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十一、
東方未明在東峰的試劍坪見到了華山派掌門曹岱,身後跟着他的千金曹姑娘和大弟子封至德。東方未明行禮問候,曹掌門的态度也很客氣,似乎還未将他當做疑犯看待。
曹掌門留下數名弟子在前院把守,引着東方未明一道走進別院;當屋內只剩下寥寥幾人時,方才長嘆一聲道:“東方少俠,鴻飛和廣發的事情,勞你費心了。”
東方未明心中打鼓,低眉垂首道:“不敢當……晚輩只是妄自揣測……”
“老夫今年八月收到了洛陽神捕史剛的來信;信中将廣發之死的諸般詳情盡數告知。當時鴻飛已辦好了他師弟的後事,回到本門。老夫仔細盤問過他,那孩子賭咒發誓,說絕無謀害同門之意,師弟定是叫天意城的殺手給害死的。老夫也暫且信了他。那封信的最後,史捕頭曾道,若是少年英雄大會上再起波瀾,可請逍遙派的東方少俠調查事情的真相。”說完這些,曹掌門意味深長地望着他,“如今鴻飛也不幸遇害。再加上曹某的師弟……唉,近來可當真是華山派的多事之秋啊。”
“莫非,晚輩登山時看到的那個頭顱,竟是高師兄麽?!”東方未明做出一副震驚的神态。
曹掌門疲憊地點點頭:“正是。看來必有賊人暗中盯上了華山派。但老夫想不通,那些惡徒何不沖着曹某來,而要鬼鬼祟祟地謀害老夫的弟子和師弟?!”
此時他身側的大弟子道:“此事必是魔教妖邪所為。他們畏懼師父的武功,不敢正面挑戰,便用這種鬼鬼祟祟的法子暗中警告,企圖動搖我華山派上下的心志。但我華山派又豈會畏懼邪魔歪道的手段。弟子定要揪出兇手,替師父分憂。”
東方未明道:“封師兄何以知道此事與魔教有關呢?”
封至德皺眉道:“因為師叔遇害一事,處處透着詭異。”他看向師父和師妹,曹掌門捋須道:“至德,你說罷。”
東方未明聽他簡短敘述了一下事情的經過。這日辰時三刻左右,來東峰練劍的弟子便到了方才的試劍坪——除了封至德外,還有丁長樂、黃捷、劉钰三名師弟。那時他們四人都看到童師叔走出別院,在一旁觀看他們練習,不時還出言指點兩句。沒過多久,師叔又回屋去了,此後便一直不曾出來。
四人專心習劍,大約過了一個多時辰,曹師妹提了食盒來,給師叔送早膳。但她進屋後沒見到師叔,便出來詢問至德師兄;大家也都覺得奇怪,就陪着師妹四處尋找:別院的前門對于試劍坪上的人來說一覽無餘,師叔肯定沒有再進出過;而出了別院的後門,後方是一條狹長的山路,盡頭便是“鹞子翻身”;從鹞子翻身下去,便是通往下棋亭的唯一一條小道。衆人起初在後院山路來回奔走,什麽都沒發現,後來封至德突然瞧見遠處下棋亭中的石桌上伏着一個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師叔。其他師兄弟也圍過來看,大家都十分吃驚,曹師妹還吓得倒退一步,扭傷了腳踝。封大師兄讓師弟們照看師妹,自己通過鹞子翻身到達下棋亭,認出那正是師叔的遺體,背後插着一支羽箭;于是趕緊回到峰上——他命劉師弟速去通知師父,丁、黃二人堵住從別處爬上朝陽峰的必經之路,自己背着曹師妹回到別院。
最離奇恐怖之事此時方才發生——他們回到別院後又過片刻,封至德和曹萼華都聽到後院的方向傳來一聲慘叫。但當時三名師弟都奔下山去了,老仆守在前院,從後院山路到下棋亭這段理應空無一人。封至德讓老仆幫忙照看師妹,自己沖到鹞子翻身附近,遠遠瞧見下棋亭中的屍體,不知何時沒了頭顱。
他感到毛骨悚然,于是奔回屋內确認師妹無恙,這時又聽見山下傳來争執聲,匆匆趕過去,正好攔住想要上山的關偉、東方未明、任劍南等人。
“沒了……頭?”東方未明大皺眉頭,“別院之內,以及山道後面,有沒有可以躲藏的地方?”
