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42
“哪裏不對?”江舟茫然地揉了揉眉頭, 和李護衛面面相觑。
這場戰役結束得太快,贏得太輕松,她還有點不敢置信,東島就這麽點人, 也敢屢次侵犯百钺邊境, 哪裏來的勇氣。
“人數不對, 這裏都是些老弱病殘, 最多只有兩成, 至少還有近萬人不在島上, 壞了!”老太太突然看向後方, 那是南玉縣的方向。
江舟陡然睜大雙眼,和李護衛對視一瞬, 齊齊震住。
她冷靜了一下:“東島人應該沒那麽大的膽子直接打上去吧。”
李護衛比她想得更多:“這海上島嶼衆多, 只怕東島人早就轉移了大部分孩子和婦孺,剩下的人都去了南玉縣,別忘了他們最喜歡搶掠一番便跑。”
若是那樣, 南玉縣百姓就要遭殃了。
他們這次逼着東島人換了老窩,必然會迎來報複,而承受報複的就是南玉縣百姓。
最重要的是,這麽大的動靜,他們竟然沒發覺, 看來東島人早就料到了這一天, 暗中在南玉縣留了人手, 所以才會這麽及時撤離,顯然是收到了他們出海的消息。
江舟想起近仙樓裏那些除了身材較為矮小之外, 口音與百越人毫無差別的花娘, 若是有人改頭換面, 多年來都以百越人生活在南玉縣,很難讓人看破。
她想起南玉縣的百姓,雖然自己這個父母官上任才兩個月,但也無法置百姓生死于不顧。
“那還愣什麽,快返程啊。”
“來不及了。”李護衛看着南玉縣的方向,眼神呆滞。
遠處的海岸線上,紅色一片,火光漫天。
江舟頓時也呆住,後腦勺突然被人用力拍了一下。
她捂着頭回身看,就見老太太把拐杖一丢,那一直佝偻着的腰挺得筆直:“誰說來不及,愣着幹什麽,随我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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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是不可及,但她們不是人。
老太太話音一落,便飛身而起,引得衆将士驚呼不已,緊接着又飛起一道人影,衆将士直接看傻。
什麽玩意兒?
老太太和江縣令竟然會飛,是真的在天上飛啊,不是輕功,是能飛過海面,像海鷗一樣在空中起飛。
這一幕太過離奇,饒是李護衛在被老太太幾招打趴下後,知道老人家非比尋常,此刻也不由得看傻了。
“娘親,怎麽辦?”
火光正上空,江舟看着整個南玉縣都陷入一片火海之中,幸運的是百姓都被驅趕到了城中央,雖然一片混亂,但都還活着。
她瞬間就想到一個辦法,背着所有人飛出火海,但一個個背,速度太慢了。
老太太自然看出了江舟在想什麽,她輕笑一聲:“這點火,雕蟲小技,先把人都救出去再滅火。”
江舟愣了一下,決定照做,不同于她想的那樣要把人一個個抗出去,只見老太太俯身一沖,化作一只有五色羽毛的遮天大鳥,似是書中所說的神鳥鳳凰。
“讓他們都到我翅膀上來。”
不急不慢地吩咐一聲,老太太落在城中央,兩爪着地,身子也貼着地面,緩緩放下自己的翅膀。
江舟顧不得震驚,飛到百姓的頭上方,朗聲道:“所有人聽本官號令,上…上鳥,都爬到鳥的翅膀上去,快。”
百姓如夢初醒,紛紛往鳥身上爬。
“天神下凡了,縣太爺是天神下凡。”
“我就說縣太爺是救苦救難的天神。”
“…”
喧鬧聲一片,求生欲再此刻戰勝了人們心中的恐慌。
很快,百姓安穩落地,活着逃出城外,老太太這才看向江舟:“上來,引水滅火。”
江舟落在鳥身上,随老太太一起引海水入城。
身後海水如注,老太太又化為人身,扯着江舟的袖子飛入城中。
大火驟然被撲滅,升起悶煙陣陣。
三日後,李護衛攜将士回城,救人的事,他來不及幫忙,所以就審問了東島人,找到了他們的新巢穴,将那些為非作歹的海寇一網打盡。
城中百姓人人肅穆,家家戶戶都挂着白幡,街上到處還留有火燒過的痕跡。
李護衛心裏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江大人呢?江縣令呢?”
沒有人回應他,回應他的只有哭聲。
李護衛嘴唇微動,望着縣衙大堂裏的兩口棺木,久久無語。
二堂老榆樹上,江舟不解道:“娘親,為何要制造我假死的跡象。”
兩日前,水一入城,老太太便讓她脫下官服,還幻化出和她們一模一樣的兩具屍身,制造出了她們為救百姓而死的假象。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你說呢?”
