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六、
雖然大抵猜到東方未明打的什麽主意,但無法預知天龍教下一步的行動,自然不清楚他眼下的所在。好在這麽多年來行走江湖傅劍寒都保持着兩個特別好的習慣:外事不決問老楊;內事不決問老楊。所以眼下他決定去西域找楊雲會合,商議一番,再設法一個人混上天都峰。此行之前,他想着若是能助乾闼婆、緊那羅二人早日救出天王,說不定對勸說未明兄回頭大有裨益。他與那二人再次一番詳談,最後商定讓他先去成都,從天意之浪手中奪得鑰匙,将鑰匙交托給天王的前下屬;他自己則轉道北上,前往西域。
傅劍寒從驿站租借好馬,到水邊則改乘快船,水陸兼程,數日後終于到達成都。此次是故地重游,卻形單影只,即便他天性再開朗灑脫,也難免感到一絲惆悵。按照風吹雪事先的囑咐,他很快循着暗記找到了浪的巢穴,救出不少被擄走的青壯男子,還輕而易舉地尋到了浪并未帶在身上的監牢鑰匙。事情辦得十分順利,如有神助,連他自己都有些難以置信。
這日傍晚,傅劍寒将鑰匙轉交給事先約定之人,終于長抒一口氣。他一個人在成都的街市上徐徐漫步,見到路邊的賣擔擔面的小吃攤,不由得展露微笑。面攤的夥計沖他熱情招呼;傅劍寒搖搖頭,忽覺喉嚨裏焦渴無比——幸而擡頭望見不遠處酒旗招展,一塊方匾上書着三個大字:“寶福樓”。他加快腳步,向那客店大步走去。
傅劍寒進了店,打上十斤老窖頭曲,坐下來痛飲三碗,心裏漸漸暢快多了。這時無意中轉頭瞧見大堂一角坐了一位眼熟的白衣少女,桌上擺着好幾只酒壺,正在自斟自飲。她手邊橫着一柄長劍,面色沉沉,似有無盡煩惱壓在心頭。
“這不是老楊的何師妹麽!!太巧了,竟叫我先一步找到——”傅劍寒一面大喜過望,一面又十分躊躇,“若是能勸她同我一起去尋老楊,自是再好不過。不過,聽未明兄說的武當壽宴之事……卻有些為難。傅某又笨口拙舌,該怎生勸說她才好……”
就在他心裏拟着腹稿時,那女子已經喝空了三壺酒,臉頰愈發紅潤,雙眸如含秋水,十分明亮。傅劍寒暗暗贊嘆:不愧是老楊的師妹,果然也是個酒中豪傑。他卻不知何秋娟已經喝得有七八分醉意,靠着一股怨怒之氣方能強撐不倒。
傅劍寒本要起身上前,忽然門外又走進一人,華衫長劍,好一派氣宇軒昂的模樣——正是武當派的方雲華。傅劍寒一見此人,頓時火冒三丈;但他坐的位置偏僻,大半張臉又叫桌上的酒壇擋住了,那方雲華竟沒瞧見他,徑直向天山派的何師妹走去。
傅劍寒強行壓下怒火,暗道:此人陰險卑鄙,不知安得什麽心,我可得提點何師妹防備着他。怕就怕他巧舌如簧,若我現在上去對峙,倒叫他反咬一口,說我才是暗通魔教的竊賊,何師妹也不知該信何人。最好待他暴露本性,再将他拿住。
只見方雲華走到何秋娟座前,客客氣氣地行了一禮:“何師妹,真是巧遇。”
何秋娟卻頭也不擡,左手握緊劍鞘,往桌上重重一拍。“滾。”
“師妹為何對在下如此氣憤?得罪你的是方某的不肖師弟,可不是在下。”
“滾,你們武當派沒一個好東西。”
“何師妹何出此言哪——我師父明明是師妹的親生爹爹,為人子女,怎能說親生父親的不是呢?”
