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仙俠也串點惡俗宅鬥
? 帶着灼華日日于上邺城最繁華的長街溜趟兒,果不其然,她這氣色已然愈發得好了起來,花苞完全綻開了,粉紅欲滴的花瓣如五道收不住的筆鋒,一筆一畫餘韻悠長,看着嬌媚中帶着絲清冽,芬芳馥郁,濃墨華陰。
但這一日,我心底有些心事,不是為我的,是為的灼華她自個兒的,走着幾步,腳步一頓,擡眼把這恢弘的門匾一望:花府。姥姥的,怎麽竟不看着點路?
我正欲不動聲色地退回去,書袋子裏傳來灼華清幽的聲音:“為什麽來這兒?”
“你怎麽知道?”我強自擠出幾堆幹笑來。
誠然我在千軍陣前亦能談笑自若,但這會兒卻不知為何竟帶了點兒心虛,書袋子有些滿滿漲漲的,我一掏手,甫伸進到袋子裏去,便覺得手心一陣灼熱,我顫顫的把手一收,粉色的一束靈光外洩開來。
乖乖,灼華竟然挑了這個地兒化形了!幸得此處來往無人,我揉了揉自己發燙的手心,卻見她仍舊是以往見花滿微的那套桃色隐青的衣裳,美目如畫顧盼生姿的好模樣,除卻眉間一縷似有若無的淡淡春愁,倒與百年前沒什麽大不同的。我稍稍放心,卻忍不住數落了她一句:“你這是,還不放下他?”
灼華沒有答我,事實上,她是來不及答我。
花府的大門突然地就敞亮大開了,這番隆重得欲接待什麽貴客一般,我與灼華倒是有些吃驚,緊跟着,裏頭就緩步踱出一位美得嚣張跋扈的婦人來,碧簪翠雲鬓,紅绡朱绮羅,她的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四五位小丫頭,皆是模樣玲珑、嬌俏可人,只是在那美婦人的面前卻未免黯淡無光、渾然失色。
這個婦人,一看就曉得身份的,正是花拂幾個月前花了大手筆,以十裏紅妝公主之聘迎進花府的少夫人,百裏珀香。說起來,我那老父位極宰相,乃是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說一不二的人物,本小姐作為他的掌上明珠、心頭瑰寶,尚且活得沒她這般招搖。就沖這點,我便十分不待見花拂的這位新夫人。
看來活了兩世,花滿微這看人的眼光真沒長進半分。只是,百裏珀香前世是位公主,便是刁鑽跋扈倒也情有可原,如今麽,她最好算了吧。
灼華明顯是不想惹事的,她扯了一把我的袖子,在我身畔低語道:“我們走吧。”
這是婉商的語氣,但我私以為,女人可以輸了愛情,但不能輸了顏面,我與灼華心中無鬼,倘使只是見着她便要這般慌張避卻,那也忒窩囊了些。我于是反握住她的手,牢牢地将她鉗制着,不許她走。
灼華的臉色有些難看,我并不顧慮,百裏珀香自然留意到站在她家大門口的兩個女子,提着步子目光有些探尋地向我們靠過來。面上畫得濃墨重彩,也不知鋪了多少層粉來着。待看清我與灼華,她的眸中堪堪閃過一絲不安,随即頰畔的笑渦一旋,眉眼盈盈地沖着我倆說道:“兩位姑娘生得真是标志,來我府上,不知有何貴幹?”
