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那個年代的時尚王,現在也走在潮流先鋒,這樣的耳墜又傳統又新穎,最難得的是外頭還買不到,是周大福周生生不敢做,卡迪亞寶格麗又不懂做的款式。”
于直看到列席的穆子昀特別留意地朝着老太太耳朵上的墜子瞅了瞅。
林雪笑道:“現在能有對傳統理解得很透的設計師已經不多了,東西是不值幾個錢,但是心意難得。這就是對傳統藝術的保護和發揚,你們這幾個要學學。”
于直在心底一笑。高潔的确有成為他對手的基本資格。一心一意地勾引着他,但是又亦步亦趨,細意觀察,謹慎行動。
于直決定加快一點速度。
他又把高潔帶到了關止的婚禮上。關止和徐斯對他的舉動,就像莫北一樣驚異,但他們都不會幹預他的私事。
在和徐斯站在一起,為關止當伴郎傳戒指時,他問徐斯,“幫我找一套靜安寺附近的公寓,樓層高一點,最重要視野要好。最好有一間能做設計師的工作室。”
徐斯笑嘻嘻“喲”一聲,看高潔一眼,說:“藏嬌準備藏到寺廟後頭,有情趣有格調。這活兒包我身上,保管你滿意。”
于直捶徐斯一拳。關止回頭問他們,“你們今晚誰替我在酒店的婚房擋人?”
于直伸手,“把房卡給我。”他接過關止遞來的房卡,轉眼看到跟着高潔走開的穆子昀。又有了一個主意。
在婚宴上,于直将高潔帶到自家那一席,介紹給祖母的時候,不出意外地看到穆子昀在驚訝之餘露出的細微微笑。
當然祖母是震驚的,在敬酒結束後,招于直坐到身邊,問他,“你和高小姐什麽時候認識的?”
于直用穆子昀也能聽到的聲音低聲解釋,“在亞馬遜的時候,幫我去報大使館的就是她。”
林雪點點頭。
于直把眼睛擡起來,看到一個人沉靜地坐在新人席的高潔,她是好奇中又帶着點兒歡悅,孩子一樣望着四周的喧鬧的人,被熱鬧的氣氛熏紅了臉。
他将領帶扯得開了些,同祖母打了招呼,起身往高潔那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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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直蓄意使用了關止的洞房,用了一句“我和高潓已經分手了”就讓高潔就範了。
高潔的身體還是不那麽豐腴,但是足夠銷他的魂。
這一夜是歡暢的,于私,也于公。這一夜也是不安的,于直說不清自己心頭哪一點在不安,他暫時也不想搞清楚,只能攪得高潔和他糾纏在一起,纾解他的欲望和不安。
他們的身體絞得很緊,他們的靈魂背道而行。
潔身自愛(番外:帥克的決心)
帥克這輩子最煩的就是小護士,能把醫院裏每個科室每個病房的八卦說成長篇段子,百無禁忌,而且每日更新花樣,一分鐘都不停。
時不時來醫院報到是比較無奈的選擇,誰讓他的監護人親阿姨此地市一醫院秦護士長經常忙到廢寝忘食,非得他親自做好了飯前來監督用餐。
不過,他真是很嫌棄他阿姨手底下那幫婦産科小護士啊,太聒噪了,比他以前的同桌還要聒噪。就在剛才,他坐在護士站一邊背單詞,一邊聽到的那幾個小護士在八卦。
“特級病房的那個産婦住了一個多月了,開不了奶,他老公不肯請開奶師,自己去跟徐醫生學的手法。”
“我知道我知道,這産婦送來的時候孩子已經生好了,好像情況有點特殊,他老公自己接生的,徐醫生說接生手法挺不錯的,居然沒有很大的撕裂。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做過醫生。”
“真難得,這年頭居然還有能接生能開奶的老公。”
“你看到他老公親自開奶麽?”
“我怎麽看得到,她老公會轟人的。”
“産婦還有其他的毛病嗎?住一個月這麽久?”
“生孩子的時候感染了吧,當時衛生條件不太好。”
“哎,你們說,一個男人給自己老婆接生的時候是怎麽想的啊?那以後怎麽過夫妻生活啊?”
