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5)
沈朝一步步走進去,每一步,都是踏在良心上,神情從最初的不忍到最後的冷峻,他終于來到秋楓床前。
“沈郎,你,你來了……”秋楓看見他身影,強忍着痛苦,欣慰道。
“對不起……”沈朝低聲說。
“沈郎,你說什麽?”秋楓勉強睜開眼睛,看見他手中拿着的刀,愣了愣,一顆心瞬間往下沉,“沈郎你……這是何意?”
“秋楓,對不起,她是超越世間所有生命的存在,為了她,我什麽都願意做。”
“她,她是誰?”秋楓顫聲問。
“染紅,我愛她。”沈朝說。
剎那間,秋楓好似什麽都明白了,染香閣,那位睡美人,沈郎的妹妹,不,她就是染紅,沈郎說他……他愛她,霎時,身如槁木,心如死灰。
“……你愛她,那我呢,我在你心裏算什麽?”
“對不起,秋楓,這一世,是我辜負了你,來世,我一定會報答你。”
冰冷的刀尖貼近秋楓胸膛,呲啦,是皮肉被割裂的聲音,更是心碎的聲音,秋楓睜大眼睛,似乎不認識眼前這人,瞳孔放大,神情麻木,眼中充滿絕望,她此生唯一愛上的人類,他曾經說過要陪自己一輩子,天長地久,執子之手,永不分離,他們要一起看大荒海上的落日,他們還要踏遍千山萬水,看盡這花錦般美麗的世界,原來一切,不過是一個脆弱的謊言,原來一切,不過為的是她這顆心,可是這顆心,她早就給了他,只要他想要,她會毫不猶豫交出,而不是像此時此刻,千瘡百孔,鮮血淋漓,由他親手毀掉所有的山盟海誓。
那種痛苦比剜心更強烈千萬倍。
妖心離體,秋楓胸口空蕩蕩的,沒有任何感覺,眼角有淚光閃現,這是她第一次落淚,淚水劃過臉頰,宛如冰刀霜劍,痛徹心扉,對了,她已經沒有心。
“秋楓,對不起!”沈朝突然跪在她面前,泣不成聲。
秋楓眼神空洞,手撫向腹部,身子猛地一顫,突然痛哭出聲。
“為什麽,為什麽要騙我?為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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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朝雙手沾滿她的血,身子劇烈顫抖,不忍再聽,口中不斷說着對不起,起身跌跌撞撞沖出去。
道士見他輕而易舉就成功了,滿心歡喜,一把自他手上搶過妖心,從中取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珠子,大喜過望,忙小心翼翼收好,袖子一揮,有詭異的紅光往沈朝身後的屋子飛去。
沈朝一驚:“這是什麽?”
“天火,雖說沒了內丹,但此妖畢竟修行千年,實力不容小觑,斬草除根,再厲害的妖怪在天火面前也無力反抗。”滿臉惡毒,想起當初在海島上被此孽障追打,道士周身頓時殺氣彌漫。
沈朝大驚失色,一臉不敢置信:“你怎麽,不要!道長,求求你,饒她一命吧!”緊緊抓住道士衣袖,祈求道。
道士用力甩開他,冷冷道:“優柔寡斷,人妖殊途,難不成你還真對她産生了感情?行了,時間所剩不多,要想你所愛之人複活,就趕緊帶我過去。”
沈朝一震,狠狠一咬牙,帶着他往染香閣去。就在兩人轉身離開之時,身後屋子烈焰燃燒,屋中傳來秋楓撕心裂肺的哭喊。沈朝心痛如絞,卻沒辦法停下。
秋楓,對不起,為了染紅,只能犧牲你。
