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珍珍的手倏得捏緊了袖口,什麽鬼?康熙爺這是兒子病好龍心大悅,突然大發善心關心起自己的婚事了?這一出一出是要鬧哪樣?
珍珍擡眼偷瞧了下姐姐,發現姐姐的眼角泛紅,她朝姐姐投去了詢問的信號——老姐老姐,求救求救,這到底怎麽回事???
德嫔微不可見地朝她搖了搖頭。
珍珍心裏一咯噔,警笛大作。康熙爺這是真一時興起想給她指婚了?
她們家如今還在正黃旗包衣,一般八旗內通婚同旗是首選,按着現在的情況,如果皇帝要親自給她指婚不是內務府幾個掌權的包衣世家,就是殷實的八旗正身家的老二老三。
她又不能張口就說她想嫁鈕祜祿家的小七爺,都不用皇帝嘲笑她不懂門當戶對,她姐姐光聽到這個京城惡少的名字就該昏倒了。
所以她和朗清該怎麽辦?
德嫔不過微微一動,康熙立馬發現了她的動靜,一甩佛珠指着她說:“蓁蓁,朕要聽你妹妹說,你先別說話。”
德嫔表情讪讪,似是極為埋怨,她小聲抱怨了一句:“臣妾就這麽一個妹妹,從小到大心疼都來不及。”
“所以朕才更親自要問一問,是不是?”
比起姐姐的埋怨,康熙的語氣裏帶着更多的玩味和調侃。
就兩人說話這麽會兒功夫,珍珍已經快速平複好情緒并想好了對策。康熙爺不是愛給她亂點鴛鴦譜麽,她就先将标準拉高,就不信他能找着這樣的人!反正有姐姐罩着,她便當童言無忌胡謅。
“回皇上的話,奴才認為求夫婿就好比皇上求臣子,既求賢又求才,古人說七尺男兒、能文能武,奴才心中的未來夫婿便要如此。”
“還有嗎?”
還有?珍珍深吸一口氣,開始天馬行空:“男子漢大丈夫,自然要上馬可掃平賊寇,下馬能輔國安邦。”
對了,還有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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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能勤于理家、善于主事,那就更好了。古人齊家治國平天下,一家不平何以平天下?”
其實珍珍也不是信口胡說,雖說她和阿靈阿如今門第差距太大,皇帝怎麽也不可能把阿靈阿列為候選人,但她這每一條都是按着她家郎清來的!
珍珍可是仔仔細細地想過,按朗清上輩子的身高一米八五算,這輩子如果不出意外應該也有這麽高,那在清朝他也是個大高個了。
能文能武嘛……小七爺同學打架已經打出京城一霸的氣勢和名聲,武這一條已經有了。
至于文,郎清當年在國內某top學府讀的國際關系,理想是當個外交官,畢業時國考他一次就過,面試筆試都是第一,一切就緒只等錄取通知書,可惜被穿越打斷。按着他的水平放到古代搞個策論絕對是信手捏來。
再說那理家,那就更不用提了,滿洲大爺們普遍能花不能掙,像阿靈阿那樣沉迷掙錢的屈指可數,這一條應該能攔掉大部分的人了吧?
珍珍一味在心裏把自家男人誇上了天,完全沒想過古人心裏的能文能武善理家同她的理解可謂是天差地別。更何況她家郎清如今官學都沒畢業,頭上還頂着“纨绔子弟”的帽子沒摘呢。
珍珍說完只見康熙的玩味表情更濃,她心頭一顫,要說能文能武善理家,康熙爺也勉強算一個吧,她生怕斑點狗皇帝誤會自己看上了他,趕緊加了一條能一口氣pk掉康熙爺的要求:“貌比潘安也是要的!”
她全都說完,再看向姐姐,只見德嫔已經拿了帕子捂住嘴轉頭偷笑,康熙側過頭看見她偷笑,一伸手把她拉到身邊。
“你還笑?瞧瞧你心疼的小妹妹都說了些什麽?按她這标準,普天之下有幾個還能配上她?”
珍珍低着頭,嘴角得意地往上一揚。
配不上才好,配不上您老就不會給我瞎指婚了,反正我知道,全大清就有這麽個男人能達到我這标準。
“妹妹童言無忌,皇上就多擔待了吧。”
德嫔掩飾不住的笑意,輕輕拽着康熙的手晃了一下,康熙打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後對着屏風喊道:“阿靈阿,出來吧。”
珍珍“唰”地擡起頭,當看見那從屏風後頭走出來的人時,她整個人完全是呆若木雞狀。
這叫什麽?
這就叫把作大死的Fg立得滿滿,接着一秒不到被打臉。
皇帝嘴角一勾,盤着手裏的佛珠,狀似無奈地搖頭嘆氣。
“阿靈阿,吳雅家二格格的話你可都聽明白了?不是朕不想幫你,而是你小七爺夠不上這樣的要求。”
阿靈阿從屏風後走出就跪在珍珍身邊,珍珍自知理虧紅透了的臉垂下只敢看地面。
阿靈阿剜了她一眼,然後挺直了腰杆面對康熙說:“回皇上的話,奴才剛剛聽得二格格的要求,恰恰覺得自己能成為二格格的乘龍快婿。我常聽人回憶阿瑪當年如何雄姿英發,又常聽人說我在兄弟中最肖父親,故這容貌身高假以時日必能配上。”
阿靈阿這幾日對陣康熙幾次後,已經摸清了這位帝王的脾氣,對着他撒謊狡辯不如坦然相告,你對着他越直白,他越是喜歡你。
“至于文武雙全,武嘛,奴才自然不用說,惡名已在,奴才日後定将這打遍京城的拳頭用在正道上。文上奴才近日都在官學勤學苦讀,必不讓二格格失望。皇上,一片冰心在玉壺,奴才既然發誓立願,必不辜負。”
康熙對阿靈阿這一番話不置可否,他聽完就挑了挑眉,再轉而去看跪在一邊的珍珍。
珍珍的腦袋根本不敢擡起來,她聽見阿靈阿說完後再無人接口,心中正惴惴不安。
哪想接着康熙偷襲的就是她。
“二格格,阿靈阿這樣說了,你可以願意嫁?”