帥克把手裏的英語書放下來,冷冷地看了看聊得最起勁的小護士,冷冷地抗議話題。
那小護士笑嘻嘻地說:“帥克啊,你以後也要做醫生的,先習慣習慣啊。”
帥克無奈地說:“姐姐,我還未成年。”
小護士“切”一聲,“現在哪兒還有三五六不懂的九零後啊?別說你們家一家子都是醫院的,你怎麽可能不懂?再說了過了十三歲都懂那些事兒,你明年都快高考了。我跟你說,你別不信,将來你可能就進的婦産科,就當提前預備役吧。”
帥克合上英語書,“我還是先撤了。”
他想,他一定要保住自己将來不進婦産科。婦産科的護士太恐怖了。
潔身自愛(46)
徐斯辦事情速度向來很快,他在關止婚禮後三天內就給于直找到了合适的房子,就在靜安寺附近的高級公寓樓,離高潔上班的常德公寓很近,三十一層高,有大片落地窗可以看日出日落,月升月降。
房子是精裝修好的,于直把三間房間中的一間簡單改裝成工作室後,對高潔說:“和我一起住好嗎?”
高潔必然是同意了。他幫她搬了家,發現她的行李少得可憐,也就占了衣櫃的兩個抽屜,壁櫥的一層架子。她也沒有一般女孩核彈裝備一樣的化妝包,除了洗漱用品,就是一瓶日晚霜、一瓶粉底液、一支睫毛膏、一支眉筆、一只眼影腮紅組合妝盒和一支口紅。
于直想起高潓在微風廣場的化妝品櫃臺前的掃蕩作風,高潔和她相比,真算不上是個對自己愛護的女人。
高潔的衣服也少,款式單一單調,毫無風情可言,只有一條黑色禮服裙算有幾分意思,但又不是經常能穿出去的那一種。
于直把她理進抽屜裏的衣服一件件翻出來抛床上,“這是女人穿的嗎?你是女人不?”
高潔嘟着嘴整理床上的衣服,被他撲壓在床上,他動作流利地剝開她的衣服,把手伸進她保守的白色胸罩裏頭,握的是她的胸脯,嫌棄的是她的衣服,“太難看了,太影響我的胃口了。”
高潔把臉板起來,“喂!于直!”她只能這麽用口氣威脅,結果還是詞窮。
最後,于直強行帶高潔去商場裏選衣服,從上到下大選一通,回來将另外三層抽屜和兩個衣櫃塞滿,看到高潔被他弄得很無語的樣子,實在可愛。他把她推倒在榻榻米上,一點點吻她,一直到她呼吸急促起來。他身體力行教着她怎麽用更好的姿勢結合,怎麽親他才能讓他感到更舒服。高潔在過程裏面紅耳赤,在激情裏卻不由自主按着他的教導和他的身體更加親密。
對一個男人來說,纾解好身體的欲望,精神上頭就格外舒暢。但于直卻在舒暢以外,多了三四分懊惱。
高潔在和他吃過幾頓飯後,就發現了他喜歡吃牛肉。然後他們的餐桌上就會有各種各樣的牛肉菜肴出現。諸如牛肉炒河粉、鐵板牛柳、煎牛排等等,色香味俱全,很讓他意外。
這是整個家族中無人發現的習慣,被高潔花了幾日就琢磨出來。她做的牛肉料理樣樣精彩,就是紅燒牛肉滋味是不如他記憶中的,也許是配料調得不太對勁。于直頭一回吃的時候皺了皺眉頭,馬上被高潔看到,她問:“不好吃嗎?太鹹還是太甜?我換換調料比例。”
于直反彈出一種被人刻意觀察、系統總結的反感,他說:“下回別做這個了。”
高潔微笑,“好的。”
她帶着思考和計算的眼望着他,沉甸甸的,讓他的懊惱化作了沒有來由的小小怒火,在夜裏不受控制地發洩到她的身上。
高潔一向忍耐力極佳,就算再疼,也不會叫喊出來,只是拼命地攀住他的身體,暗暗地探索着尋找一個可以減輕疼痛的位置,讓自己置于其間。她換位置時于直就知道自己失态了,将動作柔緩下來。
事後,他還是懊惱,起身去廚房倒杯水,在翻茶杯時,順手拿起架子上的一袋餅幹,拆開來,撿出一塊塞進嘴裏。高潔赤着腳走出來,也許是想上洗手間,但是看到他在吃餅幹,就停下來問:“你餓了嗎?”
于直沒有答她。高潔就自動走過來,抱着他的腰,把他推出廚房,“我給你下碗面吧?”