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局,一場騙心之局。
沈朝第一次去醉顏島,實為散心,因為他心愛的女子染紅突然得了一種怪病,陷入昏迷,藥石罔效。
當時秋楓救下沈朝等人,離開海邊後,那道士找上沈朝,說有辦法救他心愛之人,不過他必須答應幫他做一件事,為了能讓染紅蘇醒,沈朝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道士告訴他,染紅之所以會昏迷不醒,是心髒出了問題,需要換心,而救他們性命的女子是一只樹妖,用妖心最适合不過。于是設下一連串計謀,讓沈朝欺騙樹妖,以感情為誘餌,在她最虛弱的時候,乘機取心。
道士如此處心積慮,其實就是想得到樹妖的內丹,因為樹妖的內丹就藏在心上。
道士成功替染紅換了心,第二天染紅就醒了。沈朝失魂落魄回到秋楓住的屋子,卻發現那裏已是一片廢墟,他徒手在廢墟中找了許久,十指鮮血淋漓,卻沒看到屍骨,秋楓什麽都沒留下,道長說天火勢猛,能把妖怪直接燒得魂飛魄散。
沈朝僵坐在廢墟中,心也碎成一片廢墟,他是十足的罪人,萬死都難以抵罪。他仰天大吼,忽然抱頭痛哭,染紅跟過來,勸他回去,他充耳不聞,只覺得萬念俱灰。
秋楓……原來他心裏一直都有她。
單純的笑容,天真的話語,還有那雙澄澈的眸子,他每次都能清晰地從中看到自己的倒影,她是真心真意愛着自己,可他卻從來不敢正面和她對視。如今,秋楓徹徹底底離開,他再也見不到她了。沈朝此刻恨不得去死。
所有人都認為秋楓死了,其實并沒有。天火燒死了她剛出生的孩子,也燒掉她所有的理智和希望,她絕美的容顏同樣付之一炬,周身潰爛,到處是天火留下的灼痕。
死後重生的她,拖着殘破的身軀,回到醉顏島,她不再喜愛紅色,不再看夕陽,甚至害怕一切有光的東西。
經過半個月發酵,仇恨的火焰将她徹底吞噬。道士以為自己拿走的是她的千年內丹,其實不過是一顆普通的鲛人淚珠。
早在很久以前,她就親手剖開心髒取出內丹,準備悄悄讓沈朝吃下,因為凡人壽命有限,她不想眼睜睜看他死去,她的內丹足以讓他活很長時間,他們還可以厮守許久許久。
她的一位鲛人朋友見她可憐,送了她一滴眼淚,補好她殘破的心髒。秋楓重新吞下內丹,化身魔鬼,她要報複,那些傷害她孩子的人,全都不得好死!
半個月後,同樣是夜晚,天邊既無星光也無月光,那行兇的道士被逼到紅葉山莊,秋楓一身黑袍,幾乎融于漆黑濃稠的夜色,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放了一把天火,道士被活活燒死,凄厲的慘叫聲撕破寂靜的夜空,火勢迅速蔓延,瞬間将整座紅葉山莊包圍,秋楓用妖法設下結界,紅葉山莊上上下下五百多人,被困火海,撕心裂肺哭喊,拼了命地往外跑,卻怎麽也跑不出去,最後化成一具具焦炭。
“秋楓,是你嗎?你,回來了。”沈朝望着她所在方向,喃喃細語,對身邊的慘狀無動于衷。
秋楓冷冷地看着他,目光停在他身邊的女子身上,突然發出一聲怪笑,飛身而下,抓着人迅速離開。
染紅尖叫一聲,直接吓暈過去。
“秋楓,秋楓,你不要走,秋楓……是我對不起你……”沈朝驚慌失措,不停哭喊。
染紅的魂魄被秋楓打散,挖出原本屬于自己的妖心,撕下她那張絕美的臉皮,自己變成這種不人不鬼的樣子,一半拜她所賜,猶覺不解氣,幹脆将她制成活死人,挂在醉顏島的樹上,每日觀賞。
