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馬迷途案27
楚留香哪裏知道宮九在這麽眨眼的時間裏,七扭八歪的想了多少東西,更不會知道,自己突發奇想的一次談話,居然無意間挽回了薛衣人、薛笑人的性命,甚至挽救了大宋的安定。
他搖頭繼續道:“道長真是一個很複雜的人,渾身上下都是神秘。每當我覺得自己已經足夠了解他、知道他所有優點長處的時候,他總會在哪個地方又帶給我驚喜。”
楚留香看向聽得似乎有點入迷的宮九,笑道:“你若是未來與他同行,想必你也會有這樣的感覺的。”
說到這裏,楚留香的心情似乎好了點,搖頭晃腦道:“一個很矛盾的人,一個充滿神秘的人,你知道,像我這種人,最是抗拒不了道長這樣的——”
楚留香在懸崖前及時勒馬,在宮九突然鋒銳起來的目光中咳了一下,堅定道:“朋友!我們只是朋友。”
楚留香背後一陣冷汗,慶幸自己反應過來了,趕緊将自己鋪墊了這麽久的重點抛出來:“道長心思再敏感不過,今天在礦洞中的事,定然會勾起他以往的那些回憶,他心情肯定不會好。只可惜我和胡鐵花當真得走了,陪伴不了他,可能懇請九公子,代我們多多照料道長?”
不,才不是當真要走,胡鐵花和他只是想幫忙拉個皮條。
楚留香沉吟:“只是要讓道長開心,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宮九抱着極度愉悅的心情,微微一笑:“那是你。”
·
·
第二日一早,便是趙祯定下的出發時間。
不過隊伍裏,卻多了個不怎麽受歡迎的同伴。
耶律儒玉來找趙祯的時候,看起來輕松得很,毫無負擔,好像昨夜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他既沒有提死去的遼軍,也沒有提打仗,更沒有提玉礦的事,只說自己既然已經作為遼國的使者入了宋,自然要去從未去過的汴京游玩一下。
偏偏耶律儒玉沒帶任何武器,更沒帶任何遼兵,遼國的國書也确實遞到汴京,說耶律儒玉這是“出使大宋”了,以至于趙祯竟一時拿他奈何不得。
Advertisement
沒人相信他只是想去汴京游玩的。馬迷途一案,遼軍的行動分明是從去年就開始了,謀略了近一年的計劃,死了那麽多士兵,就這麽輕拿輕放,當做沒事了?
怎麽可能。
馬車上,被宮九強行拽着上了同一輛馬車的墨麒,正仔細看着面前的冊子,清冷的眸子裏隐約燃燒着一股一般人瞧不出來的熱情。
宮九坐在旁邊,墨麒盯冊子,他就盯墨麒。
宮九略有些得意道:“……這是我令手下整理出來的,我大宋今年有災情,或者需要濟貧的地方,需要多少銀兩,多少物資,現在地方上是什麽狀态,都在這裏了。”
當然,除了整理這些東西之外,宮九還給自己的手下下了另一個命令:殺死那個嘴裏不幹不淨的廢物世子趙顯。
不過,這就不是墨麒需要知道的事情了。
墨麒原本還沉默壓抑的氣場,幾乎是立即就染上了點歡欣的感覺。
……別人是花銀子買東西發洩情緒,放在道長身上,就是當冤大頭捐銀子換取快樂。
宮九又道:“你也替我挑幾個,我也可略盡薄力。”
幾乎是立刻,宮九就發覺墨麒投來的目光裏,出現了欣慰、愉悅、贊同等等各種正面的情緒……
哄道長就是這麽簡單。
你不需要誇贊,不需要玩具,甚至不需要花自己的銀子,只要遞給墨麒一個赈災濟貧冊子,讓道長去當冤大頭,他就自己快樂起來了。
當然,如果你舍得,陪他一塊當冤大頭,他就更高興了。
宮九心裏真的覺得有幾分好笑,忍不住微微勾起總是冷硬地平板着的唇角:“冤大頭。”
……但冤大頭當冤大頭當得十分快樂,并不在乎宮九這點語言攻擊。
·
·
因為帶上了趙祯這個拖油瓶,往汴京去的馬車行進速度極為緩慢。即便如此,小皇帝還是被馬車颠的每天面如菜色。
出了西北,沿途便開始有江山醉的分樓駐紮了,衆人就在道長的酒樓裏住下,順便掏空一下江山醉裏一壺冬的儲量。
既然到了自己的酒樓,墨麒自然便得順帶着理一理自己手下生意的賬目。除了江山醉以外,他還有些其他生意,清點一遍須得滿城走動,一天下來竟比在玉門關時還忙,只有在三餐的時候才能瞧見他,就連小徒弟唐遠道,亦是如此。
這可不是件能令九公子高興的事。
墨麒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城裏萬樹千花地挂滿了燈籠,比白日竟還好看些。不過等到夜色真正降臨的時候,這些燈籠便挨個地熄滅了,還給晉城一片靜谧如水的月色。
墨麒推開窗戶,正準備趁着月色,擦拭一下許久沒有保養過的浮沉銀雪,窗外的樹梢上,就落下了一道翩然的影子。
墨麒:“……宮九?”