于直有些好笑。
高潔腦子裏的計算器可真是能殺錯不放過。他存着心說:“我想吃馄饨。”
高潔已經蹲下來翻食材,隔了一會兒冒出小小腦袋同他商議,“沒有馄饨皮,今晚就給你下面吧?”
于直再懊惱和小憤怒也不會讓高潔在大半夜給他做一碗馄饨出來,他說:“不用了。”
但高潔堅持行動,不過十來分鐘,她就用簡單的食材給他弄了一碗上海人頂喜歡的陽春面。在第二日夜半,她就做出了上海人更喜歡的紫菜蝦皮小馄饨。
這種迅捷的行動力和觀察力,如果用在事業上頭,高潔一定無往不勝。于直在頭一回吃着高潔做出來的小馄饨時心裏頭輕嘆了一下。
他問她:“你對誰都這麽用心嗎?”
她俏皮答道:“對有心的人用心。”
“為什麽覺得我要吃夜宵?”
“我想你可能需要吧。”她又問多一句,“如果不需要,明天就不做了?”
拒絕飛來的好處不是于直的作風,他說:“不累就做。”
高潔用手刮了一下他的後腦勺,“你可真不肯吃虧。”
于直順勢抓着她的手吻一吻,勾起嘴唇邪氣地笑,“我就是這樣的人,妞兒,是不是後悔跟了我?”
高潔趕忙抽開手,“我去改改稿子了。”
高潔的睡眠極少,常常半夜起來做設計。她工作得很努力,這也是于直相信她在事業上一定會無往不勝的另一個理由。
他經常半夜醒來而整畔無人,尋她時,發現在她在工作室內用手寫板畫圖。
她認真工作時,眼裏的那一點不清晰就消失了,在燈下折出格外明亮堅毅的光,任何人都侵犯不得。
于直會從高潔的身後抱着她,吻着她的發,看到她一筆一筆描出各種各樣的飾品花樣,她尤其認真畫着一副像網一樣的設計,改了一稿又一稿,只為了把那張網的形狀和角度調整得更好。
在工作室裏被于直吻着的正在工作的高潔,不會在他的親吻下停下手上的工作,而是繼續着手頭的工作,直到于直耐不住架着她離開工作室。高潔從來不對他談論她的工作,也不會問他的工作情況,更沒有提出過要去他的公司。
在生活領域,他們相濡以沫,融洽和諧;在工作領域,他們井河不犯,各自為政。好像是事先約定好一樣。
但生活上的和諧還是影響到了于直的工作的,經由高潔料理出來的菜肴極适合他的口味,讓他每日不論準時下班,還是加班,再晚也要回到他們的公寓,吃一頓她做的晚飯。
他的生物鐘由此調整到從未有過的正常頻率。
衛哲對于直的轉性啧啧稱奇,說:“臺灣導演說高潓失戀後魂不守舍。你到底金屋藏了哪個嬌?”
高潓最近一段時間時常給于直電話,于直應付得好聲好氣,但最後是依舊堅決拒絕。
高潓質問他為何要挂她電話。他知道那些電話是高潔挂的,這麽做也許她會感到比較解恨?他的态度是高家那邊的恩怨随她去折騰,她也有她的本事去折騰,雖然做起來頗幼稚了點兒。但于直設身處地地站在高潔立場忖了忖,如果短期內想要快速快意恩仇,好像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比較意外的是,一開始對他和高潓交往就不太贊同的高海,居然在他和高潓分手後,沒有來過任何電話。這一點,高潔肖似乃父,做事情不拖泥帶水,不扭扭捏捏,坐定一個态度就是一個态度。
這點頂讓他激賞。
他抛開高家恩仇,問衛哲,“穆子昀那兒怎麽樣了?”
衛哲捏捏眉心,“穆子昀和對方說,她有辦法搞定股份。她和于毅最近常一起吃飯。”
于直冷笑,“她想賣我們家的态度倒是很堅決。”
也是時勢幫了穆子昀一把。就在上個月,祖父于成明當年的合夥人老戰友周唯賢突發腦溢血去世了。林雪率于家衆人祭奠之後,與周唯賢長子懇談回購股權事宜,最終失敗。周唯賢長子給的理由是,盛豐是其父心血,他亦想和盛豐繼續共同成長。
當時于直站在穆子昀斜後方,把目光往沉默而不帶任何表情的穆子昀臉上掃了掃。
于直只是沒想到穆子昀動作這麽快,他口氣冷得像冰,理智又硬得像鐵,對衛哲分析道:“她的股份,加上我爸,于毅一家,周唯賢家族,也還是不能絕對控股。我二堂哥那邊,他們家的人都不是會輕易妥協的人,和穆子昀不在一路,為了防我奶奶知道,她都不會找他們。那麽——”
衛哲問:“這麽一算,她那邊還差多少?”
