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1.
早上十點鐘,龍安公安局。
只有四個文員上班——規規矩矩,全都低着頭,在一絲不茍地寫昨晚緝毒行動的報告。
36個警員,确定死亡20個,剩下的受傷人員裏6個重傷,現在還躺在醫院重症病房。
鍵盤聲慌亂又克制,沒有一個文員敢說話,在這安靜得幾乎讓人窒息的環境裏他們的手在顫抖,似乎每敲下一個鍵都像昨夜射進警員身體裏的子彈,帶出一道道無法被忽視的鮮血。
而離他們十米外,辦公室裏坐着昨夜的行動指揮官。
其中一個文員說今天七點半他來到公安局,看到裏面上司辦公室的燈就是開着的。這樣慘重的傷亡,盡管在座每位心裏都憋着口氣,但身體卻一動不動——沒有一個人敢去敲開辦公室的門,和譚隊對峙。
三分鐘後,局長程延輝打破死局。
對方眉頭皺得可以夾死只蒼蠅,冷着臉大步踏進,中途經過一個文員身邊伸手從他桌上抓起一大堆複印紙,擡腳踹開辦公室的門。
“出警36人死傷36人,譚宏耀,你還真是一點都不浪費啊?!”
“砰”一聲巨響,質問聲伴随幾百張飛揚在空中的紙劈頭蓋臉地落下。
“行動前從別的組借走14個應援,和我說毒販那邊只有13個,失敗率最多只有30%,現在呢?”程延輝站在門口,盯着坐在裏面的譚宏耀,他壓抑不了怒火,悲痛夾雜着憤怒在身體裏發酵放大,随着血液流經每一寸皮肉。
外面文員們豎起耳朵,偷聽領導吵架。
風暴中心,譚宏耀面無表情,他鎮靜地反駁,“但我們贏了,兩批毒販一共57人,都被......”
程延輝冷笑打斷,“哦....對,我們是贏了.....但是是玉石俱焚,和他們抱着一起死!之前盯雀哥那幫人這麽久,和我說目标要在昨晚和兩個手下去維斯賭場交易,讓我把指揮權交給你,安心等待,結果呢?你知不知道就因為你那句‘穩贏’,那個信誓旦旦的表情,多少人死了?!”
程延輝走向前,将那個坐在辦公椅上一動不動的人揪起來,抓着他的衣領湊過去,盯着對方壓低聲音,“包括我兒子程逸.....譚宏耀,你給我記住,昨晚有個才23歲,剛從大學畢業的人被炸死在車裏,屍體都找不回來!”
程延輝抓着譚宏耀的手在發抖——他31歲生下程逸,46歲當上龍安公安局局長,上任第一天兒子興沖沖過來和他說自己也要當警察。
真是可笑,那時候M市雖然沒堕落到今天這種地步,但穩固如山的根基已經被蛀蟲腐蝕,他程延輝是嫉惡如仇想要做很多事情,可哪又這麽容易,金錢與權利交織籠罩成一片巨網,誰還能一如既往保持初心。
他現在還記得那時候程逸才是個初中生,書沒讀幾本,只在這世上待了短短十五年,就一本正經跑過來說,“爸爸,我想當個警察,保一方安危。”
當時只以為這小子是在胡扯,沒想到高中畢業後真的就去考了警校,還進了龍安公安局當鐘複的小徒弟。
昨天是程逸第一次出任務,他擔心他的安全,讓譚宏耀把他安排在風險系數最低的監聽組。
作為回報,他也聽了對方的話,回家後安撫好妻子躺床上不夠三個小時,一個電話過來,“程局.....我和你說個事...”
“……”
他養了23年的兒子,就這樣在一夜間,沒了?
