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30
“我問你最後一遍。”
顧飛進入韓家公子所在的純白牢房,看着他将目光從書上轉移到自己臉上。
公子被換上了純白色的囚服,脖子上和手上都被拷上了磁石,銀色的,泛着金屬的光澤,看上去有些色情。
顧飛目不斜視地略過了眼前難能一見的風景,沖着韓家公子老實巴交地問。
“我問你最後一遍,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韓家公子偷偷翻了個白眼,整個人無奈了。
他将太宰治的原文書放到一邊,笑着仰頭問:“你給我一瓶酒,試試看我會不會回答你這個問題?”
顧飛終于怒了,啪的一聲,他卸除了牢房裏控制着公子身體自由的磁石吸力,然後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了那輕佻笑着的男人面前,閉着眼朝男人絕美的臉龐一拳砸下。
這一拳正中他臉頰,韓家公子臉一凹,跟着頭一歪,脖子一擰,身子一偏,腿一翹,一氣呵成迅捷無比地斜卧在了牢房裏唯一的那張純白床鋪上。
公子的臉立刻紅腫了一塊,然而他只是撐起了上半身,摸了摸嘴角,依舊是一副不以為然的嘴臉:“你他媽的。”
顧飛垂下眼冷冷地看着男人,一把揪住他的衣領,粗暴地摁到了牆上,哐的一聲巨響,公子被掰直了後腦,整個被顧飛怼在了冰冷的玻璃牆上,囚衣未曾覆蓋的脖子碰觸到了那冰冷的溫度,公子被激起了一陣冷顫。
顧飛盛怒的容顏逼近在眼前,公子被砸得頭暈眼花,有一瞬的失明,等待在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發覺顧飛長長的睫毛幾乎能并入自己的睫毛中。
呼吸糾纏在一起,一道冰冷一道炙熱。
公子眯了眯眼睛,顧飛拿出了一小瓶黃色的精神藥劑。
公子輕蔑地笑了,一扯動唇,還紅腫着的臉疼得他呲了呲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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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昏迷了這麽長時間了,不會天真的以為雲端城沒人來過我這,試過這玩意吧?”
顧飛死死盯着他,忽然扯開他白色的囚服,果然在他的雪白的脖頸下靠近鎖骨的位置找到了一個紅紅的出血點,應該就是不久前注射藥劑留下的。
公子仍由他擺布,順從地高高仰起自己的頭顱,幾乎要把自己吹彈可破的皮膚下面跳動着的大動脈送到那人嘴裏。
“沒用的,死心吧。千裏一醉你……”
嘩——
公子話未說完,就感覺一道雷霆劍意自上而下,劈進了自己身後的玻璃牆壁之中。然後,咔咔咔三聲,無數裂縫像蜘蛛網一樣在玻璃上擴散開來,妖冶鬼魅。
顧飛一瞬間将暗夜流光劍拔了出來,就将将把劍劈到了離那副榮耀分毫不差的地方。
忽然,眼下一痛,公子感覺到自己靠近眼睛的皮膚被近在咫尺的劍鋒劃破了一道細小的傷口,紅色的鮮血順着傷口流出來,像血淚。
顧飛忽然盯着那滴眼淚看了許久,然後将血擦去。他拇指粗糙,擦在男人的皮膚上有點疼。
紅色氤氲開,像顧飛給公子畫就的眼影。
顧飛突然極溫柔地說:“我有的是方法讓你開口。”
但韓家公子也突然極溫柔地回答了他:“千裏一醉,你有沒有想過……”
“也許。”
“只要你問。”
“只要你信。”
“我就會告訴你所有的前因後果。”
31
顧飛放開了韓家公子的桎梏,男人慢條斯理地整了整自己被揉亂的白色囚服,然後跟眼前的傻大個說了一個故事。
一段關于愛情、逃避、屠殺、死亡與新生的故事。
韓家公子告訴顧飛,漂流其實是禦天家從外頭撿來的孩子。
北方的貴族,禦天家族,多年來一直盤踞在亞歐大陸的冰雪覆蓋之地上,其家族勢力雖然遠不能和雲端的四大家族相抗衡,但因為掌握着一些只能從風雪中開采的特殊元素,禦天家族一直與世界三大利益集團保持着互惠互利的供需關系,多少年相安無事。
禦天神鳴的父親有一年從外頭撿回了一個出生三月就被人遺棄在冰雪中的嬰兒,後來檢測出嬰兒智力有障礙,那個年代雖說大部分疾病都已經能被治愈了,但是事關腦子的事情,多年來一直沒什麽突破性的進展。
禦天父親在家族裏郁郁不得志,正想全力研究人類大腦的治愈或複制技術以獲得家族內的資源,他留下了那個智力有障礙的孩子,讓他成為自己的試驗品,并因為孩子來歷不明,為他取名漂流。
也不知是漂流運氣好還是不好,禦天父親在數次實驗失敗後,第一次在漂流的大腦上做“智力腦塊激活實驗”時,居然大獲成功,三次實驗過後,漂流從一個兩歲了還不會開口說話的小男孩一下子脫胎換骨成了一位少年天才,實驗完成的三天以內,漂流就學會了識字,一周後就把禦天家裏的藏書也全看了個遍。
