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鞭長莫及
齊治平終究還是如顧寧所願給邢之遠去了電話。
夜幕将至,餘晖和着萬點燈火融進漸深的天色裏,勾畫出一副绮麗的暮景。隊裏人已不多,剩下三三兩兩加班的警員,也都收拾着東西準備回家。齊治平關上辦公室的門,往牆邊歇腳似的一靠,就聽手機裏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有事快說,我開會呢!”
邢之遠和顧寧的嗓音略像,都是那種較常人偏低、頗有磁性的聲調。不過顧寧是溫和疏離,邢之遠卻是圓滑老練。放在平時齊治平也就嘿嘿笑兩聲,管他怎樣先把自己的事情搞定。然而此刻,他卻只是一手插兜,慢吞吞地吐字道:“邢頭兒,有點兒事兒問你。”
“你小子又玩什麽花樣?”齊治平的脾氣向來是有事直說,一不客氣、二不繞彎,能讓他說話打個鋪墊的,不是有難啃的骨頭就是預備着算計誰。自己帶出來的人邢之遠再清楚不過,本想打趣兩句,可聽齊治平并不應話,自知事情還有不同,想了想,轉而肅聲道:“你說。”
齊治平頓了一頓,爽性開門見山:“直說吧,你想借我除誰?”
“有必要嗎?”邢之遠失笑。
齊治平也不等他再說什麽,徑直道:“我查過04年6月那份交通事故檔案,調閱記錄上有你的名字。我琢磨着,你讓我來兖中,恐怕不全是為公吧?”
話雖未明說,但意思卻足夠清楚。三年前顧建業酒精中毒,三年後古常青因公犧牲,乍看無關,實則都為着一個案子。邢之遠之所以把齊治平遣來兖中,未必是因為他消息靈通或者嗅覺敏銳,從中察覺出了不妥之處。換句更直接的話說,他當年因這事件受益,如今又暗地裏派人留心,誰有這番舉動,究竟是替顧、古二人主持公道,為兖中謀求正義;還是過河拆橋,給自己不算光彩的過去洗白?
邢之遠并不打算回答,只是笑道:“你可不見得有這麽多心思,是顧家那小子的意思吧?”
齊治平撇嘴:“你知道我為什麽回來,拿我當槍使也得給個痛快話吧?”
齊治平其人看着散漫随性,其實心裏頭卻最是清楚,絕不含糊半點兒。邢之遠自知屬下秉性,當下反問道:“你覺得我真會陷進這裏?”
像邢之遠這種老油條,慣會借着那些不大能見光的事兒給自己牟利,不過每每倒是分得清楚,只打擦邊,絕不越線,更不會把自己賠進去——叫人恨得牙癢,卻又拿捏不得。齊治平看得透徹,當下只哂笑道:“那你以為我還會打電話?”
那頭不以為忤,反而笑着松了口:“得了,別跟我貧。你問吧,能說的我就告訴你了。”
邢之遠既已放話,齊治平自然不會客氣:“那場交通事故到底有什麽貓膩?”
電話那面思忖了一下,答道:“當年那事我也說不了準話,不過他确實是心虛了——我建議你查查肇事司機當晚穿的衣服。”
那場交通事故裏僅存的錄像資料齊治平看過無數遍,更不必說附在檔案裏的圖片材料。錄像清晰度實在太低,無法看清肇事司機面容,但卻可以分辨出,他當時穿着件白綠相交的條紋針織衫,從左到右一條寬斜的黑帶,正壓住左胸半個圖标,隐約是個品牌标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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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治平皺起眉頭,心下似有所悟。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大地沒入人間燈光交織的河漢,反倒黯淡了當空的月色。這邊剛撂下電話,那頭秦楠便帶着一身寒氣,匆匆拉來房門:“齊隊,淄川那邊把人扣下了!”
齊治平也不耽擱,當即拿起外套:“走!”