墨麒沒想到,自己突然興起開個窗,竟然還會瞧見他。
宮九手上又拿着那把純裝飾用的折扇了,硬是在冷風裏還展開扇了幾下,才坐在樹上道:“我細想來,之前那首《桃夭》,當真不适合道長。于是,我又另想了一首。”
這段時間,宮九一直沒再作什麽幺蛾子,所以墨麒聽到這話的時候,沒設防地順着問了句:“何?”
宮九便似笑非笑地看向墨麒,把扇吟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
“……”墨麒才平靜了不到幾天的心湖上,又一次燃起了無根之火:“……宮九!”
宮九是第一次嘗試學着風流才子,月下戲美人的戲碼。但當墨麒那一句怒聲喊出來的時候,他就瞬間無師自通了這些風流才子為何會在潇灑離開的時候還要朗笑。
他在笑聲不自抑地溢出口的時候,就意識到今晚的自己太不像自己了,可他還是無法抑制住這仿佛從心尖傳出來的震動,充溢着他整個胸膛的愉悅。
整個酒樓都在宮九灌注了內力的大笑和吟詩聲中驚醒了,那清朗的、帶這些笑意的吟詩聲還在耳邊回蕩:“——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憂受兮,勞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紹兮,勞心慘兮。”
趙祯睡眼惺忪地被吵醒,揉了揉眼睛,迷茫地問林七:“怎麽回事?”
林七:“回陛下,大約……是世子爺又在騷擾墨道長了。”
趙祯只見過這幾天堂弟逗墨麒開心的樣子,沒見過宮九折騰墨麒的時候,還有些困惑:“又?”
林七木着臉:“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早晚您也會習以為常的。
宮九的好心情,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屋子,瞧見那個背着身站在他窗前的小老頭,才戛然而止。
愉悅的滋味瞬間被冰水澆熄。
小老頭轉過身,神色莫辨地看着宮九:“許久不見,我竟不知道,你又有了新癖好。”他往宮九方才去的那個位置看了一眼,“你看上他了?”
宮九:“……什麽?”
他幾乎懷疑自己的耳朵,臉上冷酷而平靜的表情也維持不住了。
吳明自顧自道:“原來如此。”
宮九震驚到幾乎有些茫然:“你莫要誤會?我只是覺得逗他有趣而已。你當沙曼是擺設?”