江舟思考片刻,似有所悟道:“我們那天所為實在是異于常人,子不語怪力亂神,活着恐怕不妥。”
要麽被奉為神,要麽淪為妖邪,無論哪一種結果都不是她想要的。
沉着臉的老太太點了點頭:“對了一半,你也該随我回去了,從此不入塵世。”
她看向江舟,将江舟的身世娓娓道來。
上古有神鳥,名為鳳凰,鳳凰非梧桐不栖,梧桐也被奉為神樹,神樹雌雄同體,但也有例外,比如有一株梧桐是雙雌同體。
鳳凰長居于此樹,使得梧桐有靈,一個名梧,一個名桐…
聽完老太太的話,江舟一臉茫然:“所以您是鳳凰,我和虞眠就是那棵梧桐,我是梧,她是桐,您老莫不是在逗我吧。”
很顯然,老太太認真的表情不是在逗她。
“江舟,你生來癡情,安分守己,但虞眠與你不同,她思慕塵世繁華,私自褪去神樹之靈,轉世為人,你便也不顧一切追随她而來…”
虞眠想見識凡界男子,江舟便女扮男裝,虞眠喜歡翩翩才子,江舟便讀書考探花,那晚她們陰差陽錯在一起。
江舟體內的神樹之靈感受到了舊主,所以回到了虞眠體內,但虞眠已是肉體凡胎,無法融合,所以才會幹嘔排斥,讓她有了懷孕的假象。
江舟是神體,不顧禁制踏入塵世,所以記憶丢失,但她仍然被本能驅使着,女扮男裝進京,憑着愛意,冥冥中一直向虞眠靠近。
講完這些,老太太感嘆一聲:“所以你跑了之後,老娘我就沒了窩,睡哪裏都不得勁,你也看到了,虞眠不思悔改,不值得你再糾纏于此,随我回去吧。”
她換了那麽多窩窩,就這棵梧桐最合心意,不然哪裏犯得着千裏迢迢追過來,實在是糟心啊。
江舟沉默了一瞬,記憶雖然沒有恢複,但她相信了老太太的話,不然怎麽去解釋這一切。
原來她的直覺沒有錯,在自己失憶之前,就和虞眠有了糾纏。
只不過是單方面的糾纏,虞眠走得灑脫,她糾纏得可笑。
“我想去京城再看她一眼。”
這次,老太太沒有阻攔。
京城,虞師爺官複原職,仍舊是戶部尚書,這本來是一件喜事,可是随着李護衛回京,喜事還沒來得及慶賀,尚書府就辦起了喪事。
飯桌上,虞尚書看着安靜吃菜的女兒,欲言又止。
虞母在心底嘆了嘆,沉沉開口:“眠兒,難過的時候哭出來就好了,別憋在心裏,娘看着難受。”
虞眠放下竹筷,淺笑道:“娘親不必擔憂,我與江舟相識兩月,成親兩月,統共不到半年時間,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罷了,何談難過。”
她笑意淺淡,眼神平靜,好似真的絲毫都不在意。
屋頂,老太太不由又去瞪江舟:“看過了,滿意了吧,這下可以回去了吧。”
江舟望着虞眠嘴角的笑意,心底驀然一疼,悵然點頭。
回去吧,回去吧。
老太太滿意地笑了笑,雖然過程有點不太開心,但結果是好的,她的窩窩又找回來了,她總算是能睡個好覺了。
“艹,賊老天,你就是不讓我睡安生覺是吧。”
才開心了一刻鐘,老太太領着江舟剛離開塵世,老實跟在她身邊的人就沒了影子。
得,她的窩窩又沒了。
老太太感應了一下,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梧桐本為一體,出來可以是一個人,回去可能必須是兩個人才行。
她憤憤指着青天罵了半晌,一轉身就往京城趕,這次一定要趕在江舟遇到虞眠之前,救那個傻子于水火。
再不濟,把虞眠打暈直接帶走得了。
京城,樓上樓大堂,江舟茫然舉着酒杯,有一瞬間的失神。
“江舉人,天色不早了,大堂要熄燈了。”
小二熱絡地喊了一聲。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人,還有熟悉的感覺。
她回到了四個月前,回到了和虞眠初遇便神魂颠倒的那一晚。
此時,樓上樓外面的街上,虞眠也堪堪躲過胡言州安排的人,避開了讓自己神智盡失的狀況。
她也不知道怎麽回事,一睜眼就回到了四個月前,江舟還活着的四個月前。
在慶幸片刻之後,虞眠匆忙出府,不是為了赴胡言州的約,而是為了見到那個人,見到那個讓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這次一定要阻止江舟出海征戰,或者,她要留在南玉縣,和江舟一起上船,若注定無法破局,她要和那個人同生共死。
來到熟悉的房門前,虞眠深呼吸了一下,循着記憶敲響了江舟的房門。
咚咚咚…
虞眠緊張地呼吸微滞,接下來江舟會開門,她就和之前一樣撲到那人懷裏,從此牽扯到一起,再不分開。
門外一陣靜默,虞眠擰眉疑惑了一下,難道那晚被撒了藥之後記憶出錯了?
她試探着又敲了敲門,裏面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姑娘,您找誰?”小二聽到敲門聲,提着燈籠走過來。
虞眠抿了抿唇,壓住心底的慌亂與迫切,面色平靜道:“請問這間房的客人是姓江名舟嗎?”
“哦,你找江舉人啊,真是不巧,她今晚退房了,才走了半刻鐘的功夫。”
作者有話說:
鳳凰與梧桐那段,參見《山海經》,資料大多來源于百度。終于寫到重生了,啊啊,大家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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