秋楓做完一切,趕回去時,沈朝已葬身火海,屍體還算完整,秋楓将他屍體分成五塊,分別埋在醉顏島五個方向,中間心髒就埋在自己所住之地下面。
你心上不是沒我麽,以後我要永遠把你的心踩在腳下。
該死的都死了,秋楓卻沒有絲毫複仇的快感,整個人麻木不仁,性情大變。沒過多久,她殺死了島上所有居民,用妖法封閉海島,那裏從此黑霧彌漫,不再見陽光,外面之人永遠也上不去。
十六年後,秋楓終于忍受不了孤獨,曾經有多愛一個人,現在就有多思念,她從未忘記過沈朝,多年來飽受相思折磨,她決定不擇手段讓沈朝複活。當初埋沈朝屍體時,她施了妖法,可保屍體不腐爛,她要重新塑造一個愛她的沈郎。
秋楓用濱海城一半人靈魂為沈朝塑魂,以自己身體為容器,過濾掉那些醜惡的靈魂,只将美好單純的留下來,将沈朝屍體一針一針親手縫補,把靈魂一點點灌輸進他身體,又将自己的妖心給了他。
可是複活計劃才剛進行一半就被人打斷,沈朝頭顱被五峰蓮弟子神劍斬斷,失去了唯一活命的機會,得到的靈魂也迅速離體,秋楓再無妖力進行第二次塑魂。
她和沈朝此生再難見面,那個說要陪她一輩子的人,永遠無法兌現諾言。秋楓最後一點希望落空,徹底瘋狂。
她盡管殘忍,殺人不眨眼,說到底,她又有什麽錯呢?她此生最大的過錯,無非在恰當的時候愛上了一個人類,從此再無回頭路可走。
☆、十五
曙光透過厚重的雲彩照進醉顏島,樹妖抱着沈朝屍體,轉頭望向窗外,悲戚絕望的臉上露出呆滞的神情,随即微微一笑,面頰染上淡金色光芒:“好久沒看到陽光了。”
衆人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神情各異。
“南師弟,現在怎麽辦?要替天行道麽?”聞希問。
南寒想了想,沒說話。忽然,樹妖和男子所在的地方發出熾熱的紅光,玉白臉色微變,大喊一聲:“危險!所有人趕緊離開這裏!”衆人都吃了一驚,發現那紅光原來是熊熊燃燒的烈火,天火!樹妖知道自己非他們對手,再者她懷中男子已徹底死去,一個人活着沒意思,打算以***的方式結束罪惡。
火勢迅速蔓延,很快閣樓燒了起來。衆人行動迅速,在火龍吞噬閣樓之前,全部飛出閣樓。
“其實她也挺可憐的。”望着火光方向,聞希忍不住感嘆。
玉琭哼了一聲:“可憐?你心腸真好!哼,她這叫罪有應得,為了一己之私,一念之間,害死那麽多無辜之人,可惜最後沒能替天行道。”
玉白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玉琭聲音戛然而止,慢慢低下頭。
南寒忽然想起那些被奪走的靈魂,樹妖***,是不是意味着那些靈魂也被燒死了?若果真如此,那麽濱海城義莊老百姓豈不是死透了?
“樹妖已死,靈魂回歸原主身體。”九溶說。南寒和他挨得很近,那聲音仿佛就在耳邊,南寒隐約能感受到他身上微冷的氣息,悄悄打了個寒顫。
“為何?”他問,此刻體力恢複了一些,他試着自己站好,九溶看了他一眼,沒理他。
玉白道:“樹妖吞噬靈魂的用意在于過濾後放進男子身體,估計是時間太短,只完成了一小部分,剩下的都還在她體內,受她妖法壓制,一旦樹妖死去,妖法自然而然會消失,那些靈魂就能重獲自由,飛回原來宿主的身體。”
“原來是這樣。”南寒說,轉頭往四周瞧了瞧,這麽熱鬧的場面,柳浣那厮居然不在?從他們于樹林分開,柳浣就再沒出現過,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了吧?