淄川一行,等回到隊裏,已經是第二天将近上班的時間。關于栖梧山的偵查報告桌上已經堆了一摞,偏偏湯小米和禾苗還添亂似的跑過來,說敬旗的人已經帶過來詢問了,問他要不要去看看。正說着,內勤那頭又報告西南山區出了案子,要他安排人手。齊治平忍着煩悶把事情一樣樣收拾好,這才勉強得空給顧寧打了個電話。
“顧寧,我去找奇山案死者家屬了。”一句說完,旋即言簡意赅地總結道,“她們吐口了,說胡傳文生前曾提到自己遇見一個貴人,不僅能給他安排個編制內的工作,還能保他侄子早日出來。”
奇山一案,嫌犯鄒凱毫無音訊,電話號碼無處可查,死者帶走了所有秘密,只剩下死者家屬這條線索可以入手。如今她們終于願意開口,于案件的偵查而言确實是個好兆頭。顧寧聞言不由直起身,催問道:“還有呢?”
電話裏的聲音沒有過分激動,反倒是沉穩得略顯失意:“死者一家突然搬走,确實是受監聽你的那個號碼指使,但是她們沒能留下對方可供辨識的信息。”
言下之意便是,死者家家屬或曾與幕後幕後主使曾直接通話甚至見面,卻未能錄音或者攝像,而于警方,依舊缺乏能夠進行有效對比的材料。“不過我托省城的兄弟按照宋局的聲音做了九個典型變音效果,其中一個變體,家屬稱很像電話裏的聲音。”
宋局,宋立言。不願相信,卻也不意外。顧寧微微仰頭,沉默了許久,方道:“仍然沒有證據,是嗎?”
齊治平并不想安慰或者否認。他默認着,轉而說道:“另外,昨天袁珂來找我,說那天的錄像沒丢,被人分散了放在其他存檔裏。我看了一下,覺得是有點問題,可惜沒聲音,沒法判斷。”說罷一頓,又道,“敬旗的人還在隊裏等着,我暫時抽不開身,一會兒把錄像傳給你,你再仔細看看。”
“誰接的電話?”顧寧沒有應答,兀自問道。
齊治平照實答道:“宋局。”
顧寧皺眉:“李科也看過?”
“我不知道。”對面回應得很簡單。
從顧寧疑心警局內部,到錄像無故丢失,再到奇山槍擊案。這段錄像顯然蘊藏着某些不能明言的東西,就像一劑催化劑,刺激着反應的加劇,把原本平和發展着的隐秘全都翻上臺面。技術科上下并非鐵板一塊,這些事件李智是否知情,亦或是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一時之間誰都說不好。
這樣的簡明的語言早已表明問題。顧寧忖度着,過了半響,才沉聲追了一句:“李科會唇語。”
電話背景裏的雜音一直沒有消減,隊裏聽起來似乎格外忙碌。齊治平不再繼續這個話題,就地踱了兩步,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問你。十年前那場交通事故,肇事司機穿的衣服你見過嗎?”
