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風月,未完待續
? 花滿微行色匆匆,白衣上赤血斑斑,髒亂污穢不堪。翩翩少年郎每月十五出現之時總是風度絕佳的,但最該有風度的一回他卻将自己整成了這副模樣。
我忍不住心中暗嘆。
“小桃——”
花滿微繞着枝繁葉茂的桃花樹轉了良久,喚了良久,卻沒有一丁點回音。自然是沒有回音的,灼華不是暈迷過去了麽。
“小桃……”他終是頹喪地坐到了枝桠上,幼時費勁一身之力才攀得上的枝桠,如今只是一擡腿便可躍上。有什麽,是真的變了。
他這般頹喪的模樣,又勾出幾分幼時才有後來早就匿跡的憂郁來。
無邊飛花自在,如雨如綢。他的目光有些空,迷離地順着粗壯的一根枝幹靠了下來。
“對不起,我來遲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你出來……不,你不出來,就用花瓣和我說說話好不好?”
現實究竟不是話本子,我惋惜地覺得這過于殘酷。花滿微到底是個凡人,而灼華卻是已然存世千載的桃花精靈。這兩者,其實本不該有那勞什子的交集的。
月滿長河上空,沉藍的夜幕上,皎潔如霜的明月照徹千裏,河水潺湲而過,碧叢蘆葦參差婆娑,靜谧搖曳,拂下一片淺淡的陰影。
蘆葦蕩裏窸窸窣窣地傳來幾道聲音,花滿微蹙眉,自桃花樹上跳下來,極目遠眺,遠處似乎有些漁船的星火點光。
近處的響動更大了,花滿微似乎不想見到生人,他幾步就往回走。
我也順着蘆葦叢看去,最外邊的一叢被一只髒手撥開,然後露出一個髒兮兮又圓滿豐潤的額頭來,額下是一雙迷蒙的大眼睛。竟是一個妙齡少女自裏邊鑽出來了!
這少女衣衫褴褛,亂發糟糟,周身都是血,看着比花滿微要嚴重得多,她踉跄了幾步,一個跟頭便要來個“屁股向後平少落雁式”,但是這回突然又照着話本子走了,白衣勉強算得上翩翩的花滿微将少女勾入了懷裏。
然後英雄懷裏的美人就暈迷過去了。這番掐的這個點委實過于巧妙,以至于後來我都在想若是她不暈呢,那麽灼華後來是否便會好過些?
“小桃,是你麽小桃……”花滿微抱着輕易撿到的美人搖了一搖,未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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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虎軀一震。這……這這這,這不是誤會了麽?
我這個局外人曉得這是陰差陽錯,花滿微卻并不曉得。唉,怎麽這個渾身是傷的少女偏生便要在這個時候出現呢?
這個誤會便是後來折騰得灼華差點與閻王喝上了酒的那個誤會罷,我急急地要上前解釋一番,卻被煙雲籠了身,我竟半點前進不得。
“灼華,你放開我。”
煙雲盡頭傳來一道幽幽的聲音:“不必了,往事已矣,這是命數。你若糾纏其中,只怕會越陷越深。”
我沖她吼道:“可這對你不公平!”
灼華輕輕一笑,“星曙姑娘,你若深陷其中,我身邊的這個男人随時便會取了我的性命去,你這不是要幫我,是要害我。”
她有些釋然的意味。我覺得她的這個心胸甚是廣博,但心胸廣博的這個人卻原來在打趣我:“太子的臉色很不好看呢。”
“遲遲……”我有些心虛。
然後是遲長初沉怒的聲音:“耿星曙,你若敢陷入幻境之中,我就挾持你最在乎的人,你一日不出來,我就虐待他一日!”
我噗嗤笑了,分明心裏還有些不快,我卻能與他說笑了,“那你先要拿着繩子來,把我爹和你捆在一起。”
此處忘了交代,我的娘親早就不在了。這絕非是本星曙大人寡情。恩,是這樣的。
他沉默了。
幻境又變了。照舊是月滿長河,依例是落英缤紛,這次卻是白天。
有三五閑客約至此處,像是一起春郊踏青的,推杯換盞間也就不知道是誰多說了一句:“唉,你知道麽,花家那個最不堪重用的四公子一舉中了個探花,真沒想到。”
我暗道不好,因着灼華睡了這麽久,方才有了些蘇醒的跡象,而且我在這幻境之中,與灼華的感應是最強烈的,我一閉着眼,便能探知她此刻已然醒來了。
“怎麽不知道,花家的那位四公子,說來也真是時來運轉,要擱以前,誰能看的中他啊。”
花滿微中了探花,灼華似乎沒料到一蘇醒便能聽到這般的好消息,她明媚的眼彎了彎,隐在樹裏卻隐不住這番羞怯的歡喜。
但是便有人要來當頭棒喝:“誰說不是,這不,皇上的閨女都看重了他,這前腳剛跨馬游街,後腳就要準備喜事了。”
就這般,方才還不勝歡喜的灼華突然呆住,她不可置信,水靈的一雙墨瞳的裏滿是質疑。
故事就到這,灼華不知是否因為仙力不夠,或是因為不想我為着她去犯傻,早早地将幻境給撤了下來,她撤得很是匆忙,我半點沒有心理準備。結界瞬間坍塌,盡頭風聲呼嘯,人影、樹影散成了無數星點碎片。
我自半空掉落,靈識恍惚覺得這下定然摔得極慘烈的,卻不料落入了一個厚實的懷抱。鼻尖是幽幽的一縷鳳凰花的氣息,這藍鳳凰花是我有辛國獨有的花種,雖是獨有,亦極為珍稀,普天之下佩得起這種香囊的一掌可數,但偏偏,我的遲遲用的便是這等香料。
我驚喜地一睜眼,正對他魅惑又溫柔的鳳眸,手底抓着的正是他的寬大的紅袖,我赧然的自他懷裏下來,“遲遲你怎的來了?”
還是我的閨房,熟悉又親切,灼華既然尚未幻成人形,那麽姑且當她不存在就是了。
遲長初淡淡地勾唇,卻是從身後将我籠住了,“我翻牆進來的。”
“你……”我有些驚愕,“你一國太子,淨幹這雞鳴狗盜的事,成何體統?”
我這是板着臉故作老成的吓他。遲遲不以為意,仍舊厚顏無恥地說道:“體統這個事,我覺着用在我們身上未必合适。岳丈忒不通人情,小婿适當使些手段,其實無傷大雅。”
……
算了,與這沒臉沒皮的人計較什麽呢。
但是灼華卻又笑開來了,“二位旁若無人地在一處親熱,倒叫人好生羨慕得緊。”
我尴尬地咳了一聲,想到那未完的幻境,我問她:“後來呢?你為何不讓我看了?”
灼華也咳了一聲,“這位太子怕你在裏邊出事,強行阻了我運功将你自幻境中拽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