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水落石出
山裏的風很大,像狂野的猛獸,嘶吼着要撕碎一切獵物。齊治平趕到時,湯小米正站在富平山北坡路邊,山風将她的散發吹起,淩亂地纏成一團。在她身邊有棵過人粗的松樹,枝葉稀疏焦黃近乎枯萎,然而整個根幹卻粗壯結實。一根深藍色登山繩套在靠近樹根處,打了個标準的稱人結,餘下兩段繞過路邊,垂向崖下。
此際,繩索軟趴趴地匍匐在塵埃中,早已沒有受力跡象,至于繩索那頭如何,崖頂兩人誰也沒數。齊治平面色陰沉地盯着繩子看了一會兒,扭頭沖湯小米大聲問道:“給他打過電話嗎?”
這裏的通訊狀況雖然不好,卻還能勉強收到些信號。齊治平意思很明确,而今山下的搜尋人員已經悉數撤回,如果這個電話有人接,顧寧自然沒事,但倘若無人接聽或者幹脆關機,那情況恐怕就不容樂觀了。
“十分鐘前剛打過。”湯小米蹙緊兩道彎眉,朔風勁厲,吹着發梢掃到臉上,猶如鞭打。在山頂立久了,連聲帶都有些發僵,她努力将嗓音擡到最高,只堅持了片刻功夫,便被山風再次吹散。
齊治平擰緊眉頭,聲音肅厲,不遜于山間勁風:“再打!”幾分鐘過去,除了沙沙的雜音,電話那頭依舊沒有回應。湯小米擡起頭來,向着幾步外齊治平站立的方向,無助地搖了搖頭。
從市區到這裏,往返一趟就要半天時間,湯小米在風口上站了這麽久,看得出也是冷得厲害。齊治平嘆口氣,緩聲道:“我下去看看,你也別在這兒凍着了,回隊裏等消息吧。”說罷,自顧自地從肩頭上取下背包,将登山繩、安全帶掏出,就地擺好,接着兩下脫掉厚重的冬衣,只穿着裏內褐色高領毛衣。
湯小米沒動身,小鹿般的明眸死死盯着齊治平一舉一動。齊治平被看得頗不自在,終于耐不住寬慰道:“放心,我特警出來的,這點兒家底兒還沒丢呢!”話音落定,不等再說什麽,就見湯小米神色一變,連忙掏出手機接聽。
齊治平隔得稍遠,只聽到耳邊風聲凜冽,但看其乍然舒緩下來的神情,心中也猜到幾分,當即便問道:“誰?”
擡頭的功夫,那邊已經笑得眉眼彎彎:“是顧隊,說之前沒聽到電話,馬上就往回走了。”
聽聞這話,齊治平不由長舒一口氣,緊接着,壓在心裏的怒火就騰騰頂上頭來。大冬天裏,深山高崖的,有哪家做完手術還沒完全恢複的病人敢這樣折騰,這人到底要命不要?當下兩步搶上前去,奪過手機怒道:“顧寧你他媽的有病!”
不期齊治平也在旁邊,電話那邊倒是頗感意外:“你們在哪兒?”
齊治平咬牙:“崖頂!”
對面沉默了一刻,似自知眼下情況糊弄不過去,爽性笑道:“那正好,幫我把繩子收了。”
齊治平憋氣,皺眉恨道:“還能喘氣就自己滾上來收拾!”說罷還不解氣,又緊一句跟道,“顧寧我告訴你,你哪天死了就是自己作的!”
許是自覺理虧,顧寧好脾氣地笑着:“我哪兒知道湯小米動作那麽快,把你都叫來了……”照量着那邊要惱,旋即便岔開話題,正色道,“說認真的,微監我找着了。”
聽見“微監”二字,齊治平猛一精神,果然把剛才的不滿撂在一邊,立時追問道:“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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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沒有答複,過了半響,才聽一聲回應:“損毀得很厲害,不知道裏面的東西能不能保住。”
電話裏的雜音又響起來,夾雜着呼呼的風聲。齊治平不由沉默,無言半響,也只能徒然接道:“先回隊裏吧,回去再說。”
最壞的打算終于還是成了真。周沐仁攜帶的微型攝像頭物理損毀太過嚴重,技術科想盡辦法,勉強修複成型,卻也只能重新識別出少量內容。而這其中,除了最後幾幀裏一個一閃而過的模糊人影和一段含有手表表盤的圖像,剩下全是毫無意義的風景。
齊治平托人問遍技術方面的專家,得到的回答皆是:可以嘗試性進行技術修複,但成功率低、變數大、費時費力,且即便能夠實現技術還原,得到可供辨識的圖像,也會因其非原始數據,而難以成為被法庭采信的證據,不建議作為偵查重點。
忙碌幾天,眼見真相就在面前,可現實卻又一次山窮水盡——這結果任誰都不能接受。案件的偵查仍在繼續,可大家心裏都有數,到這個份上,找到其他關鍵證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整個案情讨論會上,顧寧一言不發,最後只要走了微監裏殘餘的文件。
直到三天後的黃昏,這個熬得滿眼血絲的人才再次出現在齊治平面前,見面一句話都沒有,徑直扔下一張打印圖片。圖像并非十分清晰,甚至帶着些微的扭曲,但警局內稍有經歷的都不難認出,圖中的人正是局長宋立言。
毫無疑問,這張圖必然出自已被權威否定了偵查價值的錄像中。齊治平猛地站起身,一雙眼如金曜石般晶亮得閃出光來:“你還原成功了?”