“……再啰裏啰嗦,就把你的舌頭割下來。”
“師妹喝得太急太快,對身體不好。” 方雲華說着用手掌罩住何秋娟的酒杯,一幅關心切切的模樣。“酒中的滋味,應當細品才是。”
傅劍寒聽到方雲華說出楊雲常說的話,只覺惡心無比,恨不得當場抄劍刺進他口中。何秋娟更是一幅火爆脾氣,又有些酒勁上頭,別人不許她做什麽就偏要做;她一把推開方雲華,拿起杯子便往口中傾倒。“關你什麽事,我偏要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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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方雲華裝作被推得一個趔趄,露出一幅強忍委屈的模樣,“方某一片好意——師妹孤身在外,喝醉了可如何是好。”
“我沒醉!信不信姑娘的天羽劍還是一樣快!!”
“我信,我信。”方雲華點頭不疊,對寶福樓的夥計招手道:“小二,為這位姑娘準備一間空房,打一壺熱水。”說着将一錠銀子擱在桌上。
“滾!用不着你假好心——”何秋娟仍是怒氣沖沖,一把将銀子打飛出去;卻立刻被跑堂的撿了起來,對方雲華眉開眼笑道:“就來,就來。”
方雲華長嘆一聲,又退後兩步,面上一幅傷心的神色。“那方某便先行一步了,師妹保重。” 說着當真提步走出樓外。傅劍寒隐約窺見他的側臉帶着些洋洋得色,卻不料他當真說走就走,心中也是老大疑惑。
何秋娟見他走遠了,終于松懈下來,難受地揉了揉眉心,對小二道:“給我些熱茶。” 跑堂的端了茶來。她喝上兩口,撐起身子,腳下突然一個踉跄——自己也知道喝多了,于是問道:“空房在哪兒?”
小二點頭哈腰道:“二樓左手第一間。姑娘這邊走——” 何秋娟揮了揮手,不要他攙扶,自己撐着長劍跌跌撞撞地往樓上去了。傅劍寒見她确實醉得厲害,反而不敢上前,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若此時湊上去,多半反要被她誤會為歹人。不一會兒,他聽見二樓傳來“砰”的一聲,像是把門撞上了。
傅劍寒又喝了兩碗,心中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愣愣地凝視着酒碗中央,忽然靈光一閃:不對!
他猛地從座位上跳起來,足尖在桌上一點,一下子便縱上二樓。大堂內傳出一片驚呼。傅劍寒也顧不了這許多,一腳踹開左手第一間客房的大門——只見門內空空蕩蕩,哪兒還有何秋娟的影子。
他大驚失色,在房內四處尋找,剛喝下去的酒仿佛都從毛孔裏散了出來。突然注意到一扇窗戶虛掩着,忙推窗眺望——遠遠瞧見兩個疊在一起的黑影,應當是一個人背着一個人,從幾座房頂上越過。
傅劍寒穿窗而出,緊追不舍——心中對自己大罵:傅劍寒啊傅劍寒,你可真是笨得厲害。那方雲華顯然沒安好心——他用手掌蓋着杯口,那時便在酒中下藥了;之後又以退為進,裝作一走了之,令何師妹失卻警惕,其實一出客棧便立即藏在附近,待何師妹當真去了二樓,便從窗戶裏進去,趁她藥性發作,将人擄走。如此簡單的手段,若是未明兄,一定一眼便瞧出了端倪。
他深知方雲華人面獸心,何師妹落在他手裏,那可是一千個一萬個不妙;于是腳下不斷加快速度,将俠影訣發揮到了極致——一路飛檐走壁,最後追到了城北的一座破敗的廟宇外面。那地方十分荒涼,門口一株枯樹,似乎有被火燒過的痕跡;樹上栖滿了黑油油的老鴉,也不怕人,不時發出響亮的啊啊怪叫。
傅劍寒心中暗罵:晦氣,怎的又是個破廟。他長劍出鞘,打定主意即便被指為殺人滅口,也定要除掉方雲華,保護好楊雲的師妹。偏在此時,他察覺到遠處有一大群人匆匆向此地趕來的動靜。此時天色已經十分昏暗,月亮尚未升起。傅劍寒心知将有人來,即便方雲華打算做什麽,一時半會兒也難以下手,于是閃身伏在了破廟頂上,屏息不動。幾只老鴉也飛到屋頂,在他身前停着,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傅劍寒剛剛藏好,便見方雲華從破廟裏面奔了出來,在庭院中矗立靜候。不多時,一行數人踏進了破廟前的庭院,領頭的正是在少林寺見過的眇目老者,以及逍遙谷的荊棘。其餘人則都戴着天龍教的鬼面,一身黑衣,在這荒涼的院落中,愈發顯得鬼氣森森。
方雲華恭敬地作了一揖:“尊使駕臨。雲華在此恭候多時了。”
眇目老者微笑點頭,架子甚大,神色間頗見倨傲,似乎自從少林寺後山見過後又升了官、發了財一般。他目光銳利,在院中掃視一圈,忽然好像在破廟裏面發現了什麽。“方師侄,那地上躺的是何人?”