于直答:“正正好好打平。”
衛哲疑惑,“這樣算下來,打平也是沒有意義的,于毅從來不做沒有意義的事情。穆子昀怎麽和對方說得這麽篤定?”
于直的目光更加冷下來,“如果算上于毅一家的,穆子昀那邊只要再多個零點五,就能絕對控股了。我得試試,我猜到的那個勝算,是不是就是她一直部署計劃着的那個勝算。我一直等着她圖窮匕見呢,現在終于弄明白她要幹什麽了。”
衛哲問:“你不打算現在就告訴你奶奶嗎?”
于直笑得意味深長,“現在告訴她我們家這麽大一危機,不是把底全掀了嘛!生意不能這麽做,能賺多一點利潤何樂而不為呢?”
衛哲放下心來,篤定起來,但也坦率問:“于直,你不會連你奶奶都想算進去吧?”
于直起身拍拍衛哲肩膀,“讓奶奶答應我們獨立和上市,得下一副猛藥,把危機做到最大,她老人家才會明白過來,盛豐面臨的是不進則退的危機。最近這段時間公司你多費心。現在是去我們家下功夫的時機了。”
潔身自愛(47)
同衛哲道別後,于直按照目前養成的正常生物鐘回到公寓。在公寓樓下,他收到公寓前臺代收的快遞。
前幾日他在公司裏看到幾個女員工在電子商務網站上下單了一種叫做“懶人沙發“的墊子,特別适合喜歡躺在床上幹點什麽事的人,人一坐進去,陷進去半個身體,舒服得不得了。高潔有時候坐累了工作室就會搬着她的蘋果筆記本坐在榻榻米上做設計,背後雖然墊着好幾個墊子,但看她那姿勢,也不是十分舒适的樣子。
于直找了個相熟的家居設計師,請他稍微改進一下“懶人沙發“,按照人體工程學的原理,在墊子裏加了複合材料做的支架,能讓人體在享受陷入墊子的舒爽之餘,将人體的腰背撐住。設計師做完設計就尋了工廠制作出來,給于直送了過來。
于直抱回房,拆開一看,這位熱衷傳統藝術的設計師用了八卦圖案的布料,還挺有新意。他剛将墊子放下,高潔就開門進來,手裏捧着一盆紅掌,把她的臉蛋也映紅了。
他笑着問:“怎麽買花了?“
高潔把花放在電視櫃上,問他,“好看不好看?家裏有點顏色就好看多了。”
于直愣了愣。
這是高潔第一次用“家”來稱呼這間公寓。
他和她最初搬進來時,應該誰也沒有把此地當成家。于直搬過來的東西是有限的,沒有想要日日都往此間跑。但後來架不住每晚來此地吃完飯的習慣日日養成,索性就把家裏的衣物統統拿過來,後來為了方便晚上辦公,連辦公用品都搬來不少。高潔那一邊呢,被他買了很多衣服塞滿了箱子。她自己也添置了不少物件,先是為了給他做食物方便,買了很多烘焙用的器具,将廚房的櫃子占滿,後來又為了打掃方便,又買了諸如掃地器吸塵器等設備;之後林林總總的居家小家電越來越多。
這間房間變得越來越像家。玄關的鞋櫃上多了個景德鎮瓷碗用來盛放他們随手的安置的鑰匙包車鑰匙等,沙發上胡亂地放着高潔買的創意蟾蜍紙巾盒,電視櫃旁邊多了創意木制木馬收納盒用來歸置各種遙控器。今天她又搬進來一盆花。
于直抱起高潔,把她摁進“懶人沙發”,“這裏除了讓你在榻榻米上辦公,還能做很多事情。”
高潔推着他的額頭,“你能不能不要滿腦子想這些事情啊?”
于直笑嘻嘻問:“什麽事情?”
