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閑翻舊局
回到隊裏,顧寧的體溫立刻飙升起來。
本來還算輕微的咳嗽和畏寒發展為不斷上升的溫度,好像整個人都變成一塊燃燒着的木炭。他自己倒渾不在意,送還孩子、安排警衛、模拟畫像……好像神志和身體完全屬于兩套毫不相幹的班子。
天光微曛,透過大面玻璃窗扇,輕柔得仿佛一段細紗。敲完申請表最後一個字,顧寧從電腦前擡起頭,張口叫道:“範敬。”一開口才發覺聲音已經完全啞了,偏過頭低聲清了清嗓子,見情況并沒有得到改善,便下意識地去找桌上剩下的半杯茶水。
範敬正站在旁邊比對材料,聽他出聲,瞟了一眼杯裏的茶葉,道:“這都泡了幾水了,就算是你那醫生朋友送的好茶,也不至于這麽仔細吧!”
顧寧讓他打趣得無話,倒也不去反駁,就手咽了一口,但正色道:“玻璃廠帶回的檢材查得怎麽樣了?”
“一號廠區發現的血跡确屬于死者王良。現場發現裴安民半個腳印,可以肯定他去過那裏。但王良衣扣上的指紋與小米槍柄提取的指紋不能匹配。”
顧寧擎着水杯,追問:“是不匹配還是不能進行匹配?”
“不能對比,現有材料裏沒有屬于同一手指的指紋。”範敬仔細解釋着,低沉的聲音顯然沒有他的神色來得從容,“裴安民綁架孩子這事兒沒得跑。可他要是否認殺害王良,我們的确拿不出證據。”
“他是不承認。”顧寧苦笑了一下,迎着晚霞殘餘的光線看向對面,“我原本還想,古隊帶出來的人,自己做的事不會不認……算了,還是想想怎麽抓人要緊。”
當年古常青還是特種兵教官的時候,裴安民是他最得意的兵;後來他轉業從警,顧寧是他最看好的警員。古常青曾經半感慨半玩笑地說,如果有一天他最好的兵遇上最好的警員,不知會如何收場。可是這一天,真就來了。
古常青心裏其實是偏向裴安民的,軍隊裏生出的情義,沒有人比他們這群人更懂。所以那個案子古常青追了十多年,其實早已不僅僅是為了案子本身,更多的是為裴安民。古常青太了解這個一手帶出來的人:裴曉曉的案子一天得不到圓滿的解決,裴安民就會蟄伏一天,直到某日磨光了所有的耐性,用最決絕的方式加倍奉還這一切苦難。
顧寧也清楚,一向寡言的古常青在這件事上對自己說這麽多,是希望那一天如果真的來了,自己能盡量給裴安民一個出路。如今已經過去了十一年,他甚至有一種錯覺,仿佛自己正面對着一條将要燃盡的引線,眼見其一寸寸逼進最後的界點。
所有念頭在一瞬間閃過,顧寧低頭看着光潔的桌面,聲音平靜如常:“申請報告書我已經寫好了,你把材料送給羅局審一下,盡快把通緝令發出去吧。”
話說到最後,幾乎全是氣音,範敬皺了皺眉,替他說道:“一并送交上級機關請求跨地區配合,另外再調一批專案特警,我知道。”
要說的話已然被人說完,顧寧只能笑着點頭,沒再逞強開口。過了片刻,似想起什麽,才又出聲說道:“裴安民可能會直接去王家,提醒朱梓他們小心點兒。”
“放心吧,朱梓那小子關鍵時候機靈着呢!”材料差不多已經核對無誤,範敬擡眼看着他,搖頭失笑,“我說顧寧,你就別跟着操心了,早點兒回去吧,有事兒我給你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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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沒答話,伸手支着額頭想了一會兒,确認沒有再什麽遺漏,這才點點頭,擺手道:“行,那你忙吧,我收拾收拾就回。”
顧寧到底還是失言了。範敬剛走,法醫室就來了電話,顧寧看看時間還早,就親自走了一趟。等再回到辦公室,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一摸鑰匙,才記起之前上班因單雙號限行沒有開車,這會兒早已錯過公交末班,想想打車也不方便,幹脆就留在隊裏。
辦公室裏沒有備藥,顧寧實在不想再多動一步,索性灌了杯熱水下肚,窩進沙發休息。哪成想睜着眼的時候困得厲害,合上眼偏又睡不着,每每将睡未睡之際便一個激靈驚醒,幾次之後,顧寧索性不睡了,起來擦了把臉,重新坐回桌邊,拿出抽屜裏的兖中城區圖,琢磨起裴安民可能落腳的地點。
齊治平拎着外套進屋時,顧寧正窩在椅子裏眯眼看地圖。不期屋裏有人,腳步頓了一下,目光順勢拉向對面。清亮的燈光斜打下來,不溫不涼,清澈如池水映出的倒影,也将顧寧異樣的臉色照得清清楚楚。齊治平站住腳,不由皺眉:“顧寧,去休息。”見那人毫無反應,又将音量擡高幾分,重複道,“去休息。”
對面的人此刻才回過神,揉了揉眼,苦笑道:“嗐,睡不着啊!”
