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十、
天色漸暗,東方未明勸傅劍寒早點回去,因為摸黑爬山路實在是太危險了。傅劍寒卻滿不在乎地道:“反正明日是文試,沒什麽要緊。說起來,你知道棧道的另一頭是什麽嗎?”
“我聽大師兄說過,是賀祖洞吧。”東方未明攤手道,“相傳是華山派第一代宗師賀志真為遠離塵世靜修成仙的地方。”
“欸?我聽人說那就是當年令狐大俠面壁思過的山洞——”
“別人蒙你的吧。說書的徐大哥講過,當年令狐大俠是在玉女峰上的思過崖面壁的。”
傅劍寒一副大受打擊的樣子。不過沒過多久又精神回來,道:“總之是高人靜思之處,說不定還留下了什麽痕跡。未明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要是天太晚,我們也可以在洞裏過夜——”
“過夜沒門。”東方未明一口回絕,心道要是自己一夜未歸,次日早上和傅劍寒一起蹦上落雁峰,二師兄鐵定起疑,說不定回去就對他嚴刑拷問——“去看一眼倒是可以。”
兩人摸着鐵索走到棧道盡頭的石洞內。洞中四壁光滑,并沒有什麽想象中的劍痕、秘笈;地上有幾塊大岩石,被從洞頂不斷滴落的水珠弄得坑坑窪窪,蓄了一汪清水。除此之外再無他物。傅劍寒的酒葫蘆已經喝空了,只好往葫蘆裏灌了一壺岩石坑裏取來的山泉,聊做慰藉。
東方未明奪過葫蘆嘗了一口,笑道:“不錯,甘甜可口,還沾了點酒味兒。”
傅劍寒愁眉苦臉道:“……這大會要整整五天才結束,山上無處買酒,真是要出人命了。”
東方未明道:“我聽說少林方丈和武當掌門也會來華山作大會的評委;曹掌門為了招待貴客,想必專程備了好酒設宴。你要是膽子夠大的話,可以想法子從華山派的廚房偷一點。”
傅劍寒抓了抓淩亂的短發,“直接去偷……總歸不太好吧。”
“要不這樣,等我抓到了那個混進大會的天意城殺手,就拿他去找曹掌門邀功,讨一壇酒喝。”
“這個好!”傅劍寒眉開眼笑地拍了拍他的肩,“傅某可就全指望未明兄了——”
在東方未明的堅持下,二人總算在天黑之前離開棧道,從南峰爬回中峰,最後在玉女峰的客房前分了手。
東方未明嘴裏哼着小調兒,心道難怪古人雲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這偷偷摸摸的滋味兒,的确特別得很,不足為外人道。
他仆一踏進院子,一襲鵝黃身影便嗖地竄了過來,藏到他身後。“小師哥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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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棘拎着太乙刀大步地從屋裏追出來,“跑什麽跑!不是你說對武試沒信心,我好心指點你兩招,怎麽就跑了!”
王蓉從東方未明背後探出半個腦袋來,“指點就指點,惡師兄拿刀幹嘛!”
“你也是用刀的,不拿刀怎麽指點?!”
“嘴上說兩句就行了嘛——”
東方未明見小師妹雙手抓着自己的衣裳藏在背後,面對二師兄的雪亮刀鋒,頓時猶如大師兄附體,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高大偉岸的責任感——然後猛地蹲下了。
王蓉也跟着蹲下來,還是縮在他後面。東方未明小聲道:“師妹,別說你三師兄不仗義,你幫我做一件事,我就幫你打發了二師兄。”
“小師兄——有什麽破招爛招,都使出來罷!”
“那你先唱一曲師父最喜歡的曲子。”
“好罷。一~~~朵~~~小~~~花~~~~~”
“吵死了!”荊棘挖挖耳朵,怒道,“還要不要我教?”
