕媽撞到了一起。
倆人都略齁着腰背,腳步遲緩的慢步挪動,見到彼此時分別是因為對方的肚子和腳才注意到眼前站着人。
霍琅上去為對方老公指路:“生産科在旁邊的樓。”
對方顯然沒料到自己竟然走錯了樓,急急道謝後,一個公主抱把即将生産的老婆擁入懷裏,快步走向電梯。
那位妻子似乎說了句什麽,但聲音太小,程研肖沒聽清。
但他老公那句他倒是聽清了,“抱得動,抱得動。”
這畫面其實挺溫馨的。
程研肖看了看那對夫妻的背影,又看了看站在自己身邊一身白色醫生袍的霍琅,突然腦子一抽,“我也要抱。”
霍琅挑了一邊的眉角,“真要抱?”
“抱!”程研肖一本正經的想——老子大難不死,現在都是病號了,讓自己對象抱抱怎麽了!
霍琅幹淨利落一個公主抱把人擁在懷裏。卻不帶着他回病房,而是繞了整個8樓開始轉圈。
程研肖臉皮再厚,被這麽抱着瞎繞也有點不好意思。“你、你幹嘛。”
“帶這裏的人認認我未婚夫。”霍琅回答的一本正經。
程研肖在護士們激動的驚呼裏忍不住泛起羞恥心,他扯着霍琅的外袍催促道,“快回病房。”
霍琅一臉正經往前走,嘴裏卻用只有倆人能聽到的音量說,“你親我一下我就回病房。”
程研肖非常想有骨氣的拒絕,但見有小護士激動的拿起了手機準備拍攝。而且因為護士們的激動的嘀咕,附近病房裏有人好奇走了出來。
程研肖對國人的這種看熱鬧的精神深感絕望,眼見病房裏出來的人越來越多,他舉着打着石膏的手擋着倆人的臉,’吧唧’一口親在霍琅臉頰上,虎着臉催促道,“快回去,快回去。”
【作者有話說:霍琅:我老婆身上有多少傷,我也會在你身上添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