“不是你看到的人影,是在他出現前後,從周科法醫箱包邊金屬片上截取的。”顧寧搖頭糾正。兩者從本質上講大同小異,但相較之下,後者的證明效力确比前者更強。
齊治平将印着圖像的紙張握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了幾遍,突然意識到什麽,神情倏爾複雜起來:“微監裏所有的材料,只提取出這一張圖?”
顧寧沒有接話,答案已經不言而喻。“若能用得好,一張也便夠了。”
齊治平了然。錄像的前半段拍攝到具體時間,正是之前筆錄所記,宋、羅二人相繼離開,周沐仁在山路上獨自前行的時候。眼下這張圖片,就好像一層窗戶紙,如果沒人質疑其證明力,宋立言在這段時間裏曾返回到周沐仁身邊,便是板上釘釘的事,其言論自相矛盾,這局就算破了;但倘若宋立言決意咬牙死扛,必然會拿錄像內容在時間上的斷點做文章,而他們也确實拿不出進一步的證據了。
案子到這份上,就看接下來的審訊如何進行。一切攤開,自然會走進後者的死胡同;但若處理得當,也能扭轉局勢,一舉擊破嫌犯防線——這其中賭的就是審訊者對人心的把握,以及受訊者當場的心理動态。兩人曲曲折折地查到今日,甚至拼上周沐仁一條性命,才得到手中一張薄紙,而這也的确是他們唯一且最好的機會。眼下顧寧尚未歸隊,不能參與審訊,這份重擔自然還得落在齊治平肩頭。
齊治平沉默着,突然擡頭迎上顧寧的目光,一字一句落地有聲,鄭重得如同宣誓:“你放心,交給我吧。”顧寧沒有說話,只是随着他的話語,緩緩點了點頭。
成敗,就看接下來怎麽走了。
對宋立言的訊問定在第二天的午後,齊治平主審,秦楠協助,禾苗記錄。由于嫌犯身份特殊,齊治平特意通過邢之遠請來了省廳領導,安排在一牆之隔的觀察室旁聽,顧寧也在座中。審訊過程就像一場僵持不下的拔河比賽。宋立言無論在資歷、功勞,還是地位上,都占據着壓倒性的優勢。相較之下,倒難為齊治平在如此劣勢下還能壓住陣場,并穩穩地掌握着全局走向。
對話一直持續到傍晚。直到齊治平做足了鋪墊,驟然扔出那張錄像截圖,緊崩在兩人之間的繩索終于絞斷。宋立言到底頂不住壓力,承認了殺害周沐仁的全過程:事發之前,他已夥同鄒凱買通了記者一家,于是半路上記者假裝崴傷腳,讓宋立言送她下山,留下不在場證明;而實際上,他早已抄山中另一條路,提前來到富平山等待。于此同時,記者的丈夫和兒子在半路上引開了羅守一,而周沐仁獨自前行至事發地段,遇上早已等候的宋立言,慘遭毒手。
事情的全過程已然清晰明了。就像圍成一圈的多米諾骨牌,一個倒下,滿盤皆輸。只是這因果太長,一切還需從頭說起。在粗重的呼吸聲中,顧寧清楚地聽到透視玻璃那側傳來宋立言的聲音:“叫小顧來吧,他忍了這些年,也該知道真相了。”
那個兖中傳奇一樣的人物,如今就坐在無數嫌犯坐過的位置上,不再是英雄,而是罪人。但終究是十幾年底子在那,即便到了這會兒,也仍舊從容而平靜:“來了?”
