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和死神的第一場戰役
程研肖警惕的往後退一步,視線在瓶身尖銳斷處短暫停留。
有水汽順着瓶身蜿蜒下滑,與殘留在瓶壁的血液彙合後,晃悠悠的墜勾在斷裂的尖銳處。閃爍着色澤不詳的豔紅。
詹簡言的目光邪性,死死鎖着程研肖不放。一雙眼滴溜溜的從臉打量到腳,又從腳滴溜溜的打量到臉蛋上,發出一陣異于常人的瘋笑。
程研肖直覺眼前這個男人不正常,正準備繞過他往下去,卻聽到耳機裏突然’砰’的一聲槍鳴,緊接着是一陣兵慌馬亂的踏步與桌椅摔地的碰撞,混亂間有男聲低促的高呼:目标跑了!他往樓下跑了!
程研肖心頭一緊,身體快速後退二步,和眼前那手持破碎玻璃瓶的清俊男人拉開距離後迅速回頭望去。
只見穿着咖色上衣的板寸男臉色狠戾從包廂竄出,正疾步向他的方向跑來。
他身手靈敏,速度也快,轉眼就沖到了程研肖五米範圍。
他顯然看到了程研肖,卻沒有把白淨瘦弱的程研肖當回事。
程研肖眸子微垂,似正常人般側身貼邊避讓。
板寸男人三步跨二步飛速跑來,程研肖微眯着眼,看準時間一個側踢向着他膝窩處掃去!
而同一時間,前一秒還站在樓梯口擋住程研肖去路的詹簡言笑容消失,眼帶兇狠瞪視着程研肖挺撥卻消瘦的背影,舉起破碎的瓶身朝他沖去!
所有的一切都在電光火石之間。
如果變換為慢動作将是極為恐怖的一幕。
三人如同夾心餅幹般站立,程研肖一前一後分別是目标人物與拿着有峰利切口的怪人。
他被夾在中間,因對付着目标人物,後背毫無防備的裸露給有着’致命武器’的怪人。
穿咖色衣服的板寸男被淩烈的一腳掃到,膝蓋一軟便難以控制平衡的向側下方倒去,他與顯然不準備束手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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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過程研肖他看到後面直沖上來的身影,眼底不由劃過一道精光,身體盡量扭轉着向程研肖的方向撞去!
程研肖意識到他想把自己撞下樓梯,不由側過身子準備避開。
但男人襲來的速度太快,而程研肖的身後,詹簡言手裏的尖利瓶身在燈光下閃過冷光,距離他只剩下一個手掌的距離。
有燈光在三人間劃過。
板寸男壯實的身體半撞到程研肖,程研肖受不住這份力,不可控制不住向急退出一步,詹簡言手中峰利的酒瓶就勢紮進他的後背。
程研肖發出一聲悶哼。
“殺!殺了你!”詹簡言興奮的瞪着眼,’唰’的一下撥出酒瓶。
程研肖的血噴濺在他臉上,溫熱的血液讓詹簡言越發興奮起來。
“哈!哈哈!你要死了,你要死了!”他動作極快,舉起尖利的瓶口就對着同樣的位置再次重重紮下!
程研肖卻在電光火石間快速回身側防,身體側轉間,一腳踢在詹簡言臉上,直接把人踹下了樓梯。
他動得太快,轉得又太狠。本就血如泉湧的傷口在他側身回擊間被撕扯得更開。
他不由一個踉跄,摔坐到臺階上。
板寸男被程研肖踢得摔下臺階後,當即雙手抱頭。
他在在臺階上翻滾,一直摔到一樓才停下。
從地上快速起身後,他回頭看一眼追來的人流,找準時機混入人群。
有追着板寸男的衆人越過程研肖,快速向下跑。
程研肖微微動了動肩膀,感覺內部似有阻物感。
糟糕!有玻璃碎片留在身體裏了。
他咬着牙想站起身,身體卻因供身不足而眼前發黑,他腦袋一暈重新摔回地面。
就在程研肖的視線出現短暫盲區時。本被他摔下樓梯的詹簡言卻再次握着更加破碎的瓶身疾步沖來,嘴裏發出一陣誇張的笑聲。
程研肖眼前的黑點還沒有完全散去,只能憑着本能往後退。
詹簡言瘋狂的笑,沾滿血的臉看起來如地獄爬出的惡鬼一般。
程研肖按着之前的記憶快速準确的拉住扶手,想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
卻不想因為樓下突然傳來的槍擊聲與碰撞聲驚吓了在場的衆人。越來越多人從包廂裏沖了出來。蹲坐在地的程研肖一下被幾股力沖撞,身子不可控制的向前載去!