高潔說:“做得太多有害你身體健康的事情。”
于直說:“這明明是你自己聯想的,我什麽都沒說。我的意思是這裏還能吃飯,回頭我們在買個日本人用的暖桌。”
高潔被他耍賴唬了個大紅臉。她推開他去做飯。
晚飯後,他們先各幹各的工作,但是一定會在夜裏十二點前洗漱,不累的話就親熱一下,如若都累的話就立即睡覺,各自占據大床一邊。
但是于直不知道是自己的原因還是高潔的原因,在清晨醒來時,他們的身體是互相交纏在一起的,從無例外。高潔能在他的身畔尋到最好的位置安放自己的身體,他聞到她身上的體香,就能順從地将她納入自己的懷抱。醒來時一片溫暖的寧馨,他親親高潔的額頭,高潔親親他的下巴。兩個人就像需要撫慰的小孩一樣,互相擁抱一會兒才起床。
于直懊惱地發現他不但習慣了每晚的晚餐和夜宵,也開始習慣每晨的擁抱和親吻。這些習慣像調整的生物鐘一樣被撥入他的生活。
還有比這個習慣更可怕的是他在清晨的行動。
于直變得和這個城市裏的任何一個居家男人一樣,會在清晨拿着小銅鍋到公寓小區外弄堂口的生煎店裏買點心,有時候是生煎,有時候是湯包,有時候是粢飯糕,他不太買小馄饨了。因為高潔的小馄饨做得很出色。
高潔一邊吃早餐一邊說:“生煎有一點難做,湯包和粢飯糕可以試試。”
于直就坐在她的對面,看她吃得嘴巴鼓鼓,小動物一樣滿足。他手裏捧着她早晨起來煮的奶茶,看一會兒她,才喝一口,說:“吃早飯就不用動腦子了,不需要你動腦子的事情,就安心享受吧!”
高潔又問:“聽說你們上海男人都很會過日子做家務,買個早飯就是讓我享受啦?這個标準太低了。”
于直嬉皮笑臉,“我們上海的男人分層次的,頂級男人主內又主外。我稍欠缺,主外半主內,也能打個八十分。”
高潔用舌頭頂着上牙床,眯着眼睛皺着鼻子,做了個鬼臉嘲笑他胡吹。
高潔有些小動作和表情,就和孩子一樣,喜歡肢體接觸,喜歡做鬼臉。這些都是她自己不自覺的動作和表情。她做鬼臉時,總露出小小舌尖,紅豔豔的精靈,飕飕往他眼裏飛。
于直記得今早有個會,不能和高潔見識了,他說:“不相信就算了。禮拜六帶你去個貨真價實的頂級男人的婚禮。”
帶高潔參加莫北的婚禮,毫不意外又和自己一大家子人撞個正着。
祖母這次按捺不住問他,“這位高小姐和你是個什麽情況?”
于直當着一桌子自家人的面,朝着祖母拿出特別誠意的表情來,“奶奶,我挺喜歡她的,她人也挺好,順利的話,我想應該是到了考慮結婚的時候了。您不是也很喜歡她的設計嘛?”
一桌子人每個都在暗暗側目,但無人發言。他們家向來個人掃門前雪,絕不多管別他閑事。唯一真正替于直開心的也只有林雪,她摸摸于直的額,“我們家阿直是該娶老婆了。”
而于直的注意力只在穆子昀一個身上。
這位昔日的小助理,今日的副總經理雖然不能以兒媳身份位列于家族譜,但也能憑自己實力入席于家任何一席飯局和應酬。
于直心頭暗流湧動,這樣的機會他以後不會再留給穆子昀了。他的速度還得再快一點兒。穆子昀就坐在他的對面,微微笑着,毫不動容。
他很快就會讓她動容,然後讓她快速行動。
于直在發小聚會時,向高潔求婚,如他所料,不但高潔意外,發小們全部都很意外。
在用餐完畢,男人們到花園吸煙閑聊時,莫北又問他一遍,“你真的決定了?”
于直笑着瞅莫北,“你這反應怎麽就像女方的爸爸一樣。幸虧你生的是兒子。”
莫北摘下眼鏡,捏捏眉心,是關止開口接了話頭過去,“比較反常的事情通常代表着不太正常。”
于直說:“你老婆反應最正常,你能不能近朱者赤一點兒?”
