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強扭的婚姻
? 我心道那美婦人果然是個福薄的,如今灼華倒又多了幾分機會了。
但灼華得知這個消息時候卻不勝擔憂,“那他……可傷心?”
我心下了然。雖則她苦修千年,但到底也只修成了棵老鐵樹,要開次花來委實不易,好不容易才得到了這麽個不成樣子的,卻偏又打着朵兒,一番天雷滾滾的宿命安排,倒叫原本的有情人越走越遠了。
想到這個事,我每每悲嘆,總覺得他們明明能更好的,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呢?
我将自己關在閨房裏,愁啊愁,日思啊夜想,終于給我想明白過來了,這個故事的關鍵之處就在于灼華她一直都沒告訴花拂她才是小桃!
我将自己不容易得出的這個結論與灼華說了一說,本以為她縱不得深以為然,總也覺得能有幾分道理,誰曾知她卻搖了搖頭,“他們兩世都能結親,定是月老司命都注定了的,與我實在幹系不大,再者,他如今已然不是滿微,卻仍娶了她做妻子,定然也是因為瞧上了她,我再去一說,其實并沒有什麽作用。”
我覺得灼華十分悲觀,但我自己卻是個不認命的性子,我将如今已可長長久久地幻出人形的灼華拉到了老父的跟前。
他十萬分的詫異,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将灼華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幾遭,倒逼得小姑娘臉色暈紅得羞于見人了,老父将袖擺子拂了一拂,作沉吟狀地點了點頭,“不錯。”
灼華有些驚異。當然她是該驚異的,這個事情畢竟我是瞞着她做的。
老父終究遂了我的意,将灼華收作了幹女兒。
這個事既然成了,後邊的那就都好辦,遲長初知道宰相突然多了個義女之後,來找我談了一番心。當然,如今的他已然是我阿爹認定了的女婿,再不會有那十八笤帚陣什麽的來相為難的。
他觑着我,鳳眸微彎,我一見他這個神情便知道這不是什麽好事,果然他陡然将我勾進懷裏,倒看得一種掃塵侍女紅了臉紛紛避卻了去,我咳了聲,呆怔了半晌,他的五指又開始不安分了,直往我的臉上劃過來。一道道輕盈的觸感落到面皮上,我緊張地怵了怵,他卻十分圓滿的模樣,“星曙,我怕你是好心辦壞事。”
“呃?”我不解,這個事,确然是個鸾鳳和鳴、連理并蒂的好事,怎的就壞了?
遲長初冰冷的指尖朝着我的鼻輕飄地一點,我覺得有陣酥麻在心底跌宕沉浮了起來,渾渾噩噩地就想到:這厮,貌似越來越喜歡調戲我了,不行,我需得冷他幾日再說。
趁着他走了,然後本星曙大人十分豪氣地對着阍人吩咐:“這幾日見了太子,不可叫他進來!”
果然,我這幾日再沒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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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爹不愧是個丞相,辦事效率也不是說的虛的,沒幾日便給我帶回了一個好消息:“陛下已然答應了,而且依了你的言,越快越好,只待再過個十多日,便能成事。”
我覺得很是美滿了。我于是對灼華說了:“你就等着當你的新嫁娘罷!”
她低着頭一言不發,發間的那一支綴着金絲的粉紅桃花,那裏的光暈明晃晃的又透亮了幾許,如笑面嫣然,更添精致。那鵝蛋臉彤霞暗飛的嬌俏模樣,很是妩媚動人,亦不知這番美景叫她的心上人見了,心會不會醉成一徑蕩漾的湖水?
“我真的要嫁給他的麽?”灼華還有些不可置信。
我豪情萬丈地一揮手,“那還有假?那聖旨早就下了,你等着,時間有些倉促,趕制嫁衣是來不及了,趕明日我同你到成衣店去逛逛,保準将你打扮成最美的新娘子!”