這話問得原有些莫名其妙,顧寧與張和平并不相識,就算硬搭關系,那人是齊治安的員工,這問題也該齊治平自己回答。不過顧家和宋家從前卻是常來常往,顧寧小時候也跟宋初一起玩過,這點上倒算是熟人。
顧寧沉吟了一下,回應道:“我和宋初小時候玩得挺熟,後來不是一路,就不怎麽來往了,不過我記得宋初确實有那麽一件白綠相間的針織衫,如果能把截圖清晰化,左胸上的字母應該是adidas。”
顧寧明白齊治平的懷疑。如果當時開車撞人的不是張和平而是宋初,那麽一切就很好解釋:宋立言為了包庇兒子,找人頂缸。酒駕逃逸致人死亡至少是七年以上的有期徒刑,宋初當時已經成年,宋立言很清楚自己的兒子什麽德性,更清楚自己這些年在兖中破案抓過多少罪犯、得罪過多少人。
宋初入獄意味着什麽,誰都不敢把話說死——舐犢之情,何人不有!而讓裴安民案不了了之,很可能就是對方答應擺平這場事故的條件。同樣,如果他們能夠證明當初撞人的的确是宋初,便可以就此翻案,放開手腳去調查;遮蓋所有真相的彌天之幕,就将從這裏破口。
顧寧蹙起眉頭,理智告訴他,事情沒有這麽簡單。電話那頭也并不說話,似揣測着對方的心思,又似無聲的等待。沉默片刻,還是顧寧率先打破沉默:“不過治平,我覺得這事還有些問題。”他停滞了一下,似短暫地調整思路,“我記得圖片裏,肇事司機胸前有一條從左向右的黑杠。”
“是安全帶。”那邊答得極快,顯然此前也早已注意到這一點——從他人的評價中不難聽出,宋初從小就是個吃喝玩樂、到處胡鬧的主,說他能乖乖地按規定系安全帶,估計沒幾個人相信。可如果不是這樣,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麽?
顧寧皺眉,思忖了一會兒,方又開口:“我有個法子,好不好用就兩說了。”
齊治平應得果斷幹脆:“你說。”
“弄幾張宋初和張和平的正面半身照,找個不認識他們的痕檢員或者法醫,測出顱肩比,然後和錄像截圖裏的司機作對比。”
顧寧的方法從理論上來說的确可行,但實際操作起來,無論是客觀條件還是人為因素,都無法避免誤差的存在。至于這誤差會不會大到影響最後的結果,誰也不敢保證。
齊治平略一猶豫,旋即幹脆地應道:“行,我試試。”話音落定,雙方無言地沉默了一會兒,才又有聲音沉沉地從話筒中透出:“顧寧,老魏要走了。”
昨日警方封了栖梧山,今早報紙頭版也跟着出了專題報道。兖中最有名的私營醫院,竟打着治病救人的旗號,多年來在背地裏肆無忌憚地幹着不法勾當,事情一經爆出,輿論嘩然。這般情形下,魏可道的事情自然也是瞞不住的。顧寧心裏有數:如今他已交代完所知情況,接下來要麽自己辭職,要麽隊裏開除,總不會晚過這幾日。雖早有預料,可等到親耳聽到消息,心裏還是別不過勁兒。
那面齊治平已經接話:“老魏雖說犯了錯,可這些年也是勤勤懇懇的,隊裏不好聲張,打算自己開個送別會——”聲音略一拖長,旋即又道,“你看看,要想見一面,我中午安排人去接你。”
當年顧寧不知深淺,為當穩這個警察為此沒少吃苦。那時羅守一已是副局,不便太過關照,照顧得最多的恰恰是古常青和魏可道,可這兩人如今卻是一個犧牲、一個離職。而他也只能沙啞着嗓子,低沉地回應了一聲:“謝謝。”
顧寧的傷口尚未完全愈合,仍裹着紗布,不便過多運動。前來接應的倒也細心,剛過正點便直接将車停在住院部門口,沒讓顧寧多費半點兒力氣。這頭坐穩,前邊就發動了車,穩而不慢,卻沒有向着警局方向,而是一路朝西,往109省道去了。顧寧迷糊了一瞬才回過味來,原來齊治平那句“老魏要走”,指的不是離職,而是要離開兖中。
顧寧所料果然沒錯。車在駛入省道之前漸漸慢下來,城郊支路上少有車來往,遠遠就望見一輛省城牌照的救護車停在路邊,後面跟着一輛面包,透過後窗能看見放平的座椅上大大小小地堆了不少包裹。燕玲正在打頭的救護車上,人雖瘦削,臉色卻已比之前好了不少。
顧寧估計她尚不知道這兩天發生的事,如舊陪着閑聊了兩句,這才從後車上拉了魏可道下來。“魏大哥,這是要搬去省城?”
