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死生迷悟
孩子父親在孩子失蹤十二小時後被找到了——南四環東段華旭小區臨街的一個垃圾箱裏,正是出門時的穿着。
華旭小區是從前附屬于華旭玻璃廠的一片職工樓,08年廠子效益不好,為了渡過危機,全廠裁員減薪搬去兖南壽山區。廠子空了,這片樓上的住戶也漸漸搬往別處,只剩下些實在沒有條件的,還守着老房子。晚八點鐘的時候,垃圾車來收垃圾,一倒垃圾桶,竟然從開口的編織袋裏倒出具屍體,吓得環衛工魂飛魄散,好在腦子還算清楚,連忙報了警。
刑警隊趕到的時候,環衛車還一閃一閃地打着亮黃的車燈,夜色裏醒目而詭谲。屍體就挂在垃圾車水淋淋的翻鬥外沿上,一半身子垂向地面,綿軟得像一根滴着湯水的挂面。兩個環衛工湊在車燈前吸煙壓驚,煙頭掉了一地。
刑偵二隊在全力調查槍案,顧寧那邊也正是找孩子的關鍵時候,剛接案時死者身份尚不清楚,還是範敬現撂下手頭工作帶人勘察,然後才通知的顧寧。好容易等到技術歸隊,做完筆錄,遣散圍觀人群,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鐘。
顧寧到得較晚,剛進警戒線內,就見法醫陸文良指揮着人把屍體裝進屍袋。“怎麽樣?”
“角膜輕度渾濁,屍斑尚能退色,屍僵蔓延到全身,再加上屍冷情況看,死亡時間不超過十個小時。”陸文良說着摘下手套,望着屍體運走的方向長嘆口氣,繼續說道,“死者球睑結膜見針樣出血點,面色發绀,頸部有半月形皮下出血,全身多處淤血,同時有多條肋骨骨折。現在沒有進行解剖,具體死因尚不清楚,但從屍表情況來看,像是被人毆打致死,未見工具痕跡。”
如其所言,現場勘察也沒有發現作案人遺留行兇工具,顧寧皺起眉頭,不禁有些意外:“他是被人活生生用拳頭打死的?”
陸文良點頭道:“至少現在看來是這樣,施害者和受害人實力相差懸殊,激情殺人的可能性較大。”說完生怕自己的觀點影響了案情判斷似得,急忙補充道,“當然,我就是說說,一切還要等屍檢結束才能下定論。”
“我明白。”顧寧客氣地回應着。
按照陸文良的推算,死者死亡時間在當天中午。屍身上沒有銳器創口,只有拳腳的痕跡,似乎的确像是事先不曾準備,一時争吵所致的沖動殺人。可是,孩子失蹤,孩子的父親應綁匪要求出門,卻死在離家十幾公裏外的城郊——這可能僅是巧合嗎?
顧寧皺着眉頭,片刻後又問道:“你說兩人實力相差懸殊,是指一方體格上更加魁梧,還是指他練過?”
“這就沒法說了,都有可能吧?”陸文良愣了一下,也無法給出确切的答案,只能模糊地答道,“不過說起來,這人下手還真狠,倒和我們科之前那兩具有點兒像。”
聽他說起,顧寧跟着問了一句:“二隊那個?”
“槍案吶,一個哨兵,一個刑警,殺人搶槍。消息一上午就傳遍了,現在上上下下都看着呢!”陸文良誇張地感嘆着,見顧寧神色如常,略有些掃興,“怎麽,你還不知道?”
讓陸文良這麽一說,顧寧倒也想起來,清早在路上的時候,自己的确聽範敬來電提了一聲,只是當時手裏有綁架案,又聽說被齊治平接去了,便沒有留意。遂笑了笑,也沒回答,只聽陸文良說道:“我們那兒淩晨送來兩個死者,讓人空手打死的,一擊斃命。我還是頭一次看見這樣的,下手真是又狠又幹淨!”