“玉公子,你可知柳兄去了何處?”南寒問。
玉白愣了愣:“……柳公子,我不知,在下方才不是跟南公子說過麽?”
“……呃,是麽,有這回事?呵呵,不好意思,我忘了。”
玉白嘴角輕輕一抽。
南寒假裝沒看見。除妖的工作已經完成,大夥也該打道回府,各找各媽。走出海島,衆人見原本濃稠的黑霧早已消散,天邊霞光萬道,殘陽如血,原來不知不覺已到黃昏。
結冰的海面已經恢複原貌,不過海水不再是血紅色,而是和天空一樣的藍色,有弟子驚喜地發現能夠禦劍飛行,衆人無不歡喜。金峰被奪魂的弟子經診斷,魂魄已經回到身體,不過很虛弱,暫時無法清醒,只能先帶回去慢慢調養。
衆人一一祭起飛劍離開海島,聞希在海島周圍走了一圈,來到南寒身邊,疑惑道:“南師弟,你看到見夷師兄了麽?”
南寒搖頭:“沒,我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嗎。怎麽,見夷師兄也不見了?他會不會和柳兄一起離開了?”
“不知道,”聞希說,“我覺得不可能,大師兄他不會丢下我們,不過也說不準,可能是突然有什麽急事,來不及告訴我們,所以先離開了。”
南寒雖然覺得不太對勁,卻沒想太多,這樁事好不容易告一段落,他可不想再節外生枝。他現在身體虛弱,急需大夢一場。
回去時,南寒厚着臉皮蹭了九溶的渙冰劍,他們來醉顏島,小藍沒跟來。剛飛到空中,南寒就聽見身邊人驚訝的聲音:“你們看那邊!”
那人手指着醉顏島方向,南寒順着看過去,只見夕陽餘晖照耀下,海島宛若鍍上一層淡金色光輝,海島上那些原本枯死的樹木,一瞬間重新發芽,很快變成參天大樹,翠綠的樹葉鮮豔欲滴,可是沒多久,樹葉全部變成紅色,南寒這才看出來,原來那些全都是楓樹,那火紅的葉子,就像熊熊燃燒的烈火,照耀了整片天地,昙花一現,很快,樹葉枯萎凋零,化作飛灰,随風消散,就像那個喜歡穿紅衣服的少女,她的生命曾經如同火焰一樣鮮明熾熱,只不過持續時間太短,消失得讓人猝不及防。
☆、一
濱海城之事已了,五峰蓮弟子不再逗留,告別城主,準備離開。回程途中,南寒十分自覺沒去叨擾諸位美女,而是選擇和九溶一起。倒不是他害怕九溶那張冰塊臉,而是他憐香惜玉,怕美女無法承受九溶渾身自帶的冰冷殺氣。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此時他體虛,沒精力瞎折騰。
小藍很是體貼他,飛行速度慢得驚人,他們早已遠遠落後其他人。南寒躺在小藍背上,雙手交叉疊在後腦勺,翹起二郎腿,眯着眼睛,觀看身邊流雲。九溶負手站在他前方,一身如雪,衣袂飄飄。南寒心想,倘若自己不先搭話,這個悶油瓶估計打死也不會開口。
他和九溶單獨相處的時候頗多,不知為何,此時南寒心裏多了些考量,他發覺自己越來越看不透九溶心思,落水那次,所有人都親眼目睹,九溶想殺宿主,可是自打南寒借屍還魂,眼中所看到的九溶,卻不像別人口中的殺人狂魔,反而待他極好。他一開始以為這是對方貓捉老鼠的游戲,就等着他入甕,然後一掌拍死他。
後來逐漸發現,自己完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九溶為人孤高傲世,哪會行這種宵小之輩所為之事,而且要殺他,以九溶的實力,舉手之間而已,又何必如此大費周章。究竟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南寒百思不解。