“願……”珍珍幾乎是脫口而出,可才說出口便意識到了不對,這時代的女子哪有如此直白給自己求婚事的,她紅着臉磕磕絆絆地改口道,“奴才聽憑皇上和德嫔娘娘的安排。”
她心虛得要命,已經覺得自己的臉頰快燒穿了,而德嫔在一邊眼神一直黏在妹妹身上沒有離開。
“皇上,問也問了,小七爺的話咱們也聽見了,您讓臣妾先帶妹妹回去吧。她一個閨閣女兒乍聽見這樣議論她婚事的話多不好意思?”
康熙點了點頭,由着德嫔先帶了珍珍回永和宮。
珍珍跪了好一會兒,站起來都覺得腿軟,姐姐一路都扶着她,但臉色卻甚是嚴肅。
入得永和宮,大宮女秋華迎上來要問如何,被德嫔攔住,“秋華,你帶人先出去,我和妹
妹有話要說。”
秋華點頭帶上了寝殿暖閣的槅扇,德嫔坐在東暖閣的明窗下搬開炕上的棋桌讓珍珍坐在她身邊。
珍珍乖巧地坐在了她身旁,緊張地問:“姐姐,剛剛是怎麽回事?”
德嫔拉着她的手仔細打量她的神色後問:“告訴我,你和那個小七爺是怎麽認識的?”
珍珍一愣,才發現姐姐的神色裏那不同一般的嚴肅。
她支支吾吾不敢回答,又或者是根本不知如何回答。真實的話在這個時代根本無人會信,說不準最後所有人都會當她瘋了。
“你和我說實話,我不怪你。”德嫔頓了頓,然後有些心力憔悴地說,“你大概還不知道,太子病重太醫院那麽多人都束手無策,那阿靈阿弄了一瓶洋人的藥來,太子竟然一吃就好。阿靈阿救了太子的命,在皇上眼裏就是立了一樁天大的功勞,皇上要給他賞賜,他卻說只求一門婚事,便是娶你。珍珍,你知不知道這是多越矩的事?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有自己去求的。何況他還是鈕祜祿家的人。”
“可額娘說,阿爺和阿奶也是自己去求的。”珍珍想起塞和裏氏那失口的一句,拿出來回答了姐姐。
德嫔從她的眼神裏讀出了更多東西,她捧起珍珍的臉語重心長說:“你只管把實話告訴姐姐,姐姐從前就同你說過,姐姐就你這麽一個妹妹,只要是你想的,姐姐怎麽也要替你辦到。這門婚事你若不要,拼着不給鈕祜祿氏和皇上臉面我也給你擋回去,如果你想,那咱們也得從長計議。”
姐姐的眼神裏皆是認真,這認真珍珍再熟悉不過,她初來清朝的時候萬念俱灰,縮在這小小的軀殼裏不想吃藥只想求死,姐姐就是那麽認真的一口一口把藥灌進她的嘴裏,和她說:“要活着,要好起來。”
她點點頭,整理了下思路向姐姐道:“那回在寧壽宮見明相家二少爺那回,小七爺本是去見大格格的,咱們四人在花園裏碰上見了一面。後來他有心就尋到了什剎海邊,說對我有意,可我說小七爺名聲不好讀書也不好,結果他二話不說就回學堂好好念書考了上等。後來我才知道他這般纨绔、這麽動粗都是被那幾個欺壓他的兄長逼的,若是不強硬起來就由得他們欺負了去。”
“你見過幾回?他是怎麽和你來往的?”
珍珍不敢說,但德嫔仔細思索便猜到了:“是博啓那個臭小子是不是?”
“姐姐別怪弟弟,他也是好心。再說小七爺沒有惡意,他一直以禮相待,真的。”
珍珍想她說的也都是實情,阿靈阿是用足了心來和自己聯絡,裏面花的心思豈止一二。
德嫔聽完嘆了一氣,問:“我的傻妹妹,你可知道鈕祜祿家是個什麽樣的龍潭虎穴?光額亦都就有十六房兒子,其中遏必隆是小兒子也是家世最好的一支,遏公是和碩公主所出,又做過輔政,家大業大和一般人家不可同日而語。如今襲爵的不是小七爺這個嫡子,而是同孝昭皇後一母同胞的庶子法喀。這位小國公爺的福晉剛過世,最近正說要續娶仁孝皇後的妹妹。這位小國公爺的親額娘,當年我曾在宮中見過,為人刁鑽刻薄得勢猖狂,這才有小七爺和他額娘這麽多年的苦日子。”
德嫔越說越是憂心忡忡,她摟着珍珍感嘆:“外人看這寬街的國公府鐘鳴鼎食、花團錦簇,可真的在裏面卻是步步驚心、忐忑難安,你擋得住嗎?”
“我也不知,可小七爺要是哪日授了官職不是遲早可以分家出去嗎?到時候離了國公府便只是自己過日子了。”
“那他額娘呢?你只看到他額娘求娶大格格,可知他額娘跑遍了京城的王公貴戚,小七爺是一腔熱血要娶你,可他額娘那兒真的過得去嗎?”
珍珍從姐姐懷中坐起,急急說,“姐姐,若我真的是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