“尋找師叔的時候,我們裏裏外外都找遍了;別院後方的山道再到下棋亭,全是山石,幾乎不生草木,根本無處藏身。東方師弟一看便知。”
封大師兄做了個領路的手勢。但東方未明搶着道:“我可不可以……先瞧一眼童前輩的遺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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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至德望向師父;曹掌門點了點頭,一指別院的廂房。
丁長樂幫他掀開門簾。“這邊。”
東方未明進屋後,見到一具頗為高大的屍體被暫時置于地上,蓋上了白布。無頭死者穿的是藍色的綢緞外袍,青絲襯裏,薄底快靴,背後插着的羽箭已拔出,傷口被鮮血浸透了;脖子的斷口血肉模糊。他不敢多看,就接着問道:“……兩位師兄如何确定,這确實就是童師叔的遺體呢?”
“我第一次下去的時候,師叔的遺體還是完好的。後來雖然首級不翼而飛,但衣服和箭傷分毫不變,難道還能有別人?” 封至德皺眉道,他望了一眼師父和師妹,忽然雙目一亮,捧起了死者的右手——“最關鍵的還有此處,你看,這是我師叔的扳指,他常年戴着,據說入睡時也不摘下。” 他用力拽了拽那枚碧玉扳指,“因為戴的太久,都取不下來了。可見确是師叔本人。”
東方未明點頭不語。他又跟随華山派師徒四人走出後門,順着山道往下走,見識了大名鼎鼎的鹞子翻身和下棋亭。
鹞子翻身為華山著名的三險之一,實際上就是在倒坎的懸崖上開鑿了幾個踏腳的小洞,釘着一道垂懸下去的鐵索。哪怕輕功再高的人,也無法直接從東峰跳到下面,必須拉着鐵索借力,腳尖尋着石洞交替而下——其中幾步還必須如鷹鹞一般、左右翻轉身體才可通過。東方未明跟着華山派兩位師兄爬了一次,那個翻身處确實驚險,心中大呼過瘾。
“師兄,的虧你們怎麽把師叔的遺體運上去的——”他喘着氣道,“這種路根本不可能背着一個人上下,就算用繩子綁在身上也做不到吧。”
丁長樂苦笑道:“這個,雖然有點對死者不敬,可我們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将師叔裝在結實的布袋裏,用繩索和絞盤慢慢運上的。” “原來如此。”
繼續往前走,便到了大名鼎鼎的下棋亭中。此亭三面都是萬丈懸崖,唯一與東峰相通的就是從鹞子翻身下來的那條險峻小道,可以說是個絕地。現在這雲中仙境一般的石亭,地上卻有好大一攤暗褐的血跡。東方未明看了看四周,喃喃道:“嗯,童前輩……應該是死後才被人砍斷脖子的。”
丁長樂問:“東方師弟從何而知?” “因為這裏沒有噴灑出來的血跡——若是對活人枭首,那血一定會從腔子裏噴出來,飛濺得到處都是。”
封至德憤憤道:“本該如此。在下第一次下來見到師叔時,他早已沒了氣息。” 東方未明道:“這裏的确一覽無餘,封師兄下來時,明明只見到童前輩一人……兇手究竟藏在什麽地方,方能瞞過封師兄的耳目,等大家都走後才跑出來砍下人頭,再逃之夭夭?”
封至德道:“如此不合常理,想來只能是魔教妖人的邪術所為。” “所以怪就怪在……人都已經死了,那一聲慘叫,究竟是誰喊的?”東方未明轉向封至德,“那個聲音曹師妹也聽見了是不是?能聽出是否是認識的人麽?” 封至德搖頭道:“慘叫聲太遠了,我二人都聽不出來。”
“假設當時真有個兇手藏在這附近,比如說用了什麽西域邪術東瀛忍術之類的,讓各位師兄都沒看見他;但他既然殺了人,又取走首級,何必還要特地大喊一聲?這不是多此一舉麽?” “魔教之人的想法,實在是詭異莫測。我輩正道當然無法理解。”
東方未明心想你這也太随便了吧。幹脆把天災人禍打雷下雪也推到魔教頭上好了。他表面仍是恭恭敬敬,對兩名華山弟子道:“多謝二位師兄指點,那我們先回去吧。”
上到東峰,東方未明對曹掌門曹姑娘又行了個禮,問道:“曹姑娘,這幾日可都是你來給童前輩送飯麽?”