一瞬間,顧寧恍惚有種錯覺,仿佛自己又回到年少時候,來到那時從底層摸爬滾打出來,帶着些微流氣卻慷慨重義的宋叔叔家做客。然而并不是,走到這一步,誰都不能回頭了。于是他回以微笑,同從前許多次一樣,點頭應道:“來了。”
宋立言笑笑,重新面向齊治平,聲音遲緩低沉,像在講述一個年頭悠遠的故事:“2002年3月,裴安寧來到警局報案,說自己十歲的小侄女失蹤了。古常青接下案子,很快查明人販。人販認罪,但咬死不肯說出買家,最終被判了有期徒刑。而孩子的遺體據說已被火化,沒有留下絲毫證據,案子也就此僵滞下來。”
“女孩父親是現役特種兵,得知消息後私自攜帶槍支離開部隊,直到第二年,顧建業找到他,并帶回局裏。當時我們已經有了初步的懷疑方向,但礙于缺乏證據,所以商議後決定,讓裴安民靈活調查取證,以一年為限。”
“零四年中旬,裴安民找回來,當時正趕上顧建業借調省城,于是他将取得的證據直接交給了我。就在我打算動手的時候,宋初闖禍了,他偷開警車出門,醉酒撞死了人。第二天,有人将他送回來,同時給我看了拷貝下來的事故路段監控:肇事司機的衣服,正是他出門時穿的那件。”
審訊室裏沉寂下來,一聲嘆息湮沒在胸腔中。顧寧抿了抿幹裂的嘴唇,開口問道:“你就這麽相信是宋初撞了人?”
“是不是又如何?那時候不像現在,一旦查起來,找到那套衣服,就算鐵證。”宋立言苦笑,“我就這一個兒子,當年他媽難産去世的時候我就沒在身邊,他從小到大我也沒空管。他一次次闖禍,我一次次打罵,沒用。說到底,都是自己造的孽。”
一個幾番出生入死立下無數大功的幹警,卻因為這份特殊的工作,不得已忽視了家庭——妻子早逝,兒子也疏于管教,終至不可收拾——于是自責、悔恨,就像一個永生不滅的詛咒。不是不能理解,只是無法原諒。
顧寧皺眉:“這就是他們要講的條件?”
“沒錯,這事說好辦也好辦,他們只有一個要求:壓下裴安民的案子,就保我兒子無事。”宋立言點頭承認,“裴安民卧底本就保密,何況顧建業也不在場,我動些手腳,的确不難。所以我毀去關鍵證據,那邊出兩個人頂罪,接着再以故意傷人為理由,重新通緝裴安民,這頁很快就翻過去了。”
當時只道是僥幸,哪想竟是一步錯,步步錯。如今看來,那場交通事故,分明就是對方精心布置的局,很不幸,宋立言真就陷在其中,從此和他們成了一條繩上的螞蚱——跑不了你,也逃不了我。
宋立言擡頭掃了一眼鑲在牆上的單向透視玻璃,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難辨的弧度:“他們手底下同時招羅了幾批人,若有行動便出面單向聯系。說白了就是下面幹活,上面收錢,風頭緊時扔出幾個出來當炮灰,裏子沒傷,面子上也過得去。就這樣,直到一零年,我突然發現顧建業早在零七年回來時,就曾調閱過那場事故的檔案!”
像顧建業這樣的老刑警,只要看一眼那份卷宗,就應該明白發生了什麽。他之所以不曾表現出來,不過是囿于證據不足,需要時間來繞過宋立言,查明整件事情的始末緣由。雙手已在桌下攥緊,爆出條條青筋。顧寧幾乎調動起全身的理智,強迫自己保持冷靜:“于是你動手了?”
宋立言點頭。對他來說,那場事故是必須拼命捂住的東西,所以當他看到顧建業調取交通案卷的記錄時,心裏就已經十分清楚,這個人不能留——哪怕是十多年的交情,從翻開案卷的那一刻起,也都顧不得了。“正巧,那幾日羅守一破了大案,要拉我和顧建業去慶祝,我便借這個機會,準備了注射器、酒精和乙/醚。席上大家都喝了酒,散席後我和顧建業一前一後在車上等着嚴宗本和羅守一,我趁他打完電話沒有防備,用乙/醚迷暈了他,然後靜脈注射了超量的酒精。”
顧建業前幾日挂過吊瓶,局裏都知道,哪怕最後人送到法醫那裏,發現針孔也會覺得正常。只要初檢認定為意外,不立刻做格外的脂肪切片檢查,就不會發覺乙/醚存在,這一切也便只是場意外的酒精中毒。顧寧突然冷笑:“可是人算不如天算,參與屍檢的是個實習生,偏偏他就不知情,做了這個檢查。”
“是啊,所以我退掉了那個實習生,又暗示杜善文別鬧出來,好容易才把這事給壓下了。”宋立言回以苦笑。可是沒想到,杜善文把證據留給了接替他的周沐仁,而周沐仁一瞞就是三年,直等到顧寧從一個剛踏出象牙塔的青年,蛻變成獨當一面的警隊棟梁。而這時候,裴安民、古常青、齊治平,一個個相繼出現,追着當年的事情不放,終于将他逼到死角。留在周沐仁手中的證據,無疑是那最後一根稻草。于是他惶然之下,做出了錯上加錯的決定。
顧寧眉頭緊鎖,追問道:“那嚴宗本呢?04年的交通事故是他處理的,我父親死前,他也在同一輛車裏。”
宋立言搖頭:“當年那場事故,我沒跟他直接接觸,也拿不準他是否知情,所以才把人調到眼皮底下。不過這幾年看着,他是當真蒙在鼓裏。”說着聲音頓了頓,突然笑嘆,“你們竟然能忍住沒去找他。但凡你們接近他,我就能知道,該先對付的是誰——我這一輩子大風大浪都闖過,卻淨栽在娃娃們手裏了。”
“錯了,扳倒你的不是我們,是你自己。”顧寧搖頭糾正,稍許又道,“對于古隊和裴安民的死,你就不想說些什麽嗎?”