“二師兄,二師兄。”東方未明總算站起來,憨笑道,“今次大會與往日不同;小師妹畢竟是代表金刀王家出賽的,用的是家傳刀法;二師兄現在教她,只怕她比試的時候用混了兩套招式,反為不美,還是算了吧。以後她來逍遙谷的時候,二師兄再專門點撥她兩招也不遲。”
荊棘皺了皺眉,“反正就是想偷懶。行,我不管你了。”
“還是小師哥有辦法。”荊棘回屋後,王蓉才劫後餘生地吐了吐舌頭,“怎麽感覺二師兄心事重重的——”
東方未明小聲對她道:“二師兄是奔着奪魁來的。大師兄已是六年前少年英雄大會的第一名,所以這次除了第一以外,別的名次他都無法接受。”
王蓉點了點頭,“我覺得惡師兄很有希望啊……論暴力,蓉兒覺得見過的少俠中沒人是二師兄的對手!不過要說劍法,傅大哥也很厲害就是了……”
“我覺得傅兄的武試不成問題,麻煩的是文試;連他自己好像都是一副放棄了的态度……”
“文試沒大要緊。小師哥你不知道嗎,少年英雄大會的規矩。”王蓉對東方未明解釋了一番,“……總而言之呢,文試的成績不好也不會左右最終的結果,只不過武試要多賽幾局罷了。畢竟咱們都是習武之人,最終還是以武定輸贏。”
“那我覺得二師兄贏定了……咦不會吧,難道最後當真會在傅兄和二師兄之間決出個勝負……”東方未明想着想着就頭痛起來。雖然他作為逍遙谷的人肯定要站在二師兄這一邊,而且他想象不出二師兄萬一輸了會有什麽嚴重的後果;但是他也不樂意見到劍寒兄打輸。真是左右為難。
東方未明晃晃腦袋,決定把這事先抛在一邊,随即拉過王蓉,對她仔細講述了一番最近幾個月與天意城相關的遭遇,以及風吹雪所說的混入大會的易容殺手,請她幫忙調查認識的女俠們。王蓉驚慌不已地捧住了心口,“難怪方才小師兄讓我唱歌!原來是在試探人家!!嘤嘤嘤——”
“行了行了,我錯了師妹。事關重大,就原諒我這次。小師妹,要查出殺手假扮成何人,只有你能幫我。”
“咦,怎麽幫?”
“但凡易容,臉上肯定糊了一層東西嘛,比如豬皮啊面粉啊黏膠啊……所以假扮的殺手一定不願意被人碰到臉。師妹你就想辦法把每個認識的女俠的臉都摸一摸,便能排除一二。”
“有點難辦哩……熟悉的人還好說,可是比如說天山派的那位何師姐,給人感覺冷冷的,蓉兒都不太敢和她說話……”
“只是碰一下而已,随便編個理由就好!”
“蓉兒可不是小師哥,哪怕胡說八道都能讓人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要是得罪了師姐們可怎麽辦……”
“不要怕!反正你是女孩子,別人就算生氣了也不能把你怎樣。”
“什麽嘛,蓉兒才不是那麽厚臉皮的人……”
“喂喂,小師妹,現在可不是害羞的時候。這玉女峰上可是混進了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殺手,你們吃在一塊兒住在一塊兒,這還不夠可怕?”
