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這兩人摔倒的姿勢是大朋友攸寧在上、小朋友揆敘在下,妥妥地疊成了個羅漢。
攸寧摔倒時手肘撐了一下地面,疼得哇哇直叫。
而揆敘就更慘了,比他年紀大又高的攸寧因為手疼起不來一直壓着他,面對面呼吸對呼吸,不一會兒就壓得揆敘滿臉通紅。
珍珍和阿靈阿對視一眼趕緊沖過去,一個去扶大格格,一個去扶小跟班。
珍珍扶着攸寧沒傷到的胳膊,又小心地碰了碰她的手肘:“沒事吧?沒傷到吧?”
攸寧甩了甩胳膊做了個怪臉,“沒事能動,就是明日要起烏青了,還好不是在宮裏,在宮裏蘇嬷嬷他們又要對着我一通念叨罰我抄規矩了。”
那邊的揆敘就得不到這麽溫柔的“扶起”了,阿靈阿幾乎是拽着他後脖子把他拎起來的。
“說,你在外頭幹什麽呢!”
揆敘還沒張口大格格先替他解了圍,她沖阿靈阿眨眨眼,笑得一臉無辜。
“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我當然得在旁看着呀,你這個什剎海一霸要是欺負了我的小姐姐,我可怎麽同吳貴人交代?”
攸寧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她剛才摔倒的時候揆敘簡直就是個肉墊子被她壓在身下,這會兒細看他尚顯稚氣的臉上不知在哪蹭了一塊灰,攸寧解下帕子輕輕為他拭去。
“二少爺對不住,剛才壓着你了,摔疼了沒?”
兄弟的粗手粗腳和大格格的溫柔實在反差太大,揆敘耳朵根都紅了,連連擺手說:“沒事……沒事。”
像是為了化開這抹尴尬,揆敘轉身往阿靈阿胸口打了一拳。
“好小子,小爺我才知道你竟然不知不覺地攢了那麽多錢。”
阿靈阿一臉黑線,好啊,自己準備給媳婦留着的家底都被這兩家夥偷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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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格格笑着附和:“是呀,我額娘當年出嫁宮中賞賜也就兩萬兩,再加上點珠翠綢布折價一萬兩,這些年下來早就花的七七八八了。”
攸寧這羨慕嫉妒恨的語氣把正主小七爺阿靈阿吓得不輕,他連連擺手瘋狂否認:“大格格,咱不能這麽比啊!公主的陪嫁除了銀子還有皇莊、牧場和當鋪,這些每年光進項就上萬兩白銀,再加上宮中常有賞賜,您可講點道理啊!”
揆敘這時候在旁幫腔:“可咱們一百兩做不出生意啊,賞賜再多也只能坐吃山空立地吃陷。,每日看着那群惡奴才掏空家裏,嗚嗚嗚嗚。”
“別假哭了。”
阿靈阿一臉嫌棄地看着基友,這小子有沒有搞錯,大貪官明珠的兒子竟然跟他哭窮?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揆敘,想他是不是遇上了個地主家的傻兒子,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家家底有多豐厚?
他好想告訴揆敘,四十多年後有個叫愛新覺羅胤禛的光抄你家管家的家底就抄出幾百萬兩,胤禛的好弟弟九阿哥胤禟不過同你家結了個親就火速變成百萬富翁。
我當年在網上可是送了你老爹一個響當當的外號——“康熙朝和大人”,每次一有讨論你老爹家底的帖子都是轉眼起高樓,論壇上窮苦的勞動人民義憤填膺連罵三天三夜能痛罵上千樓!
揆敘不知阿靈阿心裏的念頭,在他眼裏眼前的基友簡直就是一座閃閃發光的金礦!
他像學堂裏的老夫子一樣拍拍阿靈阿的肩,一臉的義正言辭:“阿靈阿,茍富貴勿相忘啊!”
阿靈阿忍無可忍伸手就往揆敘的小腦袋上彈了一下,“別和我裝,你阿瑪光資助點南方文人就流水似地花出去十幾萬兩,揆敘你好意思和我說窮?我這是被府裏差點餓死了不得不出去茍且偷生。”
“我家什麽時候花了十幾萬兩?”
揆敘小豆丁一臉茫然,阿靈阿一時語塞。
還真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阿靈阿無奈地在心裏嘆氣,他總不能說是歷史書上看見的,論壇上八卦的。
“反正外頭人都這麽傳!什剎海邊的明相府獅子都是銀子打的,不,金子打的!”
揆敘呆呆地說:“不可能不可能,我阿瑪身上從來沒有錢,出去和同僚喝個酒都得朝我額娘領,我額娘每次只給他一兩銀子。”
此時什剎海的明相府裏,剛到家的明珠冷不丁打了個噴嚏。
嗯?是索額圖這老小子又在皇上跟前告我的黑狀了?
揆敘不知自己無意間的幾句話,已經把自個兒阿瑪額娘那點閨房事全給抖了出來。
攸寧在一旁聽得偷笑,都說咱們明相千好萬好就是懼內,原來不是傳言,是真的。
珍珍這卻是一臉黑線,這三人一來二去,說是比窮,可在她聽來全是赤裸裸炫富!
這相當于比爾蓋茨和巴菲特說:“親愛的大門,你在財富榜上超過了我一百億,我是多麽的貧窮啊~”
我謝謝你們大爺!本姑娘當年為了買五十畝地還要老祖母當傳家寶,這才叫窮!