程延輝在得知噩耗那剎那沒哭,人還處于茫然,恍恍惚惚下床,一個踉跄摔在地上,再擡頭時——臉上已濕潤一大片。
而手機那頭的人還在說,“山下小逸在的監聽組,被裝下一個中型炸彈,連人帶車炸到只剩碎片。”
再之後,床上的妻子也被吵醒。
一陣慌亂。
辦公室,百葉窗全數被拉開,外頭的陽光照進來,兩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清晰看到對方臉上沉重的悲痛。
譚宏耀昨晚不顧下屬反對從醫院裏出來,身上還被繃帶包得結實,半個木乃伊似的在辦公室裏從淩晨坐到現在,七八個小時,一動不動。
他目睹了一個個同僚夥計在面前中槍、受傷、死亡,在醫院裏看着聞聲而來的家屬崩潰哭嚎,任由外面的同事對他議論紛紛,痛失愛子的局長在他面前發瘋。
所有的該與不該,統統接受。
程延輝離譚隊很近,只有七八厘米,對方兩邊發白的鬓角,額頭上有因為受傷冒出來的虛汗,眉頭和他一樣皺起,眼神空洞,嘴唇泛白。
他從抓住對方衣領處感受到微微震動。
——這才驚覺對方是在發抖。
程延輝今早急忙忙從家裏出來,在車上下屬有和他說昨晚的詳細情況,但仍然處于喪子之痛的他集中不了注意,只聽得幾個詞,“爆炸”、“死傷嚴重”、“搶救”。
程延輝忘了,面前被他質問怒罵的人是昨晚圍剿慘案的目擊者,對方直擊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一具具屍體。
程逸是其中一個,作為父親程延輝可以向譚宏耀讨公道,對方也應該全然接受,可譚宏耀不單要只對程逸的死負責,還有其他人。
譚宏耀盯着面前一語不發的人,他仍在生氣,但腦子在逐漸恢複清醒,此時的他不合時宜地想——昨夜對方在醫院裏,會不會也受到了其他34個死傷者家屬的怒罵。
“......”
他松開手。
後退一步。
轉身把敞開的辦公室門關上。
譚隊低頭,整了整被捏皺的衣領,說出九個多小時以來第一句話,“昨天的行動,直到鐘複他們三個人将東南亞毒販帶到後山,我們正式開始抓捕前都是在計劃之內,沒有任何異常。”
他轉過身,将辦公室最左側的空白白板翻過來,只見另一邊白板上寫滿了字——是對昨晚行動的詳細分析。
譚宏耀獨自在辦公室裏待了這麽久,不是光用來悲痛欲絕的,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變故發生在我們将那批東南亞毒販都殺死,有另一批的人馬進來。”
“我知道,”程局說,“你們措手不及。”
“是,”譚宏耀看向他,“我從醫院裏出來後又去了維斯賭場一次,檢查後山現場。我發現第二批進入的毒販無論從持有的武器數量、還是攻擊方式都和前一批很不一樣,相比于情報組東南亞那群人,他們更專業、狠辣。”
“确定是毒販嗎?”程局看着他在黑板上的分析。
“不确定。”
“什麽?”
譚宏耀從黑板前離開,他走到辦公桌前探下身,從最低下拿出個箱子。程局驚詫,這不是昨天他們局千辛萬苦從雀哥手裏搶過來的那個毒品,他脫口而出,“第二批上來的人沒從你們手裏搶走?”
“對,”譚隊說,“我沒想明白這群人的目的,如果是想分一杯羹,和東南亞人一樣奪走AR23,那為什麽又會在最後沒拿走它。而且對方出現的時機也很奇怪,似乎是算準了時機等到我們這邊殺光東南亞毒販才上來。難道他們是坐收漁翁之利,等東南亞人死去,少了一個威脅後才來幹掉我們?”
程延輝沒說話,譚宏耀講了下去,臉上有明顯疑惑。
“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麽又在即将得手之際退回去,那時候鐘複他們四個已經很累,行動反應沒有開始那麽敏捷,如果目的是龍安局,那早在後山時就該動手,而不是非要在山下五公裏外将我們僅剩的人殺死。”
“行動組四個人的屍體在那裏被找到?”程局擡頭,問。
“對,在一條街上,早上七點半有人報警說是在街頭發現死屍,死相很慘。”
程延輝沉默了會,“攝像頭呢,有讓人去查看嗎,他們昨晚追着第二批毒販去過哪些地方?”
“查了,只拍到他們進入那條街,而街上的攝像頭在昨天全部被人為毀壞,複原不了。”譚宏耀臉上閃過一絲懊悔,他想到被下屬發過來的被扔在街頭四具屍體的照片,煩躁不已。
“他們四人的驗屍報告出來嗎?”
“出了。”
“怎麽樣,身上有殘留指紋或者皮屑頭發嗎?”程延輝望向旁邊人,但對方定在原地,似乎突然神游。程局餘光瞟到對方垂落身側的手在發抖,顧不上其他,急急追問,“到底驗出什麽了!?”