王蓉打了個哆嗦,終于被東方未明說服,打算去摸每個少女的臉蛋了。東方未明回過神來,也開始思考自己這邊的策略——最可靠的法子當然也是每個人都摸一把。可是能讓他随便摸的,想必是莫逆之交的好兄弟,只要問話便知真假,根本沒有摸的必要;而那些有必要确認真假的人又大多不太熟,壓根不會讓他近身,比如說燕兄江瑜之類的……不過不清楚為什麽,他直覺感到這兩個人都不是殺手會選擇的對象。
“走一步看一步吧……”他回到自己屋內,躺下伸了個懶腰。臨睡前方才想起忘記跟華山派師徒交代看到人頭的事——但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過。他覺得外面天黑漆漆的,眼皮也沉重得要命,不一會就睡死了。
次日山上下了些薄雪。峰上的松桧樹頂像灑了一層白霜,比往常更顯青翠。卷着雪粉的冷風從門窗的縫隙中呼呼穿過,吹到身上有如針刺一般。東方未明一大早被二師兄從床榻上拎起來,問他要不要一起上落雁峰。東方未明哈欠連天地道:“反正第一日只是文試,我到武試的時候再去觀戰吧。”
荊棘怒道:“你小子上華山就只是換了個地方偷懶是吧——”話說到這裏戛然而止,東方未明一擡頭,見窗外一襲翠色的倩影經過,心中偷笑:是曹姑娘啊。難怪二師兄擡手又放下了。
荊棘冷哼一聲,扔下他一個人先走了。東方未明又倒下去睡了個回籠覺,醒後用雪水洗了把臉,總算精神了一些,想到:”我上華山是為阻止天意城的陰謀,保護曹掌門。就算文試也不可掉以輕心,還是去看着比較好。” 但他又覺得大家都在屋子裏考試,只有自己一個在外面閑逛,怎麽說也太丢人了。幸好文試是巳時開始,但參加大會的少俠多半早早動身,眼下玉女峰上差不多都走空了。他擡腿走出屋外,卻聽不遠處傳來腳步聲,馬上手腳并用爬上一棵老桧樹。他怕遇着華山弟子,便像松鼠一樣,從一顆樹的枝桠躍上另一棵樹——只有四下無人的時候才下到地上跑兩段,一旦聽到人聲經過,馬上又竄到樹梢藏着。如此匪夷所思的移動方式倒是把金雁功發揮到了極致,可惜速度也慢,花了小半個時辰才趕到地方。
文試在落雁峰上供奉白帝的“金天宮”中舉行。今日的金天宮到處都很安靜,前來參加大會的少俠都在正殿中奮筆疾書。曹掌門和少林方丈等人也在殿內。東方未明蹲在樹上正無聊,忽見不遠處的松樹下一名粉色衣衫的少女抱膝而坐,在峰頂強勁的山風中,瞧着有些單薄。他心思轉了轉,跳到地上和少女打了聲招呼。“唐姑娘,你也來了?”
那少女正是唐門門主的女兒唐中惠。她詫異地擡起頭,道:“東方少俠?你怎地不去參加文試,還在此處?”
“我不是來參加比試的,只是跟着我二師兄來見見世面。”東方未明讪笑道,“成都一別,唐姑娘後來可好?”
唐中慧有些疲憊地笑了笑,“我也只是陪哥哥來的。那後來……也沒什麽。好歹我還是唐家的女兒,哥哥除了罵我,也不會怎樣。”
“他還好意思罵你?臉皮真厚。”東方未明在她身邊坐下,“對了,先前你贈給任兄的東西,他很是感激,一直想向你當面道謝——”
唐中慧紅了臉,扭捏地玩着手指,“東方少俠取笑了。我當時身無長物,不知該如何感謝任公子……事後想來,哪有女兒家贈人暴雨梨花針的。若是早有準備,我該送他孔雀翎才對……”
啊,不是很懂你們唐門。東方未明想。但這樣就又确認了一人的真僞——不僅是唐中慧,和她同來的唐冠男多半也沒有被人替換,否則定會被妹妹瞧出端倪。何況要想裝成唐門人,還得特地去學蜀中口音,對于殺手來說是額外的難題;若我是殺手,肯定不會選這種給自己增加困難的人物。
他為了逗唐姑娘開心,從懷裏摸出骰子,問她要不要玩兩把。沒想到唐中慧立即從懷裏掏出一只骰盅,将三枚骰子裝進去用力搖晃起來,興高采烈的模樣與方才判若兩人。二人你來我往、扔骰子比大小,東方未明沒一會兒就輸掉了上百錢。
約莫過了盞茶功夫,金天宮裏急匆匆地奔出一個人來。此人穿一身綠色錦袍,腰中跨一柄單刀,正是洛陽長虹镖局的少镖頭關偉。
“東方兄,這位……姑娘,有沒有見到阿麗?我是說野球拳門的齊麗齊姑娘?”