魏可道點頭苦笑:“就你和齊隊知道。我倒是不想動,可兖中哪還待得下去?”
顧寧聽其話意,起初愣了一下,旋即也便了然。栖梧山的事鬧得這麽厲害,網上關于魏可道的話題雖非議論的焦點,卻着實可觀,有人理解惋惜,自然也有人口誅筆伐。何況這器官交易在兖中十多年,早成了氣候,栖梧山醫院并不是頂,上面還有集團公司。但凡能做到這步的企業,就不會只把手伸到經濟領域。現下局裏什麽狀況顧寧和齊治平還勉強有數,可再往上有沒有、能到哪層天,卻誰也說不準了。
先前顧寧病着,煩心事也不少,乍出了魏可道這樁事,思慮得也并不周全。如今細想,魏可道這回算是捅了小半邊天,畢竟一家人老的老、病的病,再經不起半點兒天災人禍,小心防備着總是沒錯。遂又問道:“家裏老人不跟着走?”
“都走,燕玲這還沒好利索,我先送她去那邊醫院,老人東西多,過兩天收拾好了就跟過去。”魏可道應答道。
顧寧不由嘆息。魏可道是本地警校畢業的,學校不算好,倒是也順利地當上了警察。從派出所的普通民警到刑警隊的中流砥柱,他一行幹了十多年,也只會幹這一行,眼下沒了工作,想在省城謀個體面點兒的差事,着實不容易。
魏可道卻似看出了他的擔憂,反而安慰道:“放心吧,我去那邊的事,齊隊都替我安排好了。說他家那邊有個店面,正好缺個知根知底兒的人管着,讓我去,回頭是留下來還是再找別處,随我的意思。”他說着停了一下,只笑道,“齊隊是個好人。”
齊治平是慣會打擦邊球的,這裏面有幾分真假顧寧說不準,卻知道他既然開了口,這一家人的生計是斷可放心了。顧寧無言。不管齊治平和邢之遠關系近到什麽程度,也不管齊家和兖中的器官交易有沒有牽連,他的确在危難的時候為自己奔走過,如今又在魏可道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搭了把手。只是案子注定要查下去,而這一步步的發展,真的可能就到魏可道為止嗎?
這邊出神,又聽魏可道勸道:“倒是你,這回見着厲害了,案子不小,自己多小心。”說着最後拍了拍顧寧肩膀,依舊是當初那個寬厚溫良的大哥模樣,“回去好好養着,走吧,又不是再不見了。”
從兖中到省城開車不過五六個小時,着實算不得遠,只是自此各自謀生,再要見面也不容易。眼下魏可道都已經這麽說了,顧寧也滿口應道:“行,你先走,我送送。”
魏可道不再客氣,向前車招呼了一聲,自己鑽進拉家當的小面包裏,開車跟着上了高速。打一早起天便陰着,此刻灰胎色的雲層仍壓在頭頂,像極了一張多年寫寫畫畫終于不複潔白的寫字板。順着六車道的筆直公路望去,隐約還可見些若有若無的霧氣,很快就将那遠去的汽車稀釋、淡化,直至不見。
顧寧收回目光,垂頭望着腳下半新的瀝青路面,半響,摸出手機給齊治平去了個電話。“魏大哥走了。”他深吸口氣,再開口時,低沉的聲音裏便聽不出絲毫情緒,“你傳過來的視頻我看完了,宋局當時說的是:調狙擊手。”
那個時候,古常青正代替人質,被劫持在大巴車上,身邊就是兩個綁了一圈炸藥的嫌犯。顧寧後來每每想不通,兩個倉皇逃竄、連土槍或者像樣刀具都沒有的嫌犯,怎麽會弄來一身并非逃亡佳選的炸藥——只是那時,卻容不得人多想。
古常青想盡辦法同嫌犯周旋,最終雙方達成直接同上級領導通話談判的妥協。而在臨時指揮中心裏,正局宋立言接了電話。老練的安撫、适度勸說及部分妥協,一切按部就班地進行,似乎并無不妥。