譚宏耀深吸口氣,“四個人身上都沒發現任何能查出DNA的線索,傷口的走向和力度都是同一人造成,只是.....戚文川、杜四和吳天三人的死亡時間是昨夜淩晨一點左右,而鐘複.....他的屍體腐爛度高于其他三人,法醫猜測是死亡時間在三天前。”
譚宏耀走到辦公桌前将一份驗屍報告遞給程延輝,“你自己看。”
程局接過,翻了幾頁,“你是說......昨晚和你們一起執行任務的,不是鐘複,別的人?!”他的音量陡然變大,下意識捏緊手裏的文件,“鐘複在局裏幹了六年,和局裏所有人都很熟悉,這麽大個人消失、死亡、被頂替,并混在你們中間三天,居然沒一個人發現?!”
程局顯然難以相信,他擡起頭目光淩厲地望向旁邊,對方表情晦暗難猜。程延輝靜了幾秒,低聲問,“.....你沒發現?你們不是很親近的嗎?”
譚隊沒說話,顯然不想回答。
程延輝沒再糾纏,轉移話題,“那除他們外,幾個逃脫的毒販屍體有找到嗎?”
“沒有,”譚宏耀在沉默中找回聲音,“程局,你知道在後山,有一輛車曾經短暫出現,帶走了第二批毒販嗎。”
“嗯。”
“我當時就離他們五米,那輛車出現時毒販和行動組的人表現得一樣驚訝,他們似乎并沒有預料到會憑空出現一輛車,又或者說,在那群人的計劃裏沒有這一個安排。”
“你是覺得昨晚行動有四個團體,我們龍安局、東南亞人、第二批毒販和那輛車的人?”程局說。
“嗯。”
程延輝沉吟片刻,“不對,”他走到黑板前,拿起筆将譚隊寫下的兩方人馬圈住,“我覺得他們彼此認識,只是目的不一樣。毒販警覺性很高,如果沒有一定程度熟知,他們不會上那輛車。有找到那群人最後的行跡嗎?”
“沒有,但可以确定他們和行動組一起進入了那條街。”
“有給後山的所有人做驗屍報告麽?”
程局看向譚隊,對方愣了一下,下意識擡手推眼鏡,臉上的表情有些僵硬,“局裏總共才兩名法醫,又是今早才上班,所以.....還沒來得及....”
程延輝聽着他說,眼裏閃過一絲恍惚——他和譚宏耀其實在很多年前就認識,是讀警校時住同一間宿舍的兄弟,只是畢業後不知由于什麽原因變得很少來往,對方現在這副模樣,倒是讓他想起好多年前在宿舍,譚宏耀和他們宿舍其他人一起幹壞事被抓住,看起來鎮定自若實則心虛到不行。
“那就等等吧,”他看了眼時間,“現在十一點,下午應該就能出來。”
“你想怎樣?”他曾經的舍友還沒明白。
“我想知道昨晚是誰殺死行動組所有人的,你說他們身上的傷都是同一種手法造成,那就讓法醫給所有屍體做檢驗,看除行動組外還有沒有其他人也死于同一手法。”
“如果有,就說明殺死行動組的人也在後山,是第二批毒販所做的,如果沒有....那就是車子裏的人。”
“而且我覺得也許車子裏的人和第二批毒販并不是同一夥,你說驗屍報告裏顯示行動組身上的致命傷來自同一人所為,那就說明第二批毒販在他們死之前就消失不見,如果真的确認是兇手車子裏的人,那對方很有可能将毒販也幹掉了。”
程延輝說,“我倒要看看,讓我們全軍覆沒的是哪個雜種。”
☆、3.2
2.
陸殊同在中午十二點半才回到診所,甫一進門,護士趙怡淩厲的眼神劈過來。
對方把他扯進治療室——裏頭足有十幾個病人在等待。
“......”
陸醫生快步走到洗手間內洗手換衣服,出來後邊披白大褂邊低頭問,“今天怎麽這麽多人?”