“九溶兄,”他終于忍不住開口,“你我現在也算是患難與共的兄弟啦,在兄弟面前,在下向來無話不說,有一件事,困擾我許久,既然你我都這麽熟了,那我也就不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問了,九溶兄,你可不能翻臉,最好也別沉默是金。上次在天光雲影,你為何要殺我?”問完,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知道他會作何反應。
九溶背對着他,南寒無法看清他面上表情,半晌,只見他緩緩轉過身,目光緩緩落在他臉上,單薄的嘴唇輕輕一抿,皺了皺眉頭,道:“我殺你?”眸光冷如寒冰。
南寒硬着頭皮點頭:“對,他們都說你要殺我。究竟我對你做了什麽傷天害理之事?九溶兄,沒關系,你說出來,我一定痛改前非,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他們是誰?”九溶臉上沒有絲毫表情,語氣也不冷不熱,南寒摸不準他心情,話到口中又硬生生吞回去,仔細斟酌。
“他們,他們是誰不重要,我現在只想知道,九溶兄為何想殺我?”說完,目光灼灼,對上九溶淡藍色的眼眸。
九溶猶豫片刻,緩緩開口:“我從未想過殺你。”
殺他?那還不如殺了自己,九溶想。
南寒:“可……”衆目睽睽,當時所有在場的人都認為九溶想殺他,風萦等人更十分清楚地從九溶眼中看出濃濃的殺氣,可現在九溶卻說從未想過,難道風萦她們都看錯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放心了。”南寒噓了口氣說,不管真相如何,九溶已經親口說不曾要殺他,他也不打算再糾結,就當是宿主腳滑,自己不小心落水,跟九溶沒有任何關系。
見九溶還在看自己,南寒嘴角一勾,沖他笑了笑,眼角眉梢風情萬種,九溶心中一動,俊美的臉微紅,頭往一邊偏開,避免與他對視。南寒愣了愣,這是……害羞啦?高冷人設的九溶竟然會害羞?真是千古奇觀哪!
南寒一邊震驚一邊忍不住想逗逗他,正在斟酌語句,忽見他腰間的白色玉佩發出耀眼白光,有人給他傳訊,九溶似是毫無察覺,南寒提醒他:“九溶兄,你玉佩發光啦,想必是有人給你傳遞訊息。”
九溶拿起玉佩,眉頭一皺,南寒見他臉色突然間變陰沉,神色冷峻,放下玉佩,一言不發。
“發生什麽事了?”他忍不住問。
九溶搖頭:“無事。”
又是同樣的回答,上次在木峰也是這樣,雖然知道這可能涉及別人隐私,但南寒心裏依舊不爽,他都把對方當做同生共死的好兄弟,也不介意将自己的事情告知對方,但九溶好像一點也不相信他,什麽都不肯對他說。這讓他覺得很不公平。
就在南寒暗自生氣之時,他腰間的青色玉佩微微震動,同樣發出淡青色光芒,九溶瞥見,眉頭皺得更深,張口欲言,南寒低聲念了個口訣,玉佩中傳來一個聲音:“阿寒,你和九溶可是在回五峰蓮途中?聽本公子的,先別急着回去,往西北方向前行,本公子剛發現一個相當有趣的所在,保證合阿寒你心意,快來,本公子在這邊等你們喲!”
聲音是柳浣,這厮居然給他來了個千裏傳音!有趣的所在?我信你個鬼!
南寒把玉佩扔在一邊,擡頭對上九溶目光,眼珠一轉,忽然道:“剛是柳浣找你?”