關止嗤笑一聲,“她認識你才多少天?我認識你多少年了?只求你以後別爆出讓我老婆路見不平的事情拖累了我。”
徐斯倒是嘲笑起關止來,“嗨嗨,結婚多少天了?啊?還沒搞定哪?看看人家。”他指指于直,“搞得妥妥的,學學啊!”
關止“喝”一聲冷笑,“幸災樂禍的成本很高,徐老板別笑得太早。”
于直笑着一手搭着關止肩一手搭着徐斯的肩,“行了行了,我正是因為重視才和你們聚會時提起來的。”
其實發小們是否當真已不重要,重要的是高潔是否會同意,但是看高潔的反應,有些搖擺和猶豫。
她最近心思用在他們的情愛上少了些許。
于直查過高潔最近的網絡浏覽記錄,雖然她删除了上網歷史,卻因為毫無IT常識,根本不知道于直接的是局域網,分分鐘就能調出她所有的電腦使用記錄。
于直想,不論高潔在棋局擺子的最初,她那讓他發了狠和恨的初衷是什麽樣的,他也盡量去配合,去幫她幫到這個地步了。她以他作為武器做的這一切未必真能徹底報仇雪恨,但也足夠讓她痛快。
接下去,該是讓高潔真正體現在自己這盤棋局上的作用了。
可是,他內心逐日地逐日地有一種隐隐的推拒和一種殷殷的期待浮出來:如果高潔走的并不是他預料的那條和穆子昀有着深刻糾纏的路,了卻她的心願,繼續維持他習慣的現狀,未嘗不算是一種補償。只是對穆子昀要再另謀他策,會有點頭痛。
但是,如果高潔走到這一步還是選擇同他背道而馳——這兩個背道而馳的念頭已經超出于直想要深究的範圍,他是想太多了,不能再往下想去——至少這個局,不論高潔如何選擇,于他,都有好處。
于直在最後這樣想到。
潔身自愛(48)
他在穆子昀前腳和于毅在君悅喝完咖啡,後腳就把于毅約去佘山打高爾夫。
打了四洞,贏了于毅兩杆,他對于毅說:“哥,我們是一家人,錢是不可以讓外人賺走的。”
于毅帶着鴨舌帽,壓低帽檐遮住眼,對着球洞瞄準,“阿弟,你在講什麽?”
于直站在于直的身後,他比于毅要高半個頭,看球洞能看得更準,他提醒于毅,“往左一點。”在于毅把這杆球打出去後,他才說:“啓騰一直想兼并一家比較好的影視公司,他們很有實力,但是打兼并戰的風格是絕對控股。把股份賣給他們,不如說服奶奶同意我們現在上市。我們在這個行業土生土長,上市後肯定比從啓騰那邊拿得多,也不用在市場上擔不孝子孫的名聲。”
于毅拍拍于直的肩膀,“我勸不動老人家啊!我和我爸提上市提了多少年了?奶奶眼皮子瞅過我們一眼沒?“于直拿過于毅手裏的球杆,拍着于毅的肩膀,和他一起沿着旗杆走向果嶺。
“阿哥,如果我們找個辦法讓老太太既答應上市,又讓穆子昀出局,永遠只有她那百分之零點五,你覺得好不好?”
于毅并不意外但略為懷疑地看一眼堂弟,“辦法呢我和我爸這些年想了不少,總是等不到天時地利人和一次搞定。還有你爸,他現在和穆子昀同一鼻孔出氣,雖然還是不想娶她的樣子,但是在錢方面對她是言聽計從。他早對啓騰的報價動心了。你看,這些話我都不好意思跟你說,怕你面子上過不去。你也勸勸他,別老顧着享受,不管我們家興衰。這是多危險的事啊!”
于直加在堂兄臂上的手勁更大了些,“所以你的那份就更不能去給他們助纣為虐了。你呢,給我一點兒時間,讓我試試看。如果成功了,那我們兄弟叔侄算是保全了于家祖業,還能讓奶奶順應時勢,放開盛豐,同意我們年輕人的想法。萬一不成功,你大可和啓騰再去談個價格。這說明天意如此,要我們于家換個活法,我也不阻止你發財。”
于毅眯着眼睛笑着地望于直,“阿弟,你給我一次交底交得太徹底了啊?你要阿哥做什麽呢?”