齊治平拎着衣服,又仔細打量了兩眼:“你吃藥了嗎?”對面沒有回答,只一味揉着眉梢,齊治平徹底明白,當下伸手指着那人,醞釀了幾次,才恨恨出聲道:“顧寧啊顧寧,你就作吧!”說罷也不再多言,徑自披上外衣出門。
燈光亮如銀漿,淌在白花大理石鋪成的地面上,好像開了匣的鏡面。顧寧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再醒來時,夜色已濃得研磨不開。手機沒有短信或來電,想來一切順利。
周身仍覺酸痛,精神卻清爽不少,他伸展了一下腰背,就見桌前摞着退燒藥和消炎藥,扭頭再看牆角的飲水機,也已插上電源,暖黃的燈光就亮在保溫兩個小字上方。
顧寧怔了片刻,勾起嘴角,起身去飲水機前兌了杯溫水,回來拆開包裝,倒出藥和水吞了。打開電腦,剛想看看最近的消息,就聽房門咔噠一聲清響,有人走進屋來。
“醒了?”來人正是齊治平,拿着張單表,随口招呼了聲,就徑直走到自己桌前,找筆填了幾個字,把單子扔給跟在身後的秦楠,“明天交給羅局蓋個章。”秦楠爽利地應了聲,匆匆離開。夜裏下起小雪,齊治平拍落肩頭的積雪,揉了把臉,目光重新落向顧寧:“好點兒沒?”
顧寧點點頭。牆頭挂鐘已經指向十一點,他下意識地往窗外看了一眼,随口問道:“去哪兒了?”
“栖梧山醫院。”齊治平答得幹脆,兩道被揉亂的濃眉擰在一起,活像打了結兒的麻繩,“崔皓和胡心怡死了。”一句說完,緊接着又補充道,“就是兖大那個學生的父母。”
顧寧一怔,起身問道:“怎麽死的?”
“槍殺,64手/槍彈,正中眉心,兇犯顯然受過訓練;醫院前臺和錄像都能證明當天有個穿灰色羽絨服的男人找過他們。現場情況同搶槍案極為相似。”
取回的彈頭和彈殼經檢查為标準7.62×17mm,陽膛線起端‘W’末端‘M’,陰膛線呈長方形,坡膛痕跡為倒三角,底面有環形針擊痕。基本可以确定兇器是把64式手/槍——與分局刑警被搶的手/槍屬于同一型號。至于現場足跡及影像資料等物則已交往技術室等待檢驗。
顧寧蹙眉追問:“你要并案?”
“不行嗎?”齊治平揚起眉毛,目光銳利如出鞘的寶劍,“兩天,六個人,裴安民他瘋了。”
顧寧不答,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你相信這些人都是裴安民殺的?”