九溶微點頭,臉色很難看。
南寒怔了怔,難怪他一聽完,瞬間就變臉,原來是柳浣在作妖。可惜柳浣不在跟前,不然又是一場單方面屠殺大戰,南寒心癢難耐,非常想再次見證柳浣抱頭鼠竄的狼狽模樣。
“九溶兄,我現在完全能體會到你的心情,小藍,辛苦你了,加快速度,我們要盡快趕回五峰蓮。”
南寒話音剛落,就聽見小藍仰頭發出一聲長嘯,聽他的話,揮動翅膀,加快速度飛行。
南寒琢磨柳浣傳音給他的用意,想了半天,還是覺得百害無一利,這種禍害,還是少去招惹比較好,想歸想,他還是忍不住好奇,這厮招呼也不打無聲無息離開醉顏島,莫非是有什麽事?不過按照他那個性子,多半也不是什麽正經事。南寒打算丢開手,此時青玉又開始發光,他猶豫了下,還是拿了起來。
“阿寒,聽本公子的準沒錯,你放心,本公子跟你什麽關系,怎會坑你,這裏實在有趣得緊,你若不來,會抱憾終身的。”
南寒淡淡的問了句:“你在哪兒?”
“不是告訴你,往西北方向走,很快你就能找到我,機不可失,錯過了這個村可就再沒這個店,本公子足跡踏遍三界,什麽地方沒去過,可這個地方真的很特別,比我以前見到的任何地方都特別。”
南寒嘆了口氣,無奈妥協,“好,我們馬上來。”
他并非真的相信柳浣,而是覺得一回去又要開始每天的修煉,他進步神速,怕木秀于林遭到摧殘,還是稍微收斂一下光芒好。
“九溶兄,你意下如何?倘若你不願去,那也沒關系,我可以自……”
話還沒說完,小藍突然轉頭,往西北方向飛行。
南寒笑了笑,沒再多說。
差不多半柱香的時間,小藍帶着他們來到一座城池上空。南寒透過雲層往下看,發現這座城跟他一路所見的古代建築不大一樣,房屋全是由石頭建造。這裏想必就是柳浣所說的特別的地方,他四下尋找許久,沒看見柳浣。
剛開始沒注意,這時南寒才發現,周圍的溫度突然下降,風吹過,感覺冷嗖嗖的,他打了個噴嚏,縮了縮脖子道:“這裏果真邪門,溫度突然就下降,好冷!”
九溶二話不說,脫下外袍給他,用不容拒絕的口氣道:“穿上!”
南寒震驚了,往後退了一步,讷讷道:“這個……不太好吧,九溶兄,多謝,不過不用了,現在習慣了,也不覺得有多冷,你還是趕緊穿上吧。”
九溶盯着他看了許久,收回手,南寒不敢去看他臉色,目光一直往下看,心裏也不知究竟是何滋味,九溶對他好得過于離譜,委實令他惶恐。
他和九溶降落在城門前,擡頭望去,城門上方刻着兩個大字:風城。九溶揮手讓小藍先離開,兩人斂去身上的仙氣,進入城門。
迎面是一條主街,兩邊都是類似碉堡的房屋,吸引南寒目光的是街道上來往的人群,只見每個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襖,裹得跟一個個大粽子似的。
這還沒什麽,關鍵是他們身後都拖着兩個碩大的鐵球,每走一步,鐵球從地面上滾過,發出沉重的聲響,一個鐵球起碼有好幾十斤重。不止一人,視野所及,所有人都是如此。這什麽奇葩操作?南寒納悶,難道這裏全都是犯人?可看樣子又不像,人們臉上沒有犯人那種兇煞之氣。一時之間,他腦海中想了好多種原因,卻沒有一個符合。
看來這次柳浣真的沒坑他,這風城果然與衆不同。
作者有話要說: 咱們的黑暗大boss即将走出小黑屋啦!