于直把于毅手裏的球杆拿過來,“戲要一起唱才行,上陣兄弟配合,才能一箭雙雕。”他一杆将球揮進洞。
于毅勾着他的肩膀,“來來來,咱哥倆兒去喝一杯。”
這夜回到公寓,高潔新學了越南牛肉湯河粉的做法,只做了一碗,擱在桌上,等着晚歸回來的于直享用。
于直進門後,沒有即刻去打攪在工作室裏又埋頭苦幹的高潔,一個人獨自坐在餐桌前,将夜宵吃完。高潔的烹饪天分極高,初次嘗試的菜肴也會有不錯的口感。
于直看到陽臺上又多了幾盆花,電視櫃上多了幾個藝術品,甚至牆壁上都多了幾幅複制工藝極好的裝飾畫。
他的手機裏有昨日晚上言楷發來的短信,信息極短,“金茂談好了。”
昨晚高潔回來,做的菜肴,布置的紅燭都很有情調,但是和她的狀态不符。她整個人恍恍惚惚,恰似失重。
于直當時帶半分篤定半分忐忑坐下來,燭光晃在格子紋路的桌布上,在他面前像鋪開一張棋局。他執子布局良久,也許今日就要破局。
從阿裏山下來以後,他借着高潔的局、穆子昀的局,一步步走到布出自己的局這一步。高潔終于還是将自己變成他親手埋下的伏筆,那麽義無反顧,毫無猶豫選擇在這一晚發揮出她在局內最大的作用。他将會執此子邁出至關重要一步,繞老大一圈,只為将對方的王和後一并狙擊。
高潔在燭光裏答應了他的求婚。他們倆都草率地完成了這樁婚姻的盟約。
這樁盟約締結得簡潔而可笑到于直因此而意外。作為于家族人,他老早忖過自己未來的婚姻也許會像于毅于铮的那樣,成為自己事業上的一塊有力基石,他亦對此表示無比的贊同。只是沒有想到最後尚未成為有力基石,而是先成為一枚棋子。
有點兒舉輕若重了。
于直在燭光裏望到了高潔猶豫的眼神透露出來的沉甸甸的心情,他吻她的時候,發了點狠。如果她沒有這麽堅決的意志,如果她拒絕了他的求婚,如果她沒有去赴金茂之宴,那局面又會是如何呢?
她給了他一個莫大的良機,又摧毀了他心中一些未定義的情緒。他甚至尚未來得及厘清這些情緒。
這夜于直獨自吃下那一晚牛肉湯河粉。那個心虛的女人,從昨夜開始,就在回避着他,連晚上睡覺都窩在床邊小小一角,避免觸碰到他,今日早起更是難得地早早就出門上班。
于直也沒有什麽心情正面面對她,管自洗漱完畢後,上床睡覺。
高潔在夜裏十二點多回到的床上,沒有發出沉重的呼吸聲,代表她根本沒有入睡。也不知道她晚飯吃了沒有,她的肚子發出了“咕咕”聲。于直幹脆就坐起身,用自己“餓了”的借口拉着她去霍山路吃夜宵。
這是高潔比較喜歡的一種相處方式。跟着他走入平凡街道,品嘗最普通的世俗的美味和熱鬧。
他以前的那些女朋友包括高潓,幾乎全部都熱衷紙醉金迷,無一例外。容易沉迷紙醉金迷的女人,相對簡單易懂,不用費腦子相處。
但高潔不一樣。
高潔對物質沒有什麽太大的追求,反而融入到人群裏後,經常會出現一種樂得飛飛的神情。很難形容高潔的這種表情,是五官都張開了,貪婪地感受,用心地品味,她臉上的甜淨又回來了。這樣的她幾乎把他拉進了一個普通生活的狀态。
為何會這樣?于直至今鬧不明白。他感到她喜歡有滋有味的平凡生活,于是帶她去吃蟹、去喝咖啡、每天早晨買弄堂口的早飯給她、每天晚上吃着她做的家常便飯。這是一種無意識的回應和融合。
在霍山路夜排檔排隊時,于直又看到高潔流露出這個表情,享受着擁擠的人群、暈黃的路燈、撲鼻的油香氣。
她是可以變得很簡單的,所以于直捏住油滑老板的手腕,情不自禁說出那些意有所指的狠話。高潔立刻就變色了,所有她所享受的境界速速遠離了她,她逃也似地跑進了他的車裏。
在車上,于直以為高潔也許可能會說些別的,但是高潔居然提出請他陪伴她去美國,他想了想,便同意了。
為高潔所不知的,于直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