“什麽意思?”齊治平猝然轉身,“他這種人,殺個人算什麽?我當過狙擊手,也殺過人,我知道。只要開出第一槍,往後沒什麽難的——”
“可湯小米還活着!”顧寧打斷他的話。哨兵、刑警和複查現場的警員都被一擊斃命,但與裴安民打過照面的湯小米卻毫發無傷,這不合理。窗外雪花紛紛揚揚地落着,在路燈光暈下分外清晰,像一場沉默的哀悼。
事情發展到這裏,所有案件似乎都可以串聯起來,又似乎仍有疑問。如果裴安民回來只是為報仇,何必非要殺害無辜軍警;如果他真的越過這條底線,又怎麽會單獨放過湯小米?顧寧堅持着:“這裏面有問題。”
“你有證據嗎?”齊治平皺眉看他,神情漸趨凝重,“顧寧,你這是在同情兇手。案子必須由證據來決定,而不是主觀臆測。”
顧寧沉默着,似無意與齊治平就這個問題争論下去,半響只皺眉說道:“還是等技術科的報告吧。”說完停頓片刻,又道,“有件事不知道你查沒查着,王嬌的先天性心髒病,當年就是在栖梧山人民醫院接受的全程治療,醫院承擔了所有手術費用。”
一對老實巴交、為孩子治病而焦頭爛額的父母,忽然變成拐賣鄰居孩子的罪犯,而他們女兒卻在此後幸運地得到醫院幫助。這其中的際遇與拐點在哪裏,不難猜想。“古隊曾經為此探視過王良夫婦,但他們始終保持沉默。你若覺得有必要,可以再找吳曉娟談談。當然,你若就此認定這就是裴安民的殺人動機,我也無話可說”
“謝了。”齊治平聽罷點頭,“栖梧山醫院,是時候借着案子好好查查了。”夜色已深,只聽得窗外風聲飒飒,再也分不清雪是否還落着。顧寧凝神看着那隔開窗外嚴寒和屋中暖意的薄薄一層玻璃,突然覺得像極了棋盤上的楚河漢界。
玻璃上水霧積得重了,漸漸有大滴水珠從窗面滑落,借着不斷彙集的重力,一路向下,開疆拓土。開門聲響起的時候,齊治平正對着技術室的玻璃窗出神,倒是把毫無準備的李智下了一跳:“大半夜的,來也不說一聲。”齊治平回過頭來,只見李智打了聲招呼,正色道,“我這兒剛把顧寧他們送來的檢材弄完,正要去找你呢。”
技術室雖離刑警隊不遠,但能讓李智特意跑一趟,必然是檢出了對案情有重要影響的信息。齊治平忍不住催促:“怎麽了?”
屋內燈光落在積滿水霧的窗上,乍看去好似河漢群星,李智的聲音響起,簡明扼要:“劫槍案現場足跡與顧寧那邊綁架案取回的足跡不匹配,但是兩者都出現在栖梧山院長辦公室。”
足跡不能匹配,說明案件裏出現了被忽略的嫌疑人,偵查的重點很可能因此調整。齊治平擰起眉頭,下意識裏有些抵觸:“兩份足跡樣本都是42碼,膠底鞋,足跡推測為受過軍事訓練的中年男子,怎麽又不匹配了?”