東方未明和唐中慧對視了一眼,齊齊搖頭。關偉急道:“今日文試便不曾瞧見她……該不會是生我的氣了吧……”
“關兄莫急,究竟發生何事?”
關偉哭喪着臉道:“昨日阿麗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東峰看日出,我說今日便是文試,該好好準備,若是起得太早比試的時候犯困怎麽辦?她就罵我呆,不理我了……本來想今日跟她道歉,可是她根本沒來參加比試,這該如何是好……”
東方未明道:“啊,這麽說來齊姑娘會不會賭氣一個人去看日出了?要不關兄去東峰找找看吧。”
“也對……怕就怕阿麗本來就不太認路,在陌生的地方更容易不辨方向。若是她在山上迷路了,可如何是好……”
“那就中峰、北峰都找找?我們也會幫你留意的。”
“只能這樣了,多謝東方兄,回見!”關偉沖兩人一抱拳,随即飛也似的跑了。
東方未明心中浮起一層古怪的不适感。沒過多久,只見天劍門的少主也從殿內晃了出來,跟他打了個招呼,“你們見到關偉那小子啦?今兒不知怎麽了,跟火燒屁股似的,跑得那麽快。”
“……聽說齊姑娘不見了,關兄忙着去找呢。”
西門峰一拍腦袋,“對哦,上了南峰就沒見過。雖說文試的成績沒什麽大不了,可連來都不來,是不是就算直接放棄了啊?”
他話未落音,一名身材魁梧、手扶刀柄的少俠也大踏步地走出金天宮,“西門豬,你可不要以為交卷比較快就是你贏了,咱們手底下才見真章——”
“來呀來呀——”西門峰也拔劍出鞘,“就你那猴子屁股似的腦袋,用不着等到武試,夠膽的話老子現在就給你點顏色看看——”
“兩位,兩位先等一等——明日就是武試了,還是留着氣力在比武場上一決勝負吧。”東方未明勸道。其實道理他們刀劍兩家都懂,只是忍不住見面就掐。如今得了臺階,兩人都将刀劍回鞘,雖然嘴上還在罵罵咧咧,卻終究沒動手。
天劍和絕刀門的兩位少主走後,下一個從殿內出來的是天山派的何秋娟。東方未明見到她便心中一動,因為小師妹說過,何師姐對誰都是冷冷冰冰的,沒什麽特別熟的朋友——反過來說,假冒這樣的人也是最不容易露餡的。于是他硬着頭皮湊上去,問候道:“何師妹早,今日的文試可還順利?”
何秋娟瞪了他一眼,滿眼都是“臭男人少跟姑娘套近乎”,東方未明不等她開口,趕緊抛出大招:“自從今年七月和楊兄一別,我和他也小半年沒見了。不知他近日可好?”
何秋娟面上的冷峻之氣總算略少了些,道:“大師兄今年八月底回了門派,主持了本門參加華山大會的選拔比試,之後便一直閉關練劍,我出門時他尚未出關。”
東方未明道:“原來如此,多謝師妹告知。在下寫了一封信,可否請師妹比試結束後替我帶給楊兄?”