“是。”曹萼華羞怯地點頭道。
“那姑娘有沒有覺得童前輩這幾日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或者說,有什麽和平常不同之處……”
曹萼華搖搖頭,但她想了一會兒又道:“師叔的弓……不見了。”
“弓?”
“童師叔的祖上是軍中的神射手。家中有一口代代相傳的克敵弓。師叔是帶藝投師,入華山派之前在江湖上便有‘童百步’的威名,說他在百步之內,射無不中。”丁長樂搶着道。“那弓和裝箭枝的袋子平日就挂在別院的書房。但今日我們去找師叔的時候發現弓箭都消失了。”
“然而童前輩不正是被弓箭……”東方未明此話一出,見華山派幾人都變了臉色。封至德切齒道:“魔教妖人定是先竊弓箭,再以師叔的成名絕技害死師叔,真是卑鄙可恨!”
東方未明站在後院山道上,往下棋亭遠眺:“從這裏到下棋亭距離這麽遠,人都看不清了吧,弓箭真的能射中嗎?” 丁長樂點頭道:“若以童師叔的射技,想來應當可以。”
但即便從這裏射死了人,想要砍下人頭來,卻非得通過鹞子翻身不可——東方未明想。而當時東峰上的四人都在練劍,沒有人可以逃過另外三人的視線單獨行動。他有些怵嚴厲的封至德,于是拉過看起來比較好說話的丁長樂,小聲問道:“丁師兄,你還記不記得曹姑娘從進屋送飯,到出來說找不到師叔,大致花了多久?”
丁長樂道:“時間很短,頂多夠練三五招的功夫——你該不會懷疑我們曹師妹吧?!絕對不可能!別說她進屋子沒一小會兒就出來了,而且師妹膽子很小,華山上有兩個地方她是絕對不敢走的——一是長空棧道,二是鹞子翻身。就是蒼龍嶺,也要我們師兄弟一前一後用繩子綁在腰上,護着她一起過。”
東方未明尴尬地抽了抽嘴角。他也覺得曹姑娘做不到——不說前面,就說那聲慘叫響起來的時候,她和封師兄同在別院內,邊上還有個老仆。所以砍下首級的人定然不是她。
“那名侍奉童前輩的老仆……當時又在何處呢?” “在院中練劍的時候,他就在一旁劈柴。後來他也幫我們一同尋找師叔,師妹扭了腳之後便在照顧師妹。”
“那從辰時到巳時,華山上其他人的去向都明了麽?有沒有可能有人連夜埋伏在下棋亭中,待童前輩來時謀害了他,随後又不知用了什麽障眼法避過大家的視線逃走了……”
封至德道:“不可能,這幾日為了大會,所有的師兄弟都分為兩到三人一組,在玉女峰、落雁峰上幫忙。大家晚上也都擠在通鋪裏。做飯的廚子和幫工大嬸們更是日夜忙得不可開交,誰也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在東峰藏上一夜,還沒人發現。這事只要到玉女峰問一下便知。” 說着他轉向身邊的師弟,“長樂,為防萬一,一會兒你還是去打聽一下每個人從昨晚到今晨的去向。”
丁長樂答應一聲,匆匆離開了。但這下東方未明徹底陷入了混亂。他一語不發地在山道上坐下,望着下棋亭的方向發呆。
辰時三刻,華山派弟子最後一次見到童大邦;接近午時,曹姑娘和封師兄發現童大邦的屍體,中間隔了一個多時辰。東峰上,距離下棋亭最近的華山派四名弟子,以及那個老仆,處于一種互相監視的狀态,理應沒有人有機會犯案。
南峰這邊,文試是巳時開始,午時結束。但才過了小半個時辰,許多沒耐心的少俠便已交卷離開了。
從南峰到東峰,普通人邊走邊逛大概要一刻到兩刻,而輕功高手全力疾奔,或許半刻之內便能趕到。在落雁峰參加少英會的少俠中,除了不知去向的齊麗,還有最早交卷的關偉、西門峰、夏侯非、何秋娟,這其中若有人以最快的速度從南峰趕到東峰,避開所有華山弟子的耳目,趕到下棋亭——大約是巳時二刻到三刻之間——似乎勉強來得及。這時不需要考慮他們本人的實力,而要考慮其中一人可能是天意城殺手僞裝的,因此具備一等一的追蹤、隐匿的本事,或許與風吹雪的忍術相當。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東方未明自己。二師兄離開玉女峰是辰時二刻,而他直到巳時一刻才出現在落雁峰,遇見唐中慧。期間一直沒人見過他。從時間上來說,他是最充裕的。華山弟子之所以還沒有懷疑他,是因為不相信有人能從他們四個的眼皮底下溜上朝陽峰,再跑到下棋亭裏殺人吧。
但是童師叔為什麽要去下棋亭呢?殺了人再搬運到那裏,也就是說要背着屍首通過鹞子翻身——實在是難逾登天。因此他應該是自己走到亭中的。那一聲慘叫又是怎麽回事?究竟是何人淩空取走了他的首級?