“根據顧寧提供的成趟足跡,我和之前的材料做了個步幅特征對比。”李智說着把手中卷着的幾張紙遞過去,“六項指标裏除右步長和右步角均差值在1.5以內,其他皆超過上限值。最終隸屬度0.073,遠小于闕值0.65,不能做同一認定。”
數據做不了假,事情很明顯,案發現場有一個人在身高體重甚至經歷上都與裴安民頗為相似,以至于警方在相當一段時間內都将他與裴安民混為一談,但步幅分析終于還是讓他現了形。
齊治平順手接過報告,并沒有展開來看,只是無意識地在掌心敲着:“還真讓顧寧說着了。”窗外夜色落進眼底,蔓延擴展,漸生成一片無底的深淵,“六個死者,一起綁架,兩個嫌疑人,這回麻煩了。”
“你的材料還在處理,回頭我再對比一遍每個現場的物證,争取給你們串并案提供依據。”見對面直皺眉頭,李智好意說道。
“知道了,多謝。”齊治平神色郁然地吐出口濁氣。對面的辦公樓早已漆黑一片,只剩下掩在叢木間的路燈,零星撒下柔和而單薄的光線,似羞怯少女,又似潛藏在暗處的迷蒙眼眸。
他看着手表猶豫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掏出手機,從通訊錄裏挑了一個號碼。電話響了兩聲就被接起,齊治平不自覺地勾起嘴角,也沒給對方反應時間,徑直吩咐道:“禾苗,把魏可道和秦楠他們都叫回來,重新開個會。”
這個時候隊員們也都沒休息,很快便聚齊在會議室裏。窗簾拉緊,微黃的燈光如滴入水中的墨跡,迅速充斥了狹小的房間。齊治平看了眼身後白板上标注得密密麻麻的案情線索,頭疼似的皺起眉頭,索性往後一仰,将轉椅轉了半圈,重新面向圍坐在桌邊的衆人。
柔和的光暈籠罩着每一個人的面容,卻并沒能緩和空氣中緊張的氣氛。距離一零四劫槍案立案已經兩天,案情沒有什麽進展,反倒又接連死了幾個人,一時之間,整個警隊都的氛圍都一如兖中這驟然跌進零下的氣溫。齊治平環視一圈在座的警員,目光忽然一閃,探身彎向旁邊的秦楠,問道:“魏可道呢?”
“在路上。”警員們還在切切私語,秦楠欠着上身,擡高聲音應道,“老魏在荥臺碰上個倒賣槍支的案子,打電話的時候剛從那面往回趕。”說着看眼手表,又道,“估計沒那麽快,齊隊,要不不用等他,先說吧!”
魏可道是兖中刑警隊頗有資歷的老警員,熟悉本地情況,人也踏實穩重。齊治平查子彈這條線本來也是存了幾分碰運氣的心理,事情交給他,至多不過是沒有進展,斷然出不了什麽差錯。
齊治平心中有數,略一點頭,立起筆敲敲桌邊,示意大家安靜,接着便開口說道:“1月4日淩晨三點,兖中軍區一哨兵在軍區東門遇襲,配發的56半自動步/槍被搶,槍內無子彈,現場沒有留下其他痕跡。約一個半小時後,三條街區外,兖中開發區分局夜歸的刑警被殺,64式手/槍丢失,內有七發子彈,現場五十米外采集到兇手成趟足跡。法醫鑒定兩人皆被一擊斃命,地點集中,手法相近,懷疑為同一人作案。”
一氣說罷,齊治平停頓了一會兒,換口氣繼續接道:“當晚九點,複查刑警遇害現場的警員李峰遇襲,附近留下兇手一枚完整腳印,一片碎指甲。足跡與先前成趟足跡系同一人,但是提取的DNA庫中沒有記錄。今晚七點半,栖梧山醫院院長崔皓夫婦被人槍殺,兇手用一把64手/槍,同樣是明顯受過訓練。”
“齊隊,我今天走訪開發區分局,遇襲刑警的配槍之前撞針歪了,調修的時候擊發過兩枚子彈,我送給技術室做了個比對,膛道、拉殼等射擊彈殼痕跡誤差不超過0.01毫米。可以确定殺死崔皓夫婦的槍,就是4號丢失的那把。”聽齊治平說到手/槍,禾苗連忙起身補充,“如果槍支沒有易主,那麽最後一起槍案和之前兩起應該是同一人所為。”
“基本情況就是這樣。”齊治平點頭肯定了一句,轉身看向白板。标注的線索中再沒有什麽值得特別點出,他抿唇沉默了一會兒,上身前傾,曲肘撐着桌面:“我要向大家承認錯誤。這幾起案子附近監控中都出現了一個身穿灰色面包服的男人。大家想必也聽說了,一隊現在在查一起涉及舊案的綁架殺人案,他們嫌犯的體貌描述與我們的嫌疑人非常相像,且也出現在栖梧山醫院現場。我一度先入為主地認為此人就是幾起案子的元兇,但最新的痕檢結果表明,搶槍案提取的足跡并不屬于他。”說到這裏,齊治平有意停頓了稍許,聲音愈加沉肅,“也就是說,我們當下面對的是五起案子,兩個關系不明的嫌疑人。”
燈光輕微閃爍着,桌面光滑如鏡,映出一圈圈光暈,斑駁陸離,像都市夜裏變換莫測的霓虹。“……現在我們需要調整偵破思路,重新分析線索,所有的推斷必須有證據支撐,寧缺毋濫。”
魏可道帶着一身寒氣推開會議室裝了磨砂玻璃的側門時,齊治平最後一個音節剛剛出口,像是讓這乍然席卷的寒氣凍結,脆生生地跌落進一片寂靜中。屋內安靜得有些過分,魏可道向四周掃了一眼,迅速在齊治平旁邊的一個空位上坐下。還沒等他坐穩,齊治平的聲音就追了上來:“什麽情況,怎麽一下午都不接電話?”