這話說得好啊,“我府上”三個字,這所有權宣告得,這氣焰騰得,也忒嚣張了些,灼華按住我的手道:“別這樣,我們走。”
走?那豈不是叫她平白看了笑話?這個百裏珀香既然一見面就要燒了花林子,那定然是看出了她的身份,雖然用的方法未為可知。
我待要與這美婦人分辨幾句,灼華卻匆匆忙忙地趕在了我的前頭:“夫人,我們無意來至此處,打攪了,夫人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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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力氣很大,拖着我就要往回走,我被她虎虎地這麽一拽,竟被拽出去幾步遠,美婦人不知何故地追出了幾步來,我這後背雖不比生了眼睛,但好歹多日修行,能觀八方,心道這美婦人果然沒甚好心地将我二人強留下。
她這五指十分纖纖而美,皓腕如月如雪,只是塗滿蔻丹的指甲成了一罩之勢,未免過于吓人了些,我想着自己的肩膀被她那麽一抓,頂多破皮傷肉,但灼華的這個身體尚有些虛弱,我可萬不得将她這般磕着碰着了。遂後撩踢一旋,右腳尖直直地踢在了她的腕骨處。
“啊”美婦人吃痛,也是幾轉,似有意似無意,我也十分看不懂,她竟轉了幾遭後直直地撲在了灼華的身上!
灼華那身子窈窕……呸,其實就是骨瘦如柴,如何奈得動她這一撲,可是将灼華虛虛地這麽一扶,美婦人便踉跄地被震開了十幾步,身後的幾個小丫鬟烏壓壓地一片沖上了前去,将她接應着,不至于美人也“屁股向後平沙落雁”。
我詫異地望向身側扶着的灼華,她亦一臉懵懂茫然,是了,她如今剛結了個形體,身子虛得很,自然推搡不過那位豐腴有肉的美婦人。
那幾個小丫頭,先前倒站得遠遠的,怎麽的美人往後一仰便像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一擁而上十分有序地将美人攬在了懷裏?
我與灼華對視一眼,亦不知如何是好,左右這個事是她先撲上來的,與我和灼華其實并無多大幹系。可是灼華她目光有些呆呆的,竟是望向了大門處。
我順着她那清波婉轉的眸子一探,那位白衣風流沖上前來将愛妻一把抱進懷裏的,可不正是花拂?
美婦人淚眼婆娑,嬌喘地倚進了花拂的懷裏,“夫君……”
當下花拂百裏珀香打橫抱起,餘光瞟了我與灼華一眼,淡淡道:“愛妻今日身體有恙,恕花某不招待二位了。”說罷,他吩咐了小丫鬟去叫大夫巫醫一應待命,自個兒抱了美妻往屋子裏沖去了。
……
我望向灼華,她仍舊呆呆地看着大門,手心在她眼簾前晃了晃,她沒理我,只是幽幽地說道:“我們走吧。”
我咽咽口水,遲疑着将她的肩膀一攬,“這個事麽,你其實不必過于擔憂,花拂那個貨眼珠子瞎了,他不識貨……”
其實我自個兒都說不下去了,“昏花胡柳”其實是個不那麽正經的人,我曉得。但他今日對我和灼華的那番冷淡,可見是動了真怒,灼華看起來是沒什麽機會了。
我見着灼華心情不甚好,帶着她将上邺城走了個便,權且當了散心,回府之時,天色已暮。
翌日,我将化作桃身的灼華放在混元土裏,昨日實在走得太久了,讓她繼續在土裏修養着我想着會更好些。
因着心裏着實是擔憂放不下,我将這個事一五一十地說與了遲遲聽。他越聽臉色越沉,到了最後竟哀痛嘆惋地将我腦袋一敲:“你是不是傻?那個宅鬥宮鬥的話本子你竟是不看一下的?”
我不曉得這個時候遲遲與我提話本子是幾個意思,有些困惑,但見他不似說笑,反倒臉色沉重十分的認真,我也就認真答了:“我看的多是才子佳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型的,當然尤其喜歡的就是神仙談戀愛的故事,他們談戀愛難道還要拖家帶口、請個三姑六婆來串門子過家家嗎?”
不需要嘛。我的兩手往外一攤。
遲遲被我氣得笑了,修長的指揉了揉我的頭發,輕聲一嘆,“但願是我想多了。”
他想了個什麽?我仍舊是沒明白,直至七日以後,上邺的一個消息不胫而走:新任探花郎才高福薄,新婚妻子嫁過去未到三月,便香消玉殒了,委實可悲可嘆,天妒紅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