即便有人以十分奇妙的手法藏在下棋亭附近而不曾被封師兄等人發現,待華山派弟子匆匆離開後才砍下童師叔的頭,那此人後來是如何逃走的?因為下棋亭三面是絕路,唯一的一條道就是從鹞子翻身再上東峰;華山派弟子後來封鎖了東峰往下的道路,下面的人上不來,上面的人自然也下不去;除非兇手直接跳下懸崖,否則根本不可能從這條唯一的路逃下東峰。
不過假設真的有人這麽做,那麽關偉和東方未明的嫌疑也就沒有了,因為差不多就在封師兄聽到慘叫聲後不久,他門兩人都被華山派弟子攔在下面。
曹掌門見他雙手抱頭,表情痛苦,安慰道:“師弟之死确實疑點衆多。東方少俠不必為難,若是想到什麽,和至德、長樂商量即可。老夫明日還要主持武試。待少年英雄大會全部結束後,再請華陰縣的縣令派人前來詳查。”
東方未明嘆了口氣,待要說什麽,忽聽到門外一陣吵鬧動靜——幾人穿過別院出了前門,只見挎着刀劍的二師兄雙手抱胸站在試劍坪上,後面跟着一堆表情憤怒的華山弟子。随後傅劍寒和任劍南也從下方躍了上來。
華山弟子大聲道:“師父,這幾位少俠非要上朝陽峰來,我們攔不住——”
荊棘壓下他們的話頭,向曹岱拱手道:“曹掌門,聽說我師弟被人請來了此地——不知他有何處得罪了華山派,我先替那小子向掌門告個罪。”
傅劍寒面上帶笑,腳下卻輕易繞過兩名擋路的華山弟子,站到荊棘旁邊。“東方兄可是有了什麽麻煩?”
曹掌門擺手道:“荊師侄,這位少俠,大家誤會了。華山派出了些事,老夫不願打攪各位參加大會的少年英雄,所以特地尋了東方少俠來幫忙。”
傅劍寒眉毛一擡,向東方未明道:“東方兄,難道是——” 東方未明不着痕跡地對他使了個眼色,又轉過去對荊棘道:“二師兄不用擔心,專心準備明日的比試便可。華山派和逍遙谷素來交好,我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幫上忙。”
荊棘哼了一聲,“你小子出息了啊。”他見師弟沒有被為難,心中也松了口氣,轉身要走;便在此時,別院門前的封至德冷哼一聲道:“谷月軒的師弟,如何這般不知禮數!我們華山派既然攔下了這條路,必有要事,難道是你想闖便闖的麽——” 曹掌門不待他說完便喝道:“至德,住口!”
荊棘慢慢回過身來,滿面戾氣,倒是什麽話都沒說。東方未明心道不好,搶先一步道:“曹掌門,封師兄,關于童前輩的命案,在下忽然有了一種猜測——”
“命案?什麽命案?” “華山派死了人麽?!!” 試劍坪上的人頓時竊竊私語起來。
東方未明繼續道:“現在的難題便在于究竟是誰取走了童前輩的首級。除了魔教妖人一早便潛伏在下棋亭中,沒被任何人察覺——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封師兄動的手。畢竟封師兄第二次出別院後門,只有一個人不是麽?”