☆、二
在南寒打量大街上人群怪異裝束之時,忽然察覺到一道目光,九溶比他反應更快,驀地轉頭,左邊街道石屋門前,坐着一位青年男子,正在磕瓜子,冷不丁對上他冰冷的視線,‘啊’的一聲,吓得直接一跟鬥,仰面摔在地上。
南寒見狀,忍不住噗嗤笑出聲,那青年男子爬起來後,拍了拍後背泥土,把瓜子随手往兜裏一扔,神情略顯尴尬,在原地呆了呆,便朝兩人走來。
“兩位公子是剛從外地來的吧?”青年來到兩人面前,五官還算端正,就是皮膚有點黑。
“這位兄弟好眼力,沒錯,我們正是才從外地而來。”南寒說。
青年道:“兩位是來探親還是特地來此游玩?”目光在兩人身上移動,看九溶時,一眼掃過,生怕多看兩眼就要遭砍。
南寒眼珠轉了轉,道:“既是探親也是游玩,”他們是來找柳浣,說探親也沒錯。
青年狐疑道:“這一帶在下挺熟,不知兩位公子是哪家親戚?以前好像沒見過兩位,兩位若信得過在下,不妨将你們親人名字告訴我,我可以帶你們過去,也免得多走冤枉路,白白浪費時間。”
“這個,不必麻煩。”南寒說,往他方才坐的地方看了眼,見石屋旁邊立着一塊招牌,上面寫着“清陽客棧”四字,問道:“這家客棧是兄弟你開的?”
青年點點頭:“沒錯,”忽然雙手抱拳,說道:“在下風清陽,不知兩位公子尊姓大名?”
南寒一愣,風清揚!聽起來怎麽這麽耳熟?
“我叫南寒,他是我好友,九溶。”南寒回答,知道九溶高冷,估計不願開口,于是自作主張替他說了。
風清陽道:“兩位公子看起來氣質不凡,在下能有幸認識,足慰平生,在下冒昧,想請兩位移步去我客棧喝一杯,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有人請客,總比花自己錢好,南寒想也沒想就答應了,“如此,多謝你了。”
柳浣這厮如果不主動現身,他和九溶一時半會可能找不到他,必要時,他們還得找家客棧住下,眼前這家就不錯,地理位置選得很好,就在城門入口街道旁邊,客流量應該不錯。
風清陽帶他們進了客棧,在大堂一張幹淨的桌子前坐下,風清陽叫了聲“阿三”沒過多久,一尖嘴猴腮幹瘦的男子一邊應着,一邊旋風似的跑過來,貌似是店小二,“老板,有何吩咐?”見風清陽帶着兩個陌生人,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去把我珍藏多年的花雕酒拿來,我要招待貴客。”風清陽說。
“是是,老板,這兩位公子是你朋友麽?你什麽時候交到這般出衆的朋友?我怎的從未見過他們?”阿三并未離開,而是一個勁地盯着南寒看,因為九溶身上自帶殺氣,他不敢多看,所以把目标放在南寒身上。
風清陽皺眉,喝道:“說那麽多廢話幹嘛?還不快去,多少年了,還是狗改不了吃屎,下次再多嘴,小心我扣你三年工錢。”
“……哦,知道了,現在立刻馬上就去,”阿三撇撇嘴,小聲嘀咕:“你都七年沒發我工錢啦,也不差這三年。”見風清陽瞪着他,不敢再抱怨,忙飛跑進裏屋拿酒去了。
南寒饒有興致地看着兩人,覺得很有趣。看樣子,這家客棧老板平時沒什麽架子,店小二都敢和他耍嘴皮。
“在下管教不嚴,讓兩位公子見笑了。”風清陽汗顏道。
南寒道:“風兄嚴重了。對了,在下有事想請教風兄,為何你們這裏的人走路都帶着兩個鐵球?是你們風城故老相傳的風俗習慣麽?”若說是習俗,可風清陽就沒拖鐵球,剛跑得飛快的店小二阿三也沒有。
風清陽搖頭:“也不算是什麽風俗習慣,嚴格說,是不得已而為之。兩位公子不知道,我們這裏之所以叫做風城,是因為這裏随時都在刮大風,人們帶鐵球出門,就是為了防止被風吹走。”