禦天父親大感欣慰,也終于因此項技術申請到了家族內部大量的研究撥款,同年底,禦天神鳴就出生了。
漂流和小禦天是一起長大的,算是親如兄弟的竹馬竹馬。印象裏,禦天一直到十一歲還喜歡攥着漂流的衣角在他後頭軟軟地叫漂流哥哥。禦天父親在得了家族撥款後就開始到處花天酒地,母親也經常交際于上流社會,家裏并沒有什麽人管小禦天,于是漂流又當爹又當媽辛辛苦苦把禦天伺候大,只是不小心伺候的有點太好了,給養成了不認路的少爺毛病。
漂流十五歲的時候禦天十二歲,某人終于在青春期到來的時候明白了自己對小少爺的心意,然後所有一切狗血的故事都以同一個故事開頭了。
漂流太聰明,他雖然知道自己被撿回來是充當小白鼠的,但禦天夫婦救了他的命讓他免于死在冰雪之中也是不争的事實,他覺得自己不能拐走他們唯一的兒子。
十六歲的時候漂流就開始離家,甚至離開冰雪覆蓋的北方大地,他以極高的智商,混跡各種大學研究室實驗項目,一年到頭才回一次家。
被人寵慣了的小禦天當然不幹,自漂流離家的第一年開始就徹底和漂流對着幹,所有漂流發來的固定聯絡一概不接,堅定地把“恨漂流”三個字寫到了自己腦門上。
漂流自然也很痛苦,兩人的僵局一直維持到禦天十九歲,漂流二十二歲那年。禦天要上大學了。
禦天選了北方最好的大學,讀計算機,他發誓要成為比漂流更牛逼的編程算法師,終有一天要把漂流踩在腳下。大學裏一直有一位學長在追求禦天,就像所有低俗的小說裏一樣,學長苦追不果後決定把小禦天灌醉了強上,但傻逼學長不知道的是漂流從來沒有中斷過對禦天終端的黑客監控。
漂流再監控中看到了禦天的危機,趕到現場,把犯事的傻逼脫光了扔到雪地裏。漂流陪着禦天醒酒,結果半夜小禦天趴到了他背上叫他哥哥。
禦天叫了漂流一夜,漂流感覺自己的心都化了。上一次感到這麽溫暖,還是在二十幾年前,自己從雪地裏被人抱起,死而複生的那一瞬。
禦天醒了,漂流問禦天要不要私奔着玩玩。
禦天先破口大罵了漂流将近三個小時,最後以反正他找不到回家的路,就答應了。
漂流帶着禦天說他要回“研究基地”取重要的東西,那是一些他研究的資料,有了資料他們兩個以後就不會餓死了。漂流帶着禦天回到貝加爾湖,奧利洪島。
這些年漂流一直在奧利洪島上參加一個秘密的研究,注資人不明,研究項目當然是“完美仿生人”,漂流作為核心編程師,基本上仿生人所有核心代碼都是他寫的。
禦天沒有權限上島,他留在另一個小島上等漂流回來,然後私奔着去玩。
可變故永遠只就發生在一瞬間裏。
漂流回到奧利洪島發現自己的核心代碼被人篡改了,新生成的代碼已經演算到了極其可怕的地步,漂流想要将那段代碼删除,可沒想到那段代碼已經像病毒一樣侵入了奧利洪島上所有的仿生人大腦,一場屠殺頃刻之間在人與狂暴的仿生人之間開始。
漂流瘋了一般與那段“意識代碼”戰鬥,一直将那段意識逼到了無處可逃的邊緣,那場人與仿生人之間血腥殘酷的你死我活才将将停止。
然而,除了漂流,島上已經沒有活人了,只有一些沒了意識的仿生人拖着殘破的四肢到處晃蕩,漂流幾近絕望,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一把火光了奧利洪島,把所有“錯誤”都埋葬在貝加爾湖的湖畔。
漂流兩手空空,回到他和禦天的住處,準備帶着小禦天離開這個傷心地。
只是他萬萬不會想到,貝加爾湖除了是他的傷心之地外,還是他的埋心之所。
逃走的“意識代碼”潛入人類巨大的互聯網中,于是,漂流的一切,漂流的愛恨,都因數據上載至互聯網後留下痕跡,被意識捕捉到了。
意識立刻知道了禦天在等漂流,祂找到了禦天,控制着一支鋒利的電子筆,殺死了禦天神鳴。
粘稠的血流淌在溫馨小屋的地上,浸滿了一屋子,等到漂流趕到的時候,那血都已經涼透了。
漂流把他親手養大的孩子抱進懷裏,他為他穿上禦寒的披風,綠色的,那是小禦天喜歡的顏色。
孩子睡着了,安安靜靜像個精靈。漂流想起他小時候禦天喜歡聽彼得潘的冒險故事,于是他在小禦天的耳邊念起了故事,以漂流過目不忘的記性,彼得潘的故事他一個字都不會忘記。
漂流帶着禦天離開風雪之地,來到溫暖的南方。那一年魔域大學要成立計算機系,漂流應聘成為了一位講師,然後,在計算機系教學樓下的巨大地下空間裏,給自己建了個實驗室。
三年。完美仿生人,一個擁有完整的大腦,完成人類循環系統,能自我思考不需要核動力供電的完美仿生人終于在三年後蘇醒過來。
他睜開眼,說自己是禦天神鳴,他活潑聰明,是計算機系最優秀的,十九歲大一新生。除了不認路之外,禦天神鳴沒有什麽缺點,當然,對某個老師不夠尊敬不知道算不算缺點。
沒辦法,畢竟他,恨漂流。
“恨漂流……”
“怎麽樣,顧四少,漂流禦天這個故事,我敢說,你敢信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