詹簡言手持破碎的瓶口,眼看着程研肖被撞得投懷入抱,手裏的破碎瓶口,直直斜插着紮進了他的心髒!
人群發出一陣足以揭了房頂般的尖叫。
程研肖疼的發出一陣抽搐,眼前一片漆黑。
如果說之前的黑色如老舊的電視機,發出雪花般灰白黑的。
那現在,就是暗無天日。
程研肖摔倒在地,他連痛呼都無法做到。
似乎只要從嘴裏逸出一絲呻吟,他的生命也會随之流逝掉一般。
“哈!哈哈!!”詹簡言松開酒瓶,低頭看了看自己沾滿鮮血的手,發出一陣歡快的笑。“死了,你現在死了,是我的了,是我的了!”
程研肖看不到人,只能聽到詹簡言那瘋狂的聲音,緊接着他卻感覺到詹簡言再次握住了插在他胸口的半截酒瓶,用力向外一撥。
程研肖腦海裏突然閃過——如果他今天死在這了,霍琅會不會後悔一輩子?
因為他們最後一次相處,竟是不歡而散的。
但這個念頭也只是一閃而逝,在詹簡言撥出瓶身的同時,他用盡最後的力氣向前揮出一記重拳!
伴着赫赫風聲,那短促有力的拳直擊在詹簡言的鼻梁骨上,程研肖敏銳的捕捉到一聲脆響。
——他的鼻骨斷了。
詹簡言驚叫一聲,身子撞在半人高的扶手上。作為武器的破碎玻璃瓶摔落在大理石上,碎成數瓣。
詹簡言急急變下腰想拾起’武器’,卻被鼻子裏傳來的痛感給逼的不停嚎哭。
此時,程研肖前胸後背都已被血染透,周圍的人尖叫着繞着他往外跑。
他手腳冰涼一片,整個人無力的癱倒在臺階上。有血水順着臺階緩緩下流,留下一地豔麗的紅。
詹簡言哭着撿起其中一塊裂成刀刃模樣的玻璃片。這片玻璃邊角峰利,詹簡言卻像沒有感覺似的緊緊捏着。他臉上帶着澎勃的怒意,“你,你敢打我?你竟然打我?打我?”
他的臉上全是憤怒,雙眼卻因為鼻骨的斷裂不可控制的流淌着淚。
他現在就像個徹頭徹腦的瘋子。
“你要死了你知道嗎?”他說着又忍不住興奮起來。滑膩舌頭在唇上慢慢的舔了一圈,略有些凝固的血液在他的唾液裏融開。他瘋狂道:“你的血好甜呀!都給我好不好?”說着,就将長窄的玻璃片指向程研肖。
“我、我吃了你的話,會不會就變成你了?然、然後霍琅就會愛我了對不對?他就會和我結婚了對不對?”他的神色愈加亢奮,笑着沖到程研肖身邊,半跪在在臺階上。“我、我現在就來割下你的頭,給、給我裝上!”
他手裏的璃玻片高高舉起——!
程研肖心裏mmp,本以為是無妄之災,沒想到還是霍琅這王八蛋的鍋!
強大的求生欲讓他拼盡全力舉起手,擋住那個瘋子紮下的玻璃片。
血肉被紮入的聲音粘膩又惡心。
霍簡言微側着頭,對這一擊被程研肖的小臂擋住而非常不滿,他站起身,瘋似的踢打着起倒在血泊裏的程研肖。
程研肖抖着手,緩慢又理智的抱頭,保護着身體的重要位置。
但這具孱弱的身體卻受不了這致命的出血量,他開始感覺呼吸困難,身體開始不自覺的抽搐。
霍琅連續兩天兩夜沒有合過眼。長達十餘個小時的飛機裏,他的心從末有過的慌亂。短暫一次閉目養神中卻出現程研肖倒在血泊中的景向。
下機後,他急急趕向夜色。
現實似乎影射了他的夢,他看到夜色裏瘋狂湧出無數人,他們神情慌亂的聚紮成堆讨論着,有無數警車停在外圍,車頂閃爍着的燈發出一陣陣讓人心慌的警笛。
霍琅的不安感更重,他擠開洶湧逃離夜色的人流。像一條逆流的魚。
因為緊急轍離,夜色裏的燈光已經全部打開,整個場地一覽無疑。
霍琅一眼就看到了人群真空帶躺在血泊裏的人。
他只感覺胸口一窒,竟然有種瞬間落入冰窖的窒息感。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麽沖過去,又是怎麽把那個傷害着程研肖的人甩飛到吧臺裏。
即使再細的血管也無法讓他顫拌一下的手此刻不停的打着顫,他用力的深呼吸着,抱着血泊裏臉色衰敗的人。
“別,別怕。”霍琅說道,他急急脫下外套,将程研肖的快速包紮止血。“沒事的沒事的,我在我在沒事的。”
程研肖已經陷入了昏迷,只有他不停抽搐的身體回應着霍琅。
霍琅高大的身影劇烈顫抖,似秋日冷瑟風中的一片落葉。
他的眼眶通紅,抱起程研肖快步往外走。
夜色的人流量巨大,無數人瘋喊似的要出去,人群裏面出現了踩踏事件,情況變得一發不可收拾,所有的人流都擠在了門口。
蔣小軍遠遠望了一眼後就發動車子來到夜色的側邊,油門加足對着牆直直撞了進去!