“他們,自然也是因我。”宋立言深吸一口氣,長長吐出,“裴安民是條漢子,都到這地步了還敢回來,還敢繼續查,而且聯系上古常青。而古常青這十多年來竟也一直沒死心,和你順着個打架鬥毆的小案,再次翻出器官交易的□□。他若再查下去,就是第二個顧建業。那天他和嫌犯談判,将電話打到局裏,我覺得是個機會,所以就在通話時故意讓對方聽到派遣狙擊手的命令。”
實際上,事情甚至順利的出乎宋立言的預想。嫌犯當場情緒失控,拖着古常青點燃了炸藥,三人無一生還,而案件的所有線索也就此中斷。“至于裴安民的死,是因為你。我清楚你為什麽回來,所以早在你開始接觸器官交易案時,就想辦法在你手機裏裝了□□。那天他去找你,我就知道事情要壞,便借口開會将你們見面的事抖出來,然後名正言順地帶着特警過去。”
——說是救人,實則是殺人滅口。顧寧将眉頭蹙得更緊,聲音愈發低沉:“還有奇山槍擊案。”
“這就更簡單了,胡傳文那侄子被抓時,我去他家了解過情況,随便許諾點什麽,讓他照我的吩咐做事,很容易。至于鄒凱,則是那邊出人,畢竟我的事翻出來,對他們也沒有好處。”宋立言說着停頓了一下,又道,“我賭你會開槍,因為我太清楚了,你較真、負責,又愛把所有過錯都往自己身上攬。一二九爆炸當初不就是這樣嗎?沒有人開槍,所以嫌犯劫持人質逃了,最後害死了古常青。相同的情況再來一次,我不信你還能眼睜睜看着不動手。”
審訊室中又一次陷入沉默。再沒有什麽好問的了。當所有真相都攤開在陽光下,沒有想象中的釋然,反而只覺得心裏空落落的沒有着落。顧寧低頭看着桌面,徒然問道:“事到如今,你還有什麽想說的嗎?”
宋立言搖頭失笑:“我這輩子好日子壞日子都過過,好事壞事也都幹過,夠本了。只是我那不争氣的兒子,再沒人能看着他了。”
顧寧明白他的意思,卻不回應。只是站起身來,一直走到門邊,扔下一句:“宋初的人生也是他自己選的。”言罷,轉身出門。
夜幕已經完全落下,星星點點的燈火卻從大地四處亮起,好似不斷聚攏的螢火,終于連成一片熠熠輝煌的燈海。身後的房門咔噠響了一聲,顧寧轉頭,就見齊治平穿着一身貼合的制服,無聲在自己身側站定:“怎麽不接着審了?”
“他要求休息,省廳領導都在場,我總不能來疲勞審訊吧!”齊治平聳聳肩,就勢往牆邊一靠,“也不差這個把鐘頭了,明日提審,他背後的公司、鄒凱的下落,這些遲早都要敲出來。”
走廊裏的燈光被肩頭徽章折射出來,清澈而又銳利。顧寧緘默着,半響,突然笑了:“你相信嗎,我其實能理解宋初。小時候我爸和他爸都忙,太忙了,就好像家裏只是個落腳的旅店。我以為他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這個家,所以拼命把一切做到最好,就只為讓他多留一會兒,多誇我一句,可是收效甚微。”
說着不等齊治平回應什麽,便又搖頭:“宋初他不過是走了另一個極端,他到處闖禍,經常是他爸還在班上,就被電話叫回來善後。不過說起來,那時候似乎的确管用。可後來,就成了惡性循環。也罷,都不容易。”
齊治平也不接話,無言地站立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這面也就剩收尾的活兒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估計過不了兩天,就能回隊了。”說罷又是一陣沉默,過了許久,方才沒話找話般地說道:“好在事情都過去了。”
顧寧沒有動身。他迎着齊治平的視線,靜靜回望過去,目光依舊深邃,一如窗外無邊的夜色:“你說錯了,事情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