于此同時,屋中的攝像頭也不偏不倚的拍到宋立言接打電話的全部舉動:就在對話結束、将要放回話筒的那一刻,他的手上出現了一個輕微的上挑動作——這足夠使本應挂斷的電話繼續保持暢通;而這個時候,他正對身邊的人下達命令:“快調狙擊手來。”
不出意料,這句話也将随着靈敏的電流,傳到數千米外,已經窮途末路的嫌犯耳中。于是滿心成為棄子的不甘、無路可走的惶恐、被欺騙的暴怒……終于化成那一刻爆亮的光和熱,摧毀了所有希望與絕望。
借刀殺人,其心可誅!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刻,再響起時聲音落地有聲,像一場理智得近乎冰冷的審判:“沒用。”
簡潔、明了,再沒有多餘的字,卻的确是當下最恰當的注解。縱然局裏人人都知道,以宋立言的閱歷經驗,絕不可能無心犯下這樣的失誤;縱然這短短幾分鐘的錄像,足夠成為支持人們懷疑的理由,可它不是鐵證。
錄像沒有聲音,便無從判斷宋立言說這話時到底用了多大的音量,也就無法确定當時嫌犯的确是因為聽到了這句話,才造成的嚴重後果。何況他們無法證明宋立言确有加害古常青的理由,而其人又是一個功勳卓著的老警察——這裏面哪怕有絲毫不慎,便是一場鬧劇。
齊治平不欲在無用之處徘徊太久,當下又道:“對了顧寧,省城的兄弟來消息了,肇事司機還不能确定。”
由于各種不可控制的條件限制,痕檢員最終測得的顱肩比誤差超出标準範圍,無法得出确切結論,但根據多年的經驗,他們所給出的專業意見是:當晚肇事司機并非宋初的可能性,很大。
顧寧略作思忖,沉聲道:“即便他不是肇事司機,也不能代表別人不會以為是他。”
正說着,就聽電話那邊由遠及近地亮起一嗓子:“齊隊,敬旗公司來要人了!”聽聲音,正是朱梓。齊治平再不多說,匆匆回了句“先這樣吧,回頭再說”便扣下電話。
齊治平這邊說完剛要動身,腳下卻突然一停,接着不自覺地皺起眉頭,拔高聲音:“朱梓,我昨天不是讓你跟着周科嗎?”
對面明顯一愣,接着傻眼道:“不是說……今天晚上去接人嗎?”
第二天的零點,也就是前一天的午夜,朱梓顯見是沒繞過這個彎,會錯了意。齊治平也懶得同他解釋,狠狠瞪了一眼,再次抓起手機。
電話過了一會兒才被接起,那人的嗓音年輕沉穩,帶着一絲并不掩飾的疲憊。齊治平對這聲音不甚熟悉,想了一會兒,才記起是法醫室的陸文良,當下匆忙問道:“你們周科回來了?”
“一大早就回來了。聽值班的小劉說,山裏頭出了個案子,讓宋局叫去出現場了。”
“宋局?”齊治平蹙緊眉頭。
不等開口再問,那邊已然解釋道:“這不是‘局長一線執法體驗周’嘛,趕上宋局值班了。後來說是又碰上羅局接班,三人一塊去了。”
齊治平不再言語。今早從淄川回來後,他也聽內勤說了句“山裏出了案子”,只是當時頗為忙碌,便沒在意,又聽說先頭剛有人過去,就任由他們看着叫幾個警員跟上——當真是防不勝防。事到如今,好在還有個羅守一随行,只希望別出什麽意外。
窗外陽光已經偏斜,疏疏落落灑下來,宛如成色極佳的金珀。齊治平放眼看着,神色卻無端凝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