方雲華尴尬笑笑:“不過是小侄的一點私事。尊使放心,雲華不過略和她玩玩,絕不會讓她活着洩露與聖教有關的一個字。”
老者擡眉輕笑道:“那便很好。”荊棘聽了卻身軀一震,低聲喝道:“方雲華,你竟做出如此無恥下作之事——”
方雲華冷哼道:“荊少俠是什麽意思?這女子是天山派的人,自然是我聖教的敵人。對敵人要打要殺,都是天經地義。莫非荊少俠要維護聖教之敵麽?”他每每重音咬在那個“俠”字上,聽得荊棘胸腔幾乎炸裂,最後一把拔出魔刀來。“你——”
眇目老者伸臂擋住荊棘的刀子,道:“天山派?好,好,好方賢侄只管放手去做。天山派的男女老幼、雞犬畜生都死絕了才好。”
荊棘大口喘着氣,最後收刀回鞘,轉身走出庭院。“……與你這等人為伍,真是我荊棘之恥。”
方雲華盯着他的背影,對老者道:“尊使,此人就這麽走了,是否——”
老者笑着擺擺手,“不要緊,荊師侄只是一時想不開。他無處可去,總歸還是會回來的。”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封薄薄的信箋,遞給方雲華,“聖教主得知你在少林寺時出力不小,十分歡喜,這可是教主的親筆信,以示他對方賢侄的嘉獎。賢侄可千萬不要辜負的教主的這番器重啊——”
方雲華激動萬分,雙手接過。“雲華必不負教主厚愛,和尊使的提攜!定為聖教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你們在諸葛武侯的地盤上說這種話,真的不怕遭雷劈嗎……傅劍寒心想。他推測那老者是過來和方雲華交換消息,不久就會離開;否則方雲華也不會将何師妹擄到此處。所以打算靜候這批天龍教徒走遠,再對方雲華下手。
果然,方雲華接了信,自己也從懷裏拿出另一封信件,雙手捧着遞給對面。眇目老者又命跟随的教衆退到庭院一角,與方雲華頭碰頭地說了一會兒悄悄話,聲音壓得極低。傅劍寒隐約聽見了一些只言片語,卻也暗暗心驚。
“……老東西本來必死無疑,但他們竟請來了神醫……說此毒雖然罕見,卻并非無藥可解……什麽花,什麽魚,什麽鳥血……谷月軒……”
“……神醫老兒,總歸有些真才實學……賢侄放心,用這種補藥……即便湊足藥材,也救不得……”
之後便瞧見眇目老者又交給方雲華一小包東西,兩人都露出了詭秘的笑意。
老者又瞧了一眼破廟之內,道:“那老夫便不打擾賢侄風流快活啦,哈哈哈——賢侄先前傷了腿,行動還是要小心些,不可操勞太過。哈哈。”
方雲華臉色微紅,扭捏道:“尊使取笑了。雲華無論何時,都是把聖教之事放在心頭第一——”
老者笑着擺擺手,轉身出了庭院。那一大批戴着鬼面的教徒也無聲無息地跟在他身後,顯得十分訓練有素。
衆人走了個幹淨,院子裏又只剩下方雲華一個。他伸長脖子,确認天龍教徒走得看不見了,便迫不及待地拆開老者交予他的信件,就着廟中透出的燈光查看。傅劍寒手搭上劍柄,心中計算:“現在出手,如若不能一劍命中,叫他抓了何師妹當人質,可是大大不妙。最好想個法子将他引得遠些——” 才想到此處,忽聽院中的方雲華大叫一聲,丢掉了信紙,一下子跪到了地上。
傅劍寒大吃一驚,驚疑不定:此人莫非在做戲?他發現我了?