——他這診所門店小、位置偏,周圍沒有什麽住宅區,生意冷清到可能一天下來只有兩三位病人。老實說陸殊同看到那麽多病人時,第一個反應是許約換了新的辦法來折磨他,要讓他累死在診所裏。
“我簡單看了下,裏面那些人....好像都是吸毒的,”趙怡站在他旁邊,小聲說道,“頻繁流淚打哈欠、胃痙攣、瞳孔放大、嘔吐這些吸毒後的常有特征,他們都有,而且剛剛我借口幫他們打針,手臂上全是針孔,有幾個人的手指都是焦黃色。”
“怎麽會突然有這麽多吸毒者過來?”陸殊同已經走到門口,聽到後停了下來,皺眉看着裏面神志恍惚的病人。
“我們昨晚雖然将AR23留給了警察,但M市不是只有雀哥一個人手裏有那個毒品,今天早上有人出售了大量AR23,把它們流入市面。”
“誰,陸氏集團?”陸殊同問。
趙怡點頭,“對。”
“不是說現在研制出來的AR23純度不高麽?”
趙怡翻了個白眼,“對啊....”
她才說完話,旁邊陸殊同擡起手推開治療室的門,走了進去。
——三言兩語間,兩人都清楚了診所到底為什麽會突然來這麽多吸毒者。
陸氏集團将做到一半還沒完全成功的毒品向公衆售賣,一方面是為了錢,另一方面,是想知道新毒品在不同體質的人身上會有什麽反應。
也就是想找小白鼠做實驗。
還得是向你收費的那種。
診所裏的這些,全是那些不幸與新毒品藥性排斥、正在飽受不良反應折磨的人。
連遠在市中心一個默默無聞的小診所都能擠進這麽多人,那此時市區那塊,肯定亂成一團。
站在陸殊同旁邊協助他治療的趙怡心想。
一群饑渴的狼。
吃人肉連骨頭都不舍得吐,非要再丢進水裏煮成湯喝。
——也不知道報應什麽時候落在販毒的那群人身上。
忙活了三個小時,趙怡将最後一個吸毒者送出診所,狠狠關上門,鎖死。
她一點都不想再碰到這些病人。
回到前臺,記了會賬,她還是覺得身上殘存着吸毒者們的臭味,擡頭望向不遠處在看電腦的陸殊同,“我去浴室洗個澡,等下有病人,你來招待?”
陸殊同頭也不擡,“好。”
沒去提醒診所的門已經被她鎖上。
“答應得這麽痛快,”趙怡站在原地,眼珠子轉了轉,暫且放下要去洗澡的想法,趴在前臺上輕聲問,“今早和你養父相處很好?”
陸殊同擡起頭,很認真地想了會,勾起嘴角,“嗯,還不錯。”
“你這麽晚才回來,發生什麽了?”
“你想知道?”
為什麽不,趙怡眨眨眼,養父子的異樣愛情故事,聽起來就刺激。
陸殊同靜了會,在完全挑逗起對方興致後向後一靠,張狂随意地問,“許約的事,我憑什麽告訴你?”
“......”
十秒後,洗手間的門被用力關上。
陸殊同坐在靠門口的沙發上,看着電腦上方顯示時間的數字,手從電腦前離開伸向褲袋——有點想給許約打電話。
經趙怡這麽一鬧,他發現原來自己已經三個多小時沒見到對方。
怪想他的。
打個電話聽聽聲音也好。
陸醫生的手指又在反複搓動。
——每當他情緒有波動,比如說有人羞辱、頂撞許約或者是他想念許約時,就喜歡做這個動作。
是他殺人前的一個小怪癖。
其實今天早上沒發生什麽特別的事情,許約作為賭場的老板,有一大堆公事需要處理,他無論多晚睡早上六點半都會準時睜眼。今天陸殊同抱着人還在沉睡時胸腹部就狠遭一擊,迷迷糊糊睜眼看向旁邊,許老板冷冰冰下達命令,“抱我下床。”
從前陸殊同曾問,為什麽明明擁有五輩子都花不完的錢,還要這麽拼命工作。
許約很傲慢地瞥了他一眼,說,“關你什麽事?”
ok,陸醫生閉嘴了。
但也不是沒有怒氣,他直接俯下身,親到對方因為窒息雙頰通紅才松口。
當然之後許約連扇他十巴掌,将人丢進野獸籠裏關了一整天才消氣。
對于虐待養子這件事,許養父從不手軟,他覺得是理所當然。
而陸養子也一點都不生氣。
他稱這些為“許約和我之間的一點小情趣。”
下床洗漱完畢後推着許約去餐廳吃早餐,可能是因為這幾十年來一直都工作量過大,又因為傷腿那次失血過度,許約的身體不是很好,為此,陸殊同和營養師一起給他定了份食譜,監督他要每天三餐準時。
将人推到餐桌前,陸殊同坐到對方旁邊卻并沒動筷子,他不被許約允許和他一起吃東西,不過□□且毫不掩飾的目光還是緊緊追随着旁邊人。
許約忍了會,放下筷子扭過頭,“你能不能不要總看着我?”