“可以。”
東方未明笑了笑,心道何師妹雖然話少,卻也是個爽快人。其實他秋天已在驿站收到過楊雲的來信,他八月回天山、之後閉關靜修的事,都和何秋娟所說完全相符。他怕說得多了又讨人厭,自覺走開了。
唐中慧在旁輕笑道:“東方少俠真是兄弟遍天下。”說完了表情又愁苦起來,“哥哥要是能多結交些朋友就好了。除了那個八卦門少主,他好像也沒多少說得上話的人。所以才每日悶在屋裏鑽研暗器和毒藥……”
東方未明心想我也鑽研這個,但人緣這事兒吧還是得講究天分——比如說長相,還有氣質。忽聽唐姑娘小小地驚呼一聲,縮到一棵樹後面去了。他轉身一瞧,見任劍南低眉含笑,款款走來。
東方未明一喜,湊上去拍肩道:“任兄這麽快就出來啦?可是文試很順利?”
任劍南道:“唉,小弟只能盡力而為。會答的題目都作答了,不會的,耽擱時候再長也是無用。”
東方未明道:“說得極是。不過我還以為定是傅兄會沒耐心先交了卷子,不料你比他還快。”
任劍南擺擺手,笑道,“別提了,傅兄還睡着呢。”
“哈?”
“小弟親眼所見。傅兄從文試開始便躺下熟睡——除了名字以外,好像只字未寫。”
東方未明心道這也太嚣張了,卻還是忍不住發笑,“曹掌門、卓掌門和無因方丈都沒管他?”
“沒有呢。倒是荊兄看起來像要打人了。”
東方未明笑道:“……不知道二師兄題答得如何。當年大師兄文試武試可都是第一。”
“谷大哥自然是文武雙全,小弟自幼便仰慕得緊。不過這次的文試題目裏有不少關于刀劍兵器的典故,荊兄的成績說不定意外得好呢。”任劍南道,望了一眼金天宮外的日晷,“才巳時三刻。時候還早,東方兄願不願陪小弟四處逛逛,欣賞一下西岳美景?”
東方未明大喜,“任兄相邀,小弟怎敢不從。任兄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
任劍南點頭道:“太華自古便有不少典故。西峰有沉香劈山救母處,中峰有弄玉吹簫引鳳的引鳳亭,南峰有賀真人求仙問道的賀祖洞,東峰有下棋亭——相傳北宋的開國之君趙匡胤在那亭中與陳抟老祖打賭下棋,第一局第二局輸光了所帶錢物,第三局又把華山給輸了,所以有‘自古華山不納糧,皇帝老子管不住’的說法。”
東方未明雙眼一亮:“有趣!那咱們就去東峰。任兄,一會兒咱們也到下棋亭裏手談一局,無論誰贏誰輸,不是仙人,就是皇帝——”
任劍南微笑點頭,于是和東方未明結伴往南峰通往東峰的山道走。路上一名華山弟子從東面狂奔過來,與二人擦身而過,險些撞上任劍南。東方未明順手托了他一把,道:“這是怎麽啦?趕着投胎?”
那人不理不睬,跑得遠了。兩人面面相觑,繼續往前走出一會兒,才發現前方的道路被兩名華山弟子擋住了;而長虹镖局的關少镖頭正和他們争吵不休。
一名華山弟子大聲道:“都說了沒人見過那個女的——方才我們師兄弟四人都在朝陽峰上,難道八只眼睛都瞎了不成?”
“怎麽了怎麽了?”東方未明湊上去問。“朝陽峰不可以過去?”
“對,此路不通,各位都請回吧。”
此時從道路上方又大步走來一名華山弟子,模樣顯得老成許多,仿佛帶着一股長兄的威嚴。任劍南對他行禮道:“封師兄。東峰上出了何事?”
“這是我華山派內部的事。外人莫管。” 領頭的華山弟子雙手伸開,眉目肅然,“中峰和南峰都已為了大會讓給客人,東峰是我們華山派這幾日唯一習劍之處。難道幾位要偷窺我派平日練習麽?”