顧寧微微皺眉。但畢竟是人家頂着壓力辦的案子,不好從旁打聽得太多,當下笑了笑,便不再接話。一天連出三起命案,法醫室那邊想來正忙得厲害。陸文良也無心多留,略說了兩句便匆匆帶人回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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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目送他走遠,一回頭恰見範敬戴着手套從車後走過來。“顧寧,這裏不是第一現場。而且整個小區就這麽一個垃圾箱,雖說地面有雪,但周圍腳印太雜,兇手的痕跡已經被破壞了。”
“垃圾箱內部、盛裝屍體的袋子,這些地方看過嗎?”顧寧放眼向周圍環視着,随口問道。
“查過。我們在盛放屍體的蛇皮袋中發現了一些細小的白色顆粒,尚不清楚是什麽物質。不過周圍居民反應說,盛放屍體的袋子是從前華旭玻璃廠裝原料用的,那時候每家都能翻出來,但現在廠子搬走了,這麽新的袋子可不常見。”
顧寧點頭“嗯”了一聲,神色漸趨凝重:“就這些?”
“還有,死者的衣服拉鏈上夾有小片紡織物碎片,可能來自兇手衣物。另外死者裸/露在外的皮膚有明顯的擦傷和灰塵,我們正在附近查找可以造成類似擦痕的地點。我留意了一下,這個垃圾桶周圍除垃圾車以外,沒有其他車輛停留的痕跡,也沒有編織袋拖拉的痕跡,第一現場應該就在這附近。”
現場只有雜亂的腳印,兇手顯然是步行前來抛屍。考慮到兇手背負着一個成年男子的重量,案發地點距離這裏定然不會太遠。顧寧點頭認可範敬的說法,同時又補充道:“兇手的體力可能好于常人,這個範圍不妨再擴大一點。”
範敬爽利地應着:“行,我知道了。”
顧寧點點頭,略微忖度片刻,又道:“範敬,受累一下,帶幾個人把這兒的垃圾翻一翻,看能不能找到死者的随身物品。”
此話一出,範敬倒吸一口涼氣,扭頭看着那一車的生活垃圾,苦笑道:“得,我就知道你開口說話絕對沒好事兒!”
顧寧跟着笑了,作勢挽起袖子:“我陪你們一塊找,這總行吧?”
範敬本來就是開句玩笑,一聽這話立時端不住了,連連擺手道:“可算了,我就說說而已,你那面孩子還沒消息,要真耽誤了,我罪過可大了!哎對,情況怎麽樣啊?”
“不太好。”顧寧搖頭吐出一口濁氣。夜晚的風格外寒冷,他卻覺得喉嚨間似乎有一團火,被往來呼吸的空氣助長着,愈演愈烈。“錄像是找到了,孩子被一個一米七幾、穿灰色羽絨服的男子從路上拉走,沒拍到正臉。”
“綁匪呢,沒再來電話?”範敬追問。
“沒有,小米和朱梓在那面盯着呢。”顧寧低頭看着車燈下雪痕斑駁的地面,一時只有沉默。半響,只聽遠處有人叫喊,循聲望去,就見禾苗迎着車燈的光線,一路小跑過來。
之前跑的太急,禾苗停在兩人面前,喘了兩口氣,才穩住呼吸說道:“顧隊,齊隊有點兒事兒讓我來問問你。”
顧寧笑道:“有什麽事兒打電話就是了,還特意跑一趟。”
“打過三個電話,一直沒人接。聽說你在這面出現場,我們從軍區回隊,正好過來。”或許是顧寧素來溫和的緣故,禾苗在他面前自然得多。這會兒笑着解釋了一句,才轉入正題:“齊隊要我來問問裴安民的具體信息。”說着怕顧寧不明白似的,又連忙接道,“比如說,他多高、多重,有什麽特殊經歷之類的。”
顧寧皺眉反問:“他懷疑是裴安民做的?”