陸殊同勾勾嘴角,“不可以。”
“.....”
“我已經被禁止和你一起吃東西了,現在連看你一下都不可以嗎?”
許約冷笑,“怎麽,你還覺得委屈了?”
“有一點,”陸殊同也笑了一下,他伸出手臂,當着周圍保镖侍應這麽多人的面,明目張膽地迅速抱了許約一下——像是某種大型危險動物在撒嬌。
許約拿起右邊放着的餐刀,手起刀落把它紮進陸殊同右腿,專挑對方昨晚受傷、還沒來得及愈合的傷口。
“你知道如果換作是我,大腿被刀子紮傷,是完全沒有感覺的吧?”
“......我知道,”陸殊同垂下眼睑。
許約抽出刀子,低頭看着被刺傷的那塊肉,直到有鮮血滲出才轉回頭,“我希望你能時刻記得自己的身份,不要得寸進尺。”他拿紙巾擦擦嘴巴,對不遠處的侍應說,“我吃好了,過來收盤子吧。”
侍應走過來,陸殊同摸了摸自己受傷的大腿,輕聲細語地問,“不吃了嗎?”
“對着你沒有胃口,”許約把手放到輪椅控制器上,旁邊人立刻站起,拖着受傷的腿,走到他身後,“你想去哪?我推你。”
“去會議室,”許約見這不要臉的東西又纏上來,目光有一剎那再落回到那把餐刀上,不過在下秒就移開。他想起陸殊同受傷的腿——算了,反正再怎麽弄,最後結果都是一樣的。
也不知道是哪一步錯了,讓這雜種變成這樣。
許約在心裏嘆了口氣。
從餐廳走去會議室要經過一條很長的走廊,陸殊同雖然一瘸一拐,但雙手推着的輪椅卻異常平穩。他想未來的日子就像此時走的長廊,他要在許約身後,看着他、擁抱他、親吻他,一起到盡頭。
☆、3.3
3.
到了會議室陸殊同把許約推到最中間的位置,轉身離開。
許約今天有個長達三小時的視頻會議,好像是要和國外一個食品公司進行合作,陸殊同從別的房間裏拖出張沙發,坐在上面一副要全程在外等待的樣子。
許約的助理見到,走過來問要不要先去野獸籠,昨天老板吩咐好的。
陸殊同拒絕了,“我等他出來後再去吧。”他想在許約旁邊多待會,盡管是有一門之隔。
助理點頭,“那陸少您需要處理下腿上的傷麽,還有昨天晚上身上那些。”
“不用了,就這樣吧。”
陸殊同低下頭,手指慢慢撫摸大腿剛被刺傷的地方,閉上眼,像是在觸摸情人的臉龐似的深陷其中又意猶未盡。
“好。”
助理轉身離開,陸殊同靠在沙發上安靜等待,三小時後會議室的門被從內部推開,陸殊同聞聲轉頭——正好撞進許約眼裏。
兩人四目相對,他看到的是永恒與深愛。
而許約看到的是偏執與扭曲。
回憶在這裏結束,接下去就是許約出來,陸殊同去野獸籠裏“玩”的事情。診所裏,陸醫生悠悠然回過神,甫一轉頭,卻看到了洗完澡的趙怡站在面前,雙手交叉抱住雙臂,對他笑得意味深長。陸殊同眉頭一皺,不悅,“你幹什麽。”
“是我要問你在幹什麽吧,笑這麽色情,想許約了?”
“對....不過不止他一個。”
“還有?”
“陸氏集團的人。”
趙怡盯着對方,語氣有點冷,“你想做什麽?”
陸殊同微微一笑。
他的五官其實非常柔和,一雙眼笑起來像個彎彎的月牙,不過經過這麽多年鮮血和屍體的洗禮,給人的感覺除了不寒而栗,只有膽戰心驚。
他側過身,露出電腦屏幕。
是位于貧民區一間化肥廠的內部結構圖。
“想去炸個工廠。”
☆、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