南寒瞠目結舌,被吹走?這得是多大的風啊!黑山老妖出現時那種狂猛的風吧。
風清陽見他好似不相信,繼續道:“南公子可能覺得在下誇張,其實并沒有,風城一旦刮風,連人帶屋都能吹跑,兩位想必也看到了,城中所有房屋都是用石頭建造,為的就是抵禦大風。以前的木制房屋,每起一次風,就被毀一次,有些人家一天要重建好幾次,後來人們學聰明了,于是便将建造房屋的材料全都換成石頭,如果只是平常的風,就沒關系。”
南寒和九溶對視一眼,難怪柳浣要叫他們過來,聽起來這裏的确不大尋常。
“聽你這麽說,還有大風?能大到什麽程度?石頭建成的房屋也能被吹跑?”南寒問。
風清陽猶豫了下,這時阿三提着酒壇走過來,插嘴道:“可不是麽,我見過刮的最大的一次風,把李財寶家房屋都給掀翻,連人帶屋全吹到天上去咯,摔了個半身不遂,那叫一個慘啊,至今李財寶還下不了床呢。”
風清陽瞪了他一眼:“主人家談話,要你插什麽嘴,把酒放好,還不快滾蛋!”
阿三撇嘴,渾不在意,“老板,你兇什麽兇,橫豎你就我這麽一個夥計,要是把我兇走了,那些粗活雜活還不得您自己幹,得不償失呀!”
見風清陽臉色不大好看,阿三沒敢多說,趕緊溜走,口中不斷嘀咕:“走就走,我書還沒看完呢,老板你和你這兩位朋友好好聊天,沒事不要叫我。”
說完,一溜煙消失不見。風清陽鐵青着臉,至始至終沒說得出一句話。
☆、三
南寒本想多探聽一些關于風城刮怪風的事,風清陽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很快将話題繞開,交談間,對他和九溶的身份甚是好奇,多次試探。
任他精明似鬼,可惜遇到了南寒這種老奸巨猾的人,前途注定慘淡。風清陽不停地旁敲側擊,南寒要麽老僧入定,故作高深地點頭,要麽跟他打太極,帶着他饒了九曲十八彎路,而後回到原點。
風清陽很快意識到自己撞到了鐵板,尋思套不出什麽有用信息,便沒再繼續糾纏,南寒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放棄,不過倒對此人暗自留了個心眼,別看他長得一副老好人模樣,內地裏不知安着啥心。
仔細想想,其實也情有可原,畢竟人家是開客棧的,平時接觸了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多年下來,早就修煉成老妖,對他們好奇很正常,畢竟就算兩人斂去一身仙氣,也照樣豐神俊朗,奪人眼球,特別是九溶,根本就是一顆行走的鑽石,走到哪兒都發光。他們住在這裏,還是要小心,沒準兒這是家黑店。
跟風清陽說他們可能要在這住一晚,對方并未多問,顯得十分歡喜,連住宿費都免了,還叫他們如果不急着離開,可以多住幾日。南寒虛與委蛇跟他交談許久,直到又有客人上門,風清陽這才離開。
南寒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連喝三杯,不禁感嘆:“這裏的人說起話來還真是沒完沒了,說的我口水都快幹了。”桌上風清陽給他倒的酒他一滴都沒沾,九溶倒是沒少喝,南寒盯着他臉仔細瞧了瞧,沒看出端倪,好像沒醉,看來這人酒量也不錯。
有機會可以挑撥他和柳浣,讓他們比一場,看誰酒量比較好。
“九溶兄,你說柳兄他在哪兒?我們人都到了,他幹麽還不出來,難不成是見不得人麽?你和他經常接觸,應該比我了解他,你知道他藏在哪兒麽?”所謂的接觸,是指肢體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