車子是好車,但夜色牆壁的質量也不錯。蔣小軍接連撞了三下才把夜色的牆撞出個窟窿來。
霍琅抱着人從窟窿處走出,急急上了車。
“去聖德醫院!快!”霍琅的聲音都在抖。他緊緊抱着程研肖,眼眶通紅。“沒事的沒事的沒事的。你會沒事的你會沒事的,我的錯,我不該和你生氣的,我不該走的。”
蔣小軍聽着特別不是滋味,他一路油門不停,眼見醫院半近時,程研肖卻突發異樣,他的脖頸微微揚起,像是瀕臨死亡的魚,唇角發出嗬嗬的短促聲。
霍琅急急把人在車上放平,半跪在腳墊上,給他做人口呼吸。
到達醫院時,後車座已經凝結起一層暗紅色的血水。
程研肖後背的創口非常深,他的身體時不時抽擅着,整個人已經限入深度昏迷狀态。
他的情況非常糟糕。
霍琅抱着血人一般的程研肖沖進醫院手術室。“外科醫生留下。其它人全部離開!這場手術,我來主刀。”
霍琅的已經連續超過四十八小時沒有得到休息,他的狀态并不适合手術。但他堅持着上了手術臺。
他如同和死神賽跑,程研肖在手術中途各項數據下降驚人,一度休克。
無數醫生表示這樣的傷情不可能救回來了。
霍琅卻緊鎖眉頭,有條不紊的一一吩咐着,數據有如神跡般跳回。
從夜色沉沉到天空大亮,霍琅站在手術臺上整整10個小時後,終于把人搶救回來。
下手術臺後,程研肖被送到了icu。
但這不是康複的開始,而是霍琅和死神間對于程研肖歸屬權的第一次戰役。
程研肖心口有極小的碎片游離到了心髒,霍琅費勁全力都沒能找着。一度下降的數值不允許他再做無力功,霍琅只能将這個炸彈暫時留在了程研肖的胸腔,但好在手術還是成功。
唯一讓他的擔憂的是,程研肖的心髒已經撐不了多久了。
他就像明知道愛人眼前是條斷頭路,卻只能眼睜睜看着他在那條路上不回頭的走着。
他雙手撐着眉心,枯坐半小時後,終于下定決心般的給外公打去了電話。
老爺子身體健朗,聲音洪厚。“乖孫,什麽事啊?”
霍琅的聲音又低又啞,“你背着我還在做器官走私。”
老爺子那端出現一陣詭異的安靜。
好半晌,老爺子略顯心虛的聲音才從話筒那傳來:“沒有了沒有了,你兩年前和我說了後,我就不這麽做了。”
霍琅深吸一口氣,“幫我找顆心髒。a2b血型的心髒,下個星期我就要。”
a2b?老爺子倒抽了一口氣,聲音吶吶道:“乖孫,那血型可比熊貓血還少啊,一個星期實在太短了。”
“要麽一周內給我心髒,要麽今天內停掉你的走私!”霍琅突然惡狠狠的擡起頭,眼神帶着某種讓人膽顫的瘋狂。
老爺子被他的聲音驚到。只能支吾着:“我盡量讓人去找找吧。”
蔣小軍無法說服霍琅去休息,只能看着他換了身衣服重新進到程研肖的病房裏。
程研肖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臉色是不詳的慘白。
霍琅将唇輕輕印在他的額頭,輕聲道:“別怕,你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