難怪郎清說他剛穿過來受得那些氣都不算什麽,官三代紅色貴族們再慘,起點也比一般人高許多。
“你們別說了,我這個真窮人要走了。”
珍珍滿心絕望,覺得自己沒法和這群官n代相處,她要回去好好種田發家致富。
“诶诶诶,別別別。”
攸寧嬉笑着拉她回來,“好了啦,小七爺再能掙錢我也不和你搶,就是到時候什麽店鋪酒肆都讓我随意吃喝玩樂別收我錢就是了。”
阿靈阿聽了仿佛心口被剜了一刀肉,心裏默默一嘆。
沒法子,為了追媳婦這點代價總是要的。
他想起一事來,語帶幾分謹慎地問:“你們……你們剛剛從哪裏開始偷聽的?”
珍珍突然心驚肉跳,對啊,剛才他兩在裏面說的都是什麽穿不穿的,可別被這兩人都聽去了。
攸寧說:“我們想在外頭聽你兩說情話的,可是你們說話聲音太小實在聽不真切。揆敘說趴門板上聽得清楚些,結果我們剛聽見你數家産就摔進來了。幸好摔下來的時候有揆敘護着我,否則我可就不止蹭幾個淤青。”
攸寧年紀小,平日在宮中身邊見的男人又都是太監,她這會兒也沒怎麽在意八歲小揆敘的性別。
她跑過去抱住揆敘演示起兩人摔倒時的情形。揆敘比攸寧小兩歲也矮大半個頭,攸寧這麽一抱,他通紅的臉恰巧就埋在了她脖頸間,可以聞見少女清新的桂花頭油香氣。
“你們除了那些銀子還聽見什麽了?”
其實阿靈阿已然放心,若是他們剛才聽懂了,便不會有剛才的那通胡鬧。
“就那些呗,對了,官三代紅色貴族什麽意思?”
珍珍的臉有些僵硬,她看着阿靈阿,阿靈阿似乎也在絞盡腦汁想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就是家裏當官當到現在是三代,我們不都是嗎?”
揆敘和攸寧紛紛點頭,覺得這形容非常合理,并認為阿靈阿實在聰明,怪不得能掙大錢。
唉,到底還是兩個小孩子。
阿靈阿見狀又揮舞着爪子将二人趕了出去,攸寧一轉身,系在腰上剛才給揆敘擦臉的帕子飄了下來,揆敘伸手一撈,穩穩地接住了。
“大格格,你的帕子落了。”
攸寧接過大大方方地笑着說了一聲:“謝謝。”
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出去,珍珍看着揆敘發紅的耳根在心裏默默地笑了。
有了剛才的教訓,阿靈阿這回可是學乖了,他拉珍珍走到最裏靠牆的地方,開始低聲說話。
“真不能小瞧了這兩人,唬了我一跳,還好他們都是小孩子有些話聽了也不會放心上。”
阿靈阿長舒一口氣,開始和珍珍說正事:“咱們說正事,我這幾日仔細想了想我們的婚事。”
一說起這個珍珍也是發愁,阿奶和姐姐都是奔着要她安寧幸福平靜過日子去的,若是沒有重遇朗清,到了歲數的她或許會默認這個做法,畢竟這是這時代最好的選擇。
但她最好的選擇現在就在眼前,除郎清外別無他想。
她想郎清也必是如此。
“我先和你說我家,我姐姐和阿奶必然是不願意的,我家雖窮但不慕富。阿奶早說過你家那個深宅大院沒個安寧,不是什麽好人家。”
阿靈阿為這個未來的奶奶點了個贊,“你阿奶說的一句都沒錯,鈕祜祿氏是真的深宅泥潭,我原本就想着私下掙錢買地,等攢夠了銀子破門出戶逍遙自在去,再也不回這懊糟地方。但現在情形不同了,咱們要在一起只能走明路,我知道你舍不得你的家人和你姐姐。”
珍珍心裏想若她和阿靈阿都是普通人,阿靈阿如果說要帶她遠走高飛,她也願意一搏。但這只能想想。
這個時代一人敗德,全家遭殃,她和阿靈阿不同,阿靈阿家裏盡是些牛鬼蛇神,而自己家中都是待她極好的真家人。更要緊的是旗人無旨不能出京,出京既是逃旗,而逃旗是大罪,她不能連累姐姐和家人。
“國公府會同意咱們的婚事嗎?”
阿靈阿搖搖頭。
“我雖然不受待見,但怎麽說都是遏必隆的嫡子。我那幾個好兄弟大概巴不得我一路沒出息下去,但我額娘和族裏其他房的叔叔伯伯們可不會樂意讓我娶個包衣家的姑娘進門。”
“哎。”珍珍托着下巴嘆了口氣,“那我們該怎麽呢?你家不會同意,我家也不會同意,該怎麽破這個局?”
阿靈阿牽起珍珍的手,眼神閃了閃沉吟道:“我左思右想,這時代只有一人能替我們做主,也只有他能破這個僵局,且無人能拒。”
“誰?”
“康熙。”
“狗皇帝!”
珍珍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阿靈阿目瞪口呆,趕緊捂着她的嘴。
“別瞎說話啊!腦袋腦袋!”
珍珍不服氣地嘀咕道:“他霸占我姐姐不是狗皇帝是什麽,他臉上還有麻子,沒叫他斑點狗皇帝就不錯……”
阿靈阿死死捂住她的嘴,看樣子是自己不說完都不打算松手了。“你要死了,這是大清,你罵他真能上斷頭臺。”
珍珍憋着氣點點頭,阿靈阿才往下與她分析:“我好歹也算是貴族子弟,官學畢業後就能順理成章地申請官職。遇到你之前我本沒有當官的想法所以才總逃學,但現在看來這官學得好好混,官也不得不當。”
“那你能當多大的官?”珍珍的大眼睛閃閃發亮。
“最差三等侍衛,正五品。”
“那也比我阿瑪高了!”珍珍感嘆道,“你們官三代就是不一樣,朱門酒肉臭,小七爺你茍富貴可千萬別忘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