雖然背地裏,胡鐵花和楚留香等人已經确信、并且開始擴散“宮九正在追求墨道長”這樣的可怕謠言了,但短時間裏——至少到目前為止——宮九還沒有從任何人口中聽聞過這樣的誤解。
吳明是第一個當着他面兒說的。
吳明的表情,根本就是不信了,他還嗤笑了一下:“但你從沒有真正碰過沙曼。”
宮九甚至不知道該怎麽洗刷,自己身上突然被扣下的這頂帽子:“那是因為不需要。而且,她不幹淨。”
作為被宮九從青樓裏贖出來的女人,能夠第一時間就抓準如何獲取宮九寵愛的辦法的女人,沙曼早已是身經百戰。宮九雖然确實是寵愛沙曼的,将她幾乎寵成了公主,但這并不妨礙他不碰沙曼。
至少除了不碰她,他給予了沙曼一切她所想要的。甚至于,有時候他還會挖空心思,給沙曼去尋些精巧的東西。
譬如一朵冰雕成的花,一路用內力保存着,直到送到沙曼房間的門外,再被她随手扔掉。
他并不覺得自己的寵愛顯得多麽低聲下氣,因為他清楚的知道,沙曼的心裏有多麽嫌惡鄙夷他,他就有多麽嫌棄輕視她。
吳明又跟宮九這句話杠上了:“但這位道長很幹淨。”
宮九:“……”他幾乎要脫口而出你有什麽毛病了,但最後,他只是冷靜地站在原地問吳明,“你到底有何事。”
吳明淡淡道:“我來,只是提醒你,莫忘大計。”
吳明出了宮九的房間,下了樓,走出老遠,才自言自語道:“信你的話就有鬼了,還是找機會去見那道長一次。”
實在不行,他也就只好痛下殺手了。
·
·
墨麒知道宮九的性格一直不大……嗯,不大宜人。但這段時間,宮九根本就不是一句“不大宜人”能總結的了,惡劣程度突然變本加厲。而且看宮九的模樣,他分明也并沒有從這些折騰中感覺到什麽愉悅,反倒像是想證明什麽一樣,刻意地拼命折騰墨麒。
原本那夜吟詩,聽到宮九朗笑的時候,墨麒有那麽一剎那産生了一種想法:經歷了這麽多,也算是朋友了。若是他能高興些,只是吟詩開玩笑,倒也無妨。
但像宮九現在這樣的折騰法,墨麒根本沒法無妨的起來。以至于他終于忍無可忍,在看到宮九邊吃飯邊轉着眼睛,明顯在思考下一次突襲的神情時,突然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豁然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宮九,在衆人震驚的目光中,将他提溜進了房間。
宮九幾乎是毫無反抗之力地被他叩到了牆上,吃痛地皺了下鼻子:“道長這是做什麽?”
墨麒極具威懾性地靠近宮九,高大挺拔的身軀幾乎将宮九整個籠罩在他的陰影下:“你自己清楚。”
因為情緒起伏太大,他忘記了控制手上的力度。那雙手以幾乎要捏青宮九的力度,攥着宮九的肩,将他用力扣在牆上。
宮九一直看不清神色的黑眸,因為疼痛的刺激,瞬間亮了起來。
一股難以壓抑的、莫名的激動,從墨麒緊緊鉗着他的位置,一路沖撞進茫然跳動的心底,激起了一片紊亂又滾燙的劇烈搏動,再以多幾倍的力度,一路沖向他的嗓子,他的四肢,他的全部身體。
宮九的面色開始不對起來,突然籠上了一抹豔色。
墨麒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他竟然弄痛了宮九,而這意味着……
他親手激起了宮九的欲望。
墨麒觸電似的飛快松開了手,但宮九已經四肢發軟地撐不住身體了,索性直接撲到他身上,緊緊扒着他肩頭:“你故意的,嗯?”
這道飽含着欲望,仿佛還帶着些驚人的媚意的聲音,像個小勾子,在他的耳邊輕輕勾了一下。
帶着難耐的喘息。
作者有話要說: 今晚十二點後會有三更!
————————————
其實引起宮九那個啥的,不止疼痛一個因素,還得有一個,就是得有♂吸引力……
今天之前
彎而不自知的九公子::)我不聽,我直。
今天之後
九公子:……:)。
————————————————————
宮九調戲道長的那首詩,出自《詩經·陳風·月出》
翻譯:
月亮出來多明亮,美人儀容真漂亮。身姿窈窕步輕盈,讓我思念心煩憂。
月亮出來多潔白,美人儀容真姣好。身姿窈窕步舒緩,讓我思念心憂愁。
月亮出來光普照,美人儀容真美好。身姿窈窕步優美,讓我思念心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