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送子觀音案02
墨麒不是第一次從包相手中接到這樣的信件, 多數情況是因為案件牽涉到江湖紛争, 朝廷不大好出面, 而他又比較清閑,所以包拯才會托他幫忙。
可以說,墨麒少有的幾次在江湖上抛頭露面, 都是為了幫包拯查案子。
衆人一塊上了車,加快了行車的速度,一路往開封趕去。
馬車上, 展昭和唐遠道, 一大一小兩雙圓眼睛,湊在一塊, 捧着小肥鳥邊小心地摸邊叽叽咕咕地說話。展昭的個性極為開朗,又很會照顧孩子, 沒過多久就和唐遠道打成一片。
宮九看着這只鳥球,突然想起一個問題:“冤大頭, 這鳥叫什麽?”
墨麒已經放棄去糾正宮九對他的稱呼了:“雀翎。”
“……”宮九肯定地道,“你是說雀鳥。”
墨麒:“……翎。”
宮九簡直難以理解:“先前你還說自己不會取名,給你的愛馬取的都是大黑這樣的名字, 怎麽這鳥就取了‘雀翎’這般風雅的名字?”
“風雅?”墨麒有些困惑地重複了一下,并不懂這名字為什麽就風雅了。他指了指手中鵲鳥的尾羽, “此鳥尾羽翠藍, 狀如孔雀尾翎, 故取此名。”
雀翎, 意為孔雀或鹖的尾毛。換而言之, 這差不多相當于給一只貓取名為白尾巴、花尾巴……
很形象,也很……簡單粗暴。
墨麒還在認真和宮九解釋:“這樣很好認……”
宮九憐憫地看了看,因墨麒喊了自己名字而高興地直撲棱小翅膀的雀翎:“……”
他将右手的扇子移到左手,然後伸手捏了捏身子像個水球一樣肥嘟嘟的雀翎:“會不會太胖?”
雀翎的肥肚子被捏的往中間一癟:“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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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腦袋立即向着宮九的方向一歪,圓豆一樣的小眼睛裏硬是透露出兇煞的眼神,一直悠閑地像條狗一樣搖搖擺擺的長尾翎驀然繃直,從尾下露出根尖細的東西,在宮九反應過來之前,猛地在宮九手上一紮。
“……”宮九看看自己已經飛速泛起藍黑、浮腫起來的右手,“冤噠頭?!”
毒素引起的麻痹已經飛快蔓延到全身,以至于宮九開始不受控制的大舌頭,全身僵硬。
馬車恰好行過一片崎岖坎坷的山路,一陣颠簸,渾身麻木的宮九被颠的往墨麒懷裏一倒。
唐遠道立即緊張地飛快遮住自己的眼睛。
墨麒不知是該生氣還是該無奈。他扶住倒進懷裏的宮九,從百寶囊內摸出一顆解毒丸,給宮九喂了。
因為有點大舌頭,宮九吞了好幾下才吞進去,差點憑空把自己噎到。
墨麒看着已經被麻得把狹長鳳目眯成一條彎縫的宮九,心底甚至浮現了一絲好笑:“雀翎每片尾羽之下皆生有毒針,毒性甚烈。此針細長剛硬,色青藍,若是盡數展開,極似唐門的孔雀翎。雀翎之名,亦有此意。你怎可随意上手……捏它?”
雀翎揚武揚威地支棱起小翅膀,大搖大擺地在還在麻木的宮九面前來回飛了幾圈,還故意把自己的尾巴對着宮九,大概是在炫耀自己的武力。宮九動彈不得,癱在墨麒懷裏,只能眼睜睜看着雀翎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鳥樣子。
宮九:“……”
他有些惱火地想:這種事情,難道不應當最先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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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西之案,案情确實嚴重。以至于趙祯半遮半掩地站在人群最後,跟着一塊走到包拯面前時,包拯都無心和他說話,只是叫在開封焦心地等候多時的大內侍衛首領,将趙祯盡快護送回宮。
唐遠道仰着臉看大名鼎鼎的包青天,覺得這位包相,和自己過去想象的樣子一點兒都不一樣。
他一點都不虎背熊腰,除了确實膚色比常人黑一些,包拯的樣貌長得還算不錯,剛毅正直,身形挺拔,只是有些不茍言笑。
包拯也看到了悠閑地抱臂而立,以看戲的姿态注視着衆人的耶律儒玉,有點焦頭爛額,卻不好表現出來,耐下性子同耶律儒玉見了禮,并和這個好像故意蹉跎時間的大幺蛾子辛辛苦苦磋商好他在汴京作客的事宜,方才将耶律儒玉和趙祯這兩位祖宗送走。
耶律儒玉和趙祯剛跨出門,包拯就急急對墨麒道:“道長,此番又要麻煩你了。”
衆人随他一道進了書房,公孫先生已經在裏面等候多時了,擡眼瞧見宮九,斯文白淨的面上頓時一驚:“這……世子怎也在此?”
包拯再如何八面玲珑,畢竟也是血肉凡身,趙祯出宮、耶律儒玉出使、河西異人案幾廂事情接踵而至,他焦頭爛額之際難免犯了下糊塗,竟到現在才發現一直站在墨麒身邊的宮九,也被驚了一驚:“世子?”