誠然我與灼華兩人都很欣喜,但是成衣店裏卻難免有些閑言碎語會傳到我們的耳朵裏。我同灼華的眼光很是一致,看上的這款嫁衣殷紅如火,裙擺絲縧一應設計得十分新穎得體,灼華甚至是有些愛不釋手的,玉指撚着嫁衣的襟袖細細地摩挲,目光羞怯又柔和,與凡人新娘子并無殊異。
“唉你說,這探花郎剛死了妻子,轉眼就要續弦了,娶的這位門第還更高了一籌,果然是個好福氣的。”
“福氣個頭!探花郎那人,據說與亡妻兩情相悅、舉案齊眉,如今愛妻剛死,轉眼就被陛下強塞了一個進來,他那哪能同意?據說,這求了幾次情了,卻被陛下硬生生給駁了回來,今日才終于咽下了這口氣,咬着牙答應了。”
……
我敏銳地察覺到灼華的撫着紅绡紗的玉手一僵,我咬牙将她拉過來,只吩咐了店家将那嫁衣包了下來,也不必試穿了,就送到府上,然後拽了灼華就往回走。
沒走幾步,行至龍舌街之時,她突然甩開了我,我見她目色悲苦隐忍,恻隐之心大動,她的明眸裏含着晶瑩的光,一派泫然模樣,望着我只道:“罷了,他既然不答應,那我們……”
“不許說喪氣話!”我訓斥她。
其實灼華作為桃花精靈,她對于人界的規矩禮法是大抵不知的,剛死了妻子就要續弦這個事其實不大道德,單是對着亡妻的娘家就不太好交代。但我私以為這個事等不得,灼華這軟刀子磨着,萬把年也不肯輕易開口先表個白,我在人界的時日不長,是死是活,總得先替她張羅張羅。
回府之後,經過我的一番好說歹說,灼華也終于不再多言多心了。我被磨得嘴皮子都起了泡,口幹舌燥地要找水喝,才出了院門,突然腳步一頓。
深夜的星光璀璨分明,靈光蕩漾的碧竹畔,一方石桌,幾個矮凳,他随意倚着石桌瞅着我,一臉的似笑非笑。脈脈星光不及他眉眼間的一澤無息流泉,猗猗翠竹難以掩抑他颀長如畫的出塵身影。冰雪為神,秋水為姿,紅衣搖曳,翠竹斑駁。
這個月下的妖孽也不知道望了我幾時,我幹咳了一聲,該死的這個腳步竟然急匆匆的,仿佛是遇見了某樣失而複得的珍寶。
他将我往懷裏一扯,嘴角綻出一抹笑來,“到底有幾日沒見着你了,在忙些什麽?”
我想着他分明是明知故問,卻仍是取笑道:“殿下連日了吃着閉門羹,不知味道如何?”
“閉門羹?”他蹙了眉疑惑地盯了我半晌,“什麽閉門羹?”
他竟不知道?難道、難道他這幾日從沒有來找過我?我心中大大地惱恨地起來,猛地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我的怒氣還沒發完,他卻沉沉地望了我一眼,怫然不悅地抿着唇角,“你的意思是,你這幾日安排了人故意在你家大門口防着我?”
呃……這個麽,這個麽……
我一時十分為難,往地上看了老久也沒找着一個能讓我輕易鑽進去的地洞,将自己的羅裙攥得起了褶子,卻又突然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我的心瞬間寧靜了,寧靜到我注意到了他今日的聲音有些嘶啞:“星曙,雪霁天心,不久了。”
我聽他這麽說,信以為真。遲遲畢竟從未欺瞞過我,我很是歡喜,很受鼓舞地去撫他的脊背,心底有個問題,牽牽繞繞的,在一地竹葉清香、滿桌烈酒醇香裏竟被勾了出來,“遲遲,一直沒問你,為什麽喜歡穿紅衣裳啊?”
緊貼着我的身軀顫了顫,我的心也顫了顫,良久良久,我以為他不會答了,卻終是聽見一聲嘆息般的低喃:“很久了,習慣了。”仿佛沉積了萬年,滄桑空久,曠遠而不可達。
習慣?我倚在他的懷裏,在他目光觸不到的地方蹙眉,遲長初小時候可不是這樣的,他最讨厭紅色了,還霸道地命令我也不許穿……他什麽時候有了這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