“不太清楚,齊隊說什麽我也不敢多問,要是魏大哥和秦楠倒還能接上兩句……”讓顧寧這麽一問,禾苗抿着唇,聲音越說越低,顯得頗為委屈。
禾苗是去年才入隊的新人,性格內向溫和,缺少經驗,正是需要歷練的時候。遇上齊治平這麽個強勢又不客氣的主,平素是個什麽情形,顧寧多半也能想象出來。當下笑了笑,安慰道:“你們齊隊就那麽個性子,看着不客氣,其實是沒拿大家當外人。你才剛來,案子上的事不懂很正常,大着膽子問就行,別放在心上。”
“嗯,我知道了。”禾苗點點頭,聲音似乎也有了底氣,“那顧隊,裴安民的事兒……”
“裴家出事的時候我還沒來兖中,是後來聽古隊提起的。他高中畢業當的兵,後來選進特大,古隊那時第一年當教官,正好帶他。他比古隊矮一些,應該不到一米七五,但是和古隊穿一樣的鞋,都是42碼。他從部隊跑出來那年二十六七,現在算起來也将近中年了……”零星記憶組合起來的描述到底有限,顧寧又想了會兒,說道,“對了,古隊有一張和他的合影,收拾遺物的時候我留下來了,就在辦公桌左面抽屜。齊隊要看的話,你讓他去我那兒拿。”
“好,好的。”禾苗連聲應着,等了會兒見顧寧再沒有別的話,便招呼道,“顧隊,那我先走了。”
顧寧出了神。現場勘查還在進行,無數的手電、車燈将這本該寧靜的夜晚照的燈火通明。他站在這片光明之中,可那遠處濃重的夜幕卻也仿佛在這瞬間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壓進心底。手機鈴聲響起,電波那頭,湯小米的聲音清晰而幹脆:“顧隊,綁匪來電話了,說找不到孩子父親,要見孩子的母親。”
綁匪的來電并沒有如願打開案情的突破口。通過運營商系統查找接入的基站,只粗略定位到兖中南四環一帶。技術室的袁珂嘗試對來電進行分析,雖在背景中聽出了加長托運貨車的聲音,也只能判斷出是在老廠區附近。兖南城郊從前是一大片工業區,随着兖中産業結構調整和城市對開發區發展的推動,原先的舊廠大量外遷,逐漸蕭條下來。在這片區域,要想靠着撒網排查找到孩子,并不現實。
已知線索實在少的可憐。本想照着慣例,讓孩子母親按要求與來電人見面,警隊暗中布置,保證家長安全并查清對方行蹤。不想那面卻好像事先知曉了警方的意圖,一夜裏不斷更換見面地點,從市中心到西郊又到城北火車站,幾乎把兖中城繞了一圈,直到後半夜斷了聯系。蹲守的人等了許久也不見動靜,再尋着來電播回去,對方卻早已關機,只留下一堆警察疲憊不堪卻又無可奈何。
行動不成只能繼續回去等電話。朱梓帶上車門,粗暴地一擰鑰匙,把車發動起來,忿然說道:“那小子肯定醒了,這是明擺着玩我們呢!”
顧寧沒有說話,只是側頭看着窗外濃墨般的夜色,若有所思。見顧寧沒反應,湯小米忍不住議論:“我也覺得不對。要我說綁匪綁了孩子,會不會根本就是為了引出孩子父母,進行報複呀?”