這麽大個人,他剛剛居然一直都沒注意到。
宮九并不在意包拯和公孫策流露出的戒備和警惕,只冷漠道:“我同墨道長一同來的,河西一案究竟是怎麽回事?這異人又是何意?”
包拯和公孫策的眼神更加驚異了。太平王世子究竟是個怎樣狠辣冷酷的人,他背地裏到底在謀劃什麽事,作為小皇帝的心腹,他們早已知曉。先前趙祯兵行險招,讓宮九處理西北玉門關之案,他們就已經心懷忐忑,極為擔憂了,沒想到這次宮九回來,居然還主動想要來辦案?
這究竟安的是什麽心思?
展昭站在宮九和墨麒身後,偷偷給有些狐疑的包拯遞了個眼色,往宮九和墨麒身上分別瞟了兩眼,然後悄悄擡起手,豎起兩手大拇指,對了對。
展昭之前瞧見宮九極為平和的模樣,也同包拯、公孫先生一樣驚詫,私下裏問了林七原因,這才了解了“實情”。
一個從胡鐵花而起的彌天大霧,在衆人的口耳相傳之下,愈演愈烈。
不過現在也不大能說是誤解了,畢竟在經歷了那熬人的兩個時辰之後,宮九是已經實打實地明白了自己對墨麒的真意的。喜歡與否,宮九不清楚,也不明白。但墨麒對他确實有強烈的性吸引力,這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
就是墨麒對付他的方式實在難熬……宮九半是失望半是躍躍欲試地又掃了墨麒一眼。
他是真心希望墨麒拿着銀針和拂塵的時候,不是在擦拭保養,而是把它們用在他身上……
墨麒感覺到右手邊宮九投來的目光徒然滾燙:“……”他強迫自己忽略掉這種如芒在背的感覺,沉聲對包拯道,“案情如何?”
說及案子,包拯的面色立即嚴肅了起來:“河西是我大宋和西夏的邊境,此處人員混雜,難以管轄,時常有案犯流竄到此地,躲避刑罰。”
“西夏自李元昊掌權起,就一直對河西極為觊觎,真宗時,李元昊還帶兵,一度将河西打了下來,直到陛下任命龐太師之子,龐統為征西大将軍,龐将軍率兵重征,方才将這片失地重新拿回來。”
“但即便如此,河西也仍然存在大量的遺留問題,比如已在此成家定居的西夏人,已經和西夏人成婚的宋人,還有他們的子嗣……都極難處置。”包拯嘆道,“仁宗仁慈,收服河西後從未處理過這些人,雖是善舉,但命令上行下奏,走到下面難免變樣,這些人的生活仍然極為艱難。”
公孫策嘆道:“民生艱難,自然惡民衆多,難以管束。”
“先前異人案只發現三具屍體時,陶知府給包大人遞了消息,便親自去查案了,結果去的第二天,就成了異人案的第四具屍體。”公孫策搖頭不忍道,“這還不算完,陶知府的行為似乎激怒了幕後的兇手,那兇手甚至還将陶知府的屍體給損毀了。”
展昭瞪大了眼睛:“什麽?”
他離開開封去接趙祯,正是三具屍體的線報傳給包拯的那一天,往後的事情,他都不知道了。
墨麒看了眼在人群後面,渾水摸魚跟進來的唐遠道,突然伸手止住了包拯還要再說的話,轉身将懵懵懂懂聽着的小徒弟抱出了門外,托付給早就盯上了唐遠道,溜溜達達守在書房外的吳氏。
包嫂娘歡喜地捏唐遠道的臉:“這細皮嫩肉的,可真白淨。放心罷,你們且去談事,我來帶他。”
墨麒謝過嫂娘,方才回到書房。公孫策已經将他畫的屍體的圖放到桌案上了,見墨麒回來,便喚他來看:“道仙來看。”
宣紙上所畫的男性屍體,形容極為可怖。腹部高高隆起,宛如十月懷胎的孕婦。下身被人去了勢,又極為侮辱性地在大約女子私密之處的位置,強行豁開了一個血洞,胸前亦是被縫上了兩團假胸。
宮九還好些,展昭已經看不下去了,猛地側過臉,深呼吸平複心情。墨麒的臉色和展昭差不多難看,不過在玉門關時,為了查案,他連蟑螂的屍體都手掏過了,這區區圖畫還不至于讓他看不下去。
墨麒的嗓子有點緊,他克制着惡心道:“這是誰的屍體?”
公孫策:“就是陶知府的。仵作剖開了他的腹部,那裏面隆起的東西,是一只死狗。”
宮九神态不變:“可是所有人的屍體都和陶知府一樣?”
包拯看了宮九一眼,沉聲道:“不是。這明顯是人為的,不是天生的。若每具都是如此,也不會說是‘異人’了。”他斟酌了一下,沒想出應該怎麽描述,只能看了眼公孫策。
公孫策沉思了一下怎麽解釋,半晌後,突然對墨麒道:“道長,你可知,男人也是可以同女人一般産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