但見方雲華攤開雙手,十根手指裏倒有六七根漸漸發紅潰爛,着實不像作僞。他又發出一聲哀嚎,躺倒在地,痛苦地滾動來。“玄冥子……玄冥子……老賊!!畜生!!!”
傅劍寒恍然大悟。此人不知何時已經中了玄冥子的暗算,毒藥大概是抹在那封信箋上的吧。他冷笑一聲自作自受——同樣是下藥,玄冥子的手段可比方雲華老成多了。他瞧着方雲華抱着雙手打滾,知道何師妹徹底安全了,心中大快;卻不知這毒致命不致命。若是真的快要将他毒死,自己該不該救他一救?
傅劍寒并非不計前嫌、憐憫惡徒的婆媽之人,更不想跟這人演一出東郭先生和狼。只不過此時趁着方雲華虛弱,将他擒去少林,說不定便可逼他說出真相,洗清自己的嫌疑。他手掌已經摸上了懷中的瓷瓶,卻又馬上松開,暗道:“這些丹藥是東方兄費了不少心血配制的,情願一口氣當糖吃了,也不該拿去喂狗。”他打定主意,從房頂上下來,徑自走進破廟中,一劍劃斷了綁在何秋娟身上的繩子。但白衣少女此時面赤如火,滿身大汗,一見他便尖叫道:“……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
傅劍寒趕緊安撫道:“何姑娘不要誤會,我是楊大哥的朋友——” “騙子!!你快滾,快滾!!!” 少女仍是又哭又叫,跳起來往外跑,卻又腿一軟跌倒在地。傅劍寒想伸手去扶她起來,何秋娟喊道:“你若碰我一下,我立刻一頭碰死在這裏——” 也不管自己是否還有撞牆的力氣。
傅劍寒卻不敢怠慢,只好将劍鞘的一端伸了過去:“姑娘握着這把劍,走到那佛像後面再坐下可好?我要去料理了外面那人,萬一中間有什麽人過來,姑娘還是先藏起來為好。”
何秋娟身體抖動,攏緊了衣衫,但終于漸漸聽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握住劍鞘。傅劍寒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佛像之後,慢慢坐下。他瞧着這姑娘臉色還是十分不對勁,也不知方雲華給她下的什麽毒,抓了抓頭發,從腰間解下酒葫蘆遞過去:“姑娘要喝口酒麽?”