讓齊治平這麽一問,魏可道的表情明顯有些不自在。似為掩飾這份尴尬,他低咳一聲,壓下聲音解釋道:“我辦成賣家查黑市槍彈,讓荥臺那邊的兄弟給扣了。”
聽見這話,齊治平一拍魏可道肩膀,不由失笑:“我說,誰這麽不長眼,就看咱這長相,那也是正氣凜然啊!”
“嗐,齊隊就別打趣我了!”警員們正三三兩兩地讨論着案情,并沒人注意這面。魏可道說了一句,旋即正色:“荥臺打掉了一個倒賣槍支的團夥,據其成員供述,四號下午曾有人通過他同時購買了7.62mm的手/槍彈和步/槍彈,那人還說那買主一米七出頭的個,練過,不是個善茬。我懷疑可能跟眼下的槍案有關。”提到的子彈正是兩起案件被搶槍支的适用彈型,其潛在聯系不言而喻。魏可道說着取出一張打印圖像攤到桌上,“我讓那面幫忙弄了份買主的模拟畫像,還沒來得及找人。”
這俨然是預料之外的驚喜,齊治平直勾勾地盯着魏可道看了一會兒,猛地挺直腰身,一把奪過畫像。畫像上的是個面龐瘦削的中年男人,眉毛有些過于濃重,眼睛不大卻亮得厲害,目光似一柄利劍,仿佛随時能穿過紙面将人刺透,緊抿的唇峰昭示着主人剛硬的性格,也為整個人添上幾分揮之不去的陰郁感。
齊治平皺起眉頭,心中隐約生出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搜遍腦海中的每一寸角落,又不記得曾與這樣一個人打過交道。當下定了定神,果斷抛棄這一念頭,徑直吩咐道:“你立刻帶幾個人去查,把他的底兒摸清楚。”
會議室并不寬敞,關門閉窗,又供着暖氣,坐久了只覺燥熱難耐。齊治平敞開衣懷,扭頭望着白板出神。略微泛黃的底板上,一道道濃淡不一的筆跡落進眼底,仿佛也被這膨脹的空氣擠壓,緩慢地扭曲旋轉,幻化成一張張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魏可道沒讓齊治平等得太久。齊治平開完會從技術室繞了一圈回來,畫像中人的基本信息就被送到了面前:鄒凱,濟邱鄒莊人,75年生,曾為武警特警,98年因誤殺人質被開除,此後做過買賣,當過保镖,但都不得志。
估計齊治平已經将材料看得差不多,魏可道清清嗓子,補充說:“這個鄒凱00年的時候曾因涉嫌故意傷人致死上了濟邱公安分局的協查通報,但是一直毫無音訊。”說着停頓片刻,像是有所疑慮,“齊隊,你看——”
“要,當然要。” 齊治平已然猜到魏可道要說什麽,應得毫不猶豫,“顧寧他們不是在找裴安民嗎?也不差一個鄒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