封至德氣得七竅生煙,紅着臉吼道:“休要血口噴人!在下當時只是出門望了一眼,根本沒去下棋亭!何況我馬上便回來看了師妹,又下山見到你們,哪兒有時間做這種事!!”
曹萼華也道:“至德師兄出去沒多久就回來了,根本來不及通過鹞子翻身的。”
東方未明道:“啊原來如此。其實在下也覺得不像是封師兄所為,只是事關重大,排除一下嫌疑罷了。曹掌門,在下跟随史捕頭辦案時學到一點:就是人人皆可懷疑——有了人證物證,去掉那些不可能作案的,方可尋到真兇。這種挨個排除的法子太過得罪武林同道,實在慚愧得很。若是師兄們介意,小子在此先向各位告罪。還是待大會結束後,再由華陰縣的差役來調查此事吧。”說完抱拳一禮。“二師兄,我們走。”
“這……”華山派師徒眼睜睜地見他們走下朝陽峰,卻誰都無法出言攔阻。
回到玉女峰,二師兄一言不發地進屋去了。東方未明倒是在院中與傅兄、任兄兩位酒友竊竊私語一番,把朝陽峰上的案情說給他們二人聽。任劍南聽完後也驚嘆不已,“頭顱不見了?此事确是離奇怪誕——小弟可半點想不出緣由來。東方兄當真不打算管了麽?”
傅劍寒笑道:“未明兄只是瞧華山派的不順眼,替人出氣呢——” 東方未明做了個驅趕的手勢,“去,去,你倆明日就要比武了,少管這些閑事兒。” 任劍南憂心道:“可若是兇手還混在華山上,只怕明日的武試也不會平靜。” 東方未明也嗯了一聲,“我也這麽想。總覺得此人的目的……還尚未達成。”
這日傍晚,玉女峰上又是一翻鬧騰——原來齊麗姑娘終于找到了。據說她昏倒在南峰的山道邊上,因為被岩石遮擋、身上又被雪蓋住,因此竟無人留意。找到她時雖氣息如常,宛若熟睡,卻怎麽也醒不過來。關偉捶胸頓足,悔恨不已。東方未明趕過去給她紮了幾針,少女才突然睜開了雙目。
“是‘鬥酒十千’。”東方未明嗅了嗅銀針的尖端,解釋道,“一種效力極強的迷藥。阿麗姑娘可還記得什麽?”
齊麗揉着後腦勺苦笑道:“人家……反正人家比文比武都不行,就想看看日出,阿偉又啰嗦……所以卯時多一點就自己去了。當時天還很暗,什麽都看不太清楚,走到路上忽然脖子一酸,然後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呃……可是齊姑娘,你昏倒的地方是落雁峰啊;看日出不是應該去朝陽峰麽?” “欸?人家還以為人家去的是東峰——”阿麗看起來快哭了。關偉趕緊連聲寬慰她,又問她餓不餓渴不渴想要吃點什麽。東方未明心裏偷笑,不願打擾二人,無聲無息地走了。
出門後卻見到封至德、丁長樂二人一臉嚴肅地往這邊奔來,封至德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卻不多話。他們走進齊麗的屋子,不一會兒裏面便有吵架聲傳出。
東方未明知道這是華山派懷疑上齊姑娘了。倒也難怪,無故失蹤這麽久,連文試都錯過了,怎麽看怎麽可疑。
但他越發感覺到一種隐隐約約的熟悉感——嫁禍于人,還有“鬥酒十千”,這些事物傳達給他的,都是與洛陽疑案相似的氣息。
設局的人果然是老朋友吧。
高鴻飛之死,童大邦之死,鹞子翻身,下棋亭,謎一樣的慘叫,失蹤的頭顱,被盜的弓箭……這些種種,到底有什麽聯系呢?
東方未明站在庭院中苦思冥想,忽然擡頭瞧見江瑜立在一間客房門口,背後燭火通明,照出一片融融暖意。倒是他自己身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被夜色完全地包裹了。
少年沖他露出一個微笑,輕輕阖上了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