白衣少女本來還稍微鎮定了幾分,一聽“酒”字,又渾身巨震,尖叫起來:“你果然不是好東西!!滾!滾!!”她從地上随手抓了什麽東西便向傅劍寒身上亂扔,都是些稻草、瓦礫、碎石子等等。傅劍寒只好倒退幾步,苦笑道:“姑娘,在下當真并無歹意——嗯,傅某這就走,不過姑娘還是要聲音小些,別讓人聽見了。” 說着他閃身躍向門外。但沒過多久,忽然又退了回來,一個縱身躍上屋梁。
何秋娟驚疑不定,也不知如何是好。她藥性未去,渾身燙如火燒,難受得只想跳進天山派的冰湖裏。這時才聽見門外有什麽東西走動的聲音,只好抱住雙臂,想要停止發抖。
傅劍寒藏在房梁上,見一名全身黑衣的天龍教徒将死狗一般的方雲華拖進廟中。方雲華先前不住地哀嚎:“求尊使賜解藥!求尊使者賜解藥!!” 最後嚷得那人煩了,手指微微一動,彈在他後腦下方“啞門穴”上。方雲華白眼一翻便失去了知覺。那人原地駐足片刻,驀地發出一聲嘶啞的冷笑,道:“佛後之人,出來罷。”
何秋娟心知躲藏無用,幹脆跌跌撞撞地走出藏身之地,腳步十分虛浮。那天龍教徒遮面的面具上繪着骷髅,黑洞洞的眼窩後面露出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被這副可怖的模樣一襯,地上的方雲華倒愈發顯得面如冠玉、唇若塗朱——只是在何秋娟看來,還是骷髅更順眼些。
“閣下有何吩咐?”
鬼面人道:“……你中的藥是什麽?”
何秋娟心中氣惱,但本已臉紅得緊,也看不出更紅來:“不知道!那惡賊說——說是什麽——能讓人乖乖聽話的藥……”
鬼面人搖搖頭,忽然淩空一指,點向少女前額印堂。何秋娟只覺得眉心針刺似的一冰,神智卻漸漸清明起來,身上的燥惡也減輕許多。她疑惑地望着對方,“你是天龍教的人,為何要……”
“本座與此子有私仇。”鬼面人踢了躺在地上的方雲華一腳。“救你,是要你替我辦一件事:你将這人捆好了,雇一輛車,送去武當交由他的師父處置。他懷裏有和玄冥子互通的信件以及數種毒物,可以作為證據。之後昭告天下,從少林竊走聖堂之鑰的,也是此人。你若做不到的話,本座要取你性命,也是易如反掌。”
何秋娟皺眉道:“此事姑娘自會辦到。但我是為了揭破這個奸賊的真面目,令武當派名聲掃地,可不是受了你的威脅。” 說完,一手握了劍,一手提着方雲華,怒氣沖沖地走出廟外。
鬼面人在她身後道:“此人陰險狡詐,善于搬弄是非,你路上一旦掉以輕心,反為他所害。”
何秋娟冷哼道:“不牢你費心,姑奶奶自有辦法。” 說着大步消失在夜色中。
傅劍寒揣摩着這鬼面人的一舉一動,心中已然亮如明鏡。何秋娟一走,那人沉聲道:“梁上的君——”一個子字尚未發出,他便猛然躍下,一把向鬼面人撲去。
天龍教徒大吃一驚,立刻向後躲閃,心道這人太不守江湖規矩,這種時候不是要先裝腔作勢說兩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之類的話才能動手嗎?但傅劍寒全不理會,手底下用的俱是近身擒拿的招式,一心想将他抓在手裏。拳掌功夫本是這人最拿手的,可惜被傅劍寒攻了個措手不及,動作便遲了一拍——最後棋差一招,被他抱緊雙臂困在牆角。
傅劍寒望着懷中人臉上的骷髅面具,喉頭動了一下,伸手摸上面具的的下緣。
“诶诶诶,這可不能亂揭。”那人用力擺手道,“我們天龍教有個規矩,凡是有人看了咱面具後面的臉,若是不能殺他,便要娶他。”
傅劍寒愣了一下,忽然放聲大笑——幾乎笑出了眼淚。“……不是嫁麽?”說着便要将面具掀開。但天龍教徒脖子猛地一扭,左手五指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忿道:“不是嫁,是娶。”
“……娶也行。” 傅劍寒仍笑個不住。
“你既非天姿國色,又非溫柔賢淑,憑什麽讓我娶?”鬼面人抗議道,一指點向他的曲池穴,卻被傅劍寒反手抓住,笑眯眯地道:“你不娶,我娶。”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