—— 如果綁匪要的不是錢,而是命,那這事無論如何都無法善了。顧寧仍舊沒有回答。夜裏降了溫,寒風穿過未合緊的窗縫,直抵領口。一整天在外面奔走倒還不覺得怎樣,這會兒靜下來方覺寒意徹骨,他本能地打了個寒戰,再次回想起上車前範敬打來的電話:
盛裝王良屍體的編織袋中發現的白色顆粒,經檢識科檢驗為細石英砂;王良的手機在現場百米外的路邊綠化帶裏被找到,雖沒能提取到有價值的指紋,但最後打進的電話正是打給王嬌家裏的號碼。
汽車在路上疾馳,不斷有風從縫隙中灌進來,刺激着将要麻木的末端神經。太陽穴處突突跳地厲害,顧寧覺得頭腦有些脹痛,連帶得所有感知都變得緩慢而沉重,好像置身于重重海水。在這一片混沌中,偏偏有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跳進腦海。顧寧突然開口:“朱梓,到下一個路口停一下。”
這話來的有些莫名其妙,朱梓目光雖還盯着前方路況,聲音卻立刻擡高了兩度:“顧隊,都淩晨四點多了,這地方也不是市區,車都不好打,你要去哪兒啊?”
“我去一趟市二院,沒隔幾條街了。那邊都是單行道,你開車過去還要再繞個大圈。”顧寧說着,把目光從手表上挪開,又湊近車窗看了看外面天色,“你們抓緊時間休息會兒吧,王家那面還得盯着,有情況立刻打電話通知我。”
兖中二院是兖中最權威的精神病醫院,也是對裴安寧進行強制治療的地方。夜裏沒車,顧寧走過兩條街來到二院門口時,濃重的夜色尚還覆蓋着整個城市。
二院的管理較為規範,院裏不時有保安巡邏車輛經過,樓裏也安排着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顧寧沒費多少力氣就找到了裴安寧的病房。
裴安寧并沒有睡着,據負責醫生講,裴安寧從來到醫院就一直很安靜,不吵也不鬧,白天不是睡覺就是昏昏沉沉地坐在床頭;不過有一點,她成夜的不睡,只等着看日落和日出,誰也拗不過她。顧寧曾聽古常青說起過,裴安民的妹妹是個挺感性的姑娘,喜歡看日出日落,她哥哥也寵着她,每次回家哪怕自己不休息也帶她去各處走走看看,如果不出那件事,這一家其實過得挺好的。
顧寧推開房門的時候,太陽還沒出來,遠天仍是沉沉一片,只在極遠的天地相銜處露出一線若有若無的魚肚白。裴安寧就坐在床邊,望着窗外出神。
“我知道你會來。”她說,聲音平靜不波,好像死寂的井水,“我是學心理的,可是人心這東西啊,我到頭來一點兒都沒弄明白。”
顧寧沒接話,他站在門邊,聲音低沉而清晰:“昨天淩晨,兖中軍區一哨兵和朝陽路分局一刑警先後被人殺死,槍支被搶。早八點,朝陽小學學生王嬌失蹤,晚八點孩子父親的屍體在華旭小區被人發現。現距離孩子失蹤已經超過二十小時,綁匪要求見孩子的母親,但遲遲不曾露面。”
一道房門隔開了所有的聲音,顧寧平靜地看着她,仿佛能從那無聲中洞悉一切真相。“裴安民回來了。”他停頓了一下,似要讓這幾個字好好醞釀發酵,“他要報仇。”
“來不及了。”一直出神望着窗外的裴安寧突然幽幽地嘆氣,“顧警官,命運的車輪早就轉動起來了,從十一年前開始,它從未停止,我們不過是在走向各自預定好的結局。”她自顧自地說着,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人在聽,“他是來找過我,我沒勸他,也勸不住他,更不會跟他走。這一切,誰也改變不了。”
裴安寧回過頭,看着他笑。搖晃的吊燈将重重光影切割打破,好像只是一個支離破碎的夢境。“從你一進門我就知道你為什麽來,我可以告訴你他在哪兒。華旭玻璃廠,我嫂子從前就在那兒工作。你去吧,如果你還覺得你能挽回……無所謂了,我只希望這一切盡快結束。”