“不敢不敢。”任劍南忙道,“既是重地,我們這便離開。”
東方未明心道練劍了不起啊,有本事你們一輩子別在劍寒兄面前出手,不然就哭去罷。這時關偉還在依依不饒。
“這位師兄,我的一個朋友不見了……她本該來參加文試的。玉女峰我已經找過,落雁峰也沒有,阿麗她很容易迷路的——”
另一名華山弟子道:“好啊,若是現下有人無故失蹤,倒是極為可疑,我們定會派人幫你尋着她。只不過——”
“只不過什麽?” “若是找到了,能不能下得了華山還另說。” “你說什麽?!!”
眼看關偉和那名華山弟子幾乎揪着領子打起來,東方未明心念電轉,幾步走上前去,對那位封師兄施禮道:“封師兄,小弟有個疑問——這東峰之上,莫非有人遇害了麽?”
這話一出,所有華山弟子都驚住了。幾道視線唰唰地投到東方未明身上,險些要将他刺成個篩子。連任劍南都吃驚地轉過身來,“東方兄,你怎知——”
“你是何人?”東方未明感覺那封師兄的目光像鷹隼一般銳利。“從何處得知?!有人對你說了什麽?!!”
“在下東方未明——至于出了什麽事嘛,只是瞎猜的。我倒是還有件事要告訴諸位師兄弟。”東方未明說着目光從每個華山弟子身上劃過,“在下昨日登山時,曾在華山山道邊的雕像上見到一個人頭。當時在下以為是不知什麽來路的山賊流寇的頭,沒有太過留意。如今想來……” 他話未說完,封師兄已極快地拉過一名師弟,發號施令道,“長樂,你快下山去看看。若是真有,立刻帶上山。把住在希夷祠的蔣師弟馮師弟也叫回來。”
“是,師兄。”那弟子健步如飛地往朝陽峰下跑去。但餘下的華山弟子仍攔着通往東峰的路。
“此事要待我師父前來決斷。諸位少俠請回吧。”
衆人只好泱泱而歸。這日到了午後,參加文試的少俠們都已陸續回到玉女峰。東方未明在屋內用了些茶飯,正打算補個覺,忽然一名華山弟子拍門大喊:“東方少俠可在麽?我師父有請。”
東方未明聞聲而出,那華山弟子做了個“請”的姿勢,大步流星地在前方帶路。他也只好小跑跟上;不少參賽的少俠從屋內好奇地探出頭來,目送二人往東峰走去。
路上東方未明問道:“這位師兄如何稱呼?不知曹掌門尋我有何要事?”
“在下丁長樂。我師叔叫人給害死了,就在今天早上。但他死得蹊跷,我師父又忙于大會抽不開身,想請東方少俠幫着參詳一二。”
東方未明心裏七上八下——早上……那可不就是文試的時候?他們該不會是懷疑我吧?!因為只有我沒參加文試;雖然上了落雁峰後一直和唐姑娘在一起,但之前的去向卻無人可以證明;為了避開人還特意從樹上走的……未明後悔莫及,要是今早和二師兄一起走就好了!
他暗暗搓着衣角,嘴上先岔開話題:“師叔?華山派原來還有師叔的麽?”
“師叔姓童名大邦,是師祖的關門弟子,我師父的師弟。童師叔好武成癡,平日不與大家住在一處,在朝陽峰上有自己的一處別院,只留了一名老仆伺候。他為了潛心鑽研華山派劍法,曾發誓三年不下華山。最近因為少年英雄大會的緣故,師父無暇指點我們練劍,便讓我們每日輪流上東峰請師叔指點。師叔喜歡清靜,大師兄便把大家分為五組,每日各有三、四人上東峰向師叔請教,其餘人留在落雁峰、玉女峰和希夷祠幫忙接引客人。這樣大家各司其職,也都不會落下功課。”
“原來如此。那麽這位童前輩,也是在東峰上過世的喽?”
“對。”丁長樂說到這裏,身體好像忍不住地打了個哆嗦,“只是師叔遇害的地方,實在古怪得緊。”
“古怪?”
“是啊。師叔他……死在下棋亭。”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