窗外就是一條大道,兩側尚未熄滅的路燈從未知處延伸而來,又在極遠處交結纏繞,将這不斷稀薄的夜色徹底剖裂開來。顧寧不知道裴安寧究竟經歷了什麽,卻恍惚感覺到,這短短的幾天,已經耗盡了她所有生的欲望。王良死了,有些事情注定挽回不了,這答案顧寧比誰都清楚。
十一年前古常青追查失蹤孩子的下落,最後只找回一個消息和一場家破人亡的悲劇,還有一群間接的兇手,隐匿在黑夜的最深處。十一年後,受害方成了加害者,将這連綿的痛苦磨成利刃,以更加決絕的姿态回敬整個世界。就仿佛是一個被詛咒的輪回,兜兜轉轉,不過在用時光劃着似曾相識的圈子。
裴安寧說,她無所謂了。她在意的,執着的,都随着那場大火焚燒殆盡,她是無根的浮萍,只等着流水将存在過得痕跡滌濯一空。其實,也不單是她。同樣的話,就在不久之前,也從吳曉娟口中說出。他們夫妻為孩子坐了十年牢,本以為出來能好好過日子,沒想到孩子丢了,男人死了,這樣的日子還有什麽意思。
顧寧沒有說話。他并不是一個将警徽作為最高信仰和榮譽的人,所有的敬畏幾乎都來源于幼年對父親的印象。可是當他自己也穿上這身警服,回到父親曾經守護過的地方,親手讓一個個真相浮出水面,善與惡泾渭分明、各歸其途,那一刻,也會覺得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值得了。但更多時候,努力和回報并不互成正比。他在一片沉默中離開裴安寧的房間。
兖中的清晨俨然到來,濕涼的空氣順着呼吸深入腑肺,好像一雙無形的手,撫平所有焦躁與不安。顧寧下意識地深吸口氣,目光越過醫院大門,駐留在一片醒目的亮白上:“齊隊,你怎麽來了?”
“我從第一人民醫院回來,聽湯小米說你在這兒,正好路過,就來看看。”齊治平簡單說着,擰起兩道濃眉,問出一句看起來很多餘的話,“你來找裴安寧?”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顧寧坦然點頭:“孩子失蹤二十多個小時,綁匪很可能已經知道警察涉入,這是最快的途徑。”
天光從夜幕一隅穿裂而出,漸次鋪瀉開來。晨風夾着冬寒牽起衣擺,飒飒作響。齊治平挑了眉,勾起嘴角看着他:“所以說,你一早就知道綁匪是誰?”顧寧張了張口,似乎還想說點兒什麽,然而齊治平并未給他這個機會。“對了,我是來告訴你,我們查過兩起搶槍案現場附近的監控,畫面裏都出現了一個身穿灰色羽絨服的男子。”
“你說裴安民?”顧寧倏地擡眼,直望向對面那人漆黑的瞳孔。
“你覺得還會有誰?我們還在收集證據,條件足夠的話,會申請并案。”齊治平說着,聲音驀地低沉,連帶着整個人都肅穆起來,“另外,有件事告訴你。”
“你說。”察覺到齊治平的異樣,顧寧蹙眉迎着那目光望去。
“你還記得元旦前我跟你提到的那個新警員嗎?他死了。”短短一句話,齊治平抿緊了嘴,過了半響,才繼續說道,“昨天是他第一次出現場,晚上九點,就隔着一道牆,沒人聽見聲音。人沒搶救過來,淩晨走的。”
顧寧攥着手,沒有回應,但聽齊治平一字一句,低緩而清晰的說道:“顧寧,你要破案是你的事,我的确不能說什麽。可是一個警察該做的是預先制止罪惡,而不是誘發,這個後果你擔不起,沒人擔得起!”他說着轉過身去,沿晨曦下空蕩蕩的六車道柏油路邁開腳步,“我知道要做好很難,也承認我還做不到,但我相信總能找到對的方法。”
一輪圓日從那道路的盡頭漸漸升起。朝霞沿着嶄新的道路鋪展開來,絢爛而濃烈,像這世上最豔的花和着最濃的血。齊治平已經走的遠了,顧寧對着他的背影